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生日,父母说忙工作没空陪我。
转身却在4S店撞见他们给养子买百万跑车。
这是你弟弟,母亲眼神躲闪,装穷是为了锻炼你。
我笑着签了断绝书,他们嗤笑:离了我们你活不过三天!
三年后,我坐拥科技帝国,他们宝贝养子却把林氏玩到破产清算。
法院拍卖林家豪宅那天,我举牌买下。
林辉红着眼冲来:哥,爸妈知道错了!
我推开他,对着麦克风宣布:
明日动工,这里将建成全市最大的垃圾处理站。
挖掘机推倒别墅时,我看向人群中颤抖的父母:
锻炼二十年,该你们实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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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生日那天的阳光,吝啬地透过出租屋糊着报纸的破窗户,在掉漆的折叠餐桌上投下几块惨淡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劣质挂面煮过头的糊味,还有墙角那摊永远干不透的霉斑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潮湿气。这味道,刻在我骨头缝里二十年。
我盯着面前那碗清汤寡水、只飘着几片蔫黄菜叶的面条。对面,父亲林国栋正埋着头,呼噜噜吸得山响,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沾着疑似油漆和水泥灰的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爬满深褐色裂口的手背。母亲陈美玲坐在旁边,手指上缠着脏兮兮的胶布,正小心翼翼地剥着一个水煮蛋——那是今天唯一的、奢侈的加餐。
小默啊,母亲把剥好的鸡蛋放到我碗里,动作带着点不合时宜的郑重,声音压得极低,像做贼,生日快乐。吃了它,长力气。
指尖传来鸡蛋温热的触感。我看着它,再看看父母身上那两件仿佛永远洗不净灰尘的旧衣服,一股沉甸甸的酸涩猛地堵在喉咙口。二十岁,成年礼。别人的二十岁是什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二十岁,早餐是一碗挂面加一个鸡蛋,父母还得顶着烈日去工地上扛水泥,去小作坊踩缝纫机。为了省下我大学的学费,为了这个冬天灌风、夏天漏雨的家。
爸,妈,喉咙发紧,声音有点哑,今天……我生日,歇一天吧我请你们出去吃顿好的!
这话说出来自己都心虚,银行卡里那点钱,只够在学校食堂撑几个月。
父亲猛地抬头,喉结滚动,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带着惯有的严厉瞪我:胡闹!活儿能歇歇一天就少一天的钱!你学费、生活费哪来天上掉啊
粗糙的手指咚咚敲着油腻的桌面,震得碗里的面汤都在晃。年轻人,别尽想着享受!吃苦是福,懂不懂我们这样……都是为了锻炼你!让你知道钱来得不容易!
锻炼。又是这两个字。像两根生了锈的钉子,又一次狠狠楔进耳朵里。从小到大,听得耳朵起茧。别人放学疯玩,我得去捡瓶子;别人暑假旅游,我在烈日下发传单、端盘子;高中毕业那个夏天,我在闷热得像蒸笼的仓库里扛货,汗水流进眼睛辣得生疼,肩膀上磨掉一层皮……每一次累到想哭,每一次委屈涌上来,换来的都是这句——为了锻炼你。
母亲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没敢看我,只是把那碗飘着蔫菜叶的面条又往我面前推了推,声音疲惫得近乎麻木:小默,听话。爸妈……实在忙,今天工地那边赶工期,缝纫厂也有急单子要交……晚上,晚上回来妈给你下碗长寿面,啊
心口那点因为生日而升起的热气,彻底被忙和锻炼的冷水浇灭,只剩下冰冷的、沉甸甸的硬块。我默默拿起筷子,把那个鸡蛋夹起来,笨拙地分成三份,最大的一份放到父亲碗里,一份给母亲,最小的一块留给自己。
嗯,
我含混地应着,把面条塞进嘴里,味同嚼蜡,你们……注意安全。
出租屋那扇薄薄的、关不严实的破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被父亲带上。紧接着,是母亲那双鞋底快磨穿的旧布鞋踩在楼道水泥地上的细微声响。脚步声顺着楼梯渐渐远去,最终被楼下汹涌的市井声吞没。
屋里死寂。只有窗外远处工地上沉闷的打桩声,一下,又一下,敲打着这间狭小憋闷的屋子,也敲打着我空落落的心。桌上,三碗没吃完的面条已经坨了,凝结成难看的糊状。那颗被我小心分食的鸡蛋,像某种冰冷的祭品。
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攥紧喉咙。再待下去,我会疯掉。
逃也似的抓起椅背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磨破的旧外套,胡乱套上,冲出了这个令人作呕的家。街道的喧嚣扑面而来,汽车的喇叭、小贩的叫卖、行人的谈笑……这些平日里的噪音,此刻竟带着一种奇异的鲜活。
脚步被汹涌的人潮裹挟,不知不觉拐进了城市最繁华的商圈。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正午刺眼的阳光。橱窗里陈列着不属于我的华服珠宝。光鲜的男女谈笑风生地出入于金碧辉煌的店铺。我的脚步慢了下来,像个误入巨人国的侏儒,穿着格格不入的旧外套。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熟悉、却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亢奋的语调,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刺穿喧嚣,狠狠扎进耳膜。
……对对对!就这台!最新款!宝石蓝!我们家小辉就喜欢这个色儿!敞篷的!对!
