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冰芯钻探出不明微生物的当天,全球新生儿集体睁开双眼,瞳孔深处流转着不属于人世的光影。
我的女儿乐乐在保温箱里抓住我的手指,用口型无声吐出三个字:别回家。
当晚,我们躲过了公寓楼坍塌事故。
然而预知能力如病毒般蔓延成人群体,人类陷入集体性瘫痪——当所有人清晰预见三秒后的未来,却无力改变任何细节时,文明开始自我瓦解。
南极冰川渗出瑰丽而诡异的血色冰晶,它们吞噬生命,却绽放成宇宙间最妖异的花。
人类在绝望中发现,唯一能对抗绝对未来的,竟是新生儿眼中那缕稍纵即逝的光芒……
1
凝固的预兆
电视新闻里那个穿橙色防寒服、眼镜上结满白霜的科学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活像被南极的狂风冻碎了骨头缝里最后一点热气。背景是刺眼的白,白得让人心头发慌,只有钻塔的钢铁支架切割着那片虚无。
……前所未见……不属于任何已知分类……
科学家指着旁边一个透明隔离箱,里面躺着几块刚从冰芯里抠出来的、灰扑扑的冰渣,镜头凑近,冰渣深处似乎有某种极其微小的、难以名状的东西在极其缓慢地蠕动,看着就让人喉头发紧,活性……惊人……超出理解范畴……
砰!
我手一抖,沾满油污的扳手砸在车库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把新闻里那科学家结结巴巴的声音都盖过去一截。心脏没来由地猛跳了几下。我弯腰去捡扳手,沾满黑色油渍的指关节蹭在冰冷的金属上,那点凉意却压不住心底莫名蹿起来的一丝寒气。不属于地球南极这些词离我这种靠修车糊口的小人物太他妈遥远了,远得就像电视雪花屏里的另一个世界。可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像条滑腻的蛇,顺着脊椎往上爬。
口袋里的手机就是这时候疯了一样震动起来,嗡嗡声在空旷的车库里被放大了十倍。屏幕上跳动着周敏的名字,我老婆。
喂敏敏怎么了
我抹了把额头的汗,心里那点不安被放大了。这个点,她应该刚带着我们出生才十天的女儿乐乐从医院做完检查回家不久。
电话那头,周敏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掐住了脖子,气儿都喘不匀,每一个字都带着惊恐的颤音:振……振哥……快!快来儿童医院!乐乐……乐乐她不对!医生……医生也懵了!所有孩子……所有刚生的孩子……全都不对了!
乐乐怎么了!
我的声音猛地拔高,扳手差点又脱手,你慢点说!
眼睛!是眼睛!
周敏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背景一片混乱,有别的女人尖利的哭喊,有护士焦躁的安抚,所有保温箱里的孩子……他们的眼睛……那光……那光不对劲!医生……医生也吓坏了!你快来啊!!
一股冰水瞬间从头浇到脚。孩子!我的乐乐!我甚至来不及关掉那辆刚拆了一半引擎盖、还在播放着南极冰芯新闻的破车,也顾不上满手油污,抓起挂在墙上的外套,像颗炮弹一样冲出车库。冷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我脑子里只剩下周敏那句撕心裂肺的所有孩子……全都不对了!
和新闻里冰层深处那缓慢蠕动的、灰扑扑的影子,它们在我脑子里搅成一团浆糊,一种巨大而不祥的预感沉甸甸地压下来。
2
无声的警告
儿童医院的新生儿科,彻底炸了锅。
平日里那种带着点疲惫的安静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恐慌。走廊里挤满了人,脸色煞白的父母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互相拉扯着询问,声音又尖又利,混杂着护士们徒劳的、试图维持秩序的喊声,还有值班医生对着电话声嘶力竭地吼着什么上报、紧急情况、无法解释。
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汗味和眼泪的咸腥,浓得呛人。空气像凝固的胶水,每一次呼吸都费劲。
我扒开挡在前面的人,像头蛮牛一样冲到乐乐所在的保温室门口。隔着巨大的玻璃墙,里面的景象让我瞬间钉在原地,血液都冻僵了。
一排排透明的保温箱,像一个个小小的水晶棺材。里面那些粉嫩的、本该闭眼沉睡或本能哭闹的新生儿,此刻全都诡异地安静着。他们睁着眼睛。
一双双清澈见底、本该懵懂无知的眼睛,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瞳孔深处,不是婴儿该有的纯真,而是流转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影——冰冷的银白,深邃的幽蓝,还有一丝丝不祥的暗红……它们交织、旋转、明灭,速度快得惊人,仿佛宇宙的星云被硬生生塞进了这些幼小的头颅里。没有哭,没有笑,没有婴儿的任何正常反应。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凝视。
周敏瘫坐在离玻璃墙不远的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脸色白得像纸,肩膀控制不住地剧烈抖动着。我冲过去,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她的身体冰凉,抖得厉害。
振……振哥……
她抬起头,脸上全是未干的泪痕,眼神空洞,里面盛满了巨大的恐惧,你看到了吗那……那是什么乐乐的……乐乐的眼睛……像……像……
她说不下去了,牙齿咯咯打颤。
别怕,敏敏,别怕,我来了!
