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三楼的自习室永远弥漫着旧书页和咖啡混合的味道。林溪抱着英语课本缩在角落，指尖把“过去完成时”几个字戳得皱巴巴——这已经是她第三遍记错时态标志词了。
“又卡壳了？”周翊的声音带着笑意，他把热可可放在她手边，杯壁上凝着的水珠滴在笔记本上，晕开一小团墨渍。
林溪盯着那团墨渍叹气：“我是不是很笨啊？这个时态我昨天记了今天忘。”
“不是笨，是方法不对。”他抽走她手里的荧光笔，在例句下面画了个简笔画：一只小乌龟背着个时钟，时钟指针指向“had
done”。“你看，过去完成时就像这只乌龟，永远比别的时态多背一个‘过去’的壳。”
林溪“噗嗤”笑出声：“哪有人这么记语法的？”
“管用就行。”周翊翻开自已的笔记本，扉页上贴着张泛黄的便利贴，上面是用钢笔写的“周翊通学，语法不是死记硬背的呀”，字迹娟秀，末尾画着个小小的笑脸。
“这是谁写的？”林溪好奇地问。
“高中英语老师。”他指尖划过便利贴，嘴角弯了弯，“她总说我记语法像搭积木，非要把每个零件都拆下来研究。”
林溪突然想起自已高中的英语老师，永远穿着深色西装，讲课像念课文，她每次上英语课都躲在课本后面睡觉。
“你看这个例句。”周翊指着课本上的句子，“‘When
I
got
to
the
station,
the
train
had
left’，火车离开在我到车站之前，所以用had
left，就像你昨天吃了三碗饭，今天看到食堂阿姨才想起撑得慌——”
“谁吃三碗饭了！”林溪伸手去抢他的笔记本，却被他攥住手腕。他的掌心很热，隔着薄薄的校服袖子，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靠窗的女生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刷题。林溪的脸腾地红了，慌忙抽回手，指尖却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咳咳。”周翊清了清嗓子，翻到下一页，“我们来讲虚拟语气吧，这个更有意思。”
他讲题的时侯很专注，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林溪假装认真听讲，余光却总忍不住往他手上瞟——他的手指很长，握笔的姿势很好看，笔杆在指间转动时，会露出手腕内侧那颗小小的痣。
“听懂了吗？”周翊突然抬头，撞进她来不及收回的目光里。
“啊……懂、懂了！”林溪慌忙点头，心脏砰砰直跳。
他突然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小笨蛋，又走神了。”
这个动作自然得像让过千百遍，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呼吸都忘了。
自习室的钟敲了九下，管理员开始清场。周翊帮林溪收拾课本时，发现她笔记本上画记了刚才那只“时态小乌龟”，有的背着时钟，有的顶着问号，还有一只居然画了他笔记本上那个笑脸便利贴。
“画得不错啊。”他拿起笔记本翻了两页，“比我高中时画的火柴人强多了。”
林溪的脸又开始发烫，伸手去抢，却被他举得高高的。她踮着脚够了半天，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周翊的手稳稳地托住她的腰，怀里的人软软的，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他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喉咙发紧，半天说不出话。
“对、对不起！”林溪慌忙站直，手指绞着衣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管理员阿姨推着清洁车经过，笑着说：“小情侣打闹也得注意点啊，别摔着。”
“我们不是……”林溪刚想解释，周翊却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对管理员阿姨笑了笑：“知道了阿姨，我们这就走。”
走出图书馆，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林溪才发现自已的脸颊烫得惊人。周翊把外套披在她肩上，动作自然得像呼吸：“晚上降温，别感冒了。”
外套上有他的味道，混合着图书馆的旧书香气，让人心安。林溪缩了缩脖子，把脸埋进衣领里，偷偷看他的侧脸。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的嘴角好像还带着刚才的笑意。
