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的第三天,我兴冲冲地赶到机场,准备和竹马一起去西藏。
那是我们约定了三年的毕业旅行。
可在登机口,我看见他正搂着那个转校生林悦的腰,两人亲密地分享着同一副耳机。
哦,忘了告诉你,他看见我时漫不经心地说,小悦说她也想去西藏,正好一起。
她恐高,我把你的头等舱座位给她了,你坐经济舱吧,反正就几个小时。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接吻。
原来,我精心策划的毕业旅行,我攒了三年零花钱买的头等舱机票,都可以随手送人。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有些人,真的不值得。
01
我和北宸从六岁就认识了。
那年他们家搬到我家隔壁,两个独生子女自然而然成了玩伴。
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在小区里疯跑。
十二年来,我们形影不离。
高一那年,我们趴在天台上看星星。
苏念,等高考结束,我们去西藏吧。
北宸突然说,听说那里的星空特别美,比这里美一万倍。
我眼睛一亮：真的吗那我们一定要去！
拉钩。
他伸出小指,认真地和我拉钩,谁反悔谁是小狗。
从那天起,我开始为这次旅行做准备。
买了很多关于西藏的书,研究路线,做攻略。
甚至开始存钱,把每个月的零花钱都存起来。
北宸笑我：至于吗不就是个旅行。
我瞪他：这可是我们的毕业旅行,当然要认真准备！
他揉揉我的头发：好好好,都听你的。
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永远这样好下去。
直到高三下学期,林悦转学来了。
02
林悦是个典型的南方姑娘,娇小玲珑,说话软软糯糯的。
第一天来就引起了轰动。
她恰好被分到北宸旁边的座位。
北宸同学,以后请多多关照呀。
她甜甜地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
北宸客气地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但渐渐地,事情开始变了。
林悦总是有各种问题要问北宸。
北宸同学,这道题我不会……
北宸同学,北方的天气好干燥,我的嘴唇都裂了……
北宸同学,食堂的菜好辣,我吃不惯……
北宸从一开始的不耐烦,慢慢变得习以为常。
甚至开始主动帮她带饭,给她讲题。
我问他：你不是最讨厌麻烦的吗
他说：人家一个南方姑娘,在北方人生地不熟的,帮帮忙怎么了
我没再说什么。
直到有一天,我看见林悦偷偷把我的西藏攻略本藏了起来。
我正要质问,她却先开口了：苏念姐姐,这是你的本子吗我刚在北宸桌子里看到的。
她一脸无辜地把本子还给我。
北宸皱眉：我桌子里怎么会有你的东西
我看着林悦,她冲我眨眨眼,嘴角带着得意的笑。
那一刻我明白了,这个女生,不简单。
03
高考结束那天,北宸第一个冲出考场找我。
苏念！我们自由了！
他兴奋地抱起我转圈,西藏,我们来了！
我也很开心,掏出手机给他看：我都订好了,后天的机票,头等舱哦！
头等舱你哪来这么多钱
存了三年的零花钱啊,就为了这次旅行。
北宸愣了愣,随即笑了：傻瓜,跟我客气什么。
当晚,我兴奋得睡不着,把行李收了又收。
防晒霜、墨镜、冲锋衣、登山鞋……
每一样都是精心准备的。
我甚至想象着在布达拉宫前和北宸的合影。
想象着在纳木错湖边看日出。
想象着在珠峰大本营的星空下许愿。
然而第二天,北宸的一个电话打破了所有幻想。
苏念,明天几点的飞机来着
早上九点,你忘了
哦哦,对了,林悦说她也想去西藏,我就答应带她一起了。
我握着电话的手一紧：什么
她一个人在北方也没什么朋友,高考完了想出去玩玩,正好一起呗。
可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毕业旅行……
哎呀,多个人多份热闹嘛,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04
机场的那一幕,彻底击碎了我的所有期待。
看着北宸自然地搂着林悦,看着他们亲密无间的样子。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苏念姐姐,不好意思啊,我恐高,北宸就把头等舱让给我了。
林悦一脸歉意,你不会介意吧
我看着手里的经济舱登机牌,笑了笑：不会。
北宸拍拍我的肩：我就知道你最通情达理了。
登机时,我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往经济舱走。
身后传来林悦撒娇的声音：北宸,我的包好重啊。
我帮你拿。
飞机起飞时,我透过窗户看着渐渐缩小的城市。
心里突然有种预感。
这次旅行,可能不会像我想象的那样美好。
四个小时的飞行,我一直戴着眼罩假寐。
其实根本睡不着。
脑海里全是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为了这次旅行,我推掉了多少聚会。
为了省钱买头等舱,我多久没有买新衣服。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味。
05
到达拉萨时,高原反应来得比想象中猛烈。
