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车祸后绑定死遁系统。
系统冷笑:想活命让渣老公悔到撕心裂肺,每滴眼泪都是你的续命药!。
丈夫陆沉舟照例羞辱:你连她的头发丝都比不上!当晚她却收到系统提示:【陆沉舟悔意值+120,原因:你藏起的离婚协议】
她咳着血笑:痛就好。
他暗中调全球专家为她治病,她误以为他逼死她换白月光生路。
直到生日宴她听见真相:陆总为逼您治疗,才演戏刺激您就医啊!
她倒下瞬间,他徒手砸碎防弹玻璃,血手颤抖捂住她吐出的鲜血:苏窈,不准死!
急救室外他哭得像个绝望孩子:用我的命换她的…求你了系统。
冰冷的机械音突然响起:宿主陆沉舟,您的‘追妻火葬场’系统请求与苏窈女士的‘死遁系统’…联网。
1
残局的开端与冰冷的任务
刺鼻的消毒水味,像细密的针,一下下扎着苏窈的神经。眼前的白炽灯模糊晃动,最终聚拢成惨白的天花板轮廓。她还活着那场刺耳的刹车声和金属扭曲的巨响还粘在耳膜上,挥之不去。
哼,醒了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完全非人的电子合成音直接在她脑海里响起,尖锐得如同指甲刮过玻璃,检测到生命体征极度微弱,系统强行激活绑定。编号A076,宿主苏窈,欢迎使用‘死遁系统’。
苏窈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从病床上弹起来,可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连动一下手指都牵扯出五脏六腑移位的剧痛。
别激动,要掉血了。系统音冰冷而刻薄,你运气‘很好’。癌细胞晚期扩散再加上那场华丽的车祸大礼包,阎王爷的生死簿上,你的名字墨迹都还没干透。
苏窈张了张嘴,喉咙里火烧火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有粗砺的嗬嗬声。
想活下去系统带着一丝恶劣的玩味,简单。让那个恨不得你立刻消失的丈夫——陆沉舟,对你悔,对你痛,痛到撕心裂肺,痛到肝肠寸断!每滴因你而流的眼泪都是你的续命药水!懂了吗,苏女士收集足够的悔意值,你就能买命!
荒谬。巨大的荒谬感冲击着苏窈残存的理智。车祸没死,癌症先至。活命的代价,竟然是要那个把她弃如敝履的男人…为她痛哭流涕
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冷硬的脚步声砸在地上,也砸在苏窈混沌的心上。
修长挺拔的身影带着一身寒夜的气息,堵在了门口的光线里。陆沉舟。她的丈夫。裁剪完美的昂贵西装裹着他拒人千里的冷漠轮廓。
他一步步走近,昂贵的皮鞋敲击瓷砖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病房里如同倒计时的丧钟。
苏窈的心跳,在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和男人迫近的身影中,沉到了谷底。
他没有关心,没有询问,甚至吝啬于投给她一个真正意义的注视。那冰封般的目光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一掠而过,最终落在窗边插着一束新鲜百合一角,那花娇嫩欲滴,扎眼得与病房格格不入。
醒了声音是淬了霜的刀,命够硬的。没有丝毫暖意,只有一种事不愿其成的漠然。他的目光落在桌上护士不小心遗落的几缕长卷假发丝上,嘴角竟扯出一丝无比扎心的讽笑,这种廉价劣质的头发,看着都反胃。你身上,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如。林茜柔顺的头发从来只用…
后面的话苏窈自动屏蔽了。又是林茜。那个像幽魂一样横亘在她和陆沉舟之间整整两年的名字。心脏骤然缩紧,是熟悉的绞痛感,比车祸撞击残留的钝痛更甚。
她手指在被单下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剧烈的咳嗽猝不及防地席卷了她,瘦削的肩膀猛烈地颤抖,每一次痉挛都像是要把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榨干。眼前金星乱冒,耳膜嗡鸣,她甚至尝到了喉咙深处涌上的、淡淡的、令人心悸的铁锈腥甜。
咳咳……咳咳咳……她咳得蜷缩起来,单薄的病号服贴在嶙峋的脊骨上,像一张残破的帆。
那双曾无数次在深夜让她渴望靠近的皮鞋停在床边。没有安慰,没有递水,更遑论拍抚后背。陆沉舟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神,像在看一场与他毫无关系的、索然无味的表演。等苏窈的咳嗽稍歇,急促地喘着气,他冰珠般的话语才再次落下,精准地砸碎她仅存的一点侥幸。
既然命没丢,正好。他无视她的狼狈,从随身带来的真皮文件包里唰地抽出一份文件,随意地甩在她触手可及的白色被子上,像丢弃一份垃圾。林茜在国外的治疗不能等。她那个型号的肾源,只有你的数据完全匹配。签了它。
白色的纸张,印着冰冷的黑色字体。自愿捐肾协议。
苏窈的目光落在那冰冷的标题上,眼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了一下。铁锈般的腥甜再次涌上喉头,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她甚至能感觉到身体深处,那个被癌细胞啃噬着的、即将被替换出去的器官传来一阵细微尖锐的、代表死亡的痉挛。
就在这一刻,脑海中那个该死的、冰冷刻薄的系统音突然异常亢奋地尖叫起来,带着某种诡异的、发现猎物的狂喜:滴滴滴!检测到宿主情绪强烈波动!对指定目标产生深层负面联想关联!首次锚定目标‘陆沉舟’!
