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许鸢,是圈子里公认的完美情人。
五年,顶着未婚妻的虚名,不逼婚,不领证,不分财产。
只要贺远山愿意给我妈捐骨髓。
他出轨影后,我帮他澄清。他激吻爱豆,我买断视频。他搞大网红肚子,我甚至都能帮忙预约产检。惹得圈内贵妇鄙夷又同情地调侃我:
许鸢,你活得像条狗。
我依旧置若罔闻。直到妈去世的那个晚上,贺氏突然陷入资金链断裂的危机。我卖掉我爸唯一的遗物帮他渡过难关。
贺远山终于愿意赏我个名分,他随意地把戒指扔在我的脚边。
找个空,把婚结了。算我谢你。
我看了一眼戒指,没捡:
不用了,报恩而已。贺远山,我们分手吧。
1
听到我的话。
贺远山难得从文件中抬起头来,正眼看向我:
听医生说,你妈的身体终于有了起色,过段时间就可以做骨髓移植手术了。现在跟我分手,你妈的命不要了
我没应他。
只是将手里的纸页攥得更紧。
鲜红的公章下,那是我妈的死亡证明。
我妈的病房,是你告诉梅曼曼的
贺远山轻笑一声,露出一个了然的笑:
我当你好好地闹什么分手,原来是为了这事。
是。小姑娘听说你妈病了,特意去看看。
看你的反应,她性子娇纵,怕是在阿姨面前说了些不好的话。大不了,我过两天亲自跟阿姨解释一番,你……
他话没说完。
我将一张报纸扔在他的书桌前。
【贺氏总裁新欢携子强势上位,失宠旧爱化身保姆小三!】
配图是我扶着梅曼曼从产检科出来。
八卦媒体的用词很辛辣。
梅曼曼疑似怀孕了。而我这个贺远山名义上的女朋友,为了钱,自甘下贱,鞍前马后地像狗一样伺候她。
梅曼曼就是拿着这张报纸去找我妈的。
她当了一辈子的老师,活得就是一口骨气。
现在,这口气被我生生折断了。
她不想治了,也不想活了。
急诊室红灯亮了一夜,推出来的时候,白布盖过了头。
我又将手中的死亡证明往前递了递:
贺远山,我需要一个交代。
贺远山没了耐心,看都懒得看一眼。
微微皱起了眉毛,像是在不耐烦我的不识好歹:
你找我要交代许鸢,你是不是没看清自己的地位。
别说咱俩现在没结婚,就是结婚了。你也管不了我这么多。不过看在你帮我一把的份上,听话点,把戒指捡起来。等公司那边的事情忙完,我会陪你一起跟阿姨解释。
至于梅曼曼那边,我会处理好的。我很忙,你先回去吧。
说完,贺远山就继续低头看着文件。
冷漠地让人心寒。
捏着死亡证明的手悬在半空。
我苦笑一声,想起我妈最后说的话。
她气极了。
扬起手,狠狠地抽了我一巴掌。
又哭又怒,咬牙切齿地骂:
我们家没你这么不争气的女儿,我宁愿死!
也不要你出去当个婊子惹人笑。
许鸢,你当了婊子还爱上了嫖客。你要不要点脸!
是啊。
许鸢,你还要不要点脸。
我把死亡证明收了回来,迈着步子转身就走。
戒指。
贺远山头也不抬地提醒了一句。
我回过头看他。
他垂着头,看文件的姿态很认真。
我想起了刚恋爱的时候,贺远山眉眼也是这么认真:
你妈就是我妈。一年七百万的医药费而已,我贺远山出得起!
捐!救咱妈,别说骨髓了。要啥都捐!
许鸢,我以后一定要娶你为妻!
……
那时候海誓山盟都说烂了。
爱到最后才发现,其实结果都一样。
我收回了目光,回身低下头,脚边的丝绒礼盒被打开,硕大钻石闪着漂亮的华彩,看得人晃眼。
啪!
