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砚娶我,只因我能产生稀有的情感特效。
当他的商业对手出现,我的真心化作他谈判桌上最锋利的刀。
最后一次为他榨取特效后,我彻底心死,周身绚烂的金色星尘骤然熄灭。
他砸了整座城,才在破旧公寓找到消失的我。
特效呢拿出来!他掐着我下巴怒吼。
我平静直视他:特效是心的投影,傅承砚,它死了。
他疯狂研发特效生成器,强行注入我体内。
可当他当众跪在碎玻璃上,举起钻戒时——
那冰冷的机器却灼伤了他的手:警告,非真心载体无法激活。
1
金尘利刃
会议室冷得像冰窟,空气里飘着顶级咖啡的焦苦香气,也压不住那股无形的硝烟味。长桌尽头,傅承砚靠在意大利定制的高背椅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光滑的桌面。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像一尊精心雕琢但毫无温度的玉像,视线锐利如刀,直刺对面的沈斯年。
沈斯年,傅承砚在科技芯片领域最强劲、也最让他厌恶的对手。此刻,沈斯年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眼神却同样冷硬,两人之间的空气紧绷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迸出火星。
傅总,这个价格,恕我直言,沈斯年慢悠悠地开口,指尖点了点桌上的文件,是在侮辱斯年科技的研发能力,还是……傅氏的资金链,已经紧到需要靠压榨合作伙伴来维系了话语带笑,字字如针。
傅承砚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微微侧过脸,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没有温度,只有精准的指令。像在无声地催促一件趁手的兵器。
我的心猛地一沉,胃里熟悉的酸涩感翻涌上来。又来了。每一次,当他需要在这场不见血的厮杀里占据上风时,我就是他手中那把最华丽也最伤己的刀。
深吸一口气,我闭上眼,强迫自己去回忆。回忆那些……曾经让我深信不疑的温暖碎片。他深夜归家时,带着寒气的怀抱;我生病时,他皱着眉守在床边笨拙喂药的侧脸;还有他第一次发现我周身逸散出金色星尘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足以让我心跳失序的惊艳……
爱意与苦涩交织,像藤蔓缠绕心脏,越勒越紧,带来窒息般的痛楚。
就在这时,奇异的光影开始在会议室内无声流淌。细碎、璀璨、宛如星河碾碎后洒落的金尘,自我周身悄然弥漫开来。它们轻盈跳跃,带着令人心颤的暖意和生命力,瞬间点亮了这间冰冷窒息的会议室,将所有的目光都牢牢吸附过来。连沈斯年眼中那抹游刃有余的讥诮都凝固了,化为纯粹的震撼与……贪婪。
傅承砚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冰冷而笃定。他转回视线,重新看向沈斯年,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压倒性的力量:沈总,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重新评估一下,谁更有资格谈‘价值’
我的指尖在桌下狠狠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那些美得惊心动魄的金尘,每一粒,都是我心头剜下的肉,是我摇摇欲坠的爱在燃烧殆尽前,最后的光华。
2
心死尘灭
谈判在一种近乎魔幻的、被金色星尘笼罩的氛围中结束了。傅承砚大获全胜,沈斯年签下的条款比最初苛刻了整整两成。傅承砚甚至没再看沈斯年一眼,仿佛对方已是脚下尘埃。他起身,动作带着胜利者特有的、不容置喙的强势,径直走到我身边。
做得不错。他低沉的声音落在我耳畔,像羽毛刮过,却激不起半点涟漪。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极其自然地揽住我的腰,带着掌控一切的力度,将我带离座椅。他的动作流畅而亲昵,在外人看来,是丈夫对妻子的爱护。只有紧贴着他身体的我能感受到,那手臂肌肉的紧绷,没有丝毫温情,只有一种宣示所有权般的冰冷禁锢。
他搂着我,在助理们敬畏的注视和沈斯年晦暗不明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穿过走廊,走向他的专属电梯。每一步,都像踩在我早已不堪重负的心尖上。那些逸散在会议室、尚未完全消散的金色星尘,在惨白的廊灯光线下,显得那么刺眼,那么讽刺。
回到顶层那间空旷得能听到回音的豪华公寓,厚重的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傅承砚松开了手,那份刻意的亲昵瞬间抽离。他脱下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意大利进口的真皮沙发上,径直走向吧台,给自己倒了杯琥珀色的烈酒,背影挺拔而冷漠。
下周沈斯年有个私人晚宴,他抿了一口酒,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谈论天气,我需要你出席,状态调整到最好。今晚的效果,勉强合格,但冲击力还不够持续。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最后那根弦,铮然断裂。