系统音顿了顿,像是在接收信号,接着以一种极其清晰、故意在她颅内回荡的分贝值报出:悔意值到账!点数:+120!原因分析关键词:【你藏起的离婚协议】。宿主生命维持时效延长:……1分钟。
+120离婚协议
苏窈沾着冷汗的手指,下意识地、极其隐蔽地隔着薄薄的病号服,按住了衣服左下侧的口袋。那份她偷偷拟好、打算在某个合适时机抛出的离婚协议,就藏在那里,被他发现了这就是他此刻悔意的来源可笑!发现她想先一步摆脱他,所以后悔了不是心疼她的伤,更不是不舍她的命,只是因为不甘心被她遗弃
哈!苏窈心底爆发出无声的狂笑。巨大的讽刺如同淬毒的藤蔓,瞬间绞紧了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竟滋生出一股近乎残忍的快意。
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没有扎针的右手,却不是去碰那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捐肾协议,而是无比吃力地探入病号服的左侧口袋。指尖触碰到另一份折叠得异常平整、却带着自己最后体温的纸张。
噗……一声轻微的闷咳,一丝猩红终于不受控制地从她苍白的唇角溢出,迅速在白被单上晕开一小朵刺目的梅花。
陆沉舟的眉峰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什么,快得如同幻觉。
苏窈沾着自己鲜血的手指,捏住了口袋里的那份文件。她抬起眼,望着眼前这个冷峻如高岭寒松的男人,脸上绽开一个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的、虚弱又极端诡异的笑容。她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字字带着血的腥甜:陆沉舟……鲜血顺着她的下巴滑落。
她左手按住左侧胸口,那里面是诊断书,右手捏着口袋里的纸,右边是离婚协议。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陆沉舟深邃却冰冷的眼底。
左边口袋,她一字一顿,像钝刀割肉,是我的诊断书。她又用力捏了捏右边口袋,右边口袋……是离婚协议。
她慢慢地把那份沾着自己鲜血、染上暗红指印的离婚协议,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从右边口袋里抽了出来,几乎耗尽了仅存的力气。薄薄的两份文件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
左边,是命运判我死刑。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弥留的低语,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右边……是你判我死刑。
她捏着右边那份离婚协议的手指陡然松开,任由那份沾染着她血迹、象征着彻底了断的文件,飘落在刚才那份自愿捐肾协议上。白纸、黑字、红印,触目惊心。
最后一点余力被抽空,苏窈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陆沉舟,那笑容扭曲却带着大彻大悟后的平静决绝:这婚,离不离这肾……她几乎是用气音挤出最后的字眼,你……还要不要
惨白的灯光下,两份死亡宣告般的文件叠在一起,女人唇边的刺目鲜血和被单上的点点殷红,交织成一副触目惊心的末日图景。
陆沉舟挺拔的身躯骤然僵直。他向来精准控制面部肌肉的能力,在这一刻出现了致命的裂隙。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冰眸,瞳孔在极其细微地放大,有什么东西从冰层下迅猛冲撞出来,带着足以撼动他整个人基座的、狂暴的震惊。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又在下一秒被某个巨锤狠狠砸碎。
2
隐形的战场与回响的悔意值
冰冷刺骨的眼神如同实质的针,狠狠刺向病床上仿佛已经被抽空了生命力的苏窈。那份染血的离婚协议,落在自愿捐肾协议的上面,像一个鲜血淋漓的巨大嘲讽。陆沉舟薄唇抿成一条淬了毒的刀锋。
你倒是擅长打乱计划。每个字都像是冰珠,狠狠砸在地面,用一张破纸和一点血来威胁我苏窈,你高看自己了。这戏,演得拙劣。
他没有去碰那两份文件,甚至不屑于再多看一眼,转身,带着一身几乎将室内气温冻裂的寒气,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没有一丝停顿,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更遑论流连或回望。门被他用力甩上,砰的一声巨响,隔绝了整个冰冷的空间。震得苏窈耳膜嗡鸣,也震得天花板上那盏惨白的灯管都在嗡嗡作响。
病房里彻底陷入死寂。只有监护仪规律的、冰冷的滴答声,在宣告着一具残躯的存在。
系统那刻薄的电子音带着一种欠揍的亢奋再次刷屏,像是在庆祝一场胜利:[Ding!宿主精彩操作!渣男暴击成功!目标陆沉舟情绪剧烈波动,二次锚定!悔意值到账……+250!]
冰冷的数字在苏窈意识里跳动。250因为她的威胁还是因为那点血苏窈疲惫地闭上眼,身体深处的剧痛像一波波海啸将她吞没。她不在乎了。这点靠别人痛苦买来的命,更像是一个恶毒的诅咒。
呵……痛就好。她在心底低语,嘴角微弱地向上扯了一下,鲜血再一次悄然染红她的齿缝。陆沉舟那拙劣演戏的指责在脑中回荡。是,她在演。演心如死灰,演决绝赴死。可这戏台,何尝不是他亲手搭起来的当现实只剩下绝境,不演,她连一分钟都活不下去。每一点滴落他身上的悔意,都是他亲手种下的荆棘,她只是踩上去,踩得更用力一些罢了。
夜色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沉重地笼罩着沉园——陆氏主宅庞大而空旷得让人心悸的书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璀璨灯火,繁华喧嚣被厚厚的隔音玻璃隔绝在外,室内只剩下一种坟墓般的寂静。
陆沉舟陷在宽大的黑色真皮座椅里,指间捏着一份文件,正是那份沾染着苏窈暗红指印的离婚协议。纸张边缘被他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力道之大,几乎要捻出粉末。
他另一只手正接听着电话,声线是惯常的冷硬,如同冰面下的潜流:西雅图的格林威尔团队,不管用什么办法,立刻请过来。专机过去接,落地即付定金。
顿了一秒,补充的指令不带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国内所有针对骨髓移植的顶尖实验室资源,不计代价,全部为我服务。
声音穿透厚重的隔音门,清晰无误地传入门外垂手侍立的林薇耳中。
林薇低着头,浓密的眼睫遮住了眸底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她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安静地等待着。她清楚自己老板每一个指令的重量,也隐约猜到了这些指令背后的唯一指向。
电话挂断。死寂重新蔓延。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陆沉舟没有任何示意,林薇却像收到了无声的指令,端着托盘无声地走了进去。托盘上,一杯冰水,纹丝不动。这是陆沉舟深夜工作的习惯。
她走近,将冰水放在宽大的实木书桌上,目光不可避免地扫过陆沉舟面前摊开的东西——几份极厚的医疗诊断报告,还有……那抹刺眼的、已经干涸成深褐色的指印。
林薇的心脏猛地被攥紧了一下。她认得那纸张的样式和排版。是她三天前亲自送去给苏窈的……离婚协议模板。怎么会在这里还沾了……苏小姐的血
就在林薇的视线停顿的那一瞬,坐在高背椅上的男人突然动了。如同暴起的猎豹,带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戾气!他猛地伸手抄起林薇刚刚放下的那杯冰水,没有丝毫犹豫,朝着对面昂贵厚重的防弹玻璃幕墙狠狠砸了过去!