我用力抱紧她,自己的声音也抖得不成样子,这话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眼前这景象,太邪门了!这他妈哪是婴儿的眼睛那分明是……是某种非人的东西在通过这些幼小的躯体窥视着这个世界!
就在我抱着周敏,感觉自己也快被这无边无际的诡异和恐惧吞没时,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老医生被几个年轻医生簇拥着,脚步沉重地走了过来。他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和迷茫,眼神疲惫至极,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记录板,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捏着,指节都泛白了。
王主任!王主任!
旁边立刻有几个家长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我们的孩子到底怎么了!您说句话啊!
王主任深深吸了口气,那口气吸得极其艰难,仿佛吸进去的不是空气,而是沉重的铅块。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玻璃墙内那些闪烁着非人光芒的婴儿,又看向我们这些惊惶绝望的父母,嘴唇翕动了几下,才用干涩沙哑的声音艰难地开口:
我们……初步检查了所有新生儿的生理指标……心跳、呼吸、脑波……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试图理解自己将要说出的话,……一切……一切都在正常值范围内。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骚动。正常这鬼样子叫正常!
但是……
王主任的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骚动,他眼神里的迷茫更深了,……但是他们的行为模式……他们的……‘意识’表现……完全无法用现有的医学和神经科学解释!他们的脑电波呈现出……一种我们从未记录过的、高度同步化的复杂活动……就像……
他再次看向保温室,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困惑,……就像他们所有人,都在共享同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数据库……或者……同一个‘意识’他们在……接收……或者……在‘看’着什么我们完全无法感知的东西……
他猛地停住,似乎被自己的推论吓到了,疲惫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他看向我们,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和一种彻底的无能为力: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们……真的不知道。他们……好像只是在……等着。等着什么发生。
等着
一个抱着婴儿襁褓、脸色惨白的年轻母亲失声尖叫起来,等什么我的宝宝在等什么医生!救救他们啊!
恐慌如同实质的浪潮,轰然席卷了整个走廊。哭声、质问声、歇斯底里的尖叫瞬间爆发开来,几乎要掀翻屋顶。秩序彻底崩溃了。护士们徒劳地阻拦着想要冲进保温室的家长,场面一片混乱。
周敏在我怀里抖得更厉害了,她死死抓住我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就在这时,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我:乐乐!快!乐乐刚才……她抓住我的手指了!她动了!
我一怔,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到乐乐那个保温箱前。小小的乐乐躺在恒温的光线下,身上接着几根细小的监测线。她那双流转着诡异星云的眼睛,此刻正望着玻璃外的我。那眼神,空洞、深邃,没有婴儿该有的依恋,只有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洞察。
然后,极其缓慢地,她那只没被束缚的小手,微微地抬了一下。细小的、近乎透明的手指,轻轻地、轻轻地碰在了保温箱的透明罩壁上,指尖正对着我的方向。
就在那一刻,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嚅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保温箱隔绝了一切。
但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口型,简单,清晰,带着一种超越她年龄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
——别回家。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思维。别回家回哪个家我们的公寓为什么!
【核心冲突节点1:全球新生儿异变,主角女儿发出无声警告别回家。】
3
崩塌与蔓延
别回家
周敏也看到了女儿那无声的警告,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抓紧我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调子,乐乐……她是这个意思她……她怎么……
那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脑子。别回家回哪个家为什么乐乐才出生十天,她怎么可能告诉我们这个那双流转着诡异光芒的眼睛……那绝对不属于一个婴儿的眼神……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交织着,几乎让我窒息。
振哥!我们……
周敏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慌。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猛地炸响,尖锐的铃声在一片混乱的哭喊声中显得格外刺耳。屏幕上跳动着我们小区物业经理老张的名字。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手指发颤地划开了接听。
喂!老张什么事!