原来,在榨干我最后一点价值之后,连一句虚伪的安抚都吝于给予。原来,我在他心里,真的只是一件效果勉强合格的工具。那些曾让我飞蛾扑火的温暖碎片,此刻回想起来,每一片都折射出他精心计算的冷酷棱角。
心口那片被反复剜挖的地方,终于传来一声清晰的、什么东西彻底碎裂的轻响。不是剧痛,而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死寂。很轻,很空。
紧接着,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我周身,那些尚未完全褪去的、如同呼吸般自然存在的柔和光晕——那些代表着我生命热情与爱意的金色星尘,骤然间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像垂死星辰最后的爆燃。然后,光,熄灭了。
前一秒还点缀着细微金芒的空气,瞬间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冰冷。所有的瑰丽、所有的温暖、所有象征着我存在的独特光芒,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
公寓里只剩下顶灯投下的惨白光线,将我和他之间巨大的空间,切割得无比疏离。
傅承砚端着酒杯的手,猛地顿在半空。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瞬间的寂静太过突兀。他缓缓地、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疑惑,转过了身。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精准地落在我身上。当他的视线扫过我空空如也、再无半点光尘萦绕的肩头、发梢时,那双总是深不见底、掌控一切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名为错愕的情绪。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微动了一下。
而我,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迎着他审视的目光,像一个被彻底抽空了灵魂的、苍白的剪影。我的世界,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已经彻底归于黑暗。那些曾经为他而闪烁的星辰,熄灭了。
3
无声蒸发
那晚之后,我和傅承砚之间隔着一片死寂的真空。他依旧早出晚归,公寓里属于他的气息冰冷而稀薄。偶尔在巨大的餐厅相遇,长长的餐桌两端,空气凝滞得能滴下水。他的目光会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像在研究一件突然失灵的精密仪器,探究着那些消失的金尘去了哪里。但他不问。骄傲如他,或许认为这只是暂时的故障,或者,是我不识抬举的又一次闹情绪,等他需要时,自然有办法让我恢复。
他永远不会懂,那不是故障,是死亡。
一周后的清晨,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光斑。我最后一次环顾这个囚禁了我所有爱恋和幻象的华丽牢笼。巨大的衣帽间里,挂满了傅承砚让人送来的当季高定,珠宝在丝绒盒子里闪着冰冷的光。这些曾让我短暂沉迷的物质符号,如今看来,不过是标价昂贵的枷锁。我一件也没带走。只拎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几件自己买的普通衣物,和一张存着微薄积蓄、傅承砚从未在意过的银行卡。
手机被我轻轻放在客厅那光可鉴人的茶几上,屏幕漆黑,像一块沉默的墓碑。切断与他世界的最后一丝物理联系。钥匙也留在旁边,金属碰撞桌面,发出清脆而决绝的一声轻响。
公寓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过去的一切。没有回头。
我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蒸发了。搬进了城北老区一栋墙皮斑驳的筒子楼。楼道狭窄,光线昏暗,空气中飘着经年的油烟和潮湿气味。我的小单间在走廊尽头,只有一扇小窗对着隔壁楼的墙壁。房间小得可怜,放下一张单人床、一张旧书桌和一个简易布衣柜后,几乎就没了转身的空间。墙壁泛黄,墙角甚至能看到雨水洇湿的痕迹。
但这小小的、破旧的空间,却让我感到了久违的安宁。没有无处不在的监控感,没有需要时刻揣测的心思,没有……需要燃烧自己去取悦的人。我找了份书店店员的工作,薪水微薄,但足够养活自己。每天整理书籍,擦拭书架,帮顾客找书,日子简单得像褪了色的老照片,却有种脚踏实地的平静。
我开始学着呼吸没有傅承砚的空气,学着习惯心口那片空荡荡的麻木。偶尔深夜惊醒,看着窗外远处城市璀璨却遥远的灯火,会有一瞬间的恍惚。那个曾经能点亮星尘的苏晚,似乎也跟着那些光一起,死在了那间冰冷的公寓里。
4
焚城之怒
我的消失,起初在傅承砚的世界里,大概只等同于一件趁手工具的暂时遗失,带来些微的不便和恼怒。
一周后,傅氏集团顶楼的总裁办公室,气压低得能冻死人。几个部门高管垂手站着,大气不敢出。傅承砚背对着他们,面朝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整个城市匍匐在脚下的繁华景象,却丝毫映不进他漆黑的眼底。
