侯爷冰冷的指尖捏住我下巴:“你怎知本侯佩剑名‘倒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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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指尖如同毒蛇的信子,死死钳住我的下颌骨,力道几乎要将骨头捏碎。那股混合着冷冽松针与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霸道地钻进我的鼻腔,瞬间激活了濒死前所有恐怖的记忆碎片——破庙里浓重的血腥味,闪电下那张模糊而残忍的下半张脸,还有那柄带着倒钩、刺向女尸心脏的凶刃!
“呃……”破碎的抽气声卡在喉咙里,我被迫仰着头,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只有纯粹的、令人骨髓结冰的审视。他离得太近了,近得我能看清他眼底深处映出的自己——凤冠歪斜,鬓发散乱,脸上毫无血色,一双眼睛里却燃烧着濒死野兽般的疯狂与恐惧。
灵堂里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汹涌的声浪。
“妖孽!果然是妖孽!敢污蔑侯爷!”
“杀了她!快!用黑狗血泼她!”
“侯爷!此等邪祟,留不得啊!”老道士嘶哑的尖叫如同破锣,他连滚带爬地捡起地上的桃木剑,颤抖着指向我,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惧和狠厉。
“污蔑?”那两个字像是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瞬间点燃了濒临崩溃的理智。被灭口的滔天恨意,对真相被掩埋的恐惧,还有这具身体残留的、被强行拖入冥婚的绝望,如同岩浆般在胸中沸腾、冲撞!
下巴还被死死钳制着,我猛地转动眼珠,视线如同烧红的烙铁,越过侯爷冰冷的肩膀,死死钉在那口巨大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黑色棺材上!棺材里,那个穿着同样刺目嫁衣的新娘,安静地躺着,如同一个被精心妆点过的祭品。
“她!”我用尽全身力气,从被掐住的喉咙里挤出嘶哑变调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棺材里的她……不是病死的!”声音不大,却像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开了锅。
“胡说八道!”一个穿着体面绸衫、管家模样的干瘦老者猛地跳了出来,脸色惨白,指着我的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我家小姐缠绵病榻数月,京城名医束手无策,昨夜酉时三刻,阖府皆知,是……是油尽灯枯,自然病逝!你这妖孽,休要在此血口喷人,玷污小姐清名!”他身后几个家丁也群情激愤,挥舞着手臂,若非侯爷在场,恐怕早已扑上来将我撕碎。
“自然病逝?”剧痛和极致的愤怒让我浑身都在无法抑制地颤抖,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法医的本能如同沉船的锚,在灭顶的恐惧中死死拽住了最后一丝清醒。我死死盯着管家,目光如同冰冷的解剖刀,“那她左心室前壁的创口……边缘撕裂……皮下组织卷曲……分明是……是倒钩凶器反复扭转、扩大创道留下的痕迹!”
我的目光猛地收回,再次聚焦在近在咫尺的男人脸上,几乎要烧穿他那层冰冷的平静:“凶器……就是你腰间那把……剑!那把‘倒刃’!”
最后两个字,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破釜沉舟的绝望和玉石俱焚的疯狂。
“哗——!”
灵堂彻底沸腾了!如果说之前是指责侯爷杀人,是妖言惑众,是死罪,那么现在,当众说出如此精准、如此骇人听闻的尸身隐秘,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妖孽”的范畴,简直是邪魔附体!是亵渎!是挖坟掘尸的大不敬!
“疯了!这妖孽彻底疯了!”
“剖尸!她怎么敢!侯爷,杀了她!快杀了她啊!”