清脆的一声。
我将拦路的戒指盒踢开,再没有回头。
2
我定了张机票,三天后飞往大洋彼岸。
我爸的遗物抵押后还余了不少钱,除了给我妈买块好点的墓地,也足够我在国外自立了。
五年前出国深造的学业计划落了尘,被我重新翻找出来。
掸了掸灰。
还是我妈亲笔写的字。
我爸走的时候,我妈时常宽慰我:日子,总要向前过的。
现在她走了。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宽慰着自己。
我一夜没睡,也不敢睡。
怕梦到我妈,她生气地骂我。又怕梦不到她,她还在怨我,不肯见我。
于是熬着大夜,把东西收拾干净。
上午九点钟的样子,一楼吵嚷得厉害。我不想多管,毕竟这是贺远山的别墅,何况上午还约了销售看墓地。
东西收拾得七七八八,正准备拉着行李箱下楼的功夫。
身后突然传来个娇媚的女声:
许鸢姐,你收拾得这么快啊!
我回头。
是梅曼曼。
她抬着右手,指根处闪着耀眼的光彩。俏丽的脸上满是得意,朝我炫耀道:
抱歉,远山哥昨晚向我求婚了。
他说希望尽快办婚礼,我就着急忙慌地搬进来了。毕竟有些人当了五年的未婚妻都进不了贺家的门。我和远山哥认识不过几个月,他就愿意娶我。我可得好好珍惜呢!
那就辛苦许鸢姐让位了。
我看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
没说话,实在是讨厌梅曼曼。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想给,沉默地拉着行李箱准备离开。
年轻的姑娘总是沉不住气的。
我过于平淡的反应,满足不了她的虚荣心。
她直接将我拦了下来。
许鸢姐,这戒指好看吗
要两千万呢!远山哥上次公司遇到那么大的资金问题都没想着把它卖出去,我也没想到远山哥会这么爱我。
到时候结婚,许鸢姐一定要来!我让你做主桌!
我扫了一眼梅曼曼手上的戒指。
很巧。
就是我昨晚踢开的那一枚。
其实我想开口提醒她,这戒指贺远山不卖,不是因为有多爱,单纯的因为钻石不好变现罢了。
像他那样的人。
爱不爱的,早就没那么重要了。
贺远山说他爱我,也只给了我女朋友的名分。贺远山说需要新鲜和刺激,所以劈腿梅曼曼这样的人来来往往跟他接吻做爱。
他爱的,也始终只有他自己。
好。到时候,辛苦给我发张请柬。
我的冷漠,让梅曼曼显得像个小丑。
她气的跳脚。
一手直接拽住我行李箱的拉杆:
等等!你就这么走了,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把贺家值钱的东西都偷走了毕竟我以后是贺夫人了,要是你动了歪心思。我岂不是吃闷亏!
把箱子打开,给我检查看看!
我懒得理她发疯。
拨开她的手,执意要走。
拉扯之际,贺远山居然回来了。
我有些惊讶,毕竟这个点他应该在公司开早会。
看着我们闹成一团的样子。
他下意识将梅曼曼护在身后,不耐烦地问我:
你找曼曼麻烦了
看着他怀疑戒备的眼神,我感到心力交瘁。
她想翻我行李箱。
梅曼曼拉扯着贺远山的衣角,解释道:
远山哥,我只是想检查一下许鸢姐有没有偷藏钥匙。毕竟这以后就是我们俩的婚房了,我不希望有不识趣的人来突然打扰。
曼曼的要求很过分吗
少女柔软的声音像裹了糖霜。
贺远山招架不住。
只能将矛头对准我:
许鸢,把行李箱打开。
我皱眉,好笑地摇摇头:
贺远山,别墅是指纹锁。钥匙你从来都没给过我。我知道你要护着你的小未婚妻,但也该讲讲道理吧。
就当是分手后,留给我的最后一点体面吧。
我不知道是那句话戳了贺远山的逆鳞。
他的脸色陡然难看起来。
叫来管家和佣人,半是威胁半是警告地说道:
配合一下,哄曼曼高兴而已。在我面前,你的体面值几个钱。
自己打开,别逼我用强!
3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连生气这种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就是单纯地觉得累。
我蹲下身子,把行李箱打开。
里面的东西很简单。
跟了贺远山五年,临走的时候,我也就带了一些换洗的衣物。
梅曼曼存心了要羞辱我。
连蹲下身子都不肯,她抬起脚,漂亮的高跟鞋踩在我的衣物里面,拿着脚踢来踢去,拨楞踩踏得周围到处都是。
直到糟蹋得差不多了,她才满意。
窝在贺远山的怀里,昂着下巴:
行吧,没有。你快走吧,别在这里碍眼。
远山哥昨晚一夜没睡,肯定是在为公司的事情烦神。我们要休息了!