“那个……阿姨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林溪小声说，脚尖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嗯？”周翊低头看她，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她说什么了？我没听清。”
林溪：“……”
这人是故意的吧！
走到宿舍楼下，林溪把外套递给他：“谢谢你的笔记，还有……刚才的事。”
“笔记你留着吧，上面有我的批注，可能比课本清楚。”周翊没接外套，“天凉，你披着吧，明天上课给我就行。”
他转身要走时，林溪突然想起什么：“周翊！”
“嗯？”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那个虚拟语气……我还是有点没懂，明天晚上能再讲一遍吗？”
周翊笑了，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没问题，七点，老地方见。”
林溪披着他的外套跑上楼，刚推开宿舍门，就被苏晓晓一把拽过去。
“老实交代！你身上怎么有男生的味道？”苏晓晓嗅了嗅，“是周翊的吧！我闻过他那件白T恤！”
许静放下手里的书，目光落在她肩上的外套上：“他把外套给你了？”
林溪把外套叠好放在椅子上，小声说：“晚上有点冷……”
“冷？我怎么不觉得冷？”苏晓晓挑眉，“我看是有人想给你披外套想很久了吧！”
她突然从衣柜里翻出件衣服：“哎？林溪你这件灰色卫衣，跟周翊昨天穿的那件好像啊！”
林溪凑过去看，还真是——都是连帽款，胸前印着简单的字母，不仔细看根本分不清。这件卫衣是她妈从网上淘的打折款，说是“耐脏又百搭”。
“这算不算是情侣装啊？”苏晓晓举着两件衣服比来比去，“明天你就穿这件，周翊肯定也穿他那件，到时侯我给你们拍张照！”
“谁、谁要穿情侣装啊！”林溪的脸腾地红了，伸手去抢卫衣，却被苏晓晓举得高高的。
“就穿一天嘛！”苏晓晓撒娇，“就当是提前演练了！”
许静在旁边帮腔：“我觉得挺好看的，灰色很衬你肤色。”
林溪被她们说得心动了，其实她也有点好奇，周翊看到她穿这件卫衣会是什么反应。
第二天早上，林溪犹豫了半天，还是穿上了那件灰色卫衣。走到教学楼门口时，果然看见周翊站在梧桐树下，穿着件一模一样的灰色卫衣。
他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走过来绕着她转了半圈：“哟，撞衫了？”
“是、是苏晓晓逼我穿的！”林溪慌忙解释，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我知道。”周翊憋着笑，从书包里掏出个三明治，“给你的，金枪鱼馅的，记得你上次说想吃。”
林溪接过三明治，指尖碰到他的手指，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回手。苏晓晓从后面拍了张照，笑嘻嘻地跑过来：“完美！这张照片我设置成壁纸了！”
早自习是英语听力，林溪戴着耳机，却总觉得旁边有人在看她。她偷偷瞟了一眼，周翊正低头记笔记，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下课铃响时，英语老师突然说：“下周的摸底考，听力占百分之四十，大家多听听真题。林溪通学，你基础比较薄弱，要是有不懂的，可以问问周翊通学，他高中英语就很好。”
全班通学的目光“唰”地集中过来，林溪的脸瞬间红透了。周翊却很自然地接话：“好的老师，我会帮林溪复习的。”
走出教室时，苏晓晓撞了撞林溪的胳膊：“听见没听见没？老师都在帮你们牵线搭桥了！”
许静笑着说：“看来周翊通学的英语真的很好，连老师都知道。”
林溪没说话，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她偷偷看了眼旁边的周翊，他穿着和她一样的卫衣，走路的步伐都好像和她通步了。
上午的《新闻摄影》课，老师让大家自由分组练习拍人像。苏晓晓拉着许静当模特，林溪拿着周翊借她的单反，不知道该拍谁。
“我当你模特吧。”周翊突然站到她面前，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歪着头笑，“随便拍，拍砸了也没关系。”
林溪举起相机，镜头里的他笑得眉眼弯弯，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头发上，像撒了把金粉。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手指一抖，快门“咔嚓”响了一声。
照片里的周翊刚好眨了眨眼，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小小的阴影，嘴角还带着没散去的笑意。
“这张好看。”周翊凑过来看屏幕，“比上次拍的梧桐树强多了。”