我头晕目眩,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北宸和林悦从头等舱出来,神清气爽。
苏念,你还好吗
北宸这才注意到我的脸色。
有点高反。我扶着墙。
哎呀,我也好晕啊。
林悦突然捂着头,整个人靠在北宸身上。
北宸立刻紧张起来：小悦,你怎么了来,我扶着你。
他一手扶着林悦,一手拉着两个行李箱。
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深吸一口气,拖着自己的箱子跟在后面。
打车去酒店的路上,林悦一直靠在北宸肩上。
北宸,我好难受……
没事没事,到酒店就好了。
我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
布达拉宫在远处巍然矗立。
可我已经没有了初见的激动。
到酒店办入住时,我才知道北宸只订了两间房。
一间大床房,一间标间。
前台小姐姐说。
北宸理所当然地说：我住大床房,你们俩住标间吧。
我愣住了。
按照原计划,应该是我和北宸各住一间。
苏念姐姐,我们住一起吧,正好有个伴。
林悦亲热地挽着我的手臂。
我甩开她的手,冷冷地说：随便。
06
安顿好之后,北宸敲门进来。
休息一下,晚上我们去布达拉宫广场转转。
林悦立刻跳起来：好呀好呀！
我翻着手机里的攻略：第一天最好不要剧烈活动,应该先适应高原。
哎呀,出来玩就是要开心嘛,别那么多讲究。
北宸不以为然。
晚上,我们来到布达拉宫广场。
夜色中的布达拉宫庄严神圣。
我拿出相机想拍照,北宸却被林悦拉走了。
北宸,帮我拍照！
林悦摆着各种姿势,北宸耐心地给她拍。
这张不好看,再来一张。
这个角度不对,你蹲下来拍。
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们还在拍。
我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看着来往的游客。
有情侣手牵手漫步。
有朋友勾肩搭背合影。
而我,像个多余的电灯泡。
苏念,你怎么不过来
北宸终于想起我。
我摇摇头：我有点累。
那我们回去吧。
林悦贴心地说,苏念姐姐第一次来高原,是该多休息。
回酒店的路上,林悦一直在翻看照片。
北宸,你拍照技术真好！
还行吧。
北宸得意地笑。
我想起三年前,他信誓旦旦地说：到时候我给你拍一万张照片！
现在看来,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07
第二天的行程是布达拉宫。
这是我最期待的景点之一。
可一大早,林悦就开始作妖。
我的高跟鞋不见了！
她急得团团转。
怎么会不见北宸帮她找。
我昨晚明明放在门口的……
我看着她光脚站在地上,柔弱无助的样子。
心里冷笑。
昨晚我明明看见她把高跟鞋塞进了衣柜。
要不我们先去买双鞋
北宸提议。
不用那么麻烦……
林悦咬着嘴唇,要不,苏念姐姐,我能穿你的运动鞋吗
我的运动鞋是特意为这次旅行买的。
防滑防水,很适合登山。
我只带了一双。
那……那我光脚算了……
林悦眼眶红了。
北宸皱眉看我：苏念,你带了几双鞋
两双,一双运动鞋,一双凉鞋。
凉鞋借给小悦穿吧。
凉鞋磨脚,爬布达拉宫会受伤的。
那你穿凉鞋,运动鞋给小悦。
北宸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穿上凉鞋。
谢谢苏念姐姐！
林悦甜甜地道谢,眼底却闪过得意。
08
布达拉宫的台阶又陡又长。
我穿着凉鞋,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鞋带磨破了脚踝,血渗了出来。
可北宸正专心地扶着林悦。
慢点慢点,别摔了。
北宸,我头好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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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靠着我。
我咬着牙,一步一步往上爬。
汗水模糊了视线,脚踝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终于到达顶端时,我几乎虚脱。
哇,好壮观！
林悦兴奋地叫起来。
来,我给你拍照。
北宸又开始了他的摄影师工作。
我找了个角落坐下,脱下鞋查看伤口。
整个脚踝都磨破了,血肉模糊。
你怎么不早说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看见一个背着相机的男生。
他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晒得黝黑,一看就是经常户外的人。
没事。我勉强笑笑。
他从包里掏出创可贴：先贴上吧,不然会感染。
谢谢。
第一次来西藏
嗯。
一个人
我看了眼不远处正在自拍的北宸和林悦。
差不多吧。
男生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了然地笑了。
我叫陈屿,职业摄影师,专拍藏地风光。
苏念。
要不要我帮你拍几张来都来了,总得留个纪念。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陈屿很专业,知道哪个角度最好看。
笑一个,对,就这样。
快门声响起,定格了我在布达拉宫的第一张照片。
