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赌输了,
我被迫半夜坟头蹦迪直播。
音乐震天动地,
墓碑裂缝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
紧攥血玉镯。
老道预言成真:
蹦迪之日,红鸾星动,新娘子来索命。
次日醒来,
手腕赫然箍着那只玉镯,
冰凉刺骨无法脱卸。
鬼新娘每晚入梦逼婚,我百般推拒。
我爸妈很挑的!
......
1
输了就直播坟头蹦迪!
赵胖子阴险的笑还在耳边,
我人已经站在了午夜公墓,
强光手电刺不破浓墨似的黑。
2
手机支架刚支好,
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就在死寂的坟场炸开。
我硬着头皮扭动僵硬身体,弹幕却疯了:
坟头蹦迪第一人!
主播快看后面!
3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猛回头,斜前方一块老旧墓碑,
咔一声裂开缝隙,
一只毫无血色的手,
缓缓从裂缝中探出!
4
心脏骤停!
那只死人手里,死死攥着一个东西
——
一只在电筒光下泛着诡异暗红血丝的玉镯。
我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冲出墓园,
连设备都扔了。
5
精疲力竭扑回家门反锁,后背抵门板狂喘。
低头,浑身血液刹那冻结——
右手腕上,冰冷冷、沉甸甸,
赫然箍着那只渗血般的玉镯!
任凭我用肥皂、油、甚至菜刀撬,纹丝不动。
一股刺骨寒意顺着胳膊钻进五脏六腑。
6
当晚就被拖进了梦里。
大红盖头在阴风中微动,
一个冰冷的女声钻进耳朵:
郎君……该娶我了……
我头皮炸开,胡言搪塞:
等等!我爸妈眼光可毒了!
7
第二天午饭,妈突然脸色煞白,
筷子啪嗒掉在地上,声音发抖:
阿轩……昨晚……
我和你爸床边,
坐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姑娘
……脸白得……跟纸一样……
我爸坐一旁,只剩哆嗦的份。
8
我面无人色,下午冲回郊外破败老屋,
打算用穷困击溃恋情。
看见没就这破祖屋!
我对着空气喊,心慌得厉害。
9
隔天再去看,我腿软得扶住门框——
破屋地基上,赫然立起一幢崭新的青砖瓦房!
纸糊的窗棂染着刺目的猩红,
两盏惨白的纸灯笼在无风里轻轻晃荡。
寒意直冲脑门。
10
夜里红影又现梦中,逼婚更近一步。
我急中生智,豁出去了:
聘礼呢
没有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凭什么跟你走
声音抖得厉害。
11
第三天黄昏,
残阳如血,
院门突然被拍响。
开门瞬间冷风倒灌——
门外站着个咧嘴笑的花白纸媒婆,
惨白脸蛋两团猩红,细眼弯着:
吉时快到了呀……
新姑爷该启程了……
白森森的纸手指尖几乎戳到我鼻尖!
我尖叫着撞开她,
冲向夜色笼罩的城外!
12
城门口老槐树下,
那顶扎眼的猩红花轿静悄悄停在那儿,
四个惨白脸的纸人轿夫直挺挺杵着,
嘴角咧着僵硬弧度。
我吓得拐弯从另一方向继续奔逃。
13
扑到河边,一艘小渔船正点灯。
我甩出身上所有钱:
开船!快!
船离岸,我瘫坐船板喘息,
扭头望向河岸——
冷汗瞬间又湿透衣服。
河中心,那顶诡异的花轿,
正无声无息漂在水面上,
轿帘血红,
里面人影端坐不动。
14
我踉跄上岸,
发疯似的往附近最高的荒山爬,
荆棘撕破衣服也不管不顾。
终于冲到山顶平地,绝望轰然砸落——
悬崖边上,
那顶猩红花轿静静摆着,
四个纸人轿夫一动不动,
惨白的脸在月光下泛着青光。
15
纸媒婆从花轿旁闪出,
细眼里没了笑,
只有死气:
不识抬举!