一周。他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却像淬了冰的刀锋,刮过每个人的耳膜,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不见了监控呢消费记录呢通讯基站呢他猛地转过身,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众人,你们告诉我,她是会飞天,还是会遁地
负责安保的经理额头渗出冷汗:傅总,公寓、公司、常去场所……所有监控都反复排查了,苏小姐最后出现在公寓电梯离开的画面后,就……就再没有有效影像。她没用名下任何一张信用卡、储蓄卡,手机信号最后消失的位置就在公寓附近,之后再无踪迹。像是……像是刻意抹掉了所有痕迹。他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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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意傅承砚咀嚼着这个词,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底却酝酿着骇人的风暴,她凭什么他像是在问下属,更像是在质问那个消失的女人。继续找!把这座城市给我翻过来!所有交通枢纽,酒店民宿,出租屋中介!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挖出来!最后一句几乎是低吼出来,带着一种被冒犯权威的暴怒。
命令下达,傅氏庞大的机器开始不计成本地运转。寻人的悬赏通告悄然覆盖了城市的毛细血管——地铁站广告牌、热门APP的开屏页、甚至出租车顶灯。金额高得令人咋舌。私家侦探像猎犬一样在城市各个角落搜寻。傅氏的人更是如同蝗虫过境,粗暴地拜访所有可能与我有一丝关联的人。我的远房亲戚、早已疏远的同学、甚至只见过几面的花店老板……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骚扰和盘问。
整座城市,因为一个叫苏晚的女人的消失,在傅承砚无形的怒火下,隐隐震动。
5
破门惊魂
筒子楼的日子像缓慢流淌的粘稠糖浆,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我刻意不去看新闻,不用智能手机,只保留了一个最老式的按键机用于工作联系。世界仿佛缩小到了书店和这间小屋之间。
这天轮到我晚班,回到筒子楼下时,夜色已深。路灯昏黄,勉强照亮坑洼的水泥路和墙上层层叠叠的小广告。刚走到单元门口那锈迹斑斑的铁门处,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毫无征兆地攫住了心脏,后背的寒毛瞬间炸起!
不对劲!
太安静了。这个时间点,本该有晚归邻居的脚步声、电视声、孩子的哭闹声。可此刻,整栋楼死寂一片,连平常窜来窜去的野猫都不见了踪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我猛地停住脚步,几乎是本能地转身想跑!
呵。
一声极轻、却冰冷刺骨的嗤笑,从侧后方的阴影里传来。那声音像毒蛇的信子,瞬间舔舐过我的脊椎,带来灭顶的寒意。
阴影里,缓缓踱出一个人影。
傅承砚。
他像是从地狱里踏出的修罗,昂贵的黑色大衣裹挟着室外的寒气,与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昏黄的路灯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衬得更加幽暗、冰冷,翻涌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他身后不远处,影影绰绰站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如同沉默的石像,堵死了所有可能的退路。
跑他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锥,狠狠凿进我的耳膜,苏晚,你觉得,你能跑到哪里去他一步一步走近,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异常清晰,如同丧钟敲响。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逼近,带着毁灭性的气息。他停在我面前一步之遥,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在阴影里。那股熟悉的、冷冽的雪松混合着烟草的气息,此刻闻起来却带着腐朽的死亡味道。
他伸出手,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猛地攫住了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强迫我抬起头,迎上他深渊般的视线。
特效呢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裹着暴戾的寒冰,砸在我脸上,拿出来!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穿透我的瞳孔,揪出那个他需要的、能产生金色星尘的核心。别跟我玩消失!别挑战我的耐心!