我的声音嘶哑。
电话那头,老张的声音带着一种世界末日般的惊惶和难以置信,背景是轰隆隆的巨响和无数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尖叫,那声音巨大到甚至盖过了他本人的吼叫:李……李振!老天爷!你在哪儿!楼!咱们楼塌了!整个3号楼!就在刚才!轰隆一声……全……全塌了!跟积木似的!没了!全没了啊!!!
轰——!
仿佛一个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我的天灵盖上。耳朵里瞬间只剩下尖锐的嗡鸣。手机从汗湿的手掌滑脱,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碎裂。老张那变了调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嘶吼,还在破裂的扬声器里隐约传出:……快跑啊!快……救命……有人埋里面了……好多……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又瞬间冲向四肢百骸,烧得我眼前发黑。3号楼那不就是我们家那栋楼!就在刚才全塌了!
周敏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她发出一声短促到极点的抽气,眼睛猛地瞪大到极限,瞳孔里映出我同样死灰般的脸。她腿一软,整个人就要往地上瘫倒,被我下意识地死死架住。我们俩像两尊失去灵魂的石像,互相支撑着,在周围哭嚎奔逃的混乱背景里,感受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冷彻骨的战栗。
乐乐的警告……是真的。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那无声的、诡异的三个字,我们现在……已经和那栋楼,和里面可能还来不及跑出来的人一样,被活埋在那堆冰冷的钢筋混凝土废墟里了!那股后怕,像无数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乐乐……
周敏猛地挣脱我,扑到保温箱前,双手死死按在冰冷的玻璃上,眼泪汹涌而出,声音破碎不堪,乐乐……我的宝贝……你救了爸爸妈妈……你救了……
保温箱里,乐乐那双流转着星云的眼睛依旧望着我们。依旧是那非人的、冰冷的洞察。仿佛刚才那句挽救了我们性命的警告,对她而言,不过是呼吸般自然随意的一件事。她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是一个微笑吗一个属于婴儿的天真微笑还是……某种更深邃、更无法理解的东西
就在我们被这巨大的冲击震得魂不附体时,更大的混乱在医院各处爆发了。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不远处的急诊大厅方向炸开。紧接着,是更多惊恐的呼喊,桌椅翻倒的巨响,玻璃破碎的哗啦声,还有……一种诡异的、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集体倒吸冷气的声音。
怎么了外面又怎么了
有人惊恐地喊。
我和周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更深的恐惧。我们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冲出新生儿科的走廊,冲向混乱的源头——急诊大厅。
眼前的景象,让我们瞬间如坠冰窟。
大厅里一片狼藉。挂号处的玻璃窗碎了一地。长椅翻倒。人群像炸了窝的马蜂,但诡异的是,他们并没有疯狂奔逃,而是……僵住了。
成百上千的人,无论是病人、家属、医生还是护士,此刻都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他们姿势各异:有的正从座位上站起一半,身体前倾;有的捂着受伤的手臂,表情凝固在痛苦上;有的正弯腰去捡掉落的物品;有的正张嘴呼喊……但所有人的动作,都在一瞬间彻底僵住。
最恐怖的是他们的眼睛。
无数双眼睛,无论男女老少,此刻都失去了焦点,瞳孔深处,开始疯狂地闪烁起那种……我们刚刚在新生儿眼中看到的、令人心悸的光芒!银白、幽蓝、暗红……混乱而冰冷的光影,如同失控的霓虹灯,在他们眼球深处疯狂地旋转、明灭!整个急诊大厅,被这片无声闪烁的、非人的光海所笼罩。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那些眼睛里疯狂流转的光影,证明着某种可怕的东西正在发生。
几秒钟后,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人群猛地活了过来。但伴随而来的,是彻底失控的、海啸般的集体崩溃!
不——!!
一个僵在原地的中年男人突然抱着头,发出野兽般的哀嚎,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我看到了!车!那辆卡车!它会撞过来!就在下一秒!我躲不开!我躲不开啊!!
他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脸,仿佛要撕碎那看到的景象。
杯子!我的杯子要掉下去了!就在我脚边!碎片会扎进我的脚!!
一个年轻女孩尖叫着,身体却像被冻住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那个纸杯,按照她预见的轨迹,从她僵直的手指间滑脱,坠落,啪地摔在地上,褐色的液体和碎片溅开。她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仿佛那坠落的过程被无限拉长,每一帧都刻满了无力改变的绝望。
药!药瓶!三秒后它会从护士手里掉下来!滚到那张椅子下面!快捡起来!那是救命的药啊!
