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南极的风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苏辰裹紧厚厚的冲锋衣,睫毛上结着细碎的冰碴,手里的地质样本袋却攥得很紧。
这片纯白的世界能涤荡一切,包括他心里那些结痂的伤口。
苏辰,喝杯这个暖暖身子。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保温杯,带着温和的笑意。
苏辰抬头,是同队的学长黎莉。
他眉眼干净,镜片后的眼睛像南极的冰湖,清澈而温暖。
保温杯里是温热的红糖水,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了四肢百骸的冷。
谢谢学长。他有些不好意思,自从来到科考站,黎莉总是不动声色地照顾他――知道他胃不好,会多留一份热粥；看出他旧伤怕寒,默默在他睡袋里塞了暖宝宝。
晚上食堂做了饺子,一起黎莉晃了晃手里的速冻饺子包装袋,是他托补给船带来的,茴香馅的,记得你以前说过喜欢。
苏辰愣住,大学时随口提过的一句话,他居然记了这么多年。他鼻尖微酸,笑着点头：好啊。
这样的温暖,是他在谢以宁身边从未感受过的。
没有命令,没有指责,只有平等的尊重和细腻的关怀。
晚饭时,黎莉正给他夹饺子,科考站的通讯器突然响了。
管理员探头进来：苏辰,有人找你,说是......你的朋友
苏辰心里咯噔一下,南极这种地方,除了队友谁会来找他
他走到通讯室,屏幕上跳出的脸让他呼吸一滞――谢以宁。
她穿着昂贵的极地羽绒服,脸色比这里的冰原还要冷,背景是科考站的临时停机坪。
你闹够了没有她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惯有的命令口吻,跟我回家。
苏辰慢慢握紧拳头,指尖泛白。
他以为经历了那么多,她总会有一丝改变,原来只是奢望。
谢以宁,他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海面,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不然呢她皱眉,语气不耐烦,南极有什么好待的吃没吃的,住没住的,你从小娇生惯养,怎么受得了这种苦
我受得了。苏辰看着屏幕里那张依旧俊朗却陌生的脸,一字一句地问,在你眼里,我离开你,就一定是在闹脾气就不可能是真心想开始新生活
不然呢谢以宁重复道,眼神里带着笃定的自负,你从小就喜欢我,怎么可能真的放下苏辰,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我知道错了,跟我回去,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苏辰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怎么重新开始像以前一样,看着你对夏祁嘘寒问暖,把我当空气还是等你下一次不分青红皂白,再把我送进派出所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谢以宁,你从来没懂过我。我要的不是你的施舍,是尊重。你给不了,永远都给不了。
谢以宁被他眼中的冰冷刺到,心头猛地一痛。
她想说些什么,比如夏祁妹妹已经受到了惩罚,比如她知道了他默默的付出,比如她真的后悔了。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更硬的语气：我给过你机会了,苏辰。别逼我用别的方式带你走。
你带不走的。苏辰转身,背影决绝,这里是我的选择,我的人生。从今往后,与你无关。
通讯器被挂断,屏幕暗下去,映出谢以宁错愕又铁青的脸。她第一次发现,苏辰是真的不要她了。
这片无垠的纯白,不仅带走了他的人,也彻底埋葬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远处,黎莉默默站在雪地里,看着苏辰回来,没有多问,只是递过一杯刚热好的牛奶：外面冷,进去吧。
苏辰接过牛奶,指尖传来暖意,他抬头看向黎莉,眼中有释然的光：学长,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被人好好对待,是这种感觉。
而谢以宁,终究成了他生命里,一道被南极风雪彻底掩埋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