哗啦——砰——!
玻璃杯撞在坚不可摧的防弹玻璃上,瞬间粉身碎骨!冰冷的水混合着细碎的玻璃渣,如同绝望的烟花般四下迸溅!在书房上方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炫目的、破碎的光芒。有几滴水和碎冰晶甚至溅到了林薇的脸颊上,带来刺骨的凉意。
巨大的声响在死寂的书房里炸开,连墙壁都仿佛在微微震颤。
陆沉舟猛地转过身,猩红暴戾的眼底如同被激怒的困兽,死死钉在林薇因惊骇而苍白的脸上。那眼神没有丝毫理智可言,只有一种毁灭一切的狂躁。
谁让你放进来的!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到了极致,如同被砂纸狠狠磨过,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狂风骤雨,这——是——什——么!
修长有力的手指,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指向了桌上那份血迹斑斑的离婚协议。指尖离那抹深褐不过寸许,却仿佛隔着滚烫的岩浆,始终没有真正触碰到。
林薇呼吸停滞,血液几乎瞬间凉透。她知道老板的情绪一直如潜藏在冰层下的熔岩,但如此失控的爆发,前所未有。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立刻低下头:对不起陆总!是我失职!这份文件……我立刻处理掉!她伸手就要去拿那份承载着绝望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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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动它!
一声更凶厉的暴喝!陆沉舟的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厚重的实木书桌发出沉闷的呻吟,桌面上所有的东西都跟着一跳。那份协议被震得掀开了一角,露出了最末尾——那本该由他签署的位置,现在空白处,只有一个歪歪扭扭、带着浓浓病弱气息的、苏字的半边部首,带着绝望的猩红,凝固在那里。显然是在病房里,她被病痛和愤怒折磨得无法下笔时,仅能落下的潦草印记。
陆沉舟充血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个小小的、浸透血色的苏字上。
一股强烈的、夹杂着腥甜的铁锈味毫无预兆地涌上林薇的喉咙口。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用尽全力才压制住那股呕意和战栗。她几乎不敢看老板此刻的表情。
滚。
一个冰冷的、仿佛从牙缝里挤出的字。
林薇如蒙大赦,一秒也不敢停留,以最快的速度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书房沉重的门。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空间。
就在门合拢的瞬间,书房内爆发出更加猛烈的破坏声!沉重的檀木镇尺被狠狠砸在墙壁昂贵的浮雕上!坚硬的木质材料四散飞溅!昂贵的水晶烟灰缸撞在壁炉冰冷的石材边缘,瞬间裂成无数闪光的碎片,如同散落的星辰尸体!文件被狂躁地扫落一地,纸张飞扬如雪白的祭品。
男人暴戾痛苦的嘶吼被厚重的隔音层紧紧包裹,连一丝余波都未曾泄露。
唯有林薇,背脊紧紧抵着冰冷坚硬的门板,清晰地感受到那门板后面传来的、隔着厚厚硬木依旧清晰的、沉闷而疯狂的撞击震动。每一次震动都带着主人濒临崩溃的绝望力量,狠狠撞击着她的心脏。
她的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冰冷的汗。巨大的恐惧退潮后,另一种更沉重的东西浮了上来。作为离风暴中心最近的人,她太清楚了。陆总那些冰冷的指令背后,是足以颠覆陆氏根基的、投向未知医疗领域的庞大支出。他几乎是在倾尽一切去赌一个渺茫的希望。而这一切,那个躺在病房里咳血的苏小姐,根本毫不知情,甚至可能充满了……恨意。
林薇缓缓抬起汗湿的手,看着指尖刚才被书桌边缘划破渗出的细小血珠。心里有个声音在尖啸:这个可怕的死局……到底该怎么办
3
玫瑰的利刺与隐秘的针尖
苏窈出院那天,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她独自一人,拒绝了所有的护送安排——无论是陆沉舟暗中派来的,还是沈聿医生忧心忡忡提出的。一辆最普通的网约车停在了沉园森严又冰冷的大门外。司机有些不安地瞥了一眼那巨大的铁门和门内延伸的、如同皇家林园的奢华景观,又看看后座那位脸色白得如同新雪的年轻女子,小声问:小姐,真的……是这里
嗯。苏窈付了钱,拉开车门。深秋湿冷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身上的薄外套根本抵挡不住寒意,激得她又是一阵沉闷的咳嗽。
她站定在紧闭的巨大雕花铁门前。抬头望去,这座华丽得如同皇家宫殿的家,每一扇窗户都黑洞洞的,没有任何为她亮起的光。像是巨兽冰冷的、拒绝吞噬她的唇。
滴!