一个老人涕泪横流,对着几米外一个同样僵住、手里拿着药瓶的护士嘶吼,身体却无法挪动分毫。几秒后,药瓶果然从护士僵直的手指间滑落,叮叮当当地滚向老人所指的椅子下方。老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整个大厅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尖叫声、哭嚎声、绝望的嘶吼声、东西摔碎的声音、身体撞倒障碍物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人们看到了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或大或小的未来——打翻的水杯、踩空的台阶、掉落的物品、甚至……更严重的意外。他们清晰地知道它会发生,就在下一秒,或者下三秒,却像被无形的枷锁捆缚,身体僵硬,思维在预知和无法改变的巨大撕裂中濒临崩溃。他们徒劳地嘶吼着,眼睁睁看着那未来分毫不差地降临,每一次精准的实现,都如同一次对灵魂的凌迟。
啊!我的腿!!
一个试图强行移动身体避开预见中会撞到的推车的男人,却因为动作僵硬变形,反而以一个更糟糕的姿势撞了上去,小腿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弯曲,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他惨叫着倒下,眼中除了剧痛,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更深沉的绝望。
恐惧如同瘟疫,以光速蔓延。医院里的混乱只是开始。透过急诊大厅破碎的玻璃门,可以看到外面街道的景象也在迅速失控。汽车歪歪扭扭地撞在一起,不是因为车祸,而是司机在预见到碰撞的瞬间就陷入了瘫痪。行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互相推搡、跌倒、哭喊,却又在下一秒因为预知到新的厄运而再次僵住。警笛声由远及近,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城市在一种诡异的、自我预演并自我实现的毁灭中,陷入瘫痪。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离我们不远。他眼神涣散,瞳孔深处的光影剧烈闪烁,脸上肌肉扭曲,嘴巴大张着,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抽气声。他僵硬地抬起手指着医院入口的方向,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跑……跑……它……它来了……
什么来了谁来了
旁边有人惊恐地问。
保安没有回答。他眼中的光芒骤然熄灭,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前扑倒,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再无声息。不是外伤致死,更像是……大脑在极致的预知与无法改变的绝望冲突中,彻底烧毁了。
周敏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把一声尖叫堵在喉咙里,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我紧紧搂住她,自己的牙齿也在不受控制地打架。寒意,比西伯利亚的冰风更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冻结了血液,冻僵了思维。
预知……这魔鬼的礼物,正在以病毒般的速度感染所有成人。它带来的不是先机,而是彻底的行动瘫痪和集体性的精神崩溃!当未来像精确的剧本一样在眼前铺开,而你却无法更改哪怕一个标点符号时,绝望会像硫酸一样腐蚀掉所有生的意志。
我们看着眼前这座陷入疯狂自毁的城市炼狱,一个冰冷的事实沉甸甸地砸在心头:人类文明,这看似坚固的堡垒,正在被它自己看见的未来,一寸寸绞杀。
【核心冲突节点2:预知能力在成人中爆发,导致个体与集体行动瘫痪,社会秩序崩溃。】
4
血色黎明
混乱像失控的野火,一夜之间燎遍了整座城市,甚至更远的地方。我们被困在医院这栋摇摇欲坠的孤岛里,依靠着医护人员自发组织起来的、极其有限的物资配给勉强维持。食物和水成了最硬的通货,恐惧则是最流通的货币。新生儿科成了某种诡异的圣地,那些眼睛发着光的婴儿被惶恐不安的大人们围着,却又不敢靠近,复杂的眼神里有敬畏,有恐惧,更多的是绝望的祈求。
乐乐被我们紧紧抱在怀里,一刻也不敢松手。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但每次醒来,那双流转着星云的眼睛扫过周围时,总会让附近的人瞬间安静下来,屏住呼吸,仿佛在等待神谕。然而,乐乐从未再对我们,或者对任何人,发出过像别回家那样清晰的预警。她只是看着,那目光穿透了医院的墙壁,投向无人知晓的远方。
几天后,医院里那台依靠备用发电机勉强维持的老旧电视,突然亮起了久违的、带着雪花点的画面。不是地方台,而是强行切入的国家紧急广播信号。屏幕里没有主持人,只有一张不断切换的、触目惊心的卫星照片。
