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余若雨选择在桃林见面。
新移栽的桃树已顽强地扎根,枝头勉强攒出些零星的嫩绿花苞,在微凉的春风中瑟缩着,远不似当年那般灼灼其华。
这片人工催熟的旧景,在余若雨眼中只剩下刻意的荒诞与刺痛。
沈奕宸的身影出现在小径尽头。
短短时日,他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那精心打理的发型散了型,昂贵的西装布满褶皱且不合身,眼窝深陷,胡茬凌乱。
曾经虚假的意气风发被颓唐与惊惶彻底取代,只剩下一具被绝望掏空的躯壳。
看到站在桃树下、身影挺拔、眼神再无一丝迷惘的余若雨时,沈奕宸脸上的肌肉剧烈抽动了一下。
他嘴唇无声地开合,似乎想喊她的名字,却最终只剩下一个艰涩的哽咽。
余若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无悲无怒,唯有冰封的疏离。
若雨......沈奕宸终于找到了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谢谢......谢谢你愿意见我。
我之所以见你,只不过是还有个问题想问。余若雨漠然道。
你问......我一定告诉你......
沈奕宸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
你明明可以直接把我的记忆全部洗掉,为什么只倒回到19岁
沈奕宸微微一怔,深吸一口气道：当然是因为我爱你。
余若雨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一声。
沈奕宸见她不信,急忙解释道：
余若雨,你太耀眼了,我一直那么拼命努力,想追上你,可你始终像座山压在我头顶！
我只是想要那个十九岁的你......那个眼里只有我,满心依赖我的若雨......我好想回去......回到那个时候......
他哭得浑身抽搐,像个迷路的孩子,充满了对虚幻过去的痴迷和对自身无能的痛苦。
余若雨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动容,甚至连讽刺的弧度都懒得弯起。
等他哭声渐歇,只剩下狼狈的抽噎时,她才冷冷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冰棱砸下：
感人肺腑。那柳玉瑶呢
她微微歪头,审视着他。
你既然这么爱我,又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个女人
沈奕宸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神闪躲,支吾道：
她......她......
巨大的羞惭将他淹没,他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呵。
余若雨终于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那笑声里蕴含着无尽的鄙夷。
因为她太懂得怎么哄着你那可怜的自尊心,来给自己捞取好处！
她需要的不是你这个人,沈奕宸,她盯着的是我,是余家的财富！
她向前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如刀锋,直刺他心底：
你以为种几棵树、挪几件家具、修个坟......就能抹平你和柳玉瑶做的一切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切齿的冷意。
沈奕宸被这一连串的诘问彻底击垮,他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整个人瘫软下去,跌坐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余若雨俯视着他,这个曾经给予她无限甜蜜幻想,又亲手将她推入地狱深渊的男人,眼中再无半分波澜。
沈奕宸,我们都回不去了。这世上的桃花开过就谢,人心变了就是变了。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宣告着彻底的终结。
收起你那点廉价的眼泪和表演。我们之间,只剩法庭的输赢。
说完,她毫不留恋地转身,踏着那条由他精心复原的小径离去。
阳光透过新树的稀疏枝叶,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决绝的背影,一步步走出桃林,也彻底走出了沈奕宸支离破碎的世界。
身后,只余下男人瘫坐在泥土里,发出如同濒死野兽般绝望的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