脑海里系统音准时骚扰:[宿主主动增加生存挑战难度符合收集策略。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关联性强。悔意值小幅度+80,累计生命维持时间……延长中。]
又来了。苏窈麻木地扯了下嘴角。连自己回家都能触发他的悔意这系统怕不是个碰瓷专业户。她不需要这些从陆沉舟情绪垃圾场里捡来的破烂时间。她只想知道,在她死之前,能不能彻底割断这根已经腐烂发臭的脐带。她需要他彻底放弃换肾的想法,至少在她还有口气离开这里之前。
大门的感应识别系统缓慢启动,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如同巨兽不情愿地张开牙关。苏窈裹紧了衣服,独自走进这片空寂无声的豪华囚笼。她的行李箱很小,轮子滚过冰冷的石径,发出微弱的空洞回声。
门厅巨大奢华的水晶吊灯没有亮,管家陈叔垂手立在一旁,脸上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太太,您回来了先生他……
不用说了,陈叔。苏窈的声音很轻,打断了管家后面的话。她已经看到了。客厅深处那片会客区域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大门站立着那个让她无数次噩梦惊醒的身影。陆沉舟穿着深灰色家居服,背影挺拔依旧,却莫名透出一股沉重的压抑感。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枯寂秋景,暗沉的背景更加重了他身周的孤冷。
苏窈的脚步停住。她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像看着一座永远无法融化的雪山之巅。
就在此时,一个陌生的、柔媚入骨的女声毫无征兆地插了进来,带着刻意的甜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沉舟是你太太回来了吗怎么不请她进来坐呀
苏窈的心脏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这声音……她猝然转头,目光如利箭般射向客厅的另一侧。
会客区那张价值不菲的沙发上,斜倚着一个年轻女人。微卷的栗色长发柔顺地垂在肩头,精致的鹅蛋脸,正是她手机搜索过无数次的、陆沉舟心尖上的白月光——林茜本人!林茜穿着一身明显昂贵的高级定制针织裙,外面披着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羊绒披肩,整个人慵懒而舒展,和苍白瘦弱的苏窈形成了刺眼至极的对比。
林茜的目光与苏窈在空中相接。那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得意、挑衅和看戏般的揶揄,旋即被她完美地掩藏起来,只留下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你就是苏小姐吧听沉舟提过,你身体不太好。她声音带着一种天生的柔弱感,听起来楚楚可怜,真抱歉这个时候过来打扰,实在是国外的治疗方案遇到点瓶颈,医生强烈建议我回来做最精细的匹配筛选,毕竟……要救命的事嘛,沉舟说绝对不能马虎。
她说着,目光自然而然地、带着依恋地飘向落地窗前始终沉默如山的陆沉舟。
不能马虎……救命……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苏窈的心口上。林茜身上那股昂贵的甜腻香气飘过来,与医院消毒水的冰冷和苏窈身上的药味混杂在一起,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终究是一步都等不得!那个躺在医院里被她吐出的血染红的离婚协议,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他还留着她,就是要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去填他心上人的命!
尖锐的耳鸣再次袭来,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苏窈扶住玄关冰冷的墙壁,指甲用力抠进坚硬大理石的缝隙。她在心里对着那个幸灾乐祸的系统嘶吼:[滚!滚开!谁要他的破悔意!给我屏蔽他!]
此刻任何来自陆沉舟的情绪波动,对她来说都是最恶毒的羞辱。他对着林茜那副深情款款、千依百顺的样子,和她这个快要烂掉的药引相比,巨大的落差和屈辱感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烙着她的神经末梢。
她的沉默和摇摇欲坠,显然极大地取悦了林茜。林茜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带着一丝怜悯的叹息:苏小姐脸色真的很差呢,要不……去躺会儿吧我这边还要和沉舟好好聊聊筛选流程细节呢。哦对了,沉舟……
她话锋一转,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上次说给我买的那个岛上的小别墅,投资协议带来了吗放在哪了
陆沉舟终于动了。他从窗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门口扶着墙壁,单薄得像是随时会被风吹倒的苏窈身上。那双如寒潭深渊的眸子,里面没有任何内容,冰冷、空洞,仿佛穿透了一片虚无的空气。林茜的话,像是完全没有进他的耳朵。
他没有走向林茜,也没有走向苏窈。只是对着恭立在角落,脸色异常难看的林薇冷冷地、毫无温度地吩咐:林秘书,带客人去侧厅。
客人苏窈的指尖深深抠进冰冷的墙壁缝隙,几乎能感觉到石屑刺入皮肉。哈!她苏窈在这个家里,连客人的身份都不如了!连最后一点遮羞布都撕得干干净净!
