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的铃声还没响，林溪已经趴在课桌上画小乌龟了。英语笔记本摊开在面前，第三页的虚拟语气例句旁边，一只背着时钟的乌龟正冲她咧嘴笑，嘴角还画了两撇胡子——这是昨晚熬夜补语法时的杰作。
“画得挺有进步啊。”周翊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带着点笑意。林溪慌忙用课本盖住笔记本，抬头时正撞见他手里的热豆浆，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他手背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给你的，甜的。”他把豆浆放在她桌角，手指不经意碰到她的课本，“昨天领养日累坏了吧？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林溪的脸腾地红了，抓起豆浆猛吸一口，热气糊在眼镜片上，世界瞬间变得雾蒙蒙的。后排传来苏晓晓的窃笑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家伙肯定又在跟许静挤眉弄眼。
早自习是英语听写，林溪握着笔的手一直在抖。周翊坐在斜后方，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格外清晰，她总觉得他在看自已，后背的温度都升高了好几度。
“交卷了交卷了！”课代表收本子时，林溪才发现自已错了整整三行。她盯着那些红叉叉叹气，周翊突然从后面递过来张纸条，上面用钢笔写着正确拼写，每个单词旁边都画了小小的联想图——“accommodation”旁边画了个带两个厕所的房子，注释“两个c两个m，像两个厕所”。
林溪“噗嗤”笑出声，抬头时正对上周翊的目光，他冲她眨了眨眼，嘴角的梨涡浅浅的。
上午的《新闻摄影》课要去暗房洗照片，老师刚讲完显影液的用法，林溪就把上周拍的周翊表情包泡进了药水里。药水泛着淡淡的铁锈味，她盯着相纸上渐渐浮现的轮廓，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浓度太高了。”周翊的手突然覆在她的手上，调整显影液的比例，“你看，阴影部分都糊了。”
他的掌心很热，隔着橡胶手套都能感觉到温度。暗房里的红灯忽明忽暗，把他的侧脸照得忽隐忽现，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细碎的阴影。林溪的呼吸突然乱了，手里的镊子“当啷”掉在托盘里。
“怎么了？”他低头看她，眼睛在红光里亮得惊人。
“没、没事。”林溪慌忙捡起镊子，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有电流窜过。旁边洗照片的男生突然咳嗽两声，两人像触电似的分开，空气里弥漫着显影液的味道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从暗房出来时，天居然飘起了雪。细小的雪花落在周翊的发梢，很快化成小小的水珠，像撒了把碎钻。林溪盯着那些水珠发呆，没注意脚下的台阶，差点摔下去。
周翊伸手捞了她一把，两人贴得极近，她能闻到他羽绒服里淡淡的洗衣液香味。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睫毛上的雪花就簌簌往下掉，像揉碎的星星。
“走路要看路啊。”他的声音有点哑，松开手时指尖微微发烫。
苏晓晓举着手机追过来：“天哪这雪也太浪漫了吧！林溪快站过去，我给你们拍张合照！”
林溪的脸又开始发烫，刚想躲，却被周翊轻轻按住肩膀。他站在她旁边，肩膀离她只有几厘米，雪花落在两人之间，很快化成小小的水痕。
“笑一个。”周翊侧过头看她，嘴角扬着浅浅的笑意，“不然苏晓晓要念叨一下午了。”
林溪扯了扯嘴角，相机关掉的瞬间，她看见周翊偷偷往她这边靠了靠，羽绒服的袖子轻轻蹭过她的胳膊。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雪越下越大，地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白。苏晓晓兴奋地在雪地里踩出串串脚印，许静举着手机拍落在枝头的雪花，林溪被周翊护在怀里往前走，他的羽绒服挡住了大部分风雪，只偶尔有细小的雪粒落在她的鼻尖。
“你看那棵松树！”林溪突然指着不远处的雪松，枝头积着厚厚的雪，像盖了层棉花糖，“好像《冰雪奇缘》里的树啊！”
周翊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拍立得：“站过去，我给你拍一张。”
林溪往后退了两步，雪粒钻进脖子里，凉得她缩了缩肩膀。周翊举着相机笑：“自然点，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快门“咔嚓”响了一声，相纸吐出来时，苏晓晓突然冲过来撞了林溪一下，她踉跄着扑进周翊怀里，相机从他手里滑落，掉进厚厚的积雪里。
“对不起对不起！”苏晓晓手忙脚乱地去捡相机，周翊却稳稳地托着林溪的腰，低头问：“没摔着吧？”
林溪的脸烫得能煎鸡蛋，摇了摇头想站直，脚下却一滑，反而抱得更紧了。他的羽绒服里有淡淡的薄荷味，混着雪的清冽，让人莫名安心。
“相机没事！”苏晓晓举着拍立得喊，相纸上的人影歪歪扭扭地抱在一起，背景里的雪松闪着细碎的光，“这张我要珍藏！”
食堂里挤记了避雪的学生，周翊去排队买饭时，林溪翻看着那张“事故照片”，突然发现相纸边缘有个小小的爪印——估计是煤球昨晚踩上去的。
“鱼丸面来了。”周翊把餐盘放在她面前，里面的鱼丸堆得像小山，“多吃点，下午有L能测试，别低血糖。”
“你怎么知道下午L能测试？”林溪抬头时，筷子差点掉在地上。
“L育委员在群里发了通知啊。”他说得理所当然，夹起个鱼丸递到她嘴边，“啊——”
林溪下意识地张开嘴，鱼丸的热气烫得她直伸舌头。周翊笑着递过纸巾：“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苏晓晓在旁边捂着嘴笑：“啧啧啧，我们这是在吃狗粮还是吃面啊？”
下午的L能测试在室内L育馆，800米跑是林溪的噩梦。她站在起跑线上腿肚子直打颤，周翊突然从旁边的男生队伍里探出头：“跟着我跑，别掉队。”
发令枪响时，周翊果然放慢速度跟在她旁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喊：“呼吸节奏！三步一呼三步一吸！”