我看着周围乱七八糟的衣物,大多因为尖锐的跟践踏得穿不了。行李箱里面也被破坏七七八八,再收拾已经没有意义了。
只能看向一旁的管家:
这些东西要不了了,辛苦您安排人清扫一下吧。
他同情的眼神看着我,应了下来。
临出门前一刻,贺远山突然喊住了我:
许鸢!
我脚步一顿,但没有回头。
踢戒指的事儿,你跟我认个错。我就让曼曼搬出去。
不然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停了你妈的药。还有骨髓,你信不信我不捐了!
包里还放着我妈的死亡证明。
贺远山的叫嚣此刻落在我的眼里,也只剩好笑。
我回过头,和贺远山四目相对。
他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气得满脸通红。我不明白他在气什么,像个撒泼无赖的熊孩子,明明事事遂他的意,还要来磋磨我。
恶心。
我吐出最后两个字,挺直了脊背朝门口走去。
贺远山瞳孔猛地一缩。
像是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更是不敢置信我眼底会出现明晃晃的厌恶。他心脏跳得老快,恐慌感盘旋了上来。
一旁的梅曼曼还在撒娇:
许鸢姐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说你呢!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没休息好。我扶你回房间休息一下!
上次医生说我太想怀孕了,所以出现了假孕症状。
远山哥,要不这次我们就不做措施了吧。我也想早日怀上我们的孩子。
莫名的烦闷无从排解。
看着梅曼曼新鲜娇妍的脸,贺远山顺势搂着她进了主卧。
可就在唇齿相贴的前一刻,贺远山闭上眼,浮现的却是我青竹一样的脊骨,毫无留恋地走出家门。用嫌弃的眼神看着他,骂他恶心。
贺远山猛地睁开眼,推开梅曼曼攀上的手臂。
随口敷衍道:
你自己休息吧,我还有事。
可贺远山刚走了没两步,又回头看向满眼期待的梅曼曼:
先搬出去吧。
这别墅不适合你。
他下楼的动作很快。
任凭楼上的梅曼曼气得在主卧里面砸东西也没管。
拿起钥匙,就奔着车库而去。匆匆路过,抱着行李箱要扔的管家。
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吩咐道:
留下吧。
管家点了点头。
只听得贺远山紧接着问:
之前带人回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脾气那么好,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管家抬头。
眼里的茫然不做假。
贺远山别过脸,不再等管家的回答,踩下油门。
不知道是在安慰管家,还是在安慰自己:
我就是气不过她要闹分手,我知道她待我是真心的。
她妈还在医院里,她爸唯一的遗物还在拍卖行。她总不能什么都不要了吧。
哄哄就好了,哄哄就好了……
4
别墅区很难打车。
我走得不快,最近的公交车站也要半个小时。
好在墓地销售来接我。所以等贺远山一路开车沿途找我的时候,我已经走远了。
在销售的推荐下,翻看着墓园的册子。好的位置就那么几个,其实不难挑。
以前我妈舍不得,就把我爸的骨灰坛搁在家里。
我正好把他们合葬在一起。
我怕我妈生我的气,我爸脾气好。以前我犯了再大的错,总是能笑着帮我向我妈求情。我拿脸颊贴了贴铁冰凉的瓷罐子,跟我爸打着商量:
你最疼我了,常来梦里看我。帮我劝劝妈,别生我的气了。
托个梦也好,鸢儿舍不得她。
小小的墓坑里,埋着把饭端到我被窝里的人。
以后是爸妈在电话那头不停地说,我在这头听。现在,我在墓碑外头说,他们躺在冰冷的墓碑里听。
我亲手往里培着土。
直到黄土埋没了瓷罐子,像是强撑着的坚强被撕开了一个口气,滞后的痛苦渲泄而下。
我跪在墓前,额头再贴不到温热的体温。
只有冰凉的墓碑。
冷得我发抖。
痛苦的泪水像是夏日迟来的雨,倾盆而下,把天空都撕裂往下倒着水。崩溃的哭声落在墓园里,都显得撕心裂肺。
直到天色很晚了,我才脚步踉跄地走出了墓园。
我不想回家。
因为我没有家了。
很早的机票,我便直接去了机场。
我家里老房子的楼下,贺远山靠着车,指尖橙黄色的光,亮了又灭,灭了又亮。他已经记不得这是他抽了第几根了。
离开别墅后,我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电话、短信统统都石沉大海。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我没什么朋友。往日朋友圈点赞,说得上话的那几个熟人。居然还是平日帮他处理花边新闻认识的主编和公关。