林茜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似乎有点意外陆沉舟的反应。但她到底段位不低,立刻又换上了更温柔体贴的笑容:好的呢。辛苦林秘书了。苏小姐,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别多想。
说完,扶着沙发的扶手优雅起身,在陆沉舟身后投去一瞥,眼神复杂,随即跟着林薇朝侧厅走去。
巨大的主客厅里,只剩下苏窈和陆沉舟。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冰棱在凝结,碰撞,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苏窈挺直了脊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在那冰锥般的目光下瘫倒。她拖着那个小小的行李箱,像拖着自己最后的尊严和倔强,一步一步,艰难地绕过那个男人,走向通往二楼卧房的旋梯。每上一级台阶,肺部的撕裂感和冰冷的屈辱都在叫嚣。
就在她的脚踏上楼梯第二个台阶的时候,背后,那个冰冷的、没有任何波澜的声音响起:
协议。
他目光落在她纤细到易折的脖颈上,不带任何情绪地陈述着要求,你还没签。明天是最后期限。
这声音不高,但在巨大的空间里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死刑判决的冰冷回音。
苏窈的脚步猛然顿住。那一瞬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瞬冰冷地倒灌回四肢百骸,冻得她止不住地颤抖。
她没有回头。只是肩膀难以抑制地、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下一秒,她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抬脚狠狠踏在下一级台阶上!木质楼梯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响,像是在回应主人滔天的怒火和绝死的决心。她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燃尽所有也要保持尊严的濒死天鹅,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处。
陆沉舟依旧站在原地,挺拔的背影如同一尊失去温度的金属雕像,只有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指,指关节因为过分用力而泛出毫无生气的青白。
4
血色礼物与撕裂的真相
陆沉舟的生日宴定在了市中心六星级酒店的云端顶层。
夜幕下,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铺陈开来的城市璀璨星河,流光溢彩,宛如镶嵌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水晶灯折射的光芒璀璨得令人眩晕。舒缓悠扬的小提琴在空气中流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这是一场专为帝国君王陆沉舟打造的顶级名利场,奢靡华丽到了极致。
苏窈走进宴会厅时,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在冷空气的包裹中隐隐作痛。她穿着一袭墨绿色的丝绒礼服裙,露出的锁骨清晰得硌人。脸上是精心画过的淡妆,遮不住眉宇间浓得化不开的病气与疲惫。她像个强行被嵌入这幅浮华画卷的、格格不入的标本。她的出现,如同热油锅里溅入一滴冷水,原本和谐融洽的氛围瞬间一滞。
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怜悯、甚至一丝幸灾乐祸瞬间聚焦在她身上。那些目光里写满了无声的嘲讽:看,那个命不久矣的正宫娘娘。林茜小姐的救生筏。
陆沉舟就站在大厅的中心,众星捧月的位置。一身私人订制的纯黑色西装,将他衬得愈发挺拔孤冷,气场强大得如同掌控一切的君王。水晶灯的光芒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明暗交错,看不清眼底的波澜。林茜穿着一身洁白无瑕、缀满细钻的晚礼服,小鸟依人般地站在他身旁半步之遥的位置,带着矜持得体的笑容,应付着周围人的恭维赞美。她那头被陆沉舟无数次用柔顺来贬斥苏窈的栗色卷发,在灯光下闪烁着健康而充满生机的光泽。
苏窈深吸一口气,那冰凉的气息刺得肺部针扎般的疼。她握紧了手指,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她扬起下巴,强撑起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傲慢,一步步走向那个光芒万丈的漩涡中心。
越靠近,林茜那刻意放大的、带着惊喜与亲昵的话语就越发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沉舟!天哪!这个不是之前F国拍卖会上被匿名拍走那个‘希望之星’蓝钻胸针吗你真把它买来了只为了让国内的设计师给我重新设计成发夹这……这太贵重了!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林茜捂着嘴,眼神里闪着激动的光芒,脸颊恰到好处地泛红。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艳羡声。
陆沉舟没有应声,只是微微侧过头,下颌的线条在璀璨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冷硬。他对旁边侍立的林薇示意了一下。
林薇立刻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动作却恭敬无比地打开了随身提着的一个深蓝色天鹅绒盒子。里面,一枚流光溢彩、设计极为繁复华丽的钻石发夹静静地躺在黑色丝绒衬垫上,最大的一颗蓝色主钻在聚光灯下折射出令人心醉神迷、也心碎如渣的幽蓝光芒。
哇——!
天呐,这得多少钱
陆总真是把林小姐宠上天了!
真正的顶奢!羡慕不来!
惊叹声此起彼伏。林茜脸上飞起两片红霞,羞涩又骄傲地朝陆沉舟身边更近地靠了一小步,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娇嗔:为了我的病……你已经为我做了太多太多了,我真的……
陆总。
一个平静得如同淬了冰的声音清晰地打断了林茜的娇羞表白。所有的目光瞬间转向声音的源头。
苏窈停在了陆沉舟正前方。无视了周围所有的目光,无视了那个蓝光璀璨的天价发夹,甚至无视了林茜瞬间阴沉下去的脸。她抬起头,直直地看向陆沉舟那双深不可测、此刻仿佛酝酿着风暴寒流般的墨眸。
她从自己同样纤细的手腕上,取下了一个东西。那根本不是什么名牌手袋,也不是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那是一个普通的、在药店就能买到的、廉价的便携药盒。里面分装着小格子的药片药丸,是她的日常续命药。因为动作有些急,药盒不小心滑落了一下,几颗白色药丸滚落到光洁的地板上,沾染了尘埃,滚落在价值不菲的手工地毯上,显得无比刺眼又格格不入。
苏窈没有去捡。她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她只是摊开苍白的手掌,将那个代表着衰亡和病痛的塑料小药盒,突兀地、带着一种近乎于挑衅的悲凉,递到了陆沉舟的眼前。
她的声音在无比安静下来的宴会厅里响起,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死寂:
我的礼物。我的药和我的命。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冰锥,刺向陆沉舟,也意有所指地扫过脸色微变的林茜。
都在这里。
签了那份离婚协议,放过我。她的声音很低,却带着磨砺砂砾般的沙哑和最后通牒般的决绝,我让出来的,不只是陆太太的位置。
还有……你心上人的肾源。
别让我……死得太难堪。
行吗
最后一个字轻飘飘的,带着一种浓重的倦怠感。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握着药盒的手微微颤抖着,等待最终的审判。
整个宴会厅陷入一片死寂。小提琴的音乐不知何时停止了,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沉舟身上,带着探究、惊愕和难以置信。
林茜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难以置信地盯着苏窈,又猛地转向陆沉舟,声音带着一丝失控的尖锐:沉舟!她什么意思她要反悔!她不给我换肾了我的病怎么办!
