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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
我妈将我带回去的东西搜了一遍。
没找到钱。
她就骂我:你不是出息了吗不是去上大学里吗回来做什么脸都给你丢光了,你怎么不去死呢
棍子狠狠地落在我的后背上,我没躲闪。
抬眸直视她的眼睛,我说:妈,我会死的,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送你走。
我觉着我自己很平静,没有任何戾气。
可我妈却怕了,她仓皇后退,扔下棍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真是奇怪,以前我梗着脖子跟她吵架,她只会用更粗的棍子来打我。
怎么这一次,竟甩手走了呢
抬眸看镜子中的自己。
忽然就笑了,难怪我妈会害怕,我这眼神,真吓人呀。
犹如冬天深夜的古井,幽暗深邃看不见底。
别说我妈了,我自己看了都有点害怕了。
还有我弟弟,他马上就十七岁了,可还是跟以前一样,只会阿巴阿巴地说话。
傻到这个样子,我妈还护得紧,有人说一句坏话,
她能粘着人家骂三条街。
久而久之,就没有人乐意跟我妈来往了。
可我妈却跟没事人一样,上午骂完人,下午就去人家家里唠嗑。
没人搭理她,她就自己唠自己的,最大的心愿就是给我弟弟找个媳妇,傻得她看不上。
非要挑一个精明能干的。
媒婆也是怕了她,看见她就跑。
如今我回来了。
我妈底气更足了,直接在村里发话。
说我赚着钱了,长得也好看,不管是二婚的,死了老婆的,只要能给我弟弟寻个媳妇,就能把我领走。
气急了,我竟笑了。
站在街头,我在想,若是林白遇到这种情况,她会如何处理
可惜,林白不在了。
没人给我答案。
有男人从身边经过。
肆无忌惮地打量我。
有大胆的,还凑过来问我:花花,你妈说得是真的吗你真赚着钱了怎么赚的靠自己还是靠男人呀
我扭头,直勾勾地盯着那男人看:当然是靠男人了,我爹妈没本事,没人给我做靠山,不靠男人,我靠什么
切,难怪身子那么勾人小贱蹄子一个,果然,十岁就能看老呀......
有人嗤笑。
我瞄了一眼,好巧不巧,正是那年淋雨,说我又大有圆乎的男人。
我身子一歪,直接倒进了他怀里。
哎哎哎,徐花,你这是做什么晕倒可不兴往我怀里倒呀,大家伙可要给我做证,我没动手啊......没摸她......
男人嘴上说不摸。
手却没闲着。
我笑着,在他怀里扭得跟蛇一样,眼看他媳妇闺女跑来。
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婶子大娘,哥哥姐姐帮我评评理呀,就算我妈要拿我换亲,也没换给你呀,你有什么资格摸我腰
说话间隙,我狠狠在腰间捏了两下。
然后利索掀起衣角。
看到我腰间的红痕。
男人媳妇眼睛都气红了。
顾不上搭理我,伸着爪子就挠向了她男人。
鸡飞狗跳不过如此。
眼看男人被媳妇孩子摁在地上狂揍,我一抬脚上了墙头。
大家冷静一下,听我说两句,我妈刚不是说要拿我换亲吗这事我没意见,不过有些话我得提前说了,这些年,我在外头确实赚了不少钱,不过都被我妈拿走了,我现在兜比脸干净,还有,大家不是好奇我是凭什么赚钱的吗不瞒你们,这几年,我一直在外头卖酒,不是你们在小卖部,买的那种三五块的啤酒,也不是二锅头,是一瓶三五万的红酒......
啥一瓶三五万喝得黄金吗
切,胡说八道呢吧怎么可能会有人花钱买那么贵的酒
有钱人多了去了,三五万算什么人家指缝间流出来的,咱们一辈子都赚不到,
看热闹的人,说什么都有。
忽然有人问了一个关键问题:徐花,人家凭什么花那么钱买你的酒
我歪头笑得无辜:自然是因为我好看呀,我还会嘴对嘴亲自给他们喂酒。
咦......