“污言秽语,惊扰亡灵,其罪当诛九族!”老道士更是激动得浑身肥肉乱颤,桃木剑胡乱挥舞着,仿佛随时要冲上来做法驱邪。
无数道目光,惊恐的、愤怒的、憎恶的、如同看怪物般的,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身上。侯爷身后,两个穿着玄色劲装、气息冷硬的侍卫,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只需侯爷一个眼神,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将我剁成肉泥。
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浓烈地扼住我的喉咙。
侯爷捏着我下巴的手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终于不再是纯粹的审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捕捉的波澜,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那片冰封的眼底极快地漾开——是惊疑?是震动?还是……别的什么?那波澜转瞬即逝,快得让我怀疑是濒死前的错觉。
他没有回头,没有看那些狂怒叫嚣的人,也没有看身后蓄势待发的侍卫。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在我脸上,仿佛要穿透这层皮囊,看进我混乱不堪、充满惊惧与仇恨的灵魂深处。
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滚动。
终于,他薄冷的唇线,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不是笑。
那弧度冰冷、锋利,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近乎残忍的兴味。
“哦?”一个单音节,从他喉间逸出,低沉平稳,却像重锤砸在绷紧的鼓面上,瞬间压下了灵堂里大半的喧嚣。
他松开了钳制我下巴的手。
那骤然失去支撑的力道,让我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几乎要重新栽回冰冷的棺材里。我死死抓住棺材边缘,粗糙的木刺扎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勉强维持着最后一点清醒和站立的姿态。
只见侯爷随意地抬起了右手。
一个极其简单的手势——食指与中指并拢,在空中极其轻微地向下压了一下。
如同按下了无形的开关。
身后那两名杀气腾腾的侍卫,按在刀柄上的手瞬间松开,绷紧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筋骨,恭敬地、无声地后退一步,重新融入他身后的阴影里。动作流畅迅捷,带着一种绝对的服从。
灵堂里残余的叫嚣声,如同被利刃骤然斩断,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烛火燃烧的噼啪轻响。所有人的目光,都惊疑不定地聚焦在侯爷那只刚刚放下、随意垂在身侧的手上。
“张管家。”侯爷开口了,声音依旧平稳无波,目光却转向了那个刚刚跳得最高的干瘦老者。
“侯……侯爷?”张管家浑身一激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府中,可有刀?”侯爷问得极其随意,仿佛在问天气如何。那语气里的漠然,让张管家和一众家仆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刀?侯爷您……您要刀……”张管家吓得魂飞魄散,舌头都打了结,目光惊恐地扫过我,又扫向棺材里的小姐,“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侯爷!小姐她……她已入棺,惊扰不得啊!这是要遭天谴的!”
“本侯问的是,”侯爷的声音陡然沉了一分,那股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冰墙轰然压下,“有,还是没有?”
张管家猛地一哆嗦,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有……有!府中庖厨……有……有剔骨尖刀!可……可是侯爷……”
“拿来。”
两个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整个灵堂,如同被瞬间投入了冰窟。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所有人,包括那个刚才还叫嚣着要除魔卫道的老道士,都如同被冻僵的石像,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荒诞恐怖的一幕。
很快,一个家丁面无人色,抖如筛糠地捧着一把东西跑了回来。那是一把厚背的剁骨刀,刃口宽厚,带着厨房里特有的油污和腥气,还有一把细长、闪着寒光的剔骨尖刀,刀尖极其锋利。
家丁跪着将刀高高举过头顶,送到侯爷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侯爷的目光在那两把刀上随意一扫,甚至没有伸手去接。他的视线重新落回我身上,如同在看一件有趣的、等待被使用的工具。
“不是要证明么?”他微微侧头,下巴朝棺材的方向极其轻微地一点,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去,剖开她。”
“让本侯看看,”他向前微不可察地倾身,冰冷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的嘶鸣,清晰地钻入我的耳中,“你口中那所谓的……倒钩创口。”
嗡——
大脑一片空白。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又在瞬间疯狂地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眩晕的轰鸣。
去剖开她?
在这个阴森恐怖的冥婚礼堂,在无数双惊惧、憎恶、如同看妖魔的目光注视下,用一把油腻的剔骨刀,去剖开那个穿着大红嫁衣的陌生新娘的胸膛?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混杂着深入骨髓的寒意,让我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法医的冷静和专业?在这种情境下,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这不是解剖台,这是地狱的刑场!我面对的也不是等待解剖的尸体,而是一个即将被当众凌辱、亵渎的祭品!哪怕我知道她是被害的,这种手段……
“怎么?”侯爷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冰冷的嘲弄,“不敢了?方才言之凿凿,指认凶器时的勇气呢?”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两柄冰锥,刺穿了我所有的恐惧和犹豫。那里面没有催促,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残酷的审视——审视我的崩溃,审视我的谎言,或者,审视我最后的利用价值。
不敢?
