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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崩溃地想尖叫,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一滴一滴的眼泪砸落在地。
我不知道,宋乐悠找到我爸,和他说了我在学校发生的事。
只不过歪曲了各种事实,让我爸以为我是因为他才受到非议的。
家里穷,他又生病,一直觉得拖累了我,以死来证明清白,是这个憨厚的中年人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我一言不发爬起来,眼里死寂一片,穿过人群往外走去。
我把事情的真相录成一个视频发到网上,引来大片谩骂。
有人发现我神色不对,劝我不要想不开。
我站在山崖上,望着崖下汹涌的海水,轻轻笑了。
手机开着直播,我张开手,转过头看向屏幕。
「是你们逼死我的。」
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
陆屹霖从我家离开后就回了学校,找到在论坛散播消息的人让他们把所有东西都删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乐悠拿到保送名额,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其他事就没必要做了。」
看着我无措的脸,陆屹霖第一反应竟然是心疼。
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意,会好好和我道歉,加倍补偿我。
陆屹霖还在想怎么和我道歉,他旁边的人却脸色发白颤颤巍巍把手机递给他。
「霖哥,阮栀宁跳海自杀了。」
「什么」
陆屹霖瞳孔骤缩,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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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
陆屹霖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心底猛然升起一股不安,脸色也一寸一寸白下去。
旁边的人把手机递到他眼前。
视频正好播放到我跳下去那一刻。
「听说她跳海不久之前她爸就跳楼自杀了,那可是她唯一的亲人......」
有人唏嘘感慨。
为什么不可能呢。
在那群媒体冲到我家的时候,陆屹霖其实就知道,这事闹大了。
我不是铜墙铁壁,那些裹挟着恶意的言论就像利剑一样把我刺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
陆屹霖红着眼突然拔腿就冲了出去。
等他赶到海边的时候,搜救人员已经搜了好几轮了。
他死死拽住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慌张询问。
「找到了吗宁宁她很怕水,一个人待久了她会害怕的。」
工作人员摇头。
「最佳救援时间已经过去了,况且这小姑娘不是失足落水,而是抱着轻生的念头,恐怕......不过我们还是会全力搜救,有结果会通知家属的。」
「对了,你是这小姑娘的朋友吗她家属怎么还不过来」
陆屹霖哑然,在工作人员狐疑的眼神里,颓然地跪倒在地。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海面逐渐变得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一点人影。
突然,人群里爆发出惊呼。
陆屹霖眼里迸发出希冀的火花,笑得比哭还难看,踉踉跄跄往那边跑。
「只是衣服,唉......」
救援人员手里拿着的,就是我跳下去时穿的那件外套。
陆屹霖脸色惨白,抖着手想去摸,衣服里却掉了个东西出来。
是一个丝绒小盒子。
陆屹霖尝试了好几遍才把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个素圈戒指。
内圈刻着他名字的缩写,不平整的线条似乎在诉说送礼物的人是怎么小心翼翼亲手刻上去的。
陆屹霖突然想起来,他询问我成人礼想要什么礼物,我却反问他想要什么。
他当时忙着让人去伪造体检报告,随口说了个什么来着
「随便吧,反正你又不会送我戒指。」
他原本可以收到这个惊喜的......
前所未有的悔恨如潮水一般淹没了陆屹霖,他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曾经在我直播间里嘲讽我怎么还不去死的人突然销声匿迹。
全是谩骂的言论里零星地出现几条为我说话的言论,然后越来越多。
直到那张体检报告被证实是伪造的,舆论的声音一下子天翻地覆地改变。
【如果澄清舆论的代价是一条鲜活的生命,那这代价也太大了】
【她本该拥有美好的未来的......】
距离我跳海已经过去五天,一些自发前来帮忙的人都叹息着离开。
陆屹霖却怎么也不肯走,坚信我还活着。
宋乐悠在学校找不到他,电话也打不通,等她找过来的时候,陆屹霖还守在海边。
一动不动,就站在我当初跳下去的正下方。
「阿霖,你别这样,跟我回去吧,阮栀宁死了,你还有我啊。」
宋乐悠一脸担忧地想挽上陆屹霖的胳膊,却被陆屹霖避开。
宋乐悠脸色一僵,不满埋怨。
「不过是个被人玩烂的垃圾,她凭什么值得你这样」
陆屹霖再也没有从前对她的温柔,脸色阴沉森寒,直勾勾盯着宋乐悠。
「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你再敢污蔑宁宁一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宋乐悠脸色扭曲地离开,越想越不甘,发了条消息出去。
【把阮栀宁剩下的照片发出去,让所有人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6
那张合成照片先发到了陆屹霖那里。
宋乐悠找的人是陆屹霖的兄弟。
之前看在陆屹霖的面子上,对宋乐悠都是有求必应。
但经过这一个星期,明眼人都知道,陆屹霖现在爱的是我。
陆屹霖咬牙,眼神阴森,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去把宋乐悠给我找来,她那么爱发照片,我就让她一次发个够。」
宋乐悠被人带来的时候还很懵,但没当回事。
纵然陆屹霖因为我的事对她有些冷淡,但她依然相信,陆屹霖最终会站在她的身边。
因此宋乐悠丝毫不顾及地和陆屹霖的小弟炫耀她的「战绩」。
「嫂子,阮栀宁不过是霖哥找的消遣,当初不也是为你出气才故意去接近她吗霖哥一时不习惯也正常,谁不知道他爱的从来只有你,我们也只认你一个嫂子。」
宋乐悠得意一笑。
「阮栀宁不过是个蠢货,也配和我争」
「当初我和阿霖一起耍她,有什么事都让她去做,结果她还真就傻乎乎地去了,我不过随口说了句谢谢,她还真以为自己就能和我做朋友了。」
「她那个爸和她一样蠢,我不过是把之前合成的照片随便p了一下,他就真信了阮栀宁是因为他才被人孤立网暴的,我让他以死自证清白,他就跳楼了,你说好不好笑。」
我爸的死无疑是摧毁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那天我爸不出事......