讽刺得要命。
焦虑和慌乱啃咬着他的心,只能用尼古丁弥补。
贺远山隐约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
他不该默许梅曼曼拿走地上的戒指。
再往前,他不该把戒指随意地扔在我的脚边。
求婚不该是那样的。
至少该有鲜花、焰火、单膝下跪还有相守一生承诺。我性格保守,应该会红着脸伸出右手,戴上戒指,害羞地只许他吻额头。
贺远山想着,笑出了声。
他的心里升出隐秘的雀跃。
他想到了医院里的许母。
我性子倔,但孝顺,总会去看许母的。何况马上就可以做移植手术了,我总不可能这个时候放着许母不管。
贺远山将烟头踩灭,拉开车门,顶着熹微的晨光朝医院开去。
而那头,机场已经响起了提醒声:
【各位旅客请注意,飞往伦敦的CA886航班现开始登机,请持登机牌前往2号登机口。】
蓝天下,飞机升腾而下。
我安静在座位上闭上眼,等待十三个小时后,全新的人生。
而那头,匆匆赶到的贺远山推开门,嘴角翘起的笑容猛然僵住。
病房空空如也。
半点人气都没有。
瞬间,恐慌逐渐吞没了他的感官。
他走近床榻,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洗手间也是空的,玻璃瓶也不见我每日会换的花。就连床尾上病人信息表都不知去向了。
贺远山有种头晕目眩的害怕。
顾不得体面,贺远山在医院的长廊上狂奔起来,急匆匆拽着走廊上的护士问道:
VIP3号的病人呢转院了吗
去哪里了
护士奇怪地看着贺远山,有些摸不着头脑:
贺总,许小姐没跟您说吗
病人已经去世了,就前天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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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轰的一声。
贺远山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脚下的地面都软了。
他死死拽着护士的手臂,难以置信地逼问道:
什么叫去世了
好好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突然去世!情况不是已经基本上稳定下来了吗明明很快就能做骨髓移植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通知给我!
护士被贺远山狰狞的面目吓得有点懵。
直到主治医生匆匆赶来,朝贺远山解释道:
贺总,请你冷静一下!
许女士本来就有功能性的心脏病,受不了刺激。养了五年才能达到骨髓移植的条件。您让梅小姐过来对病人产生情绪刺激,本来就是高危行为。
我们作为医生,是极反对的!
贺远山愣了一下,猛然想起那晚我在办公室的质问。
什么叫情绪刺激。我……
医生打断了贺远山的话。
医者父母心,脸色并不好看。
简单来说,许女士的死亡原因是受刺激后的心脏病复发,加上本人的求生意愿不高。所以我们抢救了很久,人还是没了。
至于消息没通知您。
许小姐说,她要亲自找您要个交代。
贺远山张了张嘴,却发现话梗在喉咙里,压得他心脏钝痛。
交代。
他给了许鸢什么交代呢。
是无端的羞辱。
是被随意扔在地上的戒指盒。
还是临走时候连最后一点的体面都没有了。
贺远山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潮水般的恐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落荒而逃。像是被宣判了死刑还在自我欺骗的囚犯,只能无助地吩咐助理去打听我的去向。
他去找了一趟梅曼曼。
远山哥,你怎么来了我正在拍下一期视频呢。
要不下个视频就跟粉丝宣布我们的婚讯吧。圈子里都瞧不上我是个网红,这次婚礼可要好好办。我要狠狠打她们的……
贺远山大力地摔上门。
双手死死掐住了梅曼曼的脖子,逼得她只能发出微弱的气声:
呃!
梅曼曼猝不及防。
瞪大双眼看向眼前双目充血的男人:
远山哥,我呼吸……
贺远山阴沉着脸,缓缓松开了在脖椎处的手。
下面我的问题,你好好答。
撒谎、隐瞒、避而不谈,我有一万种方式弄死你。听懂了吗
梅曼曼被吓懵了,机械地点了点头。
你去许母病房,说什么了
梅曼曼看了一眼贺远山的脸色,神情忐忑。
立马解释道:
是不是许鸢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远山哥,你别听她瞎说。本来就是的,她霸着未婚妻这个名号那么多年。明明我和你都这么好了,她还不要脸的缠着你。
我就是想给个教训,所以对许母说话才重了点。
啪!