破庙里女尸心脏上那个微小的倒钩创口……凶手腰间那柄“倒刃”……还有……自己那具在雷击下化为焦炭的身体……
一个声音在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尖叫:不剖开她,证明不了凶器,证明不了死因,你下一秒就会被当成妖孽活活打死!或者更惨!剖开她,是你唯一的生路!唯一的真相!
“嗬……”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带着浓重香烛纸钱腐朽味道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却也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恶心和恐惧。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但我的手,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慢慢地、极其僵硬地抬了起来。
指尖冰冷,抖得不成样子,却异常坚定地伸向了那把被家丁高高举起的剔骨尖刀。
油腻的刀柄入手,滑腻而冰冷,带着铁锈和动物油脂混合的怪异触感,令人作呕。我死死攥住它,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仿佛抓住的是唯一能刺破这绝望深渊的利刃。
灵堂里响起一片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声。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我手中的刀,如同看着恶魔的獠牙。
我踉跄着转过身,面对那口巨大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色棺材。里面,那个穿着同样大红嫁衣的新娘,在摇曳的惨白烛光下,面容被厚厚的脂粉覆盖,显得异常僵硬而诡异。
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再次翻涌的腥甜。法医的本能开始强行剥离那些无用的恐惧和道德束缚,将眼前的一切还原成最本质的“现场”和“检材”。
嫁衣厚重,必须解开。
我颤抖着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新娘冰冷的脖颈。华贵的衣料下,是同样冰冷的皮肤。我摸索着,寻找领口的盘扣。周围死寂无声,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手指在僵硬的脖颈皮肤上移动,触感异常。不是脂粉的滑腻,而是……
我猛地顿住!
指尖下方,在那厚重的脂粉掩盖下,靠近下颌与耳根交界的隐蔽位置,触感清晰地告诉我——是淤痕!一道细微、但绝对存在的皮下出血带!指腹用力按压下去,能感觉到下方肌肉组织的僵硬和……微小的骨擦感?
不是病死的!绝不是!病死的衰竭不会在颈部留下这样的痕迹!
这淤痕的形状、位置……更像是……被人从身后用臂弯勒住脖颈,拇指用力压迫一侧颈动脉窦导致的压迫性损伤!力道极大,甚至可能伴有轻微的舌骨骨折!
这个发现如同电流般窜过我的脊椎,瞬间驱散了部分笼罩的恐惧,带来了近乎战栗的兴奋。证据!新的证据!指向他杀的暴力痕迹!
我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那个一直如同旁观者般冷漠伫立的男人!
“看这里!”我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拔高,带着一种穿透死寂的尖利,另一只没有握刀的手,颤抖却异常精准地指向新娘颈侧的淤痕位置,“颈部皮下出血!舌骨可能断裂!这是暴力扼颈的痕迹!她是被人……”
“动手。”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铁,骤然打断了我即将出口的指控。
侯爷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深不见底。他仿佛没听见我指出的新证据,或者,他根本不在意。他只在意我最初的那个指控——关于那柄倒钩剑和心脏的创口。
“剖开她的心。本侯要看的,”他微微眯起眼,那目光如同无形的重压,狠狠砸在我的肩上,“是你说的……那个倒钩。”
后面的话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不在乎她是如何被杀的,只在乎那柄剑!那柄“倒刃”!
愤怒和不甘如同毒火在胸中灼烧。但那只无形的手,那只扼住命运咽喉的手,依旧冰冷地悬在头顶。
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腥咸的铁锈味。攥着剔骨刀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着。
视线重新落回棺材里那张被脂粉覆盖的、毫无生气的脸。颈侧的淤痕在惨白的光线下,如同一个无声的控诉。
好。你要看创口?我就让你看个明白!
