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在你心中,有另一个自已?”定心方丈皱紧眉头。
陈阚只答:“应该是的,可能是心魔之类的东西。”
定心说:“世上本没有心魔。佛说世间有四魔:一曰烦恼魔,二曰五阴魔,三曰死魔,四曰天魔。
“万业自有果,而人力终有穷。所以四魔作乱,本来就非人之过。
“烦恼魔祸乱三千世界一切众生,引人造业伤生,贪、嗔、痴、束缚众生,难逃轮回之苦。
“五阴魔自『识』中居,祸乱三千世界其中一切修士,引人自高自大,难逃因果,不得解脱涅磐。
“死魔祸害三千世界一切生灵,盖曰:‘恶莫甚于死’,毁无上功业,乱无常真法,修士、众生、阿罗汉、天龙八部之类皆不脱于其网中。
“天魔居欲界六天之上——他化自在天。为佛法之敌手。耽于欲,乐于幻,使天地众生为已造业,不得清静解脱。凡此四魔,皆断人解脱成佛之路,也皆可为『心魔』也。
不过,以老衲愚见,此非并四魔为虐之业障。”
清露嘉禾,霞蔚云蒸。深深庭院,小小僧寮,只有一大一小、二人对坐论道。
窗下小虫鸣,知是春来。
“所以,那个孩子是阿赖耶识种子?”陈阙思来想去,最终说出了这个答案。
『自无生法忍中生,于五蕴皆空中寂』
定心说道:“种,自始至终都在变化,它现在已经成了你的一部分了。”
“我该如何调和呢?”陈阙问。
方丈反问:“你到底是不是这个年纪的人?七岁踏上修行之路,比大部分人都早了。这个年纪不应该还在耍竹蜻蜓吗?”
“可这真的对我的修行造成了影响。”陈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芒,咬牙切齿的说:“我想报仇!”
方丈叹息道:“来日方长,切莫被仇恨蒙蔽了心胸。路上会有风景,有你会遇到的有缘人。”
……
“也许我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阿赖耶识。”陈阙长叹一声,又一次进入识海之中。
穿着小红袄的『三姐』,脖子上破了一个大洞,暗红色液L在其中涌出。
看到眼前抱着『三姐』哭泣的小孩,陈阙手中泛起一片金光,刹那间,一计手刀便砍了过来,『三姐』的头颅高高扬起,身L渐渐消散,一丝浓黑的气息从其中透出,萦绕在“陈阙”手上。
抱头痛哭的“陈阙”怒火中烧:“你杀了她,本来可以救活的!”
陈阙皮笑肉不笑地说:“上次见面,我说错了我的名字,我叫陈缺,缺一块的『缺』,日后是你的邻居了。”
“陈阙”暴起,一拳打出,却被陈缺单手擒住。陈缺贴着那小子的耳边说:“我们的『三姐』早就死了,是被一群闯入陈家除夕家宴的歹人杀的,她就像刚刚一样,先被刺客割了喉咙,再被一个耍大刀的砍了头……
“爹娘是被一个使长刀的杀的,两颗头挂在宗祠的那根旗杆上,风一吹……对了,那把刀上刻着『无痕』……
“祖爷爷是被人下毒毒死的,七窍流血,身L蜷缩,几乎要变成一颗球……
“还有……”
“别再说了。”
周围本就模糊的一个个人像,而今如烟一般,随风而逝。偌大的陈家宗祠中,如今只剩两人,矮小的陈阙已经跪在那片『雪地』中,双手紧紧的箍住头,又好像是要把它掰开,口中喃喃:“为什么?……不对,一定是你骗我的!?三姐她还活着,爹娘也一定还活着,祖爷爷他……”
祠堂震动了起来,周围的黑烟好像要凝成实质,慢慢化为一个个模糊的人像。
陈缺一脚踢出,将那小子直接踢飞,等他掉在地上的时侯,一把拽起来,像抓小鸡一样提着。“这就让你看看,那顿年夜饭上真正的惨状。”
场景陡然切换。眼前,一个穿红袄的小女孩抱着一个一岁多一点的孩子躲在祖宗牌位后面,灰尘不止住的掉落,外面是一片杀声:刀破风的声音,入肉的声音,碎骨的声音,噼里啪啦蔓延开的火声,以及人的惨叫……
杂乱的脚步声愈发逼近,刀破木头的声音很刺耳,女孩止不住地颤抖。突然,她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将手中的孩子安放在地上,渐渐地探出身子,蹑手蹑脚的走着,一丈、两丈、三丈……到十丈之时,她大声叫起来,一柄尖刀划破了她的颈。
人声渐无,一个衣衫褴褛的胖老道在牌位后找到了那个孩子。
祠堂的青砖地板,已被血染红,走在上面粘糊糊的。残肢断臂,五脏六腑,碎骨断刀……一片地狱景象。
窗子上那被烧了一半的福字,流出通红的液L。
陈阙逐渐失神,像癫痫病人一样颤抖。
“你说,我们该不该报这个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