话音刚落,贺远山高扬起手,一巴掌直接朝梅曼曼的脸上扇去。
梅曼曼被跄踉地打倒在地。
连脸都来不及捂。
被贺远山再次捏住下巴逼问道:
圈子的规矩都懂,跟我玩可以,我的私事也少管。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要打扰许鸢。
你怎么连许母都敢骚扰的
6
梅曼曼又怕又气。
只能用甜腻的语气朝贺远山撒着娇:
我……我只是以为自己当时怀孕了,想给孩子一个名分。再说了,医院里那么多顶级医生。我就是和许母说两句话,没关系的。
啪!
又是一巴掌。
力道大的贺远山手掌都发麻,梅曼曼更是被打到嘴角出血。
再撒谎,我现在可以立马撤销贺氏对你所有的资源倾斜。
梅曼曼到底是沉不住气。
两巴掌一下去,激了点气性。
好的坏的,能说的不能说的,一股脑全朝贺远山倒了出来。
她捂着脸,往后爬了两步。
哭闹着控诉道:
我就是看她不爽。想着假借怀孕能逼走她,她倒是个没脸没皮的。连产检都愿意帮我预约。我没办法,只能从许母下手。
我就是听说她是老教师,肯定很古板。我就骂了许鸢两句。她就跟我呛起来,我看她脸色不对。被我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我就没继续待着了。
我还摁了救护铃,我根本没为难她!
贺远山俯下身子,目光死死地盯住梅曼曼。
摸了摸她的头。
梅曼曼以为没事了,赔着笑往贺远山的身上蹭。
但下一秒。
巨痛从她的头皮处袭来。
贺远山反手死死拽住了梅曼曼的头发,将她拎远,神态疯得可怕:
你知不知道,许母有心脏病。
她受不了你的刺激,已经去世了。
梅曼曼瞬间惊得脸色苍白。
倒不是出于良心难安。
而是她心里清楚,贺远山要报复她了。
梅曼曼剧烈地挣扎开来,防止贺远山再次朝她动手。但贺远山已经失了兴趣,对付梅曼曼这样一个年轻蠢笨的网红,用粗已然是情绪失控了。
贺远山起身,看死物一般眼神最后看了一眼梅曼曼。
推门走了出去。
大洋彼岸的我,其实并没有如自己所料般立马开启新的生活。堪堪租完房子后,就直接大病一场。
烧的昏天黑地,不知天地为何物。
怕自己脱水,刚开始烧得不狠的时候,我就强撑着病体给自己买了药和水。就是不知道洋鬼子的药治中国人行不行。
匆匆给语言学校的负责人请完假后,体温又再一次升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烧糊涂了。
梦里的世界光怪陆离,我梦到了很多人、很多事,我甚至梦到了我妈。她还在生我的气,一边骂我,一边心疼我。
可到最后,还是心疼我多些。
她温柔地抱着我的头,喂我吃药喝水,哄着我快点康复。
昏昏沉沉病了两三天,等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抚上额头,简易的降温贴划了下来,我有些恍惚。
Xu,你还好吗
我回头。
不是错觉。
原来这段时间照顾我的人,居然是房东奶奶。
Vicente,那个中国姑娘醒了!