埋汰玩意。
这东西娶回家,祖宗都能掀棺材盖爬出来,算了算了,咱们还是给孩子找个本分的娃娃吧。
人群呼啦就散了。
然后,我站在墙头上跟我妈对视。
我冲她挑眉:怎么要打我
我妈没说话,人好像一下子垮了,垂头丧气地跟在人群后头回了家。
那天之后,她不怎么爱出门了。
我都无所谓。
有饭就吃,没饭就自己去街上买着吃,哪里人多去哪里。
心情好的话,人家打麻将,我还给人家指点指点。
终于,我妈忍不住,她指着我的鼻子骂:你怎么能这么贱
你生的,随你呀。
我做了什么孽呢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值钱的玩意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不好意思,我身上没钱了,哪里都去不了,你是我妈,你养我,天经地义。
我妈要赶我走。
我就坐在地上耍无赖。
她拿棍子打我。
我就抢了棍子跟她对打,我年轻,力气比她大,打了几次,她没占到便宜。
就想喊我爸帮忙。
可我爸那身子,早就被酒色掏空了,一走三摇晃,出个门都得拄着拐杖。
我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推倒,哪里是我的对手。
眼见我爸指望不上,我妈又喊我弟:鹏鹏,鹏鹏,徐花要打死我了,你要没妈了呀。
我弟提着刀就冲了出来。
跟傻子较劲,我不是傻吗
甩开我妈,撒腿就跑。
好在我弟没追,那傻子只顾着低头看我妈了。
我妈嗷呜一嗓子爬了起来。
呵......
没意思。
打了一架,有点饿了,我扭扭摆摆去街上买吃的去了。
吃的还没买到。
倒是先看到了警车。
我弟那傻子,竟把我妈的脑袋给砍了。
我爹直接吓瘫了。
有人喊我:徐花,你还愣着做什么你妈死了,还不回家
我嗯了一声,说:饿了,吃完就回。
唉,老徐家真是废了呀,儿子傻到爹娘老子不认,闺女又是个不扛事的,完了完了呀。
唉,说到底,还不是老徐家自己作的,前些年,她若是对徐花好一点,这闺女至于撕破脸皮不回家吗
说的也是,重男轻女,自己作的自己受着吧。
众人在我背后窃窃私语。
我装没听见。
吃完饭,又去超市转了一圈,一直溜达到天快黑才回去。
天很冷,月光更冷。
我带着满身寒霜到家,发现我们家院子里站满了人,他们的表情怪异又好笑。
我爸爸蹲在院子的西北角,在抽旱烟,房间的门被锁了起来,鹏鹏在里边嘶吼。
啊......我要,我要......我就要......
有人窃笑:傻子傻的够呛,我听说,他就用刀把他妈的脑袋给砍了。
对,就是这样的,他们家院墙地,我在我家楼顶看得一清二楚的。
啧......作孽呀......
可不作孽吗你说这傻子脑子不长,身体倒是不亏啊。
......
哼......我冷笑一声。
众人唰一下就闭了嘴。
哗啦一下就散了。
我的妈直挺挺地躺在院子里,身上盖了白布,脑袋的位置空荡荡的。
有人小声嘟囔。
说鹏鹏砍了我妈脑袋之后,将脑袋当球踢了。
没人知道那脑袋滚哪去了。
邻居大妈看我回来,拉着我的手就哭。
花花呀,你去哪里了你弟弟把你妈妈......哎呀,不能说呀,不能说呀......还有,你妈妈死了,你爸爸不愿意把她的尸体下葬,你说怎么办呢
不是报警了吗警察呢
来了一个人,说这事有些复杂,要回去上报,走了就再没回来。
哦,那就等着吧,人命关天,咱们说了又不算。
我冷笑一声,抬脚越过我妈的尸体。
想要打开房门把鹏鹏放出来。
一直都沉默的爸爸忽然嘶吼了一声:不能开门,开门我弄死你。
不开就不开呗。
跟谁想死似的。
院子里热闹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警察又来了,要带走我弟弟。
我爸跪在地上哭:我们家就这一个独苗苗呀,你们把他带走了,我可怎么办呀我们老徐家要绝后了呀。
警察同志不想跟我爸掰扯。
想将他一起带走。
不知怎么回事,我弟竟挣开了束缚,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