我猛地俯下身。冰冷的刀尖,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抵在了新娘左胸心口的位置——那繁复刺绣的大红嫁衣上。
嫁衣的料子厚实坚韧。油腻的剔骨刀并不算特别锋利。我咬着牙,手腕用力,刀尖刺入锦缎,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啦”声。华美的布料被割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下面同样红色的中衣。
灵堂里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惊呼和抽泣。
我充耳不闻。刀刃向下,割开中衣。动作笨拙而粗暴,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狠厉。终于,一层层阻碍被剥开,露出了底下苍白的皮肤。皮肤上,没有任何明显的外伤痕迹。
心脏的位置……第四肋间隙,左胸骨旁线内侧约1.5厘米……
我的手指隔着冰冷的皮肤按压下去,凭着无数次解剖形成的肌肉记忆,寻找着准确的落刀点。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在我的背上。
就是这里!
剔骨刀冰冷的刀尖,稳稳地抵在了那一点上。刀尖刺入皮肤的感觉,透过刀柄清晰地传来——阻力,然后是突破。粘稠的暗红色血液,极其缓慢地从创口边缘渗出。
没有麻醉,没有无菌环境,只有一把油腻的厨房用刀。我强迫自己摒弃所有杂念,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手上。刀尖向下,切开皮下脂肪层,分离肌肉纤维。动作远不如在现代解剖台上那般精准流畅,甚至因为紧张和刀具的不顺手而显得有些滞涩、粗暴。每一次切割,都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肌肉和筋膜被分离的细微声响。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棺木的腐朽气息,在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令人窒息。
冷汗浸透了我内里的衣衫,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棺木边缘。我的手依旧在抖,但刀尖的走向,却凭借着刻入骨髓的本能,固执地朝着目标前进。
终于,胸腔被打开。
惨白的烛光下,那颗包裹在心包膜内、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暴露在空气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灵堂里所有惊恐的抽气声、压抑的哭泣声、甚至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消失了。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数双骤然瞪大到极致的眼睛。
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颗心脏的左心室前壁上。
找到了!
就在那个预想的位置!一个极其细微、却绝对无法忽视的创口!创口边缘并非平滑的切割伤,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规则的、如同被野兽利齿撕扯过的毛糙状态!更触目惊心的是,创口周围的肌肉纤维,呈现出一种怪异的、螺旋状的撕裂和卷曲!仿佛被某种带着倒刺的凶器狠狠刺入后,又被残忍地搅动、拔出!
那形态……那特征……
和破庙里那具女尸心脏上的创口……一模一样!
“看到了吗?”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和一种病态的、燃烧到极致的亢奋。我抬起头,目光越过棺材边缘,直直地刺向那个一直如同磐石般冷漠伫立的男人。
“创口边缘撕裂!肌肉纤维螺旋状断裂卷曲!”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铁锈的血腥气,“这就是倒钩凶器……反复刺入、扭转、扩大创道……留下的铁证!凶器……就是你那把‘倒刃’!”
死寂。
灵堂陷入了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深沉的死寂。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无数道目光,惊恐的、骇然的、难以置信的,在我、在那颗被剖开的心脏、以及那个被称为侯爷的男人之间疯狂地来回扫视。张管家面无人色,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老道士手里的桃木剑再次“哐当”掉地,他张着嘴,如同离水的鱼。
侯爷的脸上,那层坚冰般的平静,终于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他的瞳孔,在摇曳的烛光下,极其明显地、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如同针尖!
一直负在身后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垂落身侧。其中一只手的指节,无意识地、极其用力地蜷曲了一下,指节泛白。
那深不见底的眼底,第一次清晰地翻涌起剧烈的波澜——不再是纯粹的审视,而是混合着惊愕、震动,以及一种……被某种巨大谜团猛烈冲击的、难以言喻的深沉!
他周身那股无形的、拒人千里的冰冷气场,似乎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就在这死寂的、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般的时刻,他动了。
不是后退,不是震怒,也不是辩解。
他向前迈了一步。
高大的身影瞬间逼近,带来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我。那股冷冽的松针与铁锈混合的气息,再次霸道地侵占了我的呼吸。
他微微俯身,那张轮廓冷硬的脸庞,在摇曳的烛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靠近我的耳畔。
灼热的呼吸,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度,猝不及防地喷在我的耳廓上。
那声音压得极低,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平稳,而是裹挟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的、带着滚烫岩浆般灼热气息的惊疑与……探寻!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耳膜上:
“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