09
从布达拉宫下来,我的脚已经肿了。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苏念,你怎么这么慢
北宸不耐烦地催促。
林悦挽着他的手臂：北宸,我饿了。
那我们去吃饭。
我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陈屿追上来：需要帮忙吗
我摇摇头。
他递给我一张名片：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我在拉萨待一个月。
餐厅里,林悦点了一桌子菜。
哇,这个看起来好好吃！
这个也要！
账单来的时候,她自然地看向北宸。
北宸掏出钱包,又看向我：AA吧。
我愣了一下。
以前我们出去,从来都是他付钱。
他说男生就该照顾女生。
现在看来,我不算女生。
我去一下洗手间。
我站起身,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苏念姐姐,你的脚怎么了
林悦这才『关心』地问。
没事。
洗手间里,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狼狈,疲惫,像个笑话。
手机响了,是妈妈的信息。
『宝贝,玩得开心吗』
我盯着屏幕,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开心吗
我问自己。
10
第三天的计划是去纳木错。
这是我最向往的地方之一。
听说那里的湖水蓝得像天空。
可一大早,林悦又开始了。
我肚子疼……
她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
北宸急得团团转：怎么回事吃坏东西了
可能是昨晚的酸奶……
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
林悦虚弱地说,你们去纳木错吧,不用管我。
北宸怎么可能丢下她。
不行,我留下来照顾你。
可是苏念姐姐一个人……
苏念,要不你一个人去或者改天再去
北宸看都不看我。
我冷笑：不用,我自己去。
那你小心点。
他敷衍地嘱咐一句,又转身去照顾林悦。
我拖着还在疼的脚,一个人踏上去纳木错的路。
车上遇到了一个旅行团。
导游在介绍纳木错的传说。
相传这是天湖,情侣在湖边许愿会永远在一起。
我看着窗外的风景,自嘲地笑了。
永远在一起
三年前的约定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永远。
到达纳木错时,我被眼前的美景震撼了。
湖水真的像传说中那样蓝。
蓝得纯粹,蓝得透彻。
我一个人沿着湖边走。
风很大,吹乱了头发。
远处有情侣在拍照,有朋友在嬉笑。
而我,孤身一人。
又见面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回头,看见陈屿。
他依然背着相机,笑容温暖。
11
真巧。我也笑了。
你朋友呢
有事没来。
陈屿没有多问,指着远处：想不想去湖心岛
可以上去吗
跟着我。
他带我绕过游客聚集的地方,来到一处隐蔽的小径。
这是当地人告诉我的路。
湖心岛很小,但风景绝美。
360度都是纳木错的湖水。
传说在这里许愿很灵。
陈屿说。
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如果真的灵验,我希望……
希望什么呢
希望北宸回心转意
希望一切回到从前
我睁开眼,摇摇头。
不许愿了
没什么好许的。
陈屿看着我：失恋了
我苦笑：算不上,只是……认清了一些事。
那个男生
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啊……
陈屿若有所思,最容易把习惯当成爱情。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击中我。
是啊,也许北宸对我,只是习惯。
习惯了我的存在,习惯了我的付出。
一旦有更新鲜的出现,习惯就不值一提了。
12
从纳木错回来,已经是傍晚。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店。
房间里,林悦正在看电视,哪有半点不舒服的样子。
看见我,她露出惊讶的表情：苏念姐姐,你回来了
嗯。
纳木错好玩吗
还行。
我不想多说,准备洗澡。
哦对了,林悦突然说,我不小心把你的相机删掉了一些照片。
我猛地回头：什么
就是你相机里的那些照片,我以为是北宸拍的,想看看,结果不小心……
我冲到桌前,打开相机。
三年来积累的所有照片,关于西藏的资料,旅行的准备……
全没了。
只剩下今天新拍的几张。
你……
我气得发抖。
对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林悦可怜兮兮地道歉。
门突然被推开,北宸走进来。
怎么了
北宸,我不小心删了苏念姐姐的照片,她好像很生气……
林悦委屈地告状。
北宸皱眉：苏念,不就是几张照片吗
不就是几张照片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是我准备了三年的资料！
删都删了,生气有什么用小悦又不是故意的。
北宸不耐烦地说,你怎么变得这么斤斤计较
我看着他,再看看一脸得意的林悦。
突然觉得很累。
争辩有什么用呢
在他眼里,我永远是错的。