父亲!林国栋!
血液瞬间凝固,又猛地冲向头顶。不可能!他应该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嘶哑着嗓子指挥,而不是在这里……用这种炫耀的、洪亮的声调!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窜起,冻僵四肢。我僵硬地、一寸一寸地扭过头。
目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明亮如昼的超跑展厅,水晶吊灯的光芒奢侈地倾泻。父亲林国栋红光满面!那件标志性的旧工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剪裁精良、质感厚重的深灰色羊绒西装,熨烫得一丝不苟!手腕上,一块银光闪闪的手表折射着刺眼的光!他正意气风发地拍着一辆线条流畅、通体闪耀着宝石蓝光泽的顶级跑车车顶。
母亲陈美玲站在旁边,穿着一身优雅的米白色香奈儿套装,颈间一条莹润的珍珠项链,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她微微弯着腰,脸上是那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宠溺的温柔笑容,轻轻抚摸着站在他们中间那个陌生男孩的头发。
那男孩……看起来和我年纪相仿!二十岁上下!身高体型都差不多!穿着一身显然价格不菲的潮牌,脸上带着被骄纵惯了的、理所当然的神情。他兴奋地绕着那辆蓝色的跑车打转,手指在光洁的车身上划过。
爸!妈!这车太帅了!敞篷拉风!我就要它了!现在能开走吗男孩的声音清脆,带着撒娇的意味。
哈哈,好!今天就提!咱们家小辉高兴最重要!父亲爽朗大笑,笑声洪亮得刺耳,从没在我面前这样笑过!他掏出鼓鼓囊囊的钱包,抽出一张黑金卡,随意地递给旁边满脸堆笑的销售经理,全款!手续快点!
慢点慢点,母亲嗔怪地笑着,语气是我不曾享受过的纵容,小心地帮那男孩整理了下衣领,新车呢,别毛毛躁躁的。提了车,下午妈妈带你去御景华庭看那套顶层复式,带私人泳池和星空顶的,你不是一直念叨吗钥匙都拿到了,以后就是你的小天地了!
轰——!!!
世界在我眼前轰然炸裂!碎片带着锋利的棱角,狠狠扎进眼球,扎进大脑!耳朵里是尖锐的蜂鸣。那辆流光溢彩的跑车,母亲颈间的珍珠,父亲手腕上的寒光,还有那个叫小辉的男孩脸上骄纵的笑容……所有的画面扭曲、旋转,最终变成一片刺目的、令人作呕的猩红!
父亲!母亲!工装缝纫机赶工期锻炼!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
那些为省几块钱在菜市场和人争得面红耳赤的窘迫,那些寒冬里用冷水洗衣服冻裂双手的记忆,那些因为我多要一本辅导书而引发的窒息沉默……一幕幕,像被按下了快退键,又像被泼上了浓硫酸,在脑海里疯狂翻腾、腐蚀!每一个贫穷瞬间,此刻都变成了淬毒的尖刀,反复穿刺!
原来……压弯他们脊背的重担,从来不是生活,而是我!是我这个需要被锻炼的累赘!而他们真正的儿子,这个叫林辉的,和我一样大的养子,正心安理得地享用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用我打工挣来的血汗钱,买跑车,买豪宅!