站在门外的陆屹霖闭了闭眼,脖颈上的青筋却暴起。
他一脚踹开了门,宋乐悠被吓得尖叫。
对上陆屹霖猩红如恶鬼一样的眼神,宋乐悠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阿......阿霖,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解决那件事而已......」
宋乐悠一张精致漂亮的脸惨白如纸,眼里全是慌乱。
她知道陆屹霖喜欢她是因为她够单纯够无辜,不然怎么会在一次打架斗殴里怕得浑身发抖还会挡在他身前。
「不是故意的」
陆屹霖没有感情地讥笑一声,看向宋乐悠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一样。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别再造谣污蔑宁宁,你竟然敢背着我合成照片,还想发到网上去。」
「既然那么想发,我成全你。」
陆屹霖抬手招了招,就有几个小弟从外面进来。
两个人过去把宋乐悠制住,一个人扛着相机调整角度。
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宋乐悠吓傻了,不可置信看着陆屹霖。
直到陆屹霖转身要出去,她才回过神想起来求饶。
「阿霖,阿霖！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发,我再也不会发了,你别这样,你不能这样对我！」
任凭宋乐悠如何歇斯底里,陆屹霖就像没听见一样,脚步丝毫不停。
门渐渐掩上,隔绝了宋乐悠惊恐的眼神。
衣物被撕裂的声音和快门按下的声音一齐响起。
宋乐悠控制不住的呜咽也一并传出。
陆屹霖心里却没有一点心疼。
这段时间,每每看着杳无音讯的海面,想起他做过的那些伤害我的事,他就恨不得把自己也弄死。
他不敢想象,我当时是有多痛苦,才会在怕水的情况下,毅然地选择跳海这种方法了结自己的生命。
7
宋乐悠的照片和她对我做过的恶行全部被发到网上,激起千层浪。
曾经挥向我的利剑,此刻千倍万倍地报复在她身上。
去学校面对的全是鄙夷憎恶的冷眼冷语,走在路上会被人无缘无故地扔东西砸。
她不敢再出门,只敢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在网上反驳,结果被人骂得狗血淋头。
据说后来她精神状况出了问题,被送到精神病院。
而属于我的真相也随着相关人员的介入调查一点点铺开。
最先发声的,是打过我一耳光的余老师夫妻。
他们录制了一段视频发布到网上,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家里很穷。
我爸和我妈是二婚认识的。
我爸之前有个儿子,净身出户后,儿子就跟着前妻离开,从来没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他就把我妈和我当成亲人。
即使后来我妈查出癌症,他也不离不弃。
家里的积蓄不够看病,他就一天打好几份工。
高空作业的时候发生意外,他的腿也是那时候摔坏的。
为了给我妈攒手术费,他就一直拖着不去治。
后来我妈没救回来,他的腿也瘸了。
家里背着债,我妈临终前让他离婚,他却不肯。
「宁宁还这么小,我要是走了,她怎么活」
我和我妈泣不成声,他就笑着安慰我们。
就算自己一天只吃一顿还要去干重活,他也从没落下过我的营养。
家里住的那条街真的很乱,我不止一次看见有人堵着我爸向他要钱。
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被几个黄毛小子堵在巷子里,腆着脸一直弯腰赔笑,被打得蜷缩在地,还不忘让我赶紧跑。
我救陆屹霖,其实并不纯粹。
一开始我只想要他的庇护。
再后来,我是真的想和他长长久久。
在医院睁开眼,我眼角还残存着湿意。
不是惋惜,而是痛恨。
跳下去那一秒我的确心灰意冷,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或许是老天都在怜悯我,让我意外被冲到另一片海滩上被人救助了。
察觉到我醒了,梅姐捧着手机给我念新闻。
我的事件已经被立案调查,很快就能有结果。
我抿着唇冲梅姐感激一笑。
梅姐说她是看到网络舆论的时候觉着不对劲特意赶来的,只是车在路上我就出了事,索性老天眷顾,让她降下车窗透气的时候看见了我。
「我曾经也是受害者,错的不是你,而是伤害你的人,该受惩罚的是他们,你得好好活着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反击。」
在梅姐的帮助下,我很快康复出院。