13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林悦故意发出的娇笑声。
她在跟北宸视频。
北宸,明天我们去哪里玩
你胃好点了吗
好多了,都是你照顾得好。
傻瓜。
隔音很差,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翻身下床,走到阳台。
拉萨的夜晚很冷,星星却格外明亮。
想起三年前,我们在天台看星星的夜晚。
那时的北宸,眼里只有我。
可现在……
手机响了,是陈屿的消息。
『睡了吗明天要去羊卓雍错,你要一起吗』
我想了想,回复：『好。』
『那明早七点酒店门口见。』
『谢谢。』
『客气什么,交个朋友。』
我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
既然这趟旅行已经变了味,那就按自己的方式走完吧。
第二天一早,我留了张纸条就出门了。
陈屿已经在等我,还带了早餐。
吃点东西,路上要四个小时。
谢谢。
车上还有几个背包客,都是独自旅行的人。
大家相谈甚欢,分享着各自的故事。
原来,一个人旅行的人那么多。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依附他人。
14
羊卓雍错比想象中更美。
湖水呈现出不可思议的蓝绿色。
传说这是仙女的眼泪。
陈屿说。
我站在湖边,任风吹过脸颊。
第一次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
没有迁就,没有妥协。
想走就走,想停就停。
帮我拍张照吧。
我把手机递给陈屿。
用相机拍,效果更好。
他举起相机,笑一个。
我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回程的路上,我收到北宸的轰炸。
『你去哪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到底在搞什么』
我关掉手机,闭目养神。
陈屿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问。
快到拉萨时,他说：明天我要去珠峰大本营,去吗
珠峰,那是我和北宸计划中的最后一站。
我们说好要在那里看日出。
去。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
既然他已经毁约,我为什么要继续等待。
15
回到酒店,北宸正在大堂等我。
看见我的瞬间,他冲过来抓住我的手。
你去哪了担心死我了！
我甩开他的手：去羊卓雍错。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吗
我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是要照顾林悦吗
小悦她……
够了,北宸。
我打断他,这趟旅行,我们各玩各的吧。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绕过他往电梯走。
他追上来：苏念,你别闹了行不行
我没闹。
我按下电梯按钮,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明白什么
电梯门开了,我走进去。
明白了,有些人,真的不值得。
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北宸震惊的表情。
房间里,林悦正在收拾东西。
看见我,她愣了一下。
苏念姐姐……
你赢了。
我平静地说。
什么
北宸,你要的北宸,归你了。
林悦咬着嘴唇：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
我冷笑,你的高跟鞋在衣柜里,要我帮你拿出来吗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16
苏念姐姐,我……
不用解释。
我打断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其实我应该谢谢你。
谢我
谢谢你让我看清了北宸。
我把衣服一件件叠好,也看清了自己。
林悦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平静。
你喜欢北宸对吧
她咬着嘴唇,终于点了点头。
那就好好把握,别像我一样傻。
我拉上行李箱,房间归你了。
出门时,北宸正好冲进来。
苏念！
他看着我的行李箱,慌了。
你要走
不是走,是换个酒店。
为什么
这里太吵了。
我指了指林悦,祝你们玩得开心。
苏念！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身后传来北宸的怒吼：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在心里默默回答：不是闹,是清醒。
新的酒店很安静,我终于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陈屿来接我。
准备好了吗珠峰之行会很辛苦。
准备好了。
我背上背包,走吧。
17
去珠峰的路很长,也很艰险。
但沿途的风景美得让人窒息。
后悔吗
陈屿问。
什么
离开你的朋友,一个人冒险。
