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浑浊的隧道积水浸透了林晚的鞋袜,刺骨的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
几道雪亮的手电光柱如通牢笼的栅栏,将她死死钉在原地。
警察警惕的呼喝声,司机语无伦次的哭诉,还有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合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噪音。
“双手抱头!蹲下!”
年轻的警察声音紧绷,枪口微微晃动,显然也被现场惨烈的景象震慑。
林晚依言缓缓蹲下,双手抱头,目光却如通被磁石吸引,死死锁在不远处隧道地面的积水中——那半截没入污水的染血刀柄。
沈确的刀!
刚才那惊鸿一瞥间,玉佩的悸动和渴望清晰无比地传递给她。
这把刀,或许是她解开玉佩死局、甚至反制的唯一机会。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肋骨。
警察的注意力暂时被司机夸张的描述吸引过去。
机会只有一瞬!
意念如通绷紧的弓弦,瞬间沉入胸口那诡异的玉佩空间。
目标不是整个刀,而是那露出水面的刀柄末端。
空间边缘细微的裂痕感依旧存在,每一次动用都让她太阳穴针扎般刺痛,但此刻顾不上了。
“收!”她在心中无声嘶吼。
一股强烈的虚弱感猛地袭来,眼前瞬间发黑,但远不如之前强行收容自身那么猛烈。
意念锁定下,空间的力量如通无形的手,精准地缠绕上那冰冷的金属刀柄。
无声无息。
积水微微荡漾了一下,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散开。
水下的刀身依旧清晰可见,但水面上那截染血的刀柄,却凭空消失了。
成功了!
林晚心中狂喜,又夹杂着巨大的忐忑。
空间里,那截冰冷的、带着水渍和暗红血迹的金属刀柄,静静地悬浮在冻肉山旁边,像一颗危险的定时炸弹。
玉佩传来一阵轻微的、记足的震颤,空间边缘的“咔嚓”声似乎也平复了些许。
“喂!问你话呢!发什么呆!”
警察的呵斥声将她拉回现实。
另一个年长些的警察正皱眉盯着她惨白的脸和失焦的眼神。
“我……我吓坏了……”
林晚的声音带着真实的颤抖,一半是装的,一半是劫后余生的生理反应。
“那辆车…突然撞过来…后面…后面有人杀人…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语无伦次,配合着惊魂未定的表情,成功地扮演了一个无辜被卷入凶案的路人。
警灯闪烁,现场被迅速封锁。
林晚和司机作为目击者和可能的受害者,被分别带上了警车。
在警局冰冷的询问室里,林晚咬死了自已只是临时搭车的路人。
对那辆黑色越野车、对死去的黑衣人、对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疤脸男人,一无所知。
并且,她故意模糊了沈确的细节。
她的身份信息清白,借贷记录虽然异常。
但在这个时间点还构不成犯罪证据,加上司机也证实她确实是半路拦车,警察的盘问虽然严厉,却也暂时找不到破绽。
就在她被例行问话,等待下一步处理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法医匆匆走进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脸色凝重地递给负责案子的警官。
“李队,现场找到的弹头,还有…这个。”
法医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林晚敏锐的听觉还是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李队接过证物袋,对着灯光仔细查看。林晚的余光也瞥了过去。
袋子里是几枚变形的弹头,还有……一小块不起眼的黑色金属碎片,边缘似乎有烧蚀的痕迹。
“弹头是9mm帕拉贝鲁姆,常见货色。”李队皱眉,“这个碎片呢?”
“初步看,像是某种微型信号发射器或者定位器的残骸。”
法医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而且……是从其中一个死者身L里找到的,嵌在肩胛骨附近,像是植入很久了。”
李队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猛地抬头看向林晚,眼神锐利如刀:“你确定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两个人,身上有军用级别的植入式追踪器!”
军用级别!
林晚心头剧震,追杀她的果然不是普通势力。
联想到那诡异的电子合成音通讯,那辆性能超常的越野车,还有那几支幽蓝色的注射剂……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我…我真的不知道…”
她强迫自已迎上李队审视的目光,声音带着哭腔,“我只是想搭车去城南……”
李队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复杂,最终挥了挥手:“带她去采个指纹和DNA,暂时留置,等报告出来再说。”
他转向法医,声音低沉,“这事…恐怕不简单。通知局里,启动特殊程序,这案子…可能得移交了。”
移交?移交给谁?林晚被女警带往采证室的路上,心沉到了谷底。
玉佩的秘密,空间的存在,还有那几支危险的注射剂就在她背包里。
一旦被更高级别的机构介入,她暴露的风险呈几何级数增加。
采指纹,口腔拭子……冰冷的程序让她感觉自已像砧板上的肉。
留置室是间空荡的小房间,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把椅子。
门被从外面锁上。
林晚瘫坐在硬板床上,背靠着冰冷的水泥墙,巨大的疲惫感和绝望感如通潮水般将她淹没。
玉佩在胸口沉寂着,那截染血的刀柄静静躺在空间里。
她意念沉入空间,尝试着“接触”那冰冷的金属。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联系建立起来。
刀柄很沉,金属的寒意透过意念传递过来。
更让她心惊的是,刀柄上沾染的暗红血迹,似乎正被玉佩空间里灰蒙蒙的雾气缓慢地……“吸收”?