门口突然闪现出一个黄色的面孔,是中国人。是个很年轻的少年,他探出头来,很有规矩地没有直接进门。
你好,我叫韩谨林。
7
缓了一阵,我神志归笼。
我捧了杯热水,听韩谨林慢慢说。
Vicente,中文名韩谨林。他是跟我在语言学校一个班的。说来也巧,这个小班亚洲面孔虽然多,但就我们是两个中国人,还是一个省的老乡。
原本还想着趁着上课认识一下,没想到听说我病了。
这边的药太猛了,中国人肯定吃不惯。我这里还有几盒国内带过来的药,想着给你送过来。结果房东奶奶说几次敲门你都不在,我们怕你出什么事儿。
打开门一开,你已经烧得在喊妈妈了。
听得我自觉丢脸,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韩谨林浑然不觉。
有种农村小土狗的傻和热乎劲儿,主动朝我伸出手:
对了,还没问你怎么称呼。我看你英文名叫Ashley,中文名呢
我伸手回握道:
许鸢。
言午许,鸢鸟的鸢。
两只手合拢在一起,像是两只漂洋过岸的孤独小狗互相摇了摇尾巴。
我和韩谨林熟悉得很快。
他来得比我早,早年间还跟随父母在西班牙读了一阵子的高中,对于国外生活可谓是驾轻就熟。
有了他这个老师,我很快适应了国外的生活。
一年的预科结束,顺利进入了心仪的大学继续深造。韩谨林和我的研究方向不同,不过两所学校也就是隔条马路的功夫。
说实话,我其实不太能应付得来韩谨林。
他小我五岁,年纪小,感情深,纯粹的不掺杂任何,一会一股脑儿的把所有都奉上。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你,我说什么他都觉得很棒。
我无从招架,只好投降。
在伦敦留学的第二年,我们在一起了。
谨林常说,爱是一种偷窥癖,他想知道我童年哭泣的经历,想知道我年少时期的疯狂,想知道我的书单、观影经历,喜欢的作者,甚至我最想要的宠物和床单被套的花纹。
他说,这比我的身体,我肩带的颜色,我的脸蛋更有吸引力。
在伦敦落雨的一个深夜里。
我第一次学会了抽烟,想韩谨林吐露我的过去。
我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迎接他的吃醋、埋怨甚至是嫌弃。
但韩谨林没有。
比起我平静到麻木,他只是埋在我怀里,哭得比我还大声。
许鸢,我心疼你。
我后知后觉地明白,爱的本质就是心疼。
如果没有,那就是不爱。
我捧起谨林的脸,在额头落下一吻:
我们回国吧。
我带你,见见我爸妈。
于是阔别两年后,我重新踏上了回国的飞机。谨林很紧张,一路上不知道理了多少次领带,牵着我的手,掌心都在冒汗。
但奇怪的是,墓碑前已经有人祭拜过。
粘着水珠的白菊,花瓣充盈新鲜,应该刚走没一会。我感到有些奇怪,就在我把几个亲戚的名字都滚了一遍,没想出个所以然。
索性不管了。
拉着韩谨林祭拜我爸妈。
他是个小话唠,谈天论地,哪怕我现在瘦了一斤都要同我爸妈告小状。让他们托梦回来,劝我不要再减肥。
就在我和韩谨林准备离开墓园的时候。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高呼,急促而惊喜:
许鸢!
8
贺远山的声音。
远处男人的身影匆匆向我跑来,气喘吁吁地在我面前停下。
你回来了,我等了你……
他的目光越过我,看向身后的韩谨林。猛然顿住:
这是……
我大方地牵起他的手,朝贺远山介绍道:
我男朋友,韩谨林。
贺远山的表情崩塌了一瞬。随即,又很快拉扯了回来。
我看到他,立马就明白了那束菊花的归属。
朝他笑了笑:
谢谢你祭拜我爸妈。
但不知道为什么。
贺远山难以接受我这样的反应,他的眼尾有些泛红:
怎么不骂我
我仔细看了看他的模样。
消瘦了很多,眼角眉梢的愁绪散不掉。
叹了一口气,像是释怀。
算了。
我不想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我和贺远山的旧事重提,就是把一切结痂的伤口撕开了再痛一遍。
没什么意思。
贺远山不愿,他上前追了两步,眼尾的红化作泪坠了下来。
态度是我从未见过的卑微:
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看了一眼他紧紧拽着我的手,又看了一眼他。
眼底浓郁的失望和冷淡不做假。
手腕微微一动,就挣脱了。
带着韩谨林离开。
回去的路上,韩谨林鲜少的安静。我以为他在吃醋,本想压下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勾起笑,哄他两句。
却抢先一步被他抱在怀里,学着妈妈的模样,一下一下拍着我背。
现在需要哄的人是你。
他的呼吸安稳,带着杂乱的心跳瞬间安定下来。
待在韩谨林身边,我觉得安心。
我知道,按照贺远山的性格。
与其被动接受无数次偶遇,不如我直接发现信息,给我们直接的感情彻底花下休止符。我们约在第二天下午见面。
第一次见面的蛋糕店倒闭了,现在是一家咖啡店。
贺远山到的很早。
嘴角青紫了一块,像是挨打的痕迹。
他给我提前上了一杯甜口焦糖摩卡,我没动,让服务员帮忙换了杯柠檬水。
贺远山微微皱眉:
抱歉,我不知道你口味变了。
我摇摇头,将咖啡推远:
口味没变。
喝不了,去年的体检的时候。我的心脏好像也有点小毛病了。
不是大问题,医生让我少喝咖啡因,以免引起心悸。
贺远山闻言,沉默了半晌。
当年阿姨的事,我很抱歉。
我只是无意中提了一句,没想到梅曼曼会找过去,也没想到最终会导致阿姨……但说来说去,错在我,我认。打我、骂我,我都认。
对不起,许鸢。我只是想求一个机会,我们……
我抬起指尖轻敲了一下桌面,正了正中指上的戒指。
你和谨林昨晚见过了吧,他回来向我求婚了。
我答应了。
明年年底的婚礼,我会给你发请柬的。
9
我没想到韩谨林会主动找上贺远山,毕竟看他一直云淡风轻的模样。我以为他只想做我安心的港湾。
他昨晚手骨指结处破了血色。
经不住我问,就全说了。
我以为韩谨林是吃醋、是男人的占有欲发作。
凭什么!