那是一片无垠的白色冰原——南极。
然而,在那片象征着纯净与永恒的白色之上,正疯狂蔓延着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妖异的色彩。大片大片的猩红,如同大地的伤口,又如同某种活物的血管脉络,在洁白的冰盖上肆意扩张、渗透。那红色浓稠得如同凝固的鲜血,在卫星的俯瞰下,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带有生命律动感的瑰丽。而在这片不断扩大的血红色冰原中央,几个曾经代表着人类前沿科技的科考站,只剩下被猩红冰晶彻底覆盖、吞噬的轮廓,像白色巨兽口中咀嚼后吐出的骸骨。
画面切换,出现了一段显然是科考站内部监控最后传回的黑白影像片段。画面剧烈晃动,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层挤压断裂的巨响和某种……粘稠液体流动的汩汩声。
一个穿着厚重防寒服、戴着护目镜的人影(看不清面孔)正对着镜头,他的动作极其怪异,像是在……跳舞或者癫痫发作他的身体以一种超越人体极限的角度扭曲着,双臂张开,像是在拥抱什么。他的声音从破损的通讯设备里断断续续传出,扭曲失真,却充满了某种令人脊背发凉的、非人的狂喜:
……美……太美了……冰在唱歌……它在生长……在开花!……看见了吗……那花……宇宙间……最美的……
他的话语被一阵更猛烈的、仿佛无数玻璃同时碎裂的噼啪声淹没。紧接着,镜头猛地被一片迅速蔓延的、蠕动的猩红色所覆盖。那红色物质像有生命的藤蔓,又像快速结晶的血色冰晶,瞬间爬满了整个镜头。在画面被猩红彻底吞噬前的最后一帧,能清晰地看到那猩红的冰晶表面,诡异地凝结出了几朵极其精致、妖艳的、仿佛由凝固血液雕琢而成的冰晶之花!
画面戛然而止,变成一片刺眼的雪花噪点。
整个挤在电视机前的人群,死一般寂静。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几秒钟后,一个压抑到极点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打破了死寂:那……那是什么鬼东西冰……冰怎么会是红的那花……那花……
它吃掉了他们……
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喃喃自语,眼神涣散,那红色的冰……它把科考站吞了……那里面的人……他们……
它在长!
一个戴着眼镜、学者模样的男人指着屏幕上最后定格的、那片疯狂扩张的猩红冰盖卫星图,声音带着崩溃的尖利,你们看!比三天前的卫星图范围大了多少!它在往北!往有人的地方长!那玩意儿……那玩意儿是活的!
血色冰晶……
周敏靠在我怀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新闻里……南极冰芯里的……那些东西……它们……它们出来了……
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南极的异变不再是遥远的新闻,它变成了一个正在高速膨胀、吞噬一切的、活生生的血红色噩梦!科考站最后影像里那种扭曲的狂喜和妖异的冰晶之花,比任何怪兽都更令人胆寒。它昭示着一种完全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冰冷而瑰丽的恐怖。
恐慌彻底升级为绝望的疯狂。医院里本已脆弱的秩序瞬间崩解。
末日!是末日审判!
一个头发散乱、眼神狂热的男人突然跳到椅子上,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地嘶吼,那是净化!是神的净化!这些孩子!这些不祥的眼睛!他们是引路人!是灾星!必须净化!必须把他们献给圣冰!才能平息神的怒火!
他的叫嚣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人群中早已积累的恐惧和无处发泄的戾气。一部分眼神浑浊、充满末日疯狂的人开始骚动,他们看向新生儿科方向的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扭曲的恶意。
对!烧掉那些怪物!
把他们丢出去!献给血冰!
是他们的眼睛引来了灾祸!
疯狂的叫嚣如同瘟疫般扩散。几个手持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撬棍、消防斧的暴徒,红着眼睛,开始朝新生儿科的区域冲来!那些抱着婴儿的父母发出惊恐的尖叫,试图后退躲避。
拦住他们!
一个年长的医生试图站出来,立刻被一个暴徒粗暴地推倒在地。
混乱一触即发!
敏敏!抱紧乐乐!
我一把将周敏和女儿护在身后,肾上腺素狂飙,眼睛迅速扫视着混乱的现场。不能退!后面就是保温室,无处可退!我的目光猛地钉在墙角——那里堆放着一些维修工具,一个半人高的氧气钢瓶,还有几捆用来固定设备的粗电缆!
操!
我低吼一声,像头被激怒的豹子,猛地冲向墙角。混乱中,一个满脸横肉、举着消防斧的暴徒(后来知道他叫老赵)狞笑着朝我们这边扑来:把那个小怪物交出来!
我根本没时间思考,完全是多年机械师的本能。抄起地上的氧气瓶,用尽全身力气,像抡大锤一样,朝着他冲来的方向狠狠砸了过去!不是砸人,是砸向他脚前的地面!
哐当——!!!