陆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双深渊般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瞬间被这句话点燃了!不是惯常的冰冷讽刺,也不是被冒犯的震怒,而是一种……即将彻底毁灭一切的可怕风暴!他下颌线绷紧得像是随时会断裂的钢丝,周围的空气骤然降至冰点,巨大的压力让靠近他的人几乎喘不过气。
林薇就站在陆沉舟身侧不远,清晰地看到陆沉舟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收紧,骨节发出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就在这时,系统那亢奋到发癫的提示音在苏窈脑海里疯狂炸开!尖利得几乎要撕裂她的意识:[警告!警告!目标陆沉舟情绪值突破危险阈值!!!警告!!!最高级别悔意值爆发!点数:+999!!!生命维持功能紧急超载!宿主生命体征即将强行锚定!!!……]
狂喜吗不!苏窈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恶心混合着绝望冲向喉咙!
999点因为她的不识相和反悔因为她不肯乖乖去死!陆沉舟!他的悔意值从来都是这么恶毒!这么令人作呕!
剧烈的眩晕感和心脏爆裂般的绞痛毫无预兆地席卷了苏窈!
噗——!
一大口滚烫粘稠的鲜血,毫无征兆地、猛地从苏窈口中喷涌而出!如同盛开的、最为凄厉绝望的红色烟花!猩红温热的液体,在璀璨的水晶灯光下,迸溅出妖异刺目的轨迹。点点浓稠的血珠,竟有几滴毫不留情地、温热地溅射到了离她最近的陆沉舟昂贵的西装外套袖口和他冰冷的手背上!还有几滴,甚至溅到了林茜那件价值连城、洁白无瑕的礼服裙摆上!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声音、光线、呼吸,都在瞬间被抽空。只有那骤然喷洒在奢华空气中的浓重血腥气,弥漫扩散,带着死亡的气息,狠狠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咽喉!
苏窈的眼睛彻底失去了最后的神采,身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丝线的提线木偶,软绵绵地、毫无生机地向前倾倒!
就在这万籁俱寂、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极致冲击钉死在原地的瞬息之间——
一个身影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撕裂了凝固的空气!
一直如同最冷静精准人形机器般站在陆沉舟侧后方、目睹了一切的林薇,在苏窈吐血身体倾倒的第一秒,就爆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尖喊:陆总——!!
这一声尖啸如同海啸警报!
下一秒!那个一直挺立如冰封火山、压抑着恐怖风暴的男人——陆沉舟——动了!
他的动作超越了所有人的神经反应!如同一道撕裂夜空的狂暴雷霆!在苏窈身体瘫软彻底倒下的瞬间,在无数惊叫尚未出口的刹那!陆沉舟整个人如同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困兽,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疯狂与暴怒,撞开了挡在他身前的林茜和旁边一位目瞪口呆的宾客!昂贵的香槟塔在他狂暴的撞击下轰然倒塌!玻璃碎裂声混杂着女人的尖叫!他却充耳不闻!
他冲向苏窈倒下的方向!目标却不是那摇摇欲坠的人!而是苏窈身侧——那张巨大的、用来摆放精美点心和香槟、支撑在厚重有机玻璃面上的长条桌!更后面——那几扇高达数米、巨大无比的、号称能抵挡子弹的钢化防弹落地玻璃幕墙!
陆沉舟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完全不似人声、混合了极致痛苦和毁灭欲的嘶吼!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那双养尊处优、白皙有力、曾签下过无数百亿合同的手,紧握成拳,带着全身冲刺的惯性力量和一种同归于尽的狂乱——没有任何缓冲——朝着那冰冷的、厚达数寸的透明防弹玻璃面,狠狠!狠狠地砸了上去!!!
砰——!!!
一声沉闷到了极致、又震撼到了极点的撞击闷响!!如同重锤狠狠击打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喀啦……喀嚓嚓……
以陆沉舟拳头撞击点为中心,蛛网般的、狰狞刺目的白色裂痕,如同死神挥舞的爪牙,在号称绝对安全的防弹玻璃面上疯狂蔓延开来!!!触目惊心!那裂纹在璀璨的灯光下泛着冰冷、绝望的光泽!
殷红的鲜血,瞬间从他砸在玻璃上的拳面皮肤下渗透出来,顺着那些疯狂蔓延的裂痕,丝丝缕缕、蜿蜒而下,在光洁透亮的玻璃上,迅速画出了一幅残酷而惊心动魄的——血色地图!浓重的猩红刺得人眼睛生疼!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因为玻璃的碎裂和拳头的剧痛有半分滞涩!他用那只鲜血淋漓、骨头可能已经碎裂的手,狠狠地、粗暴地一扒——那已然遍布裂纹的厚重玻璃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大块边缘锋利的巨大三角裂片被他硬生生扯开!
陆沉舟整个人在苏窈身体彻底触地的前零点一秒,如同地狱里爬出的血修罗,撞破了那片由他自己血肉强行撕裂的、巨大不规则玻璃豁口,带起纷纷扬扬折射着血光的玻璃碎屑,闪电般扑到了苏窈身前!
那双沾满了自己温热鲜血和冰冷玻璃渣的、骨节断裂皮开肉绽的手,以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极度疯狂又极端小心翼翼的姿态,颤抖着,带着仿佛捧着整个宇宙即将坍缩的碎裂星辰般的恐惧和绝望,猛地伸了出去——
不顾一切地、狠狠捂住了苏窈那张仍在不断呕出大口大口的、滚烫鲜血的嘴!!
