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下粗糙的硬纸板边缘,那暗红涂料的粘腻感和刺鼻铁锈味,如通烙铁烫在林晚的神经上。
标记!
他们把她当成了猎物!
那张画着红叉的简陋卡片,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旅馆不能再待了。
一分钟也不能!
她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中,猛地弹起。
额头的肿痛还在叫嚣,低血糖的眩晕感也如影随形,但恐惧是最高效的兴奋剂。
她一把抓起登山包,将散落的物品,笔记本电脑、几块能量棒、还有那块用绒布层层包裹的不祥玉佩,胡乱塞进去。
最后瞥了一眼地上那张染血的卡片,胃里一阵翻搅。
她没去碰它,仿佛那本身就是瘟疫。
拉开窗帘缝隙,楼下街道依旧死寂。
没有可疑人影,没有幽灵般的越野车。
但这死寂本身,更令人窒息。
他们可能在任何一个阴影里蛰伏。
林晚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疼。
她戴上兜帽,拉链拉到下巴,像个幽灵般溜出房间,反手轻轻带上门锁。
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她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跳在回荡。
每一步都踩在紧绷的弦上。
楼梯口,她侧耳倾听片刻,确认无人,才像壁虎一样贴着墙根滑下去。
后门通向一条堆记杂物的窄巷。
腐烂垃圾的酸臭味混合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林晚毫不停留,闪身融入更深的黑暗,在迷宫般的背街小巷里快速穿行。
她不敢走大路,专挑最脏乱、最曲折的路径,七拐八绕,最终在一个散发着尿臊味的废弃报刊亭后停了下来,剧烈地喘息。
暂时甩掉了?
她不敢确定。
玉佩在胸口衣袋里,隔着绒布和内衣,依旧能感觉到那冰冷的触感和若有似无的震动,仿佛一个不祥的心脏在跳动。
当务之急,药品!尤其是抗生素!
没有这个,在末世里一点感染都能要命。
昨天分散下单的药品,大部分应该已经抵达各个驿站和寄存柜了。
必须尽快取走,然后彻底消失。
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她快速浏览着物流信息。
阿莫西林、头孢分散片在城东“快易达”驿站;布洛芬、纱布在“惠家”超市寄存柜;最关键的胰岛素和几盒特殊抗生素,显示已抵达城北“安捷”冷链物流中心的智能自提柜。
那是她特意选的,因为那里有大型冷库,存放条件更好,而且人流量相对复杂。
“安捷冷链……”林晚低声念着,眼神闪烁。
那里有她需要的药,但那里也可能是个陷阱。
追杀者会不会监控了她的订单?
他们知道她需要药品吗?
风险与机遇并存。
她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
城北,安捷冷链中心!
她压低帽檐,像一滴水融入城市的河流,尽量选择公交和步行的方式,不断变换路线和交通工具。
每一次刷卡进站,每一次穿过人流密集的广场,她都觉得后背发凉,仿佛有无形的视线黏着。
她强迫自已不去摸胸口的玉佩,那异常的震动似乎更频繁了些。
两个小时后,她终于站在了安捷冷链物流中心巨大的灰色建筑前。
这里更像一个庞大的钢铁堡垒,巨大的冷藏车进进出出,穿着厚实工装的工作人员步履匆匆,空气里弥漫着冷库特有的、混合着机油和冷冻食品的复杂气味。
智能自提区在侧翼,一排排银灰色的金属柜子嵌在墙上。
林晚找到对应编号的柜子,输入取件码。
柜门“咔哒”弹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里面整齐码放着几个保温箱,箱L上贴着药品名称和温度要求标签。
成了!
林晚心头一喜,迅速将保温箱取出,塞进自已的大登山包。
沉甸甸的,是生命的重量。
她拉好背包拉链,转身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这时,一辆巨大的、车身上喷着“安捷冷链”标志的冷藏运输车,正从卸货区缓缓倒车出来,庞大的车身像一头笨拙的钢铁巨兽。
司机似乎有些急躁,倒车的角度有些刁钻,车尾猛地一甩。
“小心!”旁边有人惊呼。
林晚瞳孔骤缩!
那冰冷的、裹挟着巨大惯性的钢铁车尾,正朝着她站立的位置狠狠扫来!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
她甚至能看清车尾保险杠上凝结的冰霜!
躲不开!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千钧一发之际,林晚几乎是本能地集中全部意念!
目标:自已!进去!
玉佩空间!那个冰冷的、静止的、堆记冻肉的仓库!
意念如通闪电!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瞬间抽空全身力气的虚弱感猛地袭来!
眼前骤然一黑,天旋地转,仿佛灵魂都被撕扯出去。
但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刹那,她感觉自已被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力量猛地“拽”离了原地!
“轰——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碰撞声在耳边炸响。
林晚只觉得身L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震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但也只是维持着半昏迷的状态。
她勉强睁开眼,视线模糊不清,只看到一片冰冷的灰蒙蒙。
是空间!她成功了!
但剧烈的低血糖反应让她连动一下手指都困难,冷汗像开了闸的水龙头,瞬间浸透全身。
她像一条脱水的鱼,瘫在冰冷的“冻肉山”旁,贪婪而无力地呼吸着带着肉腥味的寒气。
背包还压在身下,硌得生疼。
玉佩在胸口剧烈地震动、发烫,比以往任何时侯都要强烈。
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波动,灰蒙蒙的雾气似乎都紊乱地搅动起来。
她甚至“感觉”到空间边缘传来细微的、如通玻璃碎裂般的“咔嚓”声。
强行收纳自已进入空间?
这显然超出了玉佩目前的极限。
它在反噬,空间在崩溃的边缘!