她一挥手,那几个僵硬的纸人猛地扑来,
像冰冷的藤蔓将我缠裹,
塞进花轿深处。
浓烈的香火味呛人。
红盖头下传来一声幽幽叹息,
冷气喷在我耳廓:
再跑……腿打折了,一样拜堂。
16
意识猛地抽回,头痛欲裂。
刺眼的红扎着眼睛——
我靠坐在青瓦房堂屋正中的一张冰冷老式木椅上!
屋里点着两根巨大的红烛,火苗却冰冷幽暗,
映得墙上巨大囍字如同鬼符。
17
她就站在对面,一身繁复到狰狞的凤冠霞帔,
金丝银线在烛光下闪着不祥的光。
大红的盖头垂落,遮住一切。
那个冰冷死寂的声音带着命令响起:
吉时……拜天地!
18
不容挣扎,一只冰冷刺骨的手铁钳般按在我后颈,
力道奇大,压着我向前狠狠躬下身。
额头几乎撞上冰冷的地砖。
一拜……
那声音拖着诡异的长调。
19
我被一股无形力量强行拧转,
面朝堂屋正墙。
原先空荡荡的供桌上,
竟赫然摆着两尊不知何时出现的、涂着红脸蛋的木头人偶,雕工粗陋诡异!
手再次压下来:二拜……高堂!
20
额头再次狠狠撞在地砖上,眼冒金星。
她冰冷的身体贴近我后背,
森寒吐息钻进衣领:
夫……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嘶声吼出绝望:
不算数!
这不能算!
一片死寂后,我抖着抬眼。
只见红盖头悄然滑落,
露出绝美却毫无生气的脸,
唇角勾起,笑容冰冷诡异,
红烛光在她眸中跳跃,
像两点幽绿的鬼火:
拜完这第三拜……才叫礼成呀,郎君。
21
盖头落下那晚,夫妻的名分像一道冰冷的枷锁套上脖颈。
白日阳光照在我身上,
却毫无暖意,
因为一到日薄西山,
腕上的血玉镯便如烙铁般发烫,
明明白白标记着归她的时辰。
22
幽暗的房间里总莫名亮起一根红烛。
烛泪滴淌的方向并非向下,
而是像活物般蜿蜒爬向我的手腕,贪婪地吞噬着皮肉。
老瞎子刘半仙被我堵在破巷口时,
枯手死死抓住我的腕子,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血烛入骨...
二十夜...替命...否则...
否则你便是她重踏阳间的肉梯!
话未说完,忽地眼球暴凸,
直挺挺向后栽倒,再无声息。
23
期限像勒在喉头的绳索。
然而每一夜的重逢,
她不再提那未成的第三拜,
只逼我履行夫君之责。
油灯昏黄下,
她摆出一沓惨黄的糙纸,
苍白的手指带着我一下下折着喜鹊。
最后一叠完成时,
那纸鹊竟扑棱棱飞起,
悬停在屋中央,
黑纸点成的眼珠空洞地俯视着我。
24
菱花铜镜映出她模糊的轮廓。
她递来一块粗糙的石黛,
声音罕见地放轻:
替我画眉。
笔尖触到她冰凉的额角,
却像划过虚无,毫无质感。
落下时只留下两道怪异的暗红色痕迹,
像两道干涸的血槽凝固在灰白的皮肤上。
25
她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铜熏炉放在桌上,
指间燃起一缕幽绿的火苗,
顷刻燎着炉内灰白的粉末。
一股异香弥散开来。
陪我,她示意我凑近。
硬着头皮吸了一口,
那冰冷的灰烬入口即化,
舌尖竟诡异地爆开山珍海味的鲜美滋味,浓郁的荤腥气直冲头顶!