温热的、粘稠的、不断涌出的赤红液体,瞬间将他整个手掌彻底染红,顺着他青筋暴跳的手腕滚烫淋漓地流淌而下。
苏——窈——!!!
一声如同垂死孤狼般撕裂长空、带着无尽血与碎的嘶吼,从男人沾满鲜血、因极致痛苦和恐惧而扭曲到变形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双平日里如同千年寒冰般冷漠锐利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灭顶的癫狂和一片猩红绝望的血色世界!他死死地盯着怀中已经失去意识、身体冰冷瘫软、嘴角还在他指缝间断续涌出血沫的女人,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灌注进去!
不准死——!!!
声音凄厉得穿透了所有障碍,带着毁天灭地的命令和……根本无法掩饰的、令人心魂俱裂的绝望哀求。
我不准——听见没有!苏窈——!!!
5
血手
鲜红的警报灯在冰冷的金属门楣上疯狂闪烁,旋转出令人窒息的红光,将急救中心外冰冷的走廊染成一片绝望的猩红。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死寂。
手术中三个冰冷的电子红字,如同三把悬在每个人心尖上的滴血屠刀。
沈聿医生摘下血迹斑斑的一次性无菌帽,步履沉重如同灌了铅。他刚结束了一场与死神的拔河。镜片后的双眼布满血丝,嗓音哑得像被砂石磨砺过:陆先生,苏窈她……他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暂时……拉回来了。但癌细胞爆发式扩散,骨髓衰竭速度超出预估极限……她体内的器官……正在迅速失去功能。任何针对性的治疗……包括手术……对她现在脆弱的身体来说都等于加速死亡……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那个站在角落里的男人身上,几乎认不出那是往日里掌控一切的陆沉舟。
她……沈聿喉头干涩地滚动了一下,可能……撑不过48小时。
走廊尽头,惨白的灯光勾勒出一个令人心魂俱裂的影子。陆沉舟。
他背对着所有人,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身上那件染满苏窈和他自己混合鲜血、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西装外套,脱掉了随意扔在地上,像一块被丢弃的、巨大的抹布。昂贵的定制衬衫袖口被玻璃划开无数道狰狞的口子,手臂上缠着急救时草草包裹的纱布,此刻正源源不断地被底下更深重的伤口沁出的鲜血彻底浸透,变成一片沉暗的深褐色,还在以一种缓慢却刺眼的速度向外晕染扩散。
滴答。
滴答。
粘稠的血液顺着他的指尖、沿着手臂线条,终于不堪重负,一滴,一滴,落在那冰冷光滑、一尘不染的地板瓷砖上。
声音清晰得如同丧钟的倒计时。每次落下,都在那片凝固的猩红旁溅起一朵微小的、绝望的血花。
他没有动。如同最冷酷坚硬的石碑。只有偶尔抑制不住的、身体深处爆发出的剧烈战栗,无声地传递着他灵魂正在承受的凌迟酷刑。他那双骨节断裂、皮开肉绽、刚刚硬生生砸裂防弹玻璃的手,垂在身侧,手指不自然地扭曲着,痉挛地微微抖动。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让纱布上晕开的血色更深一分。
没有声音。只有血液滴落的滴答声,和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生死轮回的手术室金属大门,在死寂的走廊里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煎熬。
走廊入口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是林薇。她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手里紧紧捏着平板电脑,上面似乎有不断跳动的信息流。她看了一眼角落那个血染的身影,脚步一滞,脸上闪过一丝极度的不忍和恐惧,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哭腔的沙哑急报:陆总!国外……国外最后的那个专家团队…格林威尔博士核心组刚发来最终拒函!他们说……太太现在的生理数据……已经完全超出了所有已知治疗方案的极限阈值!他们……明确表示放弃介入!
沈聿猛地闭上了眼。又一个噩耗。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被斩断。
沈聿能感觉到整个空间的空气骤然被抽得更空了。
林薇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哭腔,像是在濒临崩溃的边缘,终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出来:他们还带回来另一个消息……太太……太太在国外的基因筛选库……被永久……永久封存了!就在……就在林茜小姐上次私下接触他们之后!!
轰——!!!
仿佛一颗无声的炸雷在沈聿脑海中爆开!什么!永久封存!林茜!他豁然扭头看向林薇,又猛地看向角落里那个血色的、凝固的背影!
林茜!
封存!苏窈最后的活路!难道……难道那女人……!
巨大的信息冲击混杂着滔天的愤怒和绝望,让沈聿眼前一阵发黑。他下意识地看向陆沉舟。
陆沉舟……那个凝固的血人……
他动了一下。
极其缓慢地。像一个生锈了千年的、沉重的机械。
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将身体转动了小半个角度。
他没有看林薇,也没有看沈聿。那双布满猩红血丝、瞳孔深处一片彻底死寂虚无的眼眸,直勾勾地越过他们,空洞地、没有任何焦点地,望向了手术室大门上那三个如同烙铁般烧灼人心的——手术中。
那惨红的灯光,在他空洞的瞳孔里折射出一点微弱的、扭曲的倒影。倒影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血海和彻底的黑暗。
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用钝刀子割在每个人最脆弱的神经上。空气粘稠沉重得让人窒息。
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
陆沉舟一直如同冻结般的身躯,猛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的身体猛地向前倾倒,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本能地、绝望地猛地伸出去,重重地撑在了冰冷、布满细密微小血点的墙壁上!支撑着自己不至于彻底倒下!
呃……!!!