下颚传来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呼吸都变得困难。可奇怪的是,心底那片死寂的荒原,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惊起。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
我被迫仰着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因暴怒而显得狰狞的俊脸,用尽全身力气,从被挤压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却异常清晰的音节:
它…死了。
6
机械之心
死了傅承砚像是听到了一个荒谬绝伦的笑话,掐着我下巴的手指猛地又收紧了几分,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他眼底翻涌的风暴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烈焰,烧毁眼前这个竟敢违逆他的存在。苏晚,你当我三岁小孩特效是死的那是你的天赋!是你存在的价值!你告诉我它‘死’了
他猛地甩开手,力道之大让我踉跄着撞在冰冷的铁门框上,后背生疼。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在狭窄破旧的楼道里来回踱了两步,昂贵的皮鞋踩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压抑的声响。昏黄的灯光将他狂躁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好,很好。他停下脚步,倏地转身,眼神锐利如刀锋,重新钉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既然你说它‘死’了……他嘴角勾起一抹令人胆寒的冷笑,那我就让它‘活’过来!
带走!
冰冷的命令砸下。两个如同铁塔般的黑衣保镖立刻上前,动作粗暴地一左一右架住了我的胳膊。他们的手指像铁箍,不容丝毫反抗。我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被拖离了地面,双脚悬空,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破布娃娃,被强行塞进了停在巷口阴影里的那辆加长黑色豪车。
车门砰然关上,隔绝了外面最后一点微光,也隔绝了我所有微弱的希望。
我没有被带回那个冰冷的公寓,而是被带到了一处从未踏足的地方——傅氏集团总部大楼的地下深层。电梯无声地下降,数字不断跳动,最终停在了一个标着高度机密的楼层。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映入眼帘的并非办公室,而是一个巨大的、充满冰冷科技感的实验室。惨白的无影灯照亮了中央一个类似手术台的平台,周围环绕着各种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复杂仪器和巨大屏幕,屏幕上流淌着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和数据流。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的冰冷气味。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垂手肃立,看到傅承砚进来,脸上都带着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傅总,设备已经准备就绪。为首一个头发花白的教授模样的男人上前一步,声音恭敬。
傅承砚的目光扫过那冰冷的平台,最终落在我惨白的脸上,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看着即将被修复的设备的冷酷。
开始。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
不!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巨大的恐惧终于冲破了麻木的屏障,我挣扎起来,声音因极度惊恐而变调。但保镖的力量如同钢铁,我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树。我被强行按倒在冰冷的金属平台上,手腕、脚踝被弹出的合金环瞬间扣死!
傅承砚!你疯了!你不能这样!!我嘶喊着,绝望地看着那个被称为教授的男人拿起一个闪烁着寒光的、布满精密探头的金属头箍。
为了您的安全,请忍耐。教授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机器。冰冷的金属头箍被强行扣在我的头上,瞬间带来的压迫感让我窒息。紧接着,手臂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一根粗长的、连接着不明液体的针管,狠狠地刺入了我的静脉!
冰凉的液体带着一股怪异的灼烧感,迅速涌入血管,冲向四肢百骸!意识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剧烈的眩晕和撕裂般的痛苦瞬间席卷了全身!视野开始模糊、扭曲,耳中充斥着仪器尖锐的蜂鸣和傅承砚模糊而冷酷的命令声:
加大能量输出!我要看到‘特效’!现在!
7
灼痕警告
时间在冰冷的仪器嗡鸣和身体的剧烈痛苦中变得粘稠而模糊。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世纪,那如同要将灵魂撕裂的眩晕感和灼烧感终于如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麻木。
扣在四肢的合金环咔哒一声弹开。束缚解除,身体却沉重得不听使唤。我瘫在冰冷的平台上,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闷痛。眼前依旧有些发花,实验室惨白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
傅总!您看!有反应了!一个研究员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喊了出来。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旁边巨大的主屏幕。只见原本平稳流淌的数据流中,突兀地出现了一小片极其微弱、极其不稳定的金色光点!它们像接触不良的劣质灯泡,时隐时现,闪烁不定,与曾经那些自然流淌、充满生命力的金色星尘判若云泥。然而,仅仅是这一点点人造的微光,就让整个实验室的研究员们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兴奋。
傅承砚一直站在几步开外,像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像,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当屏幕上出现那微弱的光点时,他紧绷的下颌线似乎微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他大步走到平台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深邃的眼眸紧锁在我苍白的脸上,带着审视,更像是在确认一件修复品的功能。
他俯下身,带着雪松与烟草气息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那只骨节分明、曾签下无数商业文件也掌控着我命运的手伸了过来,目标明确——是要触碰我颈侧皮肤下,那刚刚被植入的、散发着微弱人造光芒的特效生成器接口。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皮肤的刹那——
异变陡生!
