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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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睁开眼睛时,首先闻到的是海风咸腥的气息。
头顶是泛黄的渔网,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阳光透过木窗的缝隙洒进来,在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试着动了动手指,一阵剧痛立刻从后脑勺蔓延至全身。
醒了沙哑的女声从角落传来。
我艰难地转头,看见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坐在矮凳上补渔网。
她的手指粗糙黝黑,却灵活地在网眼间穿梭。
这是......哪里我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清水湾。老妇人放下渔网,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鱼汤,喝点东西,你昏迷三天了。
她扶起我的头,将碗凑到我唇边。
鲜美的汤汁滑过喉咙,我却突然呛住,一阵剧烈的咳嗽牵动全身疼痛。
慢点喝,小鱼。
小鱼我茫然地重复。
我和阿海发现你时,你浑身是伤,像条搁浅的鱼。老妇人粗糙的手指擦去我嘴角的汤汁,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我闭上眼睛,试图在黑暗中寻找记忆的碎片,却只看到一片虚无。我......不记得了。
门帘被掀开,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两条还在挣扎的海鱼。
妈,今天的收——他看见我醒了,眼睛一亮,你终于醒了!
这是阿海,我儿子。老妇人介绍道,三天前我们在礁石滩发现你,差点以为你死了。
阿海放下鱼,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你当时浑身是伤,衣服都破了,我们把你背回来,请了村里的医生来看。
我低头看自己身上粗糙但干净的布衣,试图回想什么,却只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
谢谢你们......救了我。
别客气!阿海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你先养伤,等好了可以跟我们一起出海。
就这样,我成了清水湾的林小鱼。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外伤渐渐愈合,但记忆始终像被浓雾笼罩的海面,模糊不清。
有时半夜惊醒,枕边总是湿的,却记不起梦见了什么。
阿妈说我常在睡梦中喊一个名字,但我醒来后怎么也想不起来。
渔村的生活简单而充实。
清晨跟着阿海出海,傍晚帮阿妈补网。
只有在看着落日沉入海平面时,我才会感到一种莫名的空虚,仿佛遗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小鱼,有船来了!
一天傍晚,阿海兴奋地指着远处的海面。
一艘白色的小艇正朝渔村驶来。
这在偏僻的渔村是件稀罕事,村民们纷纷聚集到岸边。
当小艇靠岸时,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跳了下来。
阳光在他金丝眼镜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我看不清他的脸,却感到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请问,男人的声音温和克制,有没有人在附近海边发现一个年轻女子大约这么高,他比划了一下,黑色长发,右眼角有颗小痣。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右眼角——那里确实有颗几乎不可见的小痣。
村民们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投向了我。
男人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来,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住了。
呦......呦他的嘴唇颤抖着,随即又改口,不,是......甜甜
他自称季怀瑾,说是我的未婚夫。
这个名字在我舌尖滚过,却激不起任何记忆的涟漪。
他说半年前我在临海市意外坠海,他找遍了整个海岸线,始终未果。
直到昨天,他才在一个访谈节目中发现了疑似我的踪迹,于是找了过来。
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季怀瑾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你看,这是我们的合影。
照片上,我穿着淡黄色连衣裙,靠在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肩头微笑。
那确实是我,但照片中的笑容对我来说如此陌生。
我不记得了......我痛苦地按住太阳穴。
季怀瑾温柔地握住我的手:没关系,医生说可能是坠海时头部受到撞击导致的暂时性失忆。跟我回去,我会帮你慢慢恢复。
阿妈在一旁欲言又止,阿海则警惕地盯着季怀瑾。
你怎么证明你是她未婚夫
季怀瑾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身份证复印件、工作证、甚至还有一份结婚登记申请表,上面都印着同一个名字:唐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