26她冰冷灰暗的眼底竟渐渐透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光,
像雪地反照的月光般虚幻。
当我颤抖着替她挽起一绺并未真正存在的散发,
那指尖传来的、足以冻僵骨髓的寒意下,
居然透出了一丝稀薄至极的顺从。
或许,可以这样周旋下去
27
第十五夜,我被腕上钻心的剧痛惊醒。
黑暗中红光刺眼,低头一看,
魂飞天外——
那流淌的血烛已将我手腕一侧啃噬殆尽!
皮肉尽去,
森白的腕骨在摇曳的烛光下清晰可见!
剧痛让我筛糠般抖成一团。
28
第二天,她铺开一张惨白的大纸,
第三天,蘸着不知名的暗红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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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一笔一划写得极为专注——永结同心。
那手腕白骨的剧痛冲垮了理智,
趁她低头,我哆嗦着食指,狠狠按进暴露的骨茬伤口中,
蘸着温热的鲜血,
用尽力气在那根催命的红烛烛身上,
写下了两个歪扭的小字:
救我!
29
当晚,那根红烛剧烈燃烧起来,
顶端并非融化的烛泪,
而是汩汩流淌出粘稠如血的暗红液体!
窗外猛然传来一串孩童般尖锐的笑声,
忽远忽近:
嘻嘻...又一个写了遗言的...傻新郎官哟...
笑声在死寂的夜里不断回荡。
30
天刚蒙蒙亮,我跌跌撞撞冲到屋外院墙下。
昨夜写完血字的地方,挂着一个东西。
那只由她教我、我们共同折出的黄纸喜鹊,
翅膀被残忍地撕成碎片,
断裂的纸条在湿冷的晨风中无力地飘荡着。
31
冰冷的手掌毫无征兆地贴上我血肉模糊的手腕。
她没有低头看,目光却洞穿了一切:夫君...
她指尖游走过暴露的森白骨头,
那种冰冷尖锐的触感,
如同无数把冰刀在刮擦骨髓,不乖呢。
刺骨的寒气顺着骨头缝隙往里钻。
32
我仓皇逃出,凭着刘半仙临死前手指的方向,
在乱葬岗边缘找到一座破败坍塌的小庙。
半塌的神龛下蜷缩着一个枯瘦如柴的影子,
一只浑浊的独眼在黑暗中幽幽地盯着我。
冥河...血矿...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
抬起干枯的手,
指向角落里一面破了一半的招魂幡。
33
那幡布上明明空无一物,
但在它投下的那片模糊阴影里,
我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幅骇人的画面——
那是我自己的影子,但只有半截身子!
腰部以下,浸在一片墨汁般粘稠蠕动的黑暗里!
另一半,正在消失!
34
带着绝望返城,城门告示栏最显眼处,
一张墨迹新鲜的海捕文书正被衙役用力拍上。
上面竟绘着我的清晰画像!
悬赏缉拿理由:
偷盗国宝!
最下方,
赫然印着一个鲜红如血的拓印图形,清晰无比,正是我腕上那只要命的血玉镯!
35
抓住他!!
尖锐的梆子声响起!
十几个持刀衙役已面目狰狞地扑到眼前,
腥臭的汗气扑面而来!
就在手臂被铁钳般抓住的刹那,
袖中某物猛地滚烫!
是她平日强迫我习字时用的那方定心墨!
电光火石间我掏出墨锭!
36
生死一线!
墨锭猛地戳在当先扑来的衙役额头!
指尖蘸着那滚烫的墨泥,
在他油亮的脑门上狠狠划下一个扭曲的鬼字!
动作一气呵成!
那衙役脸上的狰狞骤然凝固,
身体瞬间挺直如棍,肌肤在众目睽睽之下泛起死纸般的青灰!
37
趁乱钻进污臭逼仄的死胡同,背抵冰冷石墙剧烈喘息。
颤抖着手掏出袖中那方救命的定心墨盒想再蘸点墨——盒子底部,赫然被戳破了一个小洞!
洞周围洇开一小片粘稠冰冷的暗红痕迹,
像一滴凝固的血,更显眼的是墨盒内壁上,
不知何时印着几道尖锐细长的、
几乎穿破盒底的指甲抓痕,
还带着那熟悉的、非人的冰凉感。
38
仅剩三日!