滋滋——!
一阵强烈到令人牙酸的电流声猛地从我颈侧爆发!紧接着,一道刺目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猩红光芒骤然从接口处迸射出来!像一道灼热的激光,狠狠打在傅承砚伸过来的手指上!
呃!傅承砚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猛地缩回手!
实验室里所有的欢呼和兴奋瞬间冻结,化为一片死寂的惊恐。
傅承砚死死盯着自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那两根修长、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手指尖端,赫然留下了两道清晰的、如同被高温烙铁瞬间灼烫过的焦黑痕迹!皮肤碳化,边缘还带着诡异的暗红,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皮肉烧焦的刺鼻气味。
他抬起头,眼神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翻涌着震惊、暴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工具反噬的茫然。他死死盯着我颈侧那个刚刚伤了他的接口,那里,微弱的金色光点早已消失无踪,只有一圈灼烧后的暗红印记。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在死寂的实验室中突兀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警告:检测到非真心载体强行接触。情感模拟模块启动强制防御机制。能量反噬。警告:非真心载体,无法激活核心共鸣。】
8
碎钻囚笼
傅氏集团成立三十周年的庆典晚宴,包下了城中最高端酒店整层宴会厅。水晶吊灯折射出无数炫目的光点,将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名流们笼罩在一种浮华的梦境里。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水、雪茄和香槟的气息。这里是傅承砚权力版图的核心展示场。
我被两个女保镖陪同着,坐在宴会厅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她们的存在并非保护,而是监视。我穿着一件傅承砚让人送来的香槟色礼服,剪裁完美,价值不菲,却像一件不合身的戏服,勒得我喘不过气。颈侧那个被植入特效生成器的地方,皮肤下似乎还残留着冰冷的异物感和灼痛后的麻木。屏幕上的警告音——非真心载体——如同魔咒,日夜在脑中回响。
傅承砚无疑是今晚的绝对主角。他端着酒杯,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方大佬之间,接受着或真或假的恭维,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属于胜利者的微笑。一身纯黑的高定西装将他衬得愈发挺拔冷峻,气度非凡,仿佛几天前实验室里那瞬间的狼狈与震惊从未发生。
然而,只有一直被迫注视着他的我,才能捕捉到那完美面具下的细微裂痕。他与人交谈时,目光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扫过我的方向,眼神深处藏着一丝焦躁和不易察觉的……急切握着酒杯的手指,会无意识地摩挲着食指上那枚用来遮挡灼痕的铂金宽戒。那点焦黑,成了他无往不利的人生中,第一道无法轻易抹去的耻辱印记。
晚宴渐入高潮,气氛被推至顶点。司仪热情洋溢地邀请傅承砚上台致辞。
他从容地放下酒杯,在万众瞩目下走上流光溢彩的舞台。追光灯打在他身上,如同神祇临凡。他的致辞简短有力,充满了对过去的总结和对未来的野心展望,赢得满场掌声。就在掌声稍歇,众人以为他要下台时,他却站在原地没动。
他深邃的目光,穿透耀眼的灯光,精准地锁定了角落里的我。
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我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带着好奇、探究、以及各种复杂的意味。
今晚,除了庆祝傅氏的里程碑,傅承砚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郑重,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微微抬手示意。
舞台中央,一个水晶展示台缓缓升起。聚光灯瞬间汇聚其上,照亮了台面上一个打开的深蓝色天鹅绒首饰盒。
盒子里,一枚戒指静静躺在那里。主钻是一颗硕大的、纯净无瑕的艳彩蓝钻,切割成完美的水滴形,在灯光下折射出深邃如海洋般的璀璨火彩,美得惊心动魄,也昂贵得令人窒息。周围密镶的无色钻石如同众星捧月,更衬得主钻尊贵非凡。全场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无数道目光被那稀世珍宝牢牢吸住。
傅承砚拿起那枚戒指,走下舞台。锃亮的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压迫的叩响。他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像摩西分开红海,一步步,径直向我走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带着惊羡、嫉妒、看好戏的兴奋。
最终,他停在了我的面前。
距离如此之近,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看到他眼底深处翻涌的、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势在必得的掌控欲,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还有……那晚被灼伤后残留的、被冒犯的余怒
下一秒,在所有人震惊到失语的目光中,在无数手机摄像头无声对准的聚焦下,傅承砚,这位站在金字塔尖、习惯了俯瞰众生的商业帝王,竟然——
屈膝。
他的右膝,笔挺的黑色西裤,重重地落了下去!