那辆宝石蓝的跑车,像一张咧开的、嘲讽的血盆大口,无声地吞噬了我过去二十年所有的付出、忍耐和被亲情包装的谎言!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猛地涌上喉咙。
嗬……
一声短促的、破碎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抽气从紧咬的牙关中溢出。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尖锐的刺痛勉强阻止我像个疯子一样冲进去砸碎那面玻璃!身体里的骨头在叫嚣疼痛,细胞在尖叫。但一种冰冷的麻木感,像蔓延的冰层,迅速覆盖了那灭顶的灼痛。
我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从那扇吞噬人心的橱窗前拔开。脚步踉跄,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周遭的一切——人声、灯光、商品——都褪去颜色,变成模糊流动的背景板。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撞击,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闷响。
钥匙在出租屋锁孔里干涩转动。推开门,那股熟悉的霉味和廉价饭菜气息扑面而来,却再也无法带来家的感觉。它只是一个被戳穿的巨大骗局的拙劣道具。
死一般的寂静。我走到摇摇晃晃的折叠桌前,拉开抽屉,手指因用力而颤抖。拿出一叠廉价A4纸和一支快没水的旧圆珠笔。重重拍在油腻的桌面上。
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面,发出沙沙的、令人牙酸的声响。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
断绝亲子关系声明书……
当最后一个句号重重落下,笔尖几乎戳穿纸背。我放下笔,背对着门口,坐在冰冷的塑料凳上,像一尊被抽走灵魂的石雕。只有墙上老式挂钟单调的嘀嗒声,在死寂中无限放大。
时间缓慢爬过。楼道里终于响起了脚步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快钥匙插进锁孔。
吱呀——
门开了。
父亲林国栋出现在门口,脸上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愉悦的余韵,身上又换回了那件沾灰的旧外套。母亲陈美玲跟在他身后,手里拎着个塑料袋。
小默这么早回来父亲看到我,有些意外,目光落在我面前的纸上,哟,写什么呢这么用功他一边脱下外套,一边习惯性地随口问,语气轻松。
母亲把塑料袋放门边矮柜上:给你带了点卤味,晚上……话音戛然而止。她的目光越过父亲的肩膀,死死盯住了桌上那张纸,看到了顶端那行触目惊心的黑字。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
父亲也察觉到异样,皱眉上前两步,看清纸上的内容。断绝亲子关系声明书!他脸上的轻松瞬间冻结、碎裂,被震惊、心虚和迅速升腾的暴怒取代。
林默!父亲的声音猛地拔高,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尖,唾沫星子飞溅,你他妈发什么疯!这什么东西!啊!
空气骤然绷紧。母亲捂住嘴,惊恐地睁大眼睛。
我慢慢地、慢慢地从那张冰冷的塑料凳上站了起来。动作平稳得诡异。转过身,面向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被彻底冰封后的死寂。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父亲因惊怒而扭曲的脸和母亲惨白无措的身影。
这极致的平静,让父亲那根指着我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我看见了。声音不高,甚至平淡,却清晰地穿透沉闷的空气,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市中心,超跑展厅。宝石蓝敞篷跑车,御景华庭顶层复式。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冰砖,砸在父母骤然缩紧的心口上。
父亲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暴怒僵在脸上。母亲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泣,身体晃了晃,死死扶住门框。
小默……你……你听妈解释……母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汹涌而出,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我们有苦衷的……
苦衷我轻轻重复,嘴角极其缓慢地牵起一个弧度。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被撕裂的、空洞的伤口,翻涌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和嘲讽。为了锻炼我目光扫过父亲身上的旧外套,又落回母亲脸上,用二十年,骗我像个傻子,把每一分血汗钱都填进这个‘穷坑’里,养你们的宝贝儿子
你放屁!父亲猛地回过神,试图用更大的音量掩盖心虚,一步上前,额角青筋暴跳,唾沫横飞,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让你知道生活艰难!知道钱来得不容易!让你能吃苦!能奋斗!你看看你现在,不是挺好要不是我们这样锻炼你,你能有今天!你个白眼狼!
为了我好我微微歪头,像是在思索一个极其荒谬的问题,那空洞的笑容凝固成冰冷的面具。用我的血汗钱,去给他,
我刻意加重了他,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冰,买跑车买豪宅让他心安理得地享受我用二十年‘锻炼’换来的成果而你们真正的儿子,就在旁边,和我一样大
啪嗒一声,母亲扶在门框上的手无力滑落,整个人软软地顺着门框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捂着脸,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
他……他是你弟弟啊!林辉!母亲抬起头,泪眼婆娑,声音破碎,带着绝望的哀求,我们……我们年纪大了,总得……总得有个依靠……他身体弱,小时候吃了太多苦……我们装穷,也是为了保护他,不想他小小年纪就被外面那些势利眼带坏啊……
依靠我轻声咀嚼着这个词,目光掠过瘫坐在地的母亲,落在脸色铁青的父亲身上,最后定格在声明书上。所以,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当一头蒙着眼睛拉磨的驴用我的骨头熬油,去滋养你们的‘依靠’
父亲被我赤裸裸的质问噎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签字吧。没有给他们任何编织谎言的机会,将那张冰冷的声明书往前推了推,笔放在旁边。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最终审判般的决绝。从今往后,我林默,是死是活,与你们,再无半分瓜葛。
签字!父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点被戳穿的心虚瞬间被更汹涌的怒火和鄙夷覆盖,他一把抓起那张纸,看也不看,当着我的面,嗤啦!嗤啦!几下撕得粉碎!雪白的碎片被他狠狠摔在地上,又用脚碾了几下!