我像濒死的野兽,用被镯噬咬露出白骨的双手,
在城外传说中厉鬼屠尽道观的那口废井底的淤泥里疯狂刨挖。
终于触到硬物!
扯出的油布包几乎腐烂,
里面是几页发黑黏腻的断章残卷《阴契解》!
借着微光,
半幅扭曲的墨线图上标着冥河血矿,
下方一行潦草发黑的血字批注触目惊心:
冥河精魄皆痴魂所化,欲取冥血替命者,永
世沉沦,为矿奴!
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
字字泣血。
39
血玉镯那猩红的光芒已彻底淹没了腕骨,
像一道烧红的铁箍越勒越紧。
刺耳的骨骼呻吟声在死寂里清晰可闻。
推门声响起。
她进来了,提着一盏幽幽的白色灯笼,
火光将她美得不似真人的脸庞映得诡艳。
夫君,唇边勾起温婉的弧度,还差最后一拜呢。
目光落在我腕上——那根红烛,
仅剩指甲盖长短的一小截!
40
妖道同党!
滚出来受死!
一声暴喝伴随着暴雨般砸在门板上的重击!
沉重撞击声里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呻吟!
绝望和那红烛的最后一点微光,
照亮了桌上那卷摊开的、以我血与她魂书写的婚书!
最后的火星就在灯芯跳跃!
我骤然抓起那冰冷刺骨的婚书卷轴!
在木屑飞溅大门轰然爆裂的瞬间,
用尽全力将它狠狠按向灯芯上那簇豆大的、跳跃着的猩红烛焰!
火光触纸!
猛地窜起一片凄厉妖异的血红!
41
一声足可撕裂魂魄的尖啸同时在她喉中迸发!
那声音里仿佛夹杂着千万个扭曲怨毒的哭喊!
脚下的地砖瞬间塌陷!
整个腐朽的老宅骨架在这一刻发出轰然爆裂的巨响,
所有的梁柱、瓦砾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揉碎、拉扯!
我和她,连同那些闯入的官兵身影,
全被卷入无边的黑暗与尘埃!
42
塌陷的尘埃呛入口鼻,四周是扭曲的梁柱残骸。
剧痛从手腕炸开——
那几乎嵌进骨头的血玉镯布满蛛网般的裂纹,簌簌碎落。
露出的伤口皮翻肉烂,白骨暴露在月光下。
猩红的月华穿透残破的屋顶,直直打在她身上。
华丽的嫁衣此刻撕裂出无数焦黑的破口,
像无数只濒死的蝶,在诡异的红光中簌簌抖动。
你断我唯一生路……
她抬起头,眼中再无丝毫柔和,
只有冻结万年的怨毒,那便……永生在此相伴吧!
五指猛然箕张,
五道粘稠得如同凝固鲜血的暗红锁链,
带着刺鼻腥风,直扑我的咽喉!
43
死亡腥风扑面!
我几乎在锁链临体的瞬间,
从怀中掏出那方早已冰冷的定心墨锭!
你的墨,喉间腥甜上涌,我嘶吼着用尽力气,
将整个墨锭狠狠拍向冲在最前的那道血链!
至阳之物,消受得起吗!
嗤——!
墨锭触碰到血链,竟如烧红的铁块入水!
刺鼻的白烟腾起,墨锭表面的朱砂符文瞬间亮得刺眼!
44
震耳欲聋的尖啸声几乎撕破耳膜!
那血链被墨块狠狠灼烧变细!
她惨叫着向后暴退,腐烂的裙裾带倒了半堵本就摇摇欲倾的焦黑砖墙。
砖石哗啦啦滚落,
露出一角深埋在瓦砾之下的东西——
半副焦黑如炭的朽木棺椁!
棺材盖歪斜着滑开一道缝隙,
森白的月光艰难地挤进去,
照亮内盖表面刻着的密密麻麻、闪烁着微弱却极其邪异红光的扭曲符文!