但心死的人,只靠医疗是治不好的。
不过梅姐好像早有预料。
她把我带回了家。
那是一个繁花盛开,充满生机的小院。
梅姐起初什么也没让我干,就让我好好养身体补营养,天气好的时候就赶我去院子里晒太阳。
「老呆在屋子里人是会发霉的,你不生病谁生病。」
我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就主动包揽了家务,照顾院子里的花草。
看我精神好了一些,梅姐又带我去了当地的特殊学院。
里面都是一些残障儿童。
尽管有各种各样的缺陷,但他们依然对世界抱有希望和善意。
看着那一双双天真明亮的双眼,我不可避免地心软成一片,主动提出想留下来。
我以为生活会这样继续下去,但我没想到,我和陆屹霖还有再见的一天。
8
学校刚刚放学,我和另一个同事在路口分别,一转头就看见狼狈的陆屹霖站在街对面,神色哀伤地望着我。
我眼神一顿,随即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就要离开。
陆屹霖却快步赶了上来。
他身上穿的衣服皱皱巴巴,下巴上冒出青茬,整个人憔悴又狼狈。
身上没有一点当校霸的嚣张气焰。
陆屹霖拦在我身前,想抬手触碰我,又小心翼翼地停下,眼眶泛红,闪着泪光。
「宁宁......我终于......又看见你了......」
陆屹霖喉中哽咽,泣不成声地诉说着对我如何如何思念。
可我没有一点感触,一张脸冷得掉冰渣一样,越来越不耐和厌烦。
陆屹霖眼神暗了下去,自嘲苦笑。
「对不起宁宁,真的,对不起。」
「宋乐悠被调查,我才看见那段监控,原来你早就已经知道了......」
看见我站在门外听见真相的那一刻,陆屹霖大脑一片空白。
他没想到,原来那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一切。
再回想之后他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去伤害我,甚至因为那些莫须有的捕风捉影和陷害而指责我时,陆屹霖的悔恨达到顶峰。
「我以为我喜欢的是宋乐悠,对你只是玩玩,可是那天我到你家,我头一次知道一个人的心可以疼成那样......」
「我那个时候才明白,其实我早就喜欢上你了,宋乐悠只是我的一点执念而已。宁宁,我是真的爱你,你能原谅我这一次吗」
陆屹霖双手颤抖地拿出那个素圈戒指,眼睛更红了。
我眼神落在那个戒指上,有一瞬出神。
不是被陆屹霖打动,而是懊悔。
陆屹霖根本不值得我对他付出的时间和金钱。
戒指可惜了。
我讥讽一笑,眼神发冷。
「你们毁了我的人生,逼死了我唯一的家人,轻飘飘一句道歉,就想让我原谅你陆屹霖,你说这话的时候,就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在医院的时候,我不是没有过极端想法,想和他们玉石俱焚,想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可梅姐说的对,我没有错,凭什么要用我自己为他们陪葬。
他们根本不配。
陆屹霖眼神落寞,脸色却因为我的话一寸寸惨白。
他知道,他已经弄丢了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知道我不配得到你的原谅,我只是,太想你了......」
「宁宁,我将用余生去赎罪,还好你没有因为我彻底失去生活的勇气,希望以后没有我的日子,你能够更加幸福快乐。」
我没有和陆屹霖继续耗下去的耐心,冷着脸离开,听着身后陆屹霖的忏悔,心里也只是一片漠然。
便衣们从街巷里冲出来,陆屹霖好像早有预料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不舍地看着我的背影。
陆屹霖作为嫌疑人逃窜,我今天也只不过是配合抓捕。
宋乐悠和陆屹霖被逮捕归案,等待他们的会是法律的审判。
二审开庭那天,我没有出席,而是委托了律师全权代理。
真相大白后,很多曾经攻击过我的人纷纷向我道歉,我的生活逐渐回到正轨。
梅姐知道我之前成绩好,就鼓励我继续读书。
学校把保送名额归还给我,却被我拒绝了。
二审的时候,我正在全力备战几天后的高考。
生活的磨难没有打倒我,我依然如愿考上了心仪的学校。
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我去墓地看望了父母。
一并送去的,还有法院的判决书。
墓碑前已经放了很多花。
我眼里带着怀念,向他们诉说我的生活。
有风吹过,好像有人轻轻抚摸着我的头。
此后的日子,等待我的只有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