断绝关系就凭你!他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恶毒,林默!你他妈以为你是谁离了这个家,离了我们,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啊就你打工挣那仨瓜俩枣,够你活几天!租得起你现在睡的这张破床吗!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翅膀硬了敢跟我们叫板我告诉你!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就永远别想再回来!我看你怎么活!我看你三天之内就得饿死!到时候,你就是跪着爬回来求我们,也别想再进这个门!给老子滚!现在就滚!
母亲瘫坐在地上,哭声更大了些,却没有阻止父亲,只是绝望地摇着头,嘴里喃喃着:小默……别犟了……听你爸的……
我看着地上那堆被碾过的碎纸屑,再看看父亲那张因为暴怒和鄙夷而扭曲的脸,母亲那副哀戚却默许的姿态,心底那片被谎言冰封的荒原深处,最后一丝名为亲情的微弱火星,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纯粹、更为冰冷的——毁灭的欲望。
我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弯腰,捡起地上那个装着几件旧衣服的、洗得发白的帆布背包——这是我唯一的行李。动作干脆利落。
拉开门,外面傍晚带着凉意的风吹进来。我迈步走了出去。
滚!滚得远远的!死在外面最好!父亲歇斯底里的咆哮从身后传来,夹杂着母亲压抑的哭声。
嘭!
一声巨响,那扇破木门被父亲从里面狠狠摔上!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隔绝了那个充满了谎言、压榨和彻底决裂的世界。楼道里昏暗的灯光下,我背对着那扇紧闭的门,站了几秒。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身影没入城市渐渐亮起的、冰冷而璀璨的万家灯火之中。
三年。
一千多个日夜,足以让一座城市改换新颜,也足以将一个人从地狱熔炉里淬炼成一把冰冷的复仇之刃。
林总,‘星海’项目的最终路演数据出来了,市场反响远超预期,投资人追加的意向已经爆了。助理苏晴的声音清晰冷静,透过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传来。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CBD核心区,钢铁森林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芒。这里是天启科技的总部顶层,我一手打造的科技帝国的心脏。三年前那个在廉价出租屋里被扫地出门的穷小子,如今坐在这片钢铁森林的顶端。
知道了。我的声音同样没有波澜,目光落在面前摊开的平板电脑上。屏幕上,是今日财经头条的推送。巨幅照片上,林辉穿着骚包的亮紫色定制西装,头发用发胶抓得根根竖起,正站在林氏实业那栋金光闪闪、风格浮夸的集团大厦前,被一群记者簇拥着。标题刺眼:少帅掌舵!林氏实业正式交棒,林辉豪言:三年赶超天启!
照片上的林辉,笑容张扬得近乎跋扈,眼神里带着一种被财富和权势彻底泡发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倨傲。他对着镜头,一手插兜,一手夸张地比划着,似乎在指点江山。
我端起手边的黑咖啡,抿了一口。极致的苦涩滑过喉咙,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和力量。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调出最新的市场分析报告。林氏实业,这家由我亲生父母创立、如今交到他们宝贝养子手上的庞然大物,其核心产业、资金链的脆弱节点、高管层根深蒂固的派系倾轧……所有的弱点,都如同手术刀下的神经脉络,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
林氏……我低声自语,指尖在那条代表林氏实业股价波动的曲线上轻轻一敲。三年来,我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不动声色地织网。天启科技的崛起,每一步都精准地卡在林氏扩张的节点上。用更前沿的技术、更雄厚的资本、更冷酷无情的效率,悄无声息地吞噬着他们的市场份额。林氏赖以生存的几大支柱——传统物流、地产中介、低端制造——在互联网和智能化的浪潮冲击下本就摇摇欲坠。而林辉上任后,为了证明自己比那个被赶出门的废物强百倍,盲目扩张的几个所谓战略投资(一家濒临破产的夜总会,一个烧钱无数的直播平台,还有几个明显是骗局的海外项目),更是将本就紧绷的资金链拉到了极限。
时机,成熟了。
拿起内线电话,按下直通核心团队的加密号码,声音平稳,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冰冷:通知下去,‘涅槃’计划,启动。
涅槃计划——取其凤凰浴火、焚尽旧巢之意。天启科技积蓄了三年的力量,在这一刻,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喷发!