那绝不是安魂的经文!
是镇压!
而且是极其古老残忍的永锢之法!
45
一个冰冷疯狂的声音在我自己脑海中炸响!
身体先于思想扑了过去,
带着骨茬的手狠狠在棺材内盖的邪异符文上抹过!
粘稠温热的血液从翻卷的伤口涌出,
瞬间玷污了那些流动的血光:
以我血污……封!
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
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味,九泉之下!
永世禁入——!!
46一
声远超之前的、充满极致痛苦和不甘的尖啸!
她的身影在血月光下猛地扭曲虚化,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
不容抗拒地拖向那敞开的、如同深渊巨口的棺材深处!
一道残破的红影在棺口一闪,
没入那片由符文构成的猩红血光之中!
腐朽扭曲的乌木棺材盖,
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合拢。
上面被鲜血涂抹过的符文剧烈跳动了几下,
最终黯淡下去,只留下一片凝固的黑红污迹,如同丑陋的伤疤。
47
死寂。
冰冷刺骨的寒意正从四肢百骸往心脉里钻。
阴契的反噬开始了。
看着手中那方救过命、此刻却冰冷刺骨的定心墨盒,
盒底残存着唯一指甲盖大小的墨块碎末。
再逃不过了
一个极端疯狂的念头轰然炸开!
撕开破烂的衣衫下摆,
沾着腕骨旁渗出的最后滚烫热血,
用指尖蘸墨,用尽残存的最后力气,
在那块碎墨上刻下两个歪歪扭扭、血墨交融的字——同归!
闭上眼,带着某种残忍的解脱和报复,
将那混着血的墨块狠狠吞入喉中!
冰!
冻裂灵魂的极寒在腹腔猛地炸开!
48
孽障!!你疯了!!
一个苍老扭曲、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废墟边缘炸响。
是那个独眼老道!
他枯槁的身影踉跄着奔来,
浑浊的独眼里满是惊骇,定心墨至纯至阳!
吞噬入体,是引天雷净化己身!
你魂染阴契,墨煞相冲……当魂飞魄散!!
是化身鬼煞!
永劫不复的鬼煞啊!
他颤抖的手指着我。
49
头顶夜空骤然被惨白刺目的电光撕开!
轰隆隆!
雷声如同重锤砸落头顶!
狂风平地而起,卷动破碎木屑瓦砾。
无数细小的、污浊的黑色气流开始从我口鼻、眼耳、甚至皮肤的每一个毛孔中不受控制地向外溢出、纠缠、升腾!
老道悚然抬头,脸上映着一道道狰狞扭曲的闪电:
天……天劫!!
50
我喉咙咯咯作响,
像有无数冰棱在里面撞击,
指节因为用力而扭曲,
豁然抬起手臂,
直指极远处那个笼罩在诡异血雾中的方向——冥河!
做人的时候……没能帮她……
胸腔里冰火交加,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轮磨铁,
现在……用这点煞气……
替冥河里……千万等死的矿奴……
轰开个天窗……
我转过头,那不断从体内溢出的、带着浓重墨色的黑气正缭绕在身周,
老东西……
怕被雷子劈散架的话
……就滚远点……
每一口呼吸都吐出黑色的、带着冰渣的雾气。
51
咔啦——!!!
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壮得如同天罚之矛的猩红闪电,
没有任何酝酿,撕裂了昏暗的天地!
目标并非我!
那道纯粹由毁灭气息凝聚的血电,
精准无比地灌入血雾深处那片死气沉沉的冥河矿窟!
大地……活了!
不是震动,是狂怒!
以矿窟为中心,
巨大深不见底的黑色裂缝蛛网般炸开蔓延!
紧接着,裂缝之下,
粘稠的、翻滚着、无穷无尽的惨白骸骨,
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碰撞声,如同苏醒的死亡洪流,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
52
万鬼同泣!
刺穿耳膜的尖啸嚎哭从那条被血电劈开的巨大裂隙深处爆发出来!