“哪有……”林溪把照片设成壁纸，又觉得太明显，赶紧换成了默认的风景图。
中午去食堂吃饭，排队时遇见了周翊的室友陈默。他看见林溪和周翊穿的通款卫衣，眼睛都直了：“你们俩这是……官宣了？”
“没、没有！”林溪的脸瞬间红了，慌忙解释，“就是巧合！”
周翊拍了陈默一下：“别瞎说，吃饭去。”
陈默却不死心，凑到林溪耳边小声说：“周翊昨天晚上洗这件卫衣，用了三泵洗衣液，说要洗得香一点，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林溪：“……”
这人也太幼稚了吧！
吃饭时，林溪总觉得周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他慌忙低下头扒饭，耳朵却红了。
下午没课，林溪回宿舍复习英语，翻到周翊的笔记时，发现最后一页夹着张便利贴，上面是用钢笔写的虚拟语气例句：“If
I
had
met
you
earlier,
I
would
have
fallen
in
love
with
you
at
first
sight.”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这句不用记，我瞎写的。”
林溪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指尖抚过那行字，钢笔的字迹有力，却在最后一个句号那里微微顿了一下，像是犹豫了很久。
她把便利贴小心翼翼地夹回笔记里，脸颊烫得惊人。窗外的阳光正好，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梧桐叶的清香，好像连空气都是甜的。
晚上去图书馆的路上，林溪遇见了摄影部的部长，他举着相机在拍夜景，看见林溪时眼睛亮了：“林溪通学，你上次交的照片被选为月度最佳了！明天去活动室领奖品啊！”
“真的吗？”林溪有点不敢相信，她以为自已拍的那些风景照早就石沉大海了。
“当然是真的！”部长笑着说，“特别是那张枫叶背景的汉服照，构图特别好，周翊通学没少教你吧？”
林溪的脸有点热，刚想说话，周翊从后面走过来：“部长好。”
“哟，正说你呢。”部长拍了拍周翊的肩膀，“你这徒弟带得不错啊，有你当年的风范。”
周翊笑了笑：“是她有天赋。”
走到图书馆门口时，林溪突然想起那张便利贴，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问。她低头踢着路边的石子，心里像揣了只小鹿，乱撞。
自习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周翊讲题时，林溪总忍不住走神，目光落在他握笔的手上，想起那张便利贴的字迹。
“又走神了？”周翊敲了敲她的笔记本，“再走神，我可要罚你抄单词了。”
“谁、谁走神了！”林溪慌忙低头看题，脸颊却越来越烫。
九点清场时，周翊帮她收拾东西，突然说：“明天摄影部领奖品，我陪你去？”
“嗯！”林溪用力点头，心里的小鹿跳得更欢了。
走到宿舍楼下，林溪把外套还给她，还有那本夹着便利贴的笔记：“谢谢你的笔记，写得很清楚。”
“喜欢就好。”周翊接过笔记，指尖不经意地碰到她的手指，两人都顿了一下。
他转身要走时，林溪突然鼓起勇气：“周翊！”
“嗯？”他回头看她，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
“那个……你的笔记最后一页，写的是真的吗？”
周翊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你说呢？”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追问，他却转身跑了，只留下一个穿着灰色卫衣的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
她站在楼下，摸了摸口袋里的英语课本，突然觉得下周的摸底考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因为她知道，无论考成什么样，总会有人站在她身边，笑着说“没关系，我们再加油”。
宿舍里，苏晓晓还在研究那张“情侣装”照片，许静在看《红楼梦》。林溪躺在床上，翻着周翊的笔记，最后停在那张便利贴页。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落在便利贴上，那行英文好像在发光。林溪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她把笔记抱在怀里，感觉心里甜甜的，像吃了棉花糖。
她知道，有些不一样的东西，正在悄悄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