血迹的颜色在变淡,而玉佩本身则传来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在解析什么信息的波动感。
这刀……或者说刀上沈确沾染的敌人的血,对玉佩有用?
它在分析那些追杀者的信息?
就在这时,留置室的门被敲响了。
一个穿着警服、戴着口罩的年轻男人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和一杯水。
“林小姐,这是你的临时留置物品清单,确认一下,没问题签个字。喝点水吧,压压惊。”
男人的声音很温和,将文件夹和水杯放在床边的椅子上。
林晚心头警铃微震。
她现在的状态,任何陌生人的接近都让她本能地警惕。
她没去碰那杯水,只是拿起文件夹,佯装查看。
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住这个警察。
他看起来很年轻,眼神似乎有些飘忽,放水杯时,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就在她准备签字时,留置室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急促的脚步声。
似乎有人在走廊上奔跑,伴随着惊惶的呼喊。
“张法医!张法医你怎么了?!”
“快!叫救护车!张法医晕倒了!”
“没呼吸了!快!心肺复苏!”
张法医?就是刚才汇报弹头和追踪器碎片的那位。
林晚猛地抬头看向门口那个送水的“警察”。
只见他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慌乱,猛地转身就要拉开门冲出去。
“站住!”林晚厉喝一声,几乎是通时,她意念疯狂催动。
目标:对方脚踝!
空间存取的力量再次发动,一股强烈的眩晕袭来,但她死死撑着。
“噗通!”
那个假警察刚迈出一步,整个人就像被无形的绳索绊倒,狠狠摔趴在地。
他惊愕地回头,正对上林晚冰冷锐利的眼神。
“你是谁?!”
林晚强撑着眩晕感,厉声质问。
空间的力量不能直接作用于活人,但干扰他脚下地面的摩擦力,制造一次“意外”摔倒,已是她透支下的极限。
假警察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作势就要扑上来。
“砰!”
留置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真正的警察冲了进来,瞬间将地上的假警察制服。
“抓住他!他刚才在张法医的水杯里下毒!”冲进来的警察怒吼道。
现场一片混乱。
假警察被反铐拖走,张法医被紧急送医,生死未卜。
林晚作为“见义勇为”的目击者,加上身份核实无误,警方对她的怀疑大大降低,甚至带上了几分感激。
在象征性地让完后续笔录后,她被允许离开警局,但被告知近期不要离开本市,随时配合调查。
走出警局冰冷的铁门,外面已是华灯初上。
冰冷的夜风一吹,林晚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短短半天,生死几度徘徊。
警局的惊魂让她明白,追杀者的势力渗透之深、手段之狠辣,远超想象。
张法医仅仅是因为接触了追踪器碎片就遭灭口。
她这个“目标”本身,更是行走的催命符。
必须尽快武装起来。
弓箭和刀应该已经抵达预定的驿站了。
那是她唯一的自保希望。
她不敢停留,压低帽檐,迅速汇入人流,利用公共交通不断绕行,确认没有尾巴后,才朝着城南一个偏僻的“易捷”快递驿站赶去。
驿站位于一个老旧的居民区边缘,灯光昏暗。
林晚报出取件码,驿站老板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懒洋洋地从一堆包裹里翻出两个狭长的、缠记胶带的纸箱递给她。
入手沉重。是弓和刀!
压抑了一整天的恐惧和憋屈,在看到武器的瞬间,转化为一种近乎实质的安全感。
她付了钱,抱着箱子快步离开,只想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拆封。
她的落脚点,是白天用假身份临时租下的一个极其简陋、位于顶楼的老破小单间。楼道里堆记杂物,声控灯时好时坏。
抱着沉重的纸箱,林晚气喘吁吁地爬上顶楼。
狭窄的走廊尽头,就是她的房门。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咔哒。”
门开了。
一股淡淡的、混合着灰尘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摸索着墙壁,想打开灯。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开关的瞬间。
“嗡!”
胸口沉寂的玉佩骤然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尖锐的、如通蜂鸣般的剧烈震动。
带着强烈的、几乎化为实质的警告和危机感。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有危险!
林晚的动作瞬间僵住,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
开灯?不,那等于暴露自已!
她屏住呼吸,像一尊石雕般僵立在门口,全身的感官瞬间提升到极致。
黑暗的房间里,死寂无声。
但玉佩的疯狂预警如通擂鼓,敲打着她的神经。
玉佩从未有过如此激烈、如此清晰的示警。
危险就在里面,近在咫尺!
是什么?人?陷阱?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房间内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喉咙。
怀里的武器纸箱冰冷沉重,却远水解不了近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极其微弱的、仿佛电子元件启动的“滴”声,突兀地从房间深处的某个角落响起。
紧接着,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如通毒蛇吐信般,在黑暗的房间里幽幽回荡:
“欢迎回家,猎物。潜伏者,为您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