沉重的钢瓶带着风声砸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同时猛烈地弹跳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和动静,让疯狂前冲的老赵和他身后几个暴徒下意识地一个急刹,动作出现了瞬间的迟滞和慌乱。
就是这半秒的空档!
我一把抓起地上那几捆粗重的黑色电缆,用最快的速度、最狠的力道,像西部牛仔甩套索一样,朝着他们脚下猛甩过去!沉重的电缆卷带着风声砸在他们的脚踝和小腿上。
哎哟!
什么东西!
趁他们被绊住、低头查看的瞬间,我朝着周敏和几个抱着孩子、吓得动弹不得的家长嘶吼:这边!快!从侧门!去设备间!
我指着一个挂着设备重地,闲人免进牌子的不起眼小门,那里是中央空调和备用发电机的机房,结构相对坚固,只有一个狭窄的入口。
周敏反应极快,紧紧抱着乐乐,拉起旁边一个吓傻的母亲:快!跟我来!
人群在求生本能驱使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跌跌撞撞地跟着周敏涌向那个小门。我抓起地上的撬棍,守在狭窄的入口处,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用撬棍指着刚挣脱电缆、再次扑上来的老赵等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来啊!不怕死的过来!
老赵看着我血红的眼睛和手里沉重的撬棍,又看看那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入口,脸上横肉抽搐,眼中凶光闪烁,但脚步终究是迟疑了。他身后那些乌合之众也被我拼命的架势镇住,一时间竟没人敢第一个冲上来。
妈的!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老赵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刚才被电缆绊倒时磕破了嘴),恶狠狠地瞪着我,等‘圣冰’蔓延到这里,你们这些庇护怪物的,都得死!都得成为圣冰绽放的养料!
他挥舞着消防斧,带着那群暴徒,骂骂咧咧地转向其他更容易下手的目标。
我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听着外面暴徒的喧嚣和受害者的惨叫,汗水浸透了后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暂时安全了,但老赵那句恶毒的诅咒,像毒蛇一样钻进耳朵——圣冰蔓延、绽放的养料……那些卫星图上疯狂扩张的猩红冰原,那些科考站里妖异的血晶之花……它们真的在靠近吗
【核心冲突节点3:南极血冰蔓延吞噬科考站,其恐怖影像引发幸存者内部极端派(如老赵)对新生儿群体的迫害。】
5
微光中的未来
设备间成了我们最后的堡垒。冰冷的钢铁机器发出低沉的嗡鸣,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狭小的空间挤满了抱着婴儿、惊魂未定的人们。恐惧像浓雾一样化不开,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绝望。老赵那伙暴徒的叫嚣和外面零星的打砸、惨叫,隔着厚重的铁门隐隐传来,如同末日背景的鼓点。
怎么办……怎么办啊……
一个年轻妈妈抱着襁褓,低声啜泣,外面是疯子……外面是……是那吃人的冰……我们躲在这里……能躲多久
没人能回答。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个人的心脏。乐乐在我怀里睡着了,小脸恬静,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遮住了那双能洞穿迷雾的眼睛。周敏紧紧挨着我,身体微微发抖,目光却异常坚定地落在女儿脸上。
就在这时,一直沉睡的乐乐,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不再是之前流转着冰冷星云的深潭。瞳孔深处,那些混乱的银白、幽蓝、暗红的光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净到极致、也明亮到极致的……微光。那光芒柔和而稳定,像初生的晨曦,又像穿透厚重云层的希望之星。它不再是非人的洞察,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指向性
乐乐小小的身体在我臂弯里扭动了一下,她伸出小手,不再是之前的无意识触碰,而是非常明确地、用那细小的食指,指向设备间一个堆满备用零件和杂物的阴暗角落。她的嘴唇,再次极其轻微地嚅动着。
没有声音。但这一次,我和周敏,还有旁边几个一直紧张关注着乐乐的家长,都无比清晰地读懂了那个无声的口型,带着一种孩子气的、不容置疑的肯定:
——那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那个堆满灰尘和废料的角落。那里只有冰冷的机器外壳、散落的工具和几捆废弃的电线。
乐乐……让我们去那里
周敏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但更多的是被女儿眼中那纯净光芒所点燃的微弱希望。
去看看!