然而,落点并非光滑的地板。
哗啦——!
一声刺耳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骤然炸响!
他膝盖落下的地方,恰好是一处为了装饰而散落着细碎水晶装饰物的区域!那些尖锐、透明、边缘锋利的小碎片,在他膝盖落下的瞬间,被巨大的力量碾得粉碎!细小的玻璃渣甚至飞溅起来,在灯光下闪着残忍的寒光!
啊!周围有女士发出了短促的惊呼。
傅承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眉头瞬间蹙起,额角似乎有青筋隐现。但他硬生生忍住了那瞬间的剧痛,甚至没有去看自己那被碎玻璃刺穿的西裤膝盖处可能渗出的血迹。他的目光,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牢牢锁在我的脸上,仿佛在确认我脸上的每一丝细微表情。
他举起手中那枚价值连城的蓝钻戒指,在无数倒吸冷气和闪光灯疯狂闪烁的背景下,用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甚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厉声音,穿透了整个死寂的宴会厅:
苏晚,回来。嫁给我。
9
投影湮灭
时间仿佛在傅承砚跪下的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水晶碎片在惨白的聚光灯下闪烁着细碎而残忍的光,像无数只冰冷的眼睛,嘲弄着这场荒谬绝伦的求婚。他膝盖处深色的西裤布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洇开一小片更深的、粘稠的暗色——那是血。
宴会厅死寂得可怕。数百道目光如同实质的针,扎在我裸露的皮肤上。闪光灯依旧在疯狂闪烁,无声地记录着这足以引爆所有社交媒体的惊世一幕。空气里昂贵的香水味混杂着血腥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傅承砚举着那枚刺眼的蓝钻,手臂稳如磐石,仿佛感觉不到膝盖刺骨的疼痛。他的眼神像淬了火的铁钩,死死钉在我脸上,里面有孤注一掷的疯狂,有不容置疑的掌控,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被逼至绝境的恐慌
他在赌。赌这枚价值连城的钻石,赌这惊天一跪的诚意,赌这万众瞩目的压迫,能逼我低头,能重新激活那个该死的特效,能挽回他傅承砚从未有过的挫败!
我的视线,缓缓地从那枚刺目的蓝钻,移到他膝盖下那片正在蔓延的暗红,再移到他那双翻涌着风暴、却唯独没有一丝真正温度的眼睛上。
心口那片早已化为死灰的荒原,连一丝火星都没有溅起。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悲悯的平静。
傅承砚,我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奇异地穿透了这片死寂,清晰地回荡在偌大的空间里,像冰珠砸落玉盘。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他瞳孔猛地一缩,举着戒指的手几不可察地绷紧。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如同宣判:
特效,是心的投影。
它死了。
被你亲手杀死的。
你用光了我所有的爱,一滴都不剩了。
现在,我的目光扫过他膝盖下那片刺目的红,带着一丝苍凉的嘲讽,你流的这点血,又算得了什么呢
什么!傅承砚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那副掌控一切的冰冷面具终于彻底碎裂!震惊、难以置信、被当众羞辱的暴怒,在他眼中疯狂交织,最终化为一片毁灭性的赤红!他猛地抬起另一只手,不管不顾地就要抓向我的手臂,动作带着摧毁一切的狠戾!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的那一刹那——
滋滋滋——!!
一阵比在实验室里更加狂暴、更加刺耳的电流声猛地从我颈侧那个冰冷的接口处爆发出来!这一次,不再是警告性的红光,而是一道极其刺目、带着毁灭气息的、近乎纯白的高能电弧!如同一条愤怒的银蛇,骤然撕裂空气,带着灼热的气浪,狠狠劈向傅承砚抓来的那只手!