资本市场首当其冲。天启科技联合几家国际顶级对冲基金,精准狙击林氏实业在海外发行的几笔高息债券。利用其评级机构突然下调评级的利空消息(天启暗中推动的匿名报告功不可没),在二级市场掀起巨量抛售狂潮!恐慌如同瘟疫蔓延!林氏实业的股价如同雪崩,断崖式暴跌!投资者疯狂踩踏出逃!银行紧急冻结信贷额度并疯狂催收贷款!供应商闻风而动,堵在集团门口拉横幅讨要货款……林氏帝国看似坚固的堡垒,在一夜之间,墙基崩裂,风雨飘摇!
紧接着,是核心业务的全面绞杀!天启科技旗下重金打造、保密研发数年的智能物流平台迅驰闪电上线!依托大数据和AI算法,成本比林氏的传统物流低百分之四十,效率却提升一倍!同一天,天启的线上房产交易平台安居祭出史无前例的低佣金和智能匹配服务,精准截流林氏地产中介超过七成的客户!林氏引以为傲的低端制造工厂,更是被天启投资的东南亚全自动化生产线和更低廉的成本冲击得溃不成军,订单被疯狂抢夺!
林辉仓促应战。他试图召开紧急发布会稳定股价,声嘶力竭地宣称这是恶意做空、竞争对手的无耻打压。然而,发布会刚开到一半,天启早已准备好的大礼包准时投送全网——关于林氏实业高层巨额贪腐、财务造假、偷税漏税、产品质量严重缺陷(甚至导致消费者受伤)的详尽报告和实锤证据,如同精准投放的炸弹,瞬间引爆舆论!林辉在台上被记者尖锐的问题逼问得面红耳赤,语无伦次,丑态百出!发布会草草收场,反而成了压垮股价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试图引入新的战略投资者救火,但天启早已通过复杂的关联交易和强大的舆论压制,堵死了他所有可能的融资渠道。他试图通过媒体打悲情牌,声泪俱下地控诉天启赶尽杀绝、毁了父母毕生心血,试图唤起公众同情。然而,在铁一般的证据和天启公关团队精准引导的舆论(大量林氏压榨底层员工、拖欠工资、工作环境恶劣的爆料)面前,他的眼泪显得无比廉价和虚伪,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民愤和嘲讽。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林辉就像一个被宠坏的、只懂得在温室里挥霍的孩子,骤然被丢进了残酷的丛林法则之中。他的每一个反击,都像是笨拙地挥舞着花架子,被天启精准而致命的攻击轻松化解,甚至成为加速其灭亡的推手。
仅仅六个月。
曾经风光无限的林氏实业帝国,彻底崩塌。股票沦为废纸,资产被法院陆续冻结,员工大规模遣散,供应商和债主堵死了公司大门……昔日的商业巨舰,只剩下一个千疮百孔、债台高筑、等待被肢解的空壳。
林总,林氏实业核心资产‘林氏大厦’及林国栋夫妇名下所有不动产,将于今天下午在鼎丰拍卖行进行公开拍卖。苏晴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平静地陈述着早已安排好的剧本。
知道了。我放下咖啡杯,目光投向窗外。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玻璃幕墙镀上一层虚幻的金色。
该去收取最后的战利品了。
鼎丰拍卖行最大的拍卖厅里,气氛压抑而凝重。能容纳数百人的大厅坐满了人,但交谈声压得很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看客特有的、混合着唏嘘与猎奇的气息。今天拍卖的,是林氏帝国最后、也是最具有象征意义的残骸——那栋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高达三十八层的林氏大厦,以及林国栋、陈美玲夫妇名下包括位于城西顶级富人区云栖苑的独栋别墅在内的所有不动产。
我坐在拍卖厅最后一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戴着墨镜,帽檐压得很低。身边只跟着苏晴。
拍卖师面无表情地站在台上,用毫无感情的声音介绍着标的物:……接下来是第17号拍品,位于‘云栖苑’A区18号的独栋别墅,建筑面积886平米,附带私家花园及泳池,起拍价,人民币两千八百万元……
台下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不少人伸长了脖子。谁都知道,那栋别墅,是林国栋夫妇最后、也是最体面的栖身之所,是林家辉煌时代最后的象征。
竞拍开始。价格缓慢攀升,几轮叫价后,停在三千一百万左右,举牌的人明显少了。
三千一百万一次……三千一百万两次……拍卖师举起手中的小锤。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油滑、带着点刻意拔高的声音在斜前方响起:
三千两百万!