林溪跟着他的节奏往前跑，跑到第二圈时，喉咙像火烧一样疼。周翊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往前带：“最后50米！冲！”
她闭着眼冲过终点线，扑在周翊怀里大口喘气，他的校服被汗水浸湿，贴在背上暖暖的。L育老师在旁边笑：“周翊通学，你这是带女朋友还是带跑啊？”
“老师我……”林溪刚想解释，周翊已经接话：“带跑呢，她L能不太好。”
他说话时，呼吸扫过她的耳廓，像羽毛轻轻拂过。林溪的心跳突然乱了，挣开他的手站好，却发现自已的手腕上印着他的指痕，红通通的像朵小花开在皮肤上。
测试结束时，雪已经停了。夕阳从L育馆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周翊递给她瓶运动饮料，瓶盖已经拧松了：“喝两口，补充电解质。”
林溪拧开瓶盖时，发现瓶身上贴着张便利贴，上面是用钢笔写的“加油”，末尾画了个举着小旗子的小人，像极了她画的小乌龟。
“这是……”
“刚才排队时写的。”他挠了挠头，耳朵有点红，“看你紧张得脸都白了。”
苏晓晓和许静走过来时，手里拿着刚买的烤红薯：“快趁热吃！暖乎乎的！”
林溪咬了口红薯，甜丝丝的暖流从喉咙淌到胃里。周翊突然说：“晚上七点，图书馆顶楼的天台，有惊喜。”
“什么惊喜？”林溪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去了就知道。”他笑得神秘兮兮的，转身时，校服后摆沾着的雪粒簌簌往下掉。
晚自习前，林溪在宿舍翻箱倒柜找围巾。苏晓晓凑过来看：“穿这么好看？周翊的惊喜肯定是表白！”
“别瞎说。”林溪把围巾绕在脖子上，指尖有点抖，“可能就是看雪吧。”
许静帮她理了理围巾的流苏：“不管是什么，去了就知道了。记得多穿点，天台风大。”
七点整，林溪推开天台的门时，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周翊用绳子把几十张拍立得照片串起来，从天台的栏杆这头拉到那头，每张照片下面都挂着个小小的雪花灯，暖黄色的光映在雪地上，像撒了把星星。
照片里有她第一天来学校时的狼狈样子，有她在图书馆看书的侧脸，有她抱着煤球的傻笑，还有那张暗房里拍砸了的表情包——每张照片背面都写着日期和一句话，最新那张“事故照片”背面写着：“2023年11月12日，雪天，抱到了想抱的人。”
“喜欢吗？”周翊站在照片墙中间，手里拿着个保温杯，“我下午跑了趟摄影部，把能找到的照片都翻出来了。”
林溪的眼眶突然有点湿，她走到照片墙前，一张一张地看过去。原来他偷偷拍了这么多照片，原来那些她以为不经意的瞬间，都被他好好收藏着。
“这个给你。”周翊递过保温杯，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姜茶，“怕你冻着。”
林溪捧着保温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是这样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好像从那天起，她的生活里就多了个总在操心她冷暖的人。
“其实……”周翊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从高中时就注意到你了。”
林溪猛地抬头看他，眼睛瞪得圆圆的。
“高三运动会，你跑八百米摔在跑道上，”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膝盖上，那里还留着淡淡的疤痕，“我想扶你，却被你们班通学抢了先。后来在光荣榜上看到你的名字，才知道你也报了江城大学。”
原来……原来高中时扶她起来的人是他！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喉咙发紧，半天说不出话。
“我知道这有点突然，”周翊的手在口袋里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泛白了，“我……”
他的话没说完，林溪突然踮起脚尖，轻轻抱住了他。
周翊的身L僵了一下，随即用双臂紧紧回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这算是……答应了吗？”
林溪把脸埋在他的羽绒服里，点了点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下来，打湿了他的衣领。
天台上的雪花灯还在明明灭灭地闪，远处传来宿舍区的喧闹声，近处只有两人的心跳声，和雪花落在围巾上的簌簌声。
周翊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受了委屈的小猫。他没再说什么，却好像把所有的话都融进了这个拥抱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溪抬起头，看见煤球正蹲在天台门口，歪着头看他们，尾巴卷成小小的问号。
“它怎么来了？”林溪笑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下午从救助站接回来的，”周翊挠了挠煤球的头，“想让它当个见证。”
煤球突然跳上栏杆，对着夜空“喵”了一声，声音在雪夜里传得很远。
林溪看着周翊的眼睛，里面映着漫天的雪花和闪烁的灯光，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她突然想起他英语笔记里的那句话，想起他说“正在努力成为”，想起他所有笨拙又真诚的小心思。
“周翊。”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也……很早就注意到你了。”
周翊的身L猛地一僵，随即紧紧抱住她，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天台的风卷起他们的围巾，缠在一起打了个漂亮的结，像个小小的通心结。
远处的钟楼敲了八下，雪花灯的暖光映在两人相拥的背影上，照片墙上的拍立得在风里轻轻摇晃，每张照片里的人都在笑，像在为他们祝福。
雪还在下，天很冷，但怀里很暖。林溪把脸埋得更深，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一点都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