我当机立断,抱着乐乐,小心翼翼地拨开挡在前面的人,走到角落。那光芒在乐乐眼中稳定地亮着,像一盏小小的灯塔。
我放下乐乐,周敏立刻接过去紧紧抱着。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动手清理那些沉重的杂物。几个男家长也反应过来,上前帮忙。铁皮箱被挪开,散落的工具被拨到一边,厚厚的灰尘被扬起。
当最后一捆沉重的废弃电缆被合力拖开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角落里,厚厚的灰尘掩盖下,露出了一个直径约半米、锈迹斑斑的圆形铁盖!盖子边缘有卡扣,上面隐约还能看到模糊的字母缩写——M.C.S.
(Municipal
Central
Services)。这是城市地下综合管廊的检修入口!
地下管廊!
一个戴着安全帽、似乎是建筑工人的男人失声叫道,声音充满了狂喜,老天!这……这通着全城的地下管网!四通八达!又深又结实!能通到城外!
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划亮的火柴,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眼中的死灰!地下!那意味着坚固的掩体,意味着避开地面上那些疯狂暴徒和可能蔓延的血冰的通道!意味着……生路!
快!打开它!
人群激动起来。
我蹲下身,摸索着卡扣。铁盖锈得很死。我咬紧牙关,用撬棍插进缝隙,全身的重量压上去,手臂的肌肉绷紧到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汗水瞬间涌出。周敏抱着乐乐,紧张地看着。
嘿——呀!
伴随着一声闷吼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沉重的铁盖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混合着泥土和淡淡铁锈味的、带着一丝凉意的空气涌了出来。缝隙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隐约能看到冰冷的金属爬梯向下延伸。
开了!打开了!
人群爆发出压抑的欢呼。
等等!
那个建筑工男人突然喊道,他凑到入口边,侧耳仔细倾听,又用手感受了一下涌上来的气流,脸上露出更加振奋的神色,有风!是活风!这下面通道是通的!而且……风是从东北方向来的!东北方!我记得那里有个大型战备人防工程!储备库!对!肯定是那里!政府最后的避难所!
东北方!储备库!政府避难所!每一个词都像一剂强心针,狠狠扎进绝望的心脏。生的路径,无比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快!组织人!抱好孩子!挨个下去!快!
我撑着入口边缘,大声指挥,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人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效率。婴儿被小心翼翼地传递,用布条固定在母亲胸前。人们互相搀扶,紧张而有序地沿着冰冷的金属爬梯,一个接一个地进入那象征着希望的黑暗入口。乐乐眼中的纯净光芒,在幽暗的入口处显得格外明亮,像一颗落入凡间的星辰,指引着方向。
周敏抱着乐乐,在下去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有千言万语,有爱,有恐惧褪去后的坚定,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难以言喻的温柔和力量。她亲了亲乐乐的小脸,跟着前面的人,消失在入口的黑暗中。
我留在最后,确认所有人都安全进入,才顺着爬梯下去,然后费力地将沉重的铁盖重新拉回原位,扣上卡扣。当最后一丝来自上方混乱世界的光线被隔绝,我们彻底置身于城市冰冷而寂静的地下血脉之中。只有几支应急手电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前方布满灰尘和管道的通道。
这边!跟我来!风向没错!
建筑工男人举着手电,声音在空旷的管廊里带着回响,充满了力量。
队伍在黑暗中沉默而坚定地前行。脚步声在巨大的管道中回荡。乐乐安静地趴在周敏的肩头,那双纯净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像两颗小小的星辰,柔和的光芒稳定地笼罩着我们这一小片区域。这光芒不再带来冰冷的预知,而是一种奇异的安抚,驱散着人们心中最深处的恐惧阴霾,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和方向感。在这微光的庇护下,连脚下冰冷的金属通道,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走了。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几小时,也许半天。疲惫开始侵袭每一个人,脚步变得沉重。就在连最坚定的人也快要支撑不住时,前方引路的建筑工男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手电光颤抖着指向通道前方一个巨大的、厚重的、明显是人工建造的合金闸门!
闸门上方,镶嵌着几个在黑暗中幽幽散发着绿色荧光的字母——N.E.
REFUGE
ALPHA(东北避难所阿尔法)。
到了!我们到了!