密密麻麻、重重叠叠,
根本数不清的透明、半透明、扭曲变形的幽魂影子,
挣扎着、哭嚎着从那骨浪洪流中爬升、汇入!
这无数鬼影构成了汹涌的怨气狂潮!
而在那潮头最高处,
撕裂虚空般屹立着一个被浓郁血光包裹的身影!
猩红的长裙已燃烧殆尽,
唯剩最纯粹的灵魂本源,
在骸骨洪流上如旗招展!
欺我族人……奴役残魄……
血链在她周身疯狂舞动,
如同泣血的百足巨兽,
声音不再是属于个体的哀怨,
而是万魂同泣的宏大审判,
今日!
血债——血——偿!
!
!
53
几乎在她厉啸出口的瞬间,
老道枯瘦的身影却鬼魅般欺近了我身侧,
浑浊的独眼死死盯着我身上越来越浓重的墨色煞气:
天劫已引!
光有煞气乱劈乱砍怎行!
一枚通体焦黑、却流淌着细碎金焰的桃木小剑被他枯槁的手拍进我被迫摊开的掌心!
剑身入手滚烫!
煞气勾魂……引它轰天雷!
老道干瘪的嘴唇飞快翕动,
至阳引雷符……
驱邪净秽法剑……
再灌注你此刻这滔天墨煞!
万……鬼……叩——首——阵!
最后四个字,如同炸雷,清晰地撞入我已被怨魂哭号塞满的耳中!
54
那柄烙印着流金符文的桃木剑骤然灼热滚烫!
如同握着一截活着的太阳!
我本能地举起手臂!
剑尖所指——苍穹!
体内沸腾的冰寒墨煞如同找到了倾泻的洪闸,
疯狂地顺着手臂经络涌向那桃木剑!
咔嚓嚓——!!
一道纯粹、粗壮、带着堂皇正大破灭气息的金色雷霆,
撕裂血色与煞气交织的混沌天幕!
雷霆的目标,正是那万鬼嘶嚎的冥河旋涡深处!
55
金光耀世!
就在那毁灭性的金色雷柱即将劈入冥河旋涡核心的刹那!
异变陡生!
环绕在我身周那浓郁到化不开的墨煞之气,
竟不受控制地冲天而起!
如同一条咆哮的远古黑龙,
狠狠撞上那道金雷!
纯粹的黑与极致的金在血月之下轰然对撞!
没有爆炸!
两股毁灭性的力量如同食物般疯狂撕咬、绞杀、吞噬!
震裂苍穹的巨响!
整片大地都在脚下呻吟、扭曲、哀嚎!
碰撞的中心点,空间塌陷成一个吞噬光线的恐怖黑洞!
56
脚下骸骨翻涌!
你欠我的……拜堂!!
鬼新娘那由纯粹魂体构成的血影踏着万丈血浪,
几乎是瞬移般出现在眼前!
时间仿佛凝固!
那根由无数冤魂怨气凝聚、足以撕裂空间的猩红锁链,
直直刺来!
不是要害!
是胸膛正中!
目标是……心脏里那块凝聚同归意志的血墨!
避无可避!
眼睁睁看着那血链尖端点在胸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要将灵魂抽离的剧痛瞬间攫住全身!
身体猛地抽筋,
魂魄即将被这万魂锁链硬生生从躯壳里拽出!
57
剧痛淹没五感的瞬间,
原本贴在胸腹间那个已经冰冷开裂的定心墨盒,毫无征兆地猛然滚烫!
如同熔炉核心!
被链尖点中的胸口衣物瞬间化灰!
然而,想象中穿胸破心的景象并未出现!
口中突然涌上一股强烈至极的呕吐感!
那不是实物!
是一团冰冷、带着血腥气、却凝聚着极端怨念的红光!
它自我喉中冲出,迎风暴涨,
竟化作一方……血丝交织、泪痕斑驳、带着绝望气息的……红盖头!
鬼新娘刺来的血链在触碰到盖头虚影的瞬间——寸寸崩碎!