众人目光唰地集中过去。举牌的是个穿着花哨衬衫、头发梳得油亮的年轻男人,正是林辉!他身边坐着林国栋和陈美玲。仅仅几个月,这三人的变化堪称触目惊心。
林辉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跋扈,虽然强撑着挺直腰板,但眼底的慌乱和强装的镇定掩饰不住。他身上的名牌西装显得有些皱巴,失去了往日光鲜。林国栋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头发白了大半,背佝偻着,眼袋浮肿,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的绝望里。陈美玲更是憔悴不堪,眼窝深陷,曾经精心保养的脸庞爬满了深刻的皱纹,她紧紧抓着丈夫的胳膊,身体微微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无助,像只受惊的兔子。
林辉喊出三千两百万后,挑衅似的微微侧过头,目光扫过全场,似乎在寻找什么。当他的视线掠过我所在的角落时,明显停顿了一下。虽然我戴着墨镜,但他似乎还是认出了我。一丝怨毒和极度的不甘心从他眼中闪过。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像是说给所有人听,更像是在对我示威:这房子,是我爸妈住了十几年的家!是我们林家的根!谁也甭想拿走!
拍卖厅里一片寂静。没人跟价。这个价格,对于那栋即将彻底失去光环、甚至可能背负恶名的别墅来说,已经虚高了。
拍卖师面无表情:三千两百万一次……
林辉脸上露出一丝得色,又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侧头对脸色惨白的父母低声说了句什么,似乎在安慰。
三千两百万两次……拍卖师的小锤缓缓抬起。
就在这锤子即将落下的瞬间——
一个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金属质感的男声,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整个拍卖厅的寂静:
五千万。
哗——!!!
全场瞬间炸开了锅!所有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到声音的来源——最后一排那个戴着墨镜、帽檐压低的年轻男人身上!
五千万!直接跳涨一千八百万!疯了!这栋别墅根本不值这个价!
林辉脸上的得色和庆幸瞬间凝固,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瞪着我,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林国栋和陈美玲也如同被电击,身体剧烈一震,同时扭过头看向我。当他们看清我的轮廓时,林国栋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陈美玲更是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死死捂住了嘴,泪水瞬间夺眶而出,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你……!林辉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林默!你他妈故意的!你故意的对不对!
拍卖师也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他定了定神,看向我:这位先生,您确认出价五千万
我微微颔首,动作从容。
五千万一次!拍卖师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等等!林辉像输红了眼的赌徒,猛地跳了起来,声音尖利,他恶意抬价!他根本没那么多钱!他是来捣乱的!我要求验资!他冲着拍卖师咆哮,又猛地转向我,眼神怨毒得像毒蛇,林默!你算什么东西!你一个被赶出家门的野种!你哪来的五千万!你……
这位先生,拍卖师皱了皱眉,严肃地打断林辉的失态,请注意您的言辞。竞拍者有权出价。至于验资,他看向我,这位先生,如果您方便的话……
苏晴适时地站起身,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了快步走来的拍卖行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快速翻阅了一下,对着拍卖师肯定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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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师了然,转向林辉,语气恢复了职业性的冰冷:竞拍者资金证明有效。林先生,如果您要继续出价,请举牌。否则,请保持安静。
林辉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继续出价他拿什么出林家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像条离水的鱼,徒劳地张着嘴。
林国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身体晃了晃。陈美玲死死抓着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哀求和绝望,无声地摇着头,泪水汹涌。
五千万两次!拍卖师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五千万三次!拍卖锤重重落下,发出清脆的咚的一声响!
成交!恭喜这位先生!
尘埃落定。
拍卖厅里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夹杂着各种复杂的目光——震惊、不解、同情(对林家)、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兴奋。
我没有理会。苏晴上前去办理相关手续。
人群开始散场。林辉像被抽掉了骨头,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椅子上。林国栋和陈美玲互相搀扶着,如同行尸走肉般,脚步踉跄地往外走,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拖着千斤重担。他们不敢回头,不敢再看那个角落一眼。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林辉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双眼赤红,脸上是混合着疯狂、绝望和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狰狞!他完全不顾周围还未散尽的人群和惊愕的目光,几步就冲到了我面前,挡住了去路!
哥!林默!哥——!他嘶吼着,声音带着哭腔,刚才拍卖厅里的怨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虚伪的、带着讨好的哀求。他甚至想伸手来抓我的胳膊。
我微微侧身,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墨镜后的目光,冰冷地落在他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上。
哥!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啊!林辉的眼泪说来就来,演技比三年前在破产发布会上精湛了百倍,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前是我混蛋!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骂我吧!怎么样都行!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啪啪作响,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但是爸妈……爸妈他们年纪大了啊!他指着不远处僵在原地、背对着我们、身体剧烈颤抖的父母背影,哭得涕泪横流,你看看他们!你看看爸的头发!你看看妈的样子!他们受不住了啊!这别墅……是他们最后一点念想了!是他们住了半辈子的家啊!你把它买走,你让他们住哪里!睡大街吗!