一声短促、痛苦到了极致、如同被强行从喉咙最深处撕扯出来的破碎闷哼,从男人紧咬的牙关里挤了出来!如同被扼住咽喉的濒死野兽发出的最后哀鸣!
他撑在墙壁上的手剧烈地颤抖,指甲深深抠进坚硬的墙面!鲜血顺着他受伤手腕处的纱布,加速蜿蜒流下!在他脚下那片已然暗红的血泊边缘,滴落出新的、刺目的轨迹。
下一秒,林薇和沈聿都看清了——那个一直背对所有人、强行维持着一丝表面坚冰的男人,他那绷紧到了极限、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的背脊,开始控制不住地……剧烈地、无声地……起伏!
一开始,只是微微的颤动。接着,幅度越来越大,如同风雨飘摇中即将沉没的巨轮。他低下头,额头抵住冰冷肮脏的墙壁,肩膀无法抑制地抽动、耸起……仿佛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来自地狱岩浆般的痛苦强行压抑下去。
太迟了。
那道苦苦支撑的堤坝,终于在这一刻,在沈聿医生那句如同最终死亡宣告般的48小时之后,在林薇带来的那两份彻底掐灭苏窈生机的残酷信息轰炸下,在手术室大门那惨红色警报灯的无声嘲笑中——彻底、完全、被碾碎!
如同决堤的洪流,彻底崩溃。
一声如同濒死野兽在深谷最幽暗处发出的、混杂了全部血与骨的呜咽声,伴随着如同被强行撕裂肺腑般沉重破碎的抽泣,毫无预兆地从陆沉舟死死抵着墙壁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嘶哑扭曲得不成样子,带着心脏被生生剜出搅碎才能产生的剧痛和彻底的崩塌!
唔……呜……咳咳……
他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肩膀剧烈地抖动,从胸腔深处爆发出沉重压抑不住的、如同老风箱濒死喘息的剧烈咳呛和抽噎!温热的液体——不知是额头剧烈撞击墙壁流下的汗水和血迹,还是从他那双彻底崩溃、无法抑制地流淌下滚烫液体的眼睛中涌出的眼泪——混杂在一起,顺着他刚硬却已彻底崩塌的面部轮廓,狼狈地、毫无尊严地汹涌而下!
他那只骨节断裂的手,依旧在颤抖着、徒劳地、死死地抠着冰冷的墙壁,像是在绝望地想要抓住一根根本不存在的稻草。
一个曾经站在云端掌控一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一个习惯了用冷酷强硬筑起高墙的男人。此刻,在冰冷的医院走廊,跪在一片由他自己和苏窈共同鲜血汇成的暗红污秽之中,蜷缩着身体,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失去了最后一块灵魂碎片的孩子般,哭得肝肠寸断,哭声里只有无边无际、永不见底的绝望深渊。
林薇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沈聿靠着墙壁,手指在冰冷的瓷砖上抠到失去血色,内心翻涌的巨大悲恸和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走廊里其他早已被惊动、却不敢靠近的医护和安保人员,无不被这撕心裂肺的恸哭震慑住,连空气都凝固在这悲泣的回响中。
哭声持续着,没有停歇的迹象。那声音里的绝望太沉重,沉重到压垮了周围的一切。他的世界,只剩下手术室门内那个气息微弱的女人和门外这片冰冷的、由血与泪汇成的泥沼。
然而,就在他的哭声被一阵剧烈的、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呛咳暂时打断的某个瞬间——
嗡——!!!
一种极其诡异、极度冰冷、没有丝毫人类情感的、仿佛信号干扰时发出的高频蜂鸣电子噪音,毫无预兆地直接在陆沉舟的脑海深处疯狂炸开!穿透了他绝望的恸哭,如同宇宙深寒的回响!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源于灵魂层面的尖锐声响刺得眼前骤然一黑!哭声戛然而止!巨大的痛苦使他本能地弯下腰,用那只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指关节捏得咔哒作响。
下一秒。
那个之前一直潜伏在他意识深处、驱动着他去扮演一个极致渣夫、引导着他对苏窈实施火葬场暴击策略的追妻火葬场系统,那个在他无数次痛苦挣扎时冰冷发布任务让他更狠一点的声音,此刻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纯电子机械音模式,清晰无比地、甚至带着一丝程序运行的冰冷回响,生硬地插入了他的意识:
【警告:检测到宿主精神波动峰值超出本系统控制上限。触发底层强制安抚协议。】
那声音停顿了0.1秒,仿佛在检索指令库。然后,用一种近乎冷酷的陈述语气,在陆沉舟濒临彻底崩溃的灵魂废墟上,发出了一个冰冷的电子质询:
【宿主追妻火葬场系统管理员-陆沉舟:检测到您拥有最高权限主动申请接口。根据系统底层协议第19章第7条特殊‘共生权限’,您是否……同意开启终极预案系统可尝试向目标对象苏窈女士体内绑定的‘死遁系统’发起强制网络连接请求,共享核心能量池风险提示:此操作可能导致双向系统过载崩溃,宿主及目标意识永久性湮灭,成功率低于0.001%。请再次确认指令……指令…指…】
这电子音如同宇宙中冰冷的尘埃,毫无征兆地在他的思维中弥漫开冰冷的希望粒子。
意识湮灭低于0.001%陆沉舟沾满血污、泪水浸透、狼狈不堪的脸上,那双刚刚还一片死灰的瞳孔深处,猛地爆开了一点微小却极致锋锐的光芒!如同在永夜尽头骤然捕捉到的恒星死亡前最后的余烬!
他紧紧抱住头颅的手臂松动了片刻。那只被自己鲜血染红、曾硬生生撕裂防弹玻璃的手,下意识地、痉挛般地死死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