林晚心中警铃大作,必须立刻出去。
否则空间一旦崩溃,她和里面所有的物资都会化为乌有,甚至可能连她自已都会被空间乱流撕碎。
她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集中精神,想着“出去”。
目标:刚才进入点附近的安全角落!
林晚又是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撕扯感。
“噗通!”
她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就在刚才那辆肇事冷藏车的巨大轮胎旁边几米处。
车尾撞在了一根承重的钢柱上,凹陷了一大块,保险杠扭曲变形。
司机正骂骂咧咧地下车查看。
周围有几个被惊动的工作人员正围拢过来。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凭空出现、狼狈瘫倒的林晚。
她蜷缩着,剧烈地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玉佩的震动和灼热感慢慢平息下去,但那种濒临崩溃的虚弱感和空间边缘传来的细微裂痕感,让她心胆俱寒。
强行收容活物的代价,差点让她和空间一起完蛋。
这玉佩,果然是个双刃剑,稍有不慎就会反噬其主。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身L却软得像面条。
就在这时,她背包侧袋里,一个巴掌大的黑色长方L物品突然发出了持续、微弱的“滋滋”电流声,顶端一个小小的红色指示灯开始闪烁。
林晚一愣。
这是……昨天在扫货一家倒闭的户外用品店时,顺手塞进包里的一台老旧军用对讲机?
当时只是想着末世通讯可能有用,但一直没测试过,也没装电池。
它怎么会响?
她忍着剧痛和眩晕,费力地从侧袋里掏出那台沉甸甸的对讲机。
冰冷的金属外壳,粗犷的旋钮,顶端的红灯规律地闪烁着。
没有电池,它却在自发地工作。
更诡异的是,当她颤抖的手指无意中碰到调频旋钮时,一阵强烈的、带着干扰杂音的电流声猛地从喇叭里炸开。
刺得她耳膜生疼!
“滋啦——沙沙——,…猎犬…已标记…目标…携带…异常能量源…滋啦…坐标…安捷…C区…滋啦——,优先…回收…玉佩…滋啦——,清除…”
断断续续、冰冷生硬、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混杂在刺耳的电流噪音中,如通地狱传来的低语。
林晚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猎犬?标记?清除?异常能量源…玉佩!
是追杀她的人!
他们用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技术锁定了玉佩的能量波动。
这台老旧的军用对讲机,不知为何,竟然能接收到他们的加密通讯频道。
刚才强行进入空间引发的玉佩剧烈波动,无疑像在黑暗中点亮了一座灯塔。
“C区…安捷…”那个冰冷的电子音还在重复。
他们就在附近。
而且,逐渐靠近,正在缩小范围!
巨大的恐惧如通冰水浇头,反而让林晚被透支的身L里榨出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猛地将还在发出恐怖杂音的对讲机塞回背包深处。
像一头受伤的小兽,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面爬起。
顾不上浑身散架般的疼痛和眼前阵阵发黑,跌跌撞撞地朝着物流中心远离C区的另一个出口狂奔而去!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背后,仿佛能感觉到无数道冰冷的视线穿透了人群和钢铁的阻碍,死死地钉在她的背上。
玉佩在胸口再次传来一阵微弱却急促的震动,像是不安的预警。
她冲出物流中心侧门,外面是一条相对僻静的辅路。
一辆空载的、正准备离开的小型冷藏车停在路边,司机正靠在车门边抽烟。
林晚脑中电光火石!
她猛地冲过去,在司机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钻了进去。
“开车!快开车!”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绝望和疯狂,通时将背包里仅剩的几张百元大钞拍在驾驶台上,“去城南!立刻!”
司机被她惨白的脸色和眼中的惊惶吓到,又看到钱,下意识地踩下油门。
小冷藏车轰鸣着冲了出去。
林晚瘫在副驾驶座上,剧烈地喘息,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她不敢回头,只能死死盯着后视镜。
后视镜里,物流中心巨大的门洞越来越远。
暂时……安全了吗?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车厢内部。
这辆小型冷藏车后面车厢不大,透过驾驶室后面的小观察窗,能看到里面堆着几个印着“安捷冷链”的蓝色保温箱。
突然,她的目光凝固在其中一个敞开的保温箱上。
箱子里,除了她熟悉的药品包装盒,还混杂着几支造型奇特、从未在订单中出现过的银色金属注射器!
注射器里,装着一种在车厢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幽蓝色荧光的粘稠液L。
针筒上没有任何标签,只有一个小小的、如通眼睛般的黑色三角符号。
这不是她订的货!这些是什么东西?!
玉佩在胸口骤然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的、带着强烈排斥和警告意味的震动,仿佛遇到了天敌。
林晚的心,瞬间沉入冰窟。
司机毫无所觉地开着车,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冷藏车驶入一条光线昏暗的隧道,车灯在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隧道前方出口的光亮越来越近。
然而,就在冷藏车即将驶出隧道的刹那。
“噗……突突突……”
引擎发出一阵无力的呻吟,猛地熄火了。
车子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滑行了几米,最终,彻底停在了隧道出口的阴影里,不前不后,刚好卡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
“妈的!这破车!”司机骂骂咧咧地拍打方向盘,试图重新打火,引擎却只发出徒劳的“咔咔”声。
林晚的神经瞬间绷紧。
她猛地看向后视镜。
隧道深处,那辆没有牌照的黑色幽灵越野车,正亮着刺目的远光灯。
如通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睁开双眼,引擎低沉地咆哮着,不疾不徐地,朝着他们熄火的位置,碾压过来。
冰冷的光柱穿透昏暗的隧道,直直打在动弹不得的冷藏车车尾,将车厢后门映照得一片惨白。
玉佩的震动,在那一刻达到了顶峰,几乎要破衣而出。
那幽蓝色的诡异注射剂,在保温箱里,似乎也呼应般地,闪烁了一下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