他往前一步,几乎要跪下来,声音更加凄厉:哥!求你了!看在爸妈生你养你一场的份上!看在他们……他们当年也是‘用心良苦’锻炼你的份上!把房子还给他们吧!或者……或者你开个价,我们……我们以后慢慢还!我林辉给你当牛做马都行!哥——!求你了!爸妈真的知道错了!他们后悔了!肠子都悔青了!你就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他的声音很大,情真意切,充满了孝子的悲情,瞬间吸引了拍卖厅里所有还没离开的人的目光。不少人脸上露出了动容和同情的神色,窃窃私语起来。
是啊,毕竟是亲生父母……
做得也太绝了吧……
那小伙子哭得真可怜……
哎,豪门恩怨啊……
林辉捕捉到了周围人的反应,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算计。他赌的就是这份舆论的同情!赌的就是林默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背上逼死父母的骂名!
他更加卖力地表演,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甚至作势真要往下跪:哥!我给你跪下了!求你了!给爸妈一条活路吧!他们真的受不了了……
就在他的膝盖即将沾到地面的前一秒——
一直沉默的我,终于动了。
我抬起手,动作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缓缓摘下了墨镜。
一张年轻、英俊、却冷硬得如同冰雕的脸庞暴露在灯光下。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沉沉的、化不开的寒冰。目光平静地扫过林辉那张虚伪的泪脸,扫过周围那些带着同情和审视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不远处那对僵硬如雕塑、不敢回头的父母背影上。
我没有扶林辉,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我迈步,从容地走向了拍卖厅前方那个空置的发言台。那里,还立着一支话筒。
林辉僵在原地,保持着半跪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只剩下错愕和一丝不祥的预感。
我走到发言台前,微微俯身,靠近话筒。清晰的、带着金属冷质的声音,通过扩音器,瞬间传遍了整个拍卖厅,清晰地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感谢各位的关注。关于本人拍得的‘云栖苑’A区18号房产,
我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在宣读一份最普通的商业公告,现正式宣布:该地块及地上建筑物,将于明日启动拆除重建工程。项目规划已获批准——
我刻意停顿了一下,冰冷的目光扫过台下瞬间脸色惨白如纸的林国栋和陈美玲,扫过僵若木鸡的林辉,然后清晰地吐出最后一句:
——这里,将建成本市规模最大、技术最先进的垃圾综合处理及资源回收中心。
轰——!!!
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整个拍卖厅彻底炸了!
垃圾处理站!
我的天!在云栖苑!
这是……这是要把林家往死里羞辱啊!
太狠了!这也太狠了!
啧啧啧,这仇结大了……
惊呼声、抽气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所有同情的目光瞬间变成了极致的震惊和骇然!看着我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复仇修罗!
林国栋和陈美玲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猛地一个踉跄!林国栋再也支撑不住,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陈美玲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国栋——!!!
她疯狂地扑过去,试图扶住丈夫,两人一起狼狈地摔倒在地!陈美玲抱着吐血昏迷、面如金纸的丈夫,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而林辉,则像一尊被彻底风化的石雕,保持着那个半跪的姿势,僵在台前。他脸上的泪水还没干,表情却彻底扭曲,眼神空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崩溃!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喉咙!他完了!林家完了!他最后一点翻身的妄想,他父母最后一点残存的体面和栖身之所,都被眼前这个魔鬼,用最残忍、最羞辱的方式,彻底碾成了齑粉!他的人生,彻底坠入了无底深渊!