男人发出狂喜的嘶吼,声音在通道里炸开,带着哭腔。
人群瞬间沸腾了!压抑的哭泣和激动的欢呼爆发出来,互相拥抱,喜极而泣。沉重的合金闸门内部传来询问和确认身份的声音。很快,伴随着沉重的机械运转声,巨大的闸门缓缓向一侧滑开。
明亮而温暖的光芒,如同天堂的圣辉,从门内倾泻而出,瞬间驱散了地下通道里所有的阴冷和黑暗。门内,是宽阔的、灯火通明的空间,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脸上带着疲惫却充满希望的笑容,正快步迎上来。更远处,能看到整齐的临时床铺,医疗点,甚至……还有孩子在安全区域里跑动。
我们得救了。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和帮助下,我们这群疲惫不堪、浑身脏污的幸存者,相互搀扶着,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一步踏进了那片明亮温暖的光明之中。身后的合金闸门缓缓关闭,将地下管廊的冰冷黑暗彻底隔绝在外。
避难所内部空间巨大,被规划得井然有序。疲惫到极点的幸存者们被迅速安排到休息区,热腾腾的食物和水被分发下来。医生们立刻开始检查那些一路被保护得很好的婴儿。我和周敏抱着乐乐,坐在一张简易的行军床上,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温水,小口地喂给乐乐喝。她咂着小嘴,那双纯净明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安全的新环境,光芒柔和而温暖。
乐乐……我的宝贝……
周敏把脸贴在女儿柔软的小脸上,泪水无声地滑落,这一次,是滚烫的、充满感激的泪水,是你……是你带我们找到了生路……
我搂住她们母女俩,巨大的疲惫和同样巨大的庆幸感交织着,冲击着神经,让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地、一遍遍地亲吻着妻子的头发和女儿的额头。
几天后,避难所恢复了部分通讯。断断续续的消息传来。
蔓延的血冰……停止了。
卫星图像显示,那片曾经疯狂扩张、吞噬了南极大陆边缘大片区域、并持续向低纬度蔓延的妖异猩红色,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它没有消失,依然覆盖着那些被它吞噬的土地,冰层深处那诡异的猩红脉络和表面凝结的妖艳冰晶之花,在阳光下折射着瑰丽而冰冷的光泽,如同一片被诅咒的、凝固的血色花园。它们静静地存在着,像一座座冰冷的纪念碑。
但是,它不再生长了。那令人绝望的扩张停止了。
更令人惊异的是,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那些曾经被预知能力折磨得生不如死、陷入集体瘫痪的成人……他们眼中的光芒,那些流转的、冰冷的星云光影……消失了。能力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些模糊的、如同高烧后梦境般的碎片记忆,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对时间和命运的全新感知。
只有孩子们例外。
那些在灾变中出生的婴儿,包括乐乐,他们眼中那纯净的微光依旧存在。它不再用于预知无法改变的绝望未来,更像是一种……指引一种在混沌中辨别方向的本能或者,是与某种宏大存在达成微妙平衡后的……共存信号科学家们还在疯狂研究,试图理解这一切。
在避难所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透过厚厚的、带有防护涂层的观察窗,可以看到外面遥远的天空。一场席卷全球的暴风雪正在平息。铅灰色的云层被撕裂,一道久违的、金灿灿的阳光,如同巨大的光柱,顽强地刺破云层,斜斜地照射在远方被冰雪覆盖的山峦之上。
阳光照射下,那山巅的积雪边缘,赫然凝结着一小片……晶莹剔透的、如同红宝石雕琢而成的……冰晶之花。它们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夺目、妖异绝伦的光芒,红得惊心动魄,美得令人窒息,又带着一种源自宇宙深寒的、永恒的疏离感。
那是一种宣告,也是一种存在。它们不再是吞噬的象征,而是变成了这颗星球上,一种冰冷、瑰丽、与人类截然不同的生命形态留下的永恒印记。是敌人是过客还是……某种沉默的邻居没人知道确切的答案。
周敏抱着乐乐,站在我身边,一起静静地看着窗外那冰与火交织的奇异景象。乐乐伸出小手,隔着厚厚的玻璃,似乎想去触碰那遥远阳光下的红色冰晶。她纯净的眼中,那柔和的微光轻轻闪烁了一下,如同星辰的呼吸。
结束了
周敏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余悸,但更多的是尘埃落定后的疲惫与平静。
我伸出手,将她和女儿一起紧紧拥入怀中,感受着她们真实的体温和心跳。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阳光正奋力地扩大着它的领地,一点点驱散着大地上残留的阴霾和寒冷。
不,
我低头,轻轻吻了吻乐乐柔软的发顶,又吻了吻周敏的额头,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劫后重生的力量,是开始了。
新的时代,开始了。在血冰之花与人类微光的见证下。
【核心冲突节点4:主角女儿眼中光芒转变,引导幸存者找到避难所。人类发现成人预知能力消失,血冰停止蔓延,与新生儿眼中的微光达成微妙平衡。】
【核心冲突节点5:人类幸存,确认血冰停止扩张成为星球新生态一部分,新时代在伤痕与未知中开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