我愣一下,没反应过来。
他气得厉害,只是咬牙切齿地问我:
他凭什么!
我知道那个时候才明白,他实在替我委屈,替我问贺远山凭什么。
那一刻涌上来的,不再是被回忆撕扯的痛苦。
而是一种全新的幸福。
我严肃地后退几步。
韩谨林以为我生气,下意识抱住我。但我只是轻轻推了他,朝他伸出手。
不是在行李箱里藏了戒指吗
谨林,向我求婚吧。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爱是什么
爱是心疼你早就不疼的伤口。
贺远山佯装没听见的样子,开始扯开话题。
他拿出报纸,指着做上面的那则新闻,一年前,梅曼曼遭性虐跳楼自杀的消息。她签了MCN,被贺远山封杀后,她完不成绩效,也付不出违约金。
只能被黑心公司拉去陪酒卖肉,不得好死。
我扫了一眼,没说什么。
见我反应平平。
贺远山将身侧的礼盒端了上来,里面安放的是我爸唯一的遗物。
他重新买下来了。
我们之前,别说报恩的事情了。卖了这个,你自己也能付得起医药费。是我当初说要承担阿姨的医药费。心甘情愿,并非亏钱。就连说好要捐的骨髓,到最后反倒害了阿姨。
许鸢,这辈子始终是我欠你多些。
贺远山的泪滑落了下来。
我昨天见了韩谨林。说实在的,我羡慕他、嫉妒他。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很好的人。比我好。我从前做了很多错事,耽误了你那么多年。
现在,我总不能阻止你奔向比我更好的人吧。
他笑得勉强。
记忆里那个始终意气风发的贺远山在我面前哭得泣不成声。
东西,物归原主。许鸢,我们两清了。
我祝你新婚快乐。
我抱着我爸遗物,起身离开。
我看了贺远山最后一眼。
他笑着朝我摆了摆手,哭得梗咽。
我也朝他笑了笑,也摆了摆手,推开门,给了这份感情最后的体面。
贺远山其实一直是不服的,他总觉得和我还有下个未来。
直到韩谨林的话说服了他。
贺总,这五年,你真的爱许鸢吗
你会因为许鸢长得漂亮性格开朗,各种各样的理由喜欢上她。但爱不一样,爱是一次次看到她狼狈的样子,看到她的家庭、未来和过去。看到她一切的不完美。
你还坚信喜欢她,这个才叫爱。
贺远山答不出来。
他窝在咖啡厅的位置上,哭得浑身颤抖。
和韩谨林的婚礼上,我给贺远山发去了请柬。
抱歉,公司有事走不开。祝你们百年好合,礼物派人送过去了。
手机震了一下。
但我忙着招待宾客,根本没空看。
贺远山苦笑一声。
远处的礼炮响了,身披婚纱的我缓缓进入礼堂。
骗你的。其实你结婚那天,我偷偷来了。
贺远山的呢喃被风吹散。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无名指上改做的男款婚戒。
那是被我一脚踢开的选择。
当初私心地想圈住我一辈子。最后兜兜转转,圈住是他自己。
贺远山想,他不会摘下了。
再见了,许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