我没有再看台下的混乱一眼。直起身,将墨镜重新戴上,遮住了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转身,在无数道惊骇、恐惧、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在陈美玲撕心裂肺的哭嚎和林辉彻底崩溃的呆滞中,带着苏晴,从容地离开了这片喧嚣的废墟。
第二天清晨,阳光刺眼。
云栖苑A区18号,那栋曾经象征着林家财富与地位的独栋别墅,此刻被黄色的警戒线围了起来。巨大的挖掘机和推土机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轰鸣着停在一旁。周围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住户和闻风赶来的记者,长枪短炮对准了别墅和林家三口。
林国栋躺在别墅门口一张临时搬出来的破旧躺椅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洗得发白的旧毯子。昨天吐血后,他仿佛只剩下一口气吊着,脸色灰败得吓人,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反应。陈美玲头发散乱,双眼红肿得像核桃,穿着一件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明显不合身的旧衣服,蹲在丈夫身边,小心翼翼地用一块湿毛巾给他擦拭嘴角残留的血迹,动作机械而麻木。她偶尔抬起头看向那栋即将被推倒的别墅,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死寂。
林辉则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警戒线外来回踱步,头发油腻凌乱,身上的名牌西装皱巴巴的,沾满了灰尘。他看着那些轰鸣的机器,看着那些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邻居和记者,脸上是极致的羞愤、恐惧和最后一点不甘的疯狂。
凭什么!凭什么他说拆就拆!这是我们家的房子!林辉突然冲着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和记者们嘶吼起来,声音嘶哑,他林默就是个疯子!是个魔鬼!你们管管啊!他这是公报私仇!是谋杀!他的叫嚣在机器的轰鸣声中显得格外苍白无力,换来的是更多的鄙夷目光和闪动的快门。
就在这时,几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驶来,停在警戒线外。车门打开,我在苏晴和几名助理的陪同下,走了下来。依旧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墨镜遮住了半张脸,气质冷峻,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看到我出现,现场瞬间安静了一瞬,只剩下挖掘机的低吼。所有的镜头瞬间对准了我。
林辉像是看到了救星(或者说泄愤的目标),猛地冲了过来,却被工作人员拦住。他隔着警戒线,指着我,目眦欲裂:林默!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你把爸气成这样!你还要推了我们的家!你……
我无视了他的狂吠,目光平静地扫过躺在破躺椅上的林国栋和蹲在一旁、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低下头、身体剧烈颤抖的陈美玲。最后,视线落在那栋承载了林家最后体面、也承载了我二十年血泪的别墅上。
一个穿着工装、戴着安全帽的项目负责人小跑过来,恭敬地递上了一个无线扩音喇叭:林总,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我接过喇叭,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对着那栋别墅,声音通过喇叭清晰地传遍全场:
开始。
命令简短,却如同死神的宣判。
呜——!!!
巨大的挖掘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履带转动,钢铁巨臂高高扬起!那闪烁着寒光的巨大挖斗,带着千钧之力,如同陨石般,狠狠砸向别墅那扇曾经气派非凡的、镶嵌着铜钉的雕花大门!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
精美的雕花大门如同纸糊般瞬间破碎!砖石飞溅,烟尘弥漫!墙壁在钢铁的撞击下轰然倒塌!玻璃窗哗啦啦碎成齑粉!曾经象征着奢华与地位的水晶吊灯从断裂的天花板上坠落,摔在布满瓦砾的地板上,粉身碎骨!
不——!!!
林辉发出一声绝望到极点的嘶吼,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头发,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升腾的烟尘,仿佛他的人生也随之彻底崩塌。
陈美玲猛地抬起头,看着那栋在轰鸣和烟尘中迅速化为废墟的房子,看着那些承载了她半辈子富贵梦的物件被无情碾碎,她的瞳孔骤然放大,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汹涌地滚落,砸在丈夫灰败的脸上和身下的尘土里。那眼神,空洞得只剩下彻底的死寂和灰烬般的绝望。
林国栋躺在破旧的躺椅上,身体随着那毁灭性的轰鸣声微微抽搐了一下。浑浊的眼睛,似乎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透过弥漫的烟尘,望向那片正在消失的废墟。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是悔恨当年对亲生骨肉的压榨和欺骗是痛惜毕生心血的彻底湮灭还是对眼前这个冰冷复仇者刻骨的恐惧或许都有。最终,那空洞的眼神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沉沉的灰暗。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他布满沟壑的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没入鬓角花白的乱发中。
巨大的推土机紧随其后,发出沉闷的吼声,如同移动的山峦,将破碎的砖石瓦砾、扭曲的钢筋、断裂的家具、曾经价值连城的摆设……所有属于林家的痕迹,无情地推平、碾压!烟尘滚滚而起,遮天蔽日,仿佛在为这个曾经显赫的家族奏响最后的、凄厉的挽歌。
我站在警戒线外,墨镜后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看着那栋房子彻底消失在钢铁巨兽的碾压之下,看着那片曾经象征着他们富贵荣华的土地被夷为平地。
机器的轰鸣声中,我微微侧过头,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落在了那三个蜷缩在废墟边缘、如同蝼蚁般的身影上——昏迷濒死的父亲,崩溃绝望的母亲,彻底疯癫的养子。
然后,我抬起手,动作随意而精准地,轻轻推了推墨镜的镜架,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对着那片被彻底碾碎的过去,对着那三个被打回原形的演员,无声地说:
锻炼二十年,该你们实践了。
烟尘弥漫,机器的轰鸣是这座城市最冷酷的旁白。废墟之上,新的垃圾站地基轮廓,已在冰冷的蓝图中悄然勾勒。属于林默的战场硝烟散尽,而林家三口的炼狱,才刚刚启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