呃啊——!傅承砚发出一声痛苦到扭曲的嘶吼,整条手臂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剧震,猛地缩回!他整个人被那巨大的力量带得向后一个趔趄,狼狈地用手撑住地面才没完全摔倒。
他那只试图抓我的手,掌心向上摊开在灯光下。掌心一片焦黑!皮肤碳化,边缘翻卷,甚至能看到底下鲜红的血肉!比之前指腹的灼痕要严重十倍!刺鼻的皮肉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冰冷的、毫无情感的机械合成音,以最大音量,无比清晰地响彻了整个死寂的宴会厅,如同最终审判:
【最高级警告!非真心载体强行接触!情感模拟核心遭受致命污染!】
【强制清除程序启动——】
【情感投影模块……永久性损毁。】
【核心载体……彻底剥离。】
【系统……永久关闭。】
随着这最后的宣告,颈侧那个一直存在的、冰冷的异物感和微弱的能量流动感,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了。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连根拔起,彻底抽离。留下的,只有一片纯粹的、属于我自己的、带着伤痕的空无。
10
归尘之路
那场世纪闹剧般的求婚最终如何收场,我不知道。在傅承砚被那道恐怖的电弧击中、狼狈倒地,整个宴会厅陷入一片尖叫、混乱和闪光灯癫狂的海洋时,我像一尾挣脱了渔网的鱼,在人群的缝隙和混乱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金碧辉煌的牢笼。
没有回筒子楼。傅承砚的势力如同天罗地网,那里不再安全。我用仅剩的一点现金,坐上了深夜开往南方小镇的长途大巴。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飞速倒退,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和连绵的山影取代。我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疲惫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四肢百骸。颈侧,那片皮肤光滑平整,只留下一道极其细微的、手术后的浅色痕迹,像一道愈合的旧伤疤。曾经冰冷嵌入的异物感,连同那噩梦般的特效能力,都随着那一声永久关闭,彻底烟消云散。
身心俱疲,意识在颠簸中沉入一片混沌。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手机震动惊醒。是那个老旧的按键机。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晓晓。我的心猛地一揪,按下接听键。
晚晚!晚晚你怎么样你在哪我看到新闻了!那个混蛋他……林晓晓带着哭腔的、焦急万分的声音像炮弹一样砸过来。
晓晓,我打断她,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我没事。我在离开的路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离开好,离开那个王八蛋!永远别回来!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新闻都炸了!傅承砚跪玻璃渣求婚被拒,还被神秘电流烧伤!视频传得到处都是!现在所有人都在扒那个‘特效’是什么,都在骂他活该!说他疯了!傅氏的股票开盘就暴跌!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快意。
我静静地听着,车窗外的黑暗里,零星有昏黄的灯火掠过。心里那片荒原依旧平静无波。他的狼狈,他的损失,他的声名狼藉……都激不起一丝涟漪了。
晓晓,我轻轻开口,目光投向车窗外越来越稀疏的灯火,远处隐隐显出小镇朦胧的轮廓,都过去了。
挂断电话,大巴车缓缓驶入终点站。一个依山傍水、笼罩在薄薄晨雾中的南方小镇。空气潮湿,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石板路湿漉漉的,两旁是低矮的老房子,白墙黛瓦,檐角挂着水珠。早起的人家飘出炊烟,有老人坐在门口的小竹椅上,安静地抽着旱烟。
我拎着那个半旧的帆布包,踏上微凉的石板路。脚步有些虚浮,但每一步落下,都无比踏实。这里没有傅承砚,没有冰冷的实验室,没有觥觥交错的浮华。只有宁静的生活本身。
在一家临河、挂着青旅牌子的老房子前停下。老板娘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妇人,看到我,热情地招呼:姑娘,住店
嗯,我点点头,露出一个长途跋涉后疲惫却轻松的笑容,麻烦您,我想长住。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走进小小的天井。墙角,一株不知名的野草,在湿润的石缝里,悄然探出一抹新绿,嫩得几乎透明。它不需要任何人的注视,不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只是安静地、自顾自地生长着。
我深深吸了一口这带着水汽的、自由的空气。
身后,那扇沉重的、沾满了血与尘的大门,终于彻底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