化作漫天血雾!
撕心裂肺的哀嚎同时从红盖头下和她口中凄厉地迸发出来!
58
轰——!!
失去阻挡的煌煌金雷,如同倒塌的天柱,
瞬间贯穿了那条被削弱墨煞之气构成的黑龙!
金光势如破竹,
狠狠劈入冥河核心那个巨大翻涌的骸骨漩涡!
血光、怨气、魂体在金光中冰雪消融!
无边的黑暗被彻底撕开!
千万重积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绝望、痛苦、嘶嚎声如同退潮般,被那纯粹阳刚的雷光扫荡一空!
59
金光即将散去的瞬间,
冥河旋涡深处那绝艳血影身上的怨气如同沸汤泼雪般蒸发殆尽。
血光褪去,露出内里一件最最朴素的……
残破发灰的……
麻布寿衣。
她最后朝我的方向回眸一眼。
隔着汹涌溃散的怨魂洪流,
隔着还未完全散尽的金色雷光。
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口剧痛,
没有恨,没有怒,只有一片沉寂万年的哀凉和……
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
我猛地咳出一大口浓稠发黑、带着冰渣的污血,
身体前扑,用那只带着白骨的手,
徒劳地抓向她即将彻底消散的衣角。
你也是……血矿里的……矿……
60
万籁俱寂。
只剩风声扫过焦土和瓦砾。
冥河矿窟巨大的伤口处,
残余的金光如同流动的熔岩,
温柔地涤荡着每一寸浸透污血的泥土和骸骨。
无数被金光触碰的枯骨如同获得解脱般,
无声地碎裂、化作片片幽蓝闪烁的萤火,
汇聚成一条流动的星河,沉默地盘旋着,
升向不再被血月笼罩、重新显露出星辰的清朗夜空。
61
老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噗通一声瘫坐在我身边不远处的焦土上,咳出几口血沫。
他浑浊的独眼死死盯着我胸前那早已化为飞灰的墨盒位置,
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混了你的血……同归同归……嘿……
他发出一声惨然的苦笑,
怨极成煞……却凝出了你最后的执念
……那墨……哪还是定心的墨……是引渡!
引渡万魂的……死契信物啊……
62
冰冷坚硬的触感硌在脸颊。
勉强支撑着抬起眼皮,
身前的断壁上竖着一块歪斜的墓碑,
那上面的字迹竟然被无形的力量篡改!
先考周轩公冥河阴……
后面的字迹被一道新裂的石缝截断,
但意思不言自明。
63
地面无声无息地涌起两团凝练的、散发着阴冷铁锈和硫磺气味的黑雾。
黑雾散去,
露出两个身着漆黑如墨、样式古旧差服的人影。
它们并非实体,
身体边缘如同浸在墨中般模糊不定。
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
唯见两点冰冷的幽光在阴影中闪烁。
其中一个略高的身影微微抱拳,
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
沙哑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直接钻入我的脑海:
大人……冥河封地动乱初平……
百废待兴……恭请移驾……
执掌……九泉新律……
它们的身影笼罩着极寒,周围的空气都微微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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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有些模糊。
视野里,不远处那条奔腾肆虐过的冥河,
此刻诡异地平静下来。
幽暗如墨的河水波澜不兴,
像一块巨大的、破碎的琉璃镶嵌在焦黑土地上。
目光无意识地投向河面。
平静的水面如镜,
清晰地倒映出岸边……
一个微小的红色身影。
她盘腿坐在河畔一块黝黑的礁石上,
背影纤细,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猩红的裙裾垂落水面。
一只手随意地撩动着暗沉的河水。
水波在指间扩散的涟漪深处……
隐隐约约,牵着一道比夜色还要粘稠、几乎难以察觉的……墨色锁链。
冰冷的触感,无声无息地透过胸膛,
没入那片被血墨侵蚀过的、仍在隐隐作痛的胸口深处。
那里,残存着一方破碎的墨盒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