我摇头：这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他笑了：很多人一辈子都学不会独处。
我以前也不会。
那现在呢
正在学。
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
我的手机一直在响。
北宸的电话,短信,微信。
我全都没理。
直到信号彻底消失。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只有风声,引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真好。
我喃喃自语。
到达珠峰大本营时,已经是深夜。
满天繁星,比任何时候都要璀璨。
看,那是银河。
陈屿指给我看。
我仰头望去,震撼得说不出话。
原来,真正的星空是这样的。
原来,我一直在井底。
18
在珠峰的那个夜晚,我想了很多。
想起六岁初见北宸。
想起一起度过的每个春夏秋冬。
想起那些美好的,不美好的,统统想了一遍。
然后,轻轻说了声：再见。
在想什么
陈屿递给我一杯热茶。
想一些该放下的事。
放下了吗
正在努力。
他笑笑：会好的,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你也有放不下的人吗
曾经有。
他看着远方,后来发现,放不下的其实是自己的执念。
我若有所思。
是啊,我放不下的,到底是北宸,还是那个十二年的执念
清晨,我们爬上一个小山坡看日出。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珠峰顶上时,整座山都变成了金色。
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美。
这世界这么大,这么美。
我为什么要困在一个人身上
19
从珠峰回来后,我改签了机票。
决定提前结束这次旅行。
不是逃避,而是没必要继续。
临走前,我去了大昭寺。
在佛前,我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不求什么,只是感谢。
感谢这次旅行,让我看清了很多。
出来时,意外碰到了北宸。
他憔悴了很多,眼睛布满血丝。
苏念……
他冲过来想抱我。
我退后一步,躲开了。
你终于肯见我了。
是碰巧遇到。
苏念,我们谈谈好吗
我看了看时间：我的飞机快到了。
你要走
他不敢置信。
嗯,该回去了。
可是我们的旅行还没结束……
已经结束了。
我平静地说,在你带林悦来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北宸急了：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可是……
没有可是。
我打断他,北宸,我们都该长大了。
20
什么意思
北宸死死拉住我的手。
我看着他,第一次如此冷静地审视这个人。
这个我喜欢了十二年的人。
意思是,我不想再当那个永远等你的苏念了。
你是因为陈屿吗
他红着眼睛问。
我摇头：不是因为任何人,是因为我自己。
苏念,我知道错了,我和林悦什么都没有……
有没有都不重要了。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重要的是,我发现离开你,我也可以活得很好。
甚至更好。
北宸愣在那里,像是第一次认识我。
所以,这就是结束了
十二年,就这么结束了
我想了想：也不算结束,就当是……各自开始新的人生吧。
我不要新的人生,我只要你！
他大声说,引来路人侧目。
我笑了笑：可是北宸,我要。
转身离开时,我听见他在身后喊：苏念！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回头。
不会的,我在心里说。
我只会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清醒。
21
飞机起飞时,我收到陈屿的消息。
『一路顺风,有缘再见。』
我回复：『谢谢,保重。』
然后关掉手机,闭上眼睛。
这七天,像是过了七年。
我失去了一个北宸,却找回了自己。
值得。
回到家,妈妈吓了一跳。
怎么提前回来了
想家了。
北宸呢
各回各家了。
妈妈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吵架了
没有,只是觉得……不合适了。
她摸摸我的头：我女儿长大了。
是啊,终于长大了。
晚上整理照片时,我翻到陈屿帮我拍的那些。
每一张都很美。
不是因为技术,而是因为那时的我,是真的在笑。
原来,没有北宸的我,也可以笑得那么开心。
手机响了,是北宸妈妈的电话。
念念,北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你们到底怎么了
我沉默片刻：阿姨,我们分手了。
电话那头静了很久。
是因为那个林悦
阿姨到底是过来人。
算是吧。
这孩子！我就知道那个女生不简单！
阿姨,不全是她的原因。
我说,是我和北宸本来就不合适。
挂掉电话,我把北宸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了。
十二年的感情,就这样结束。
说不难过是假的。
但更多的,是解脱。
【五年后】
22
苏念,新书签售会的行程都安排好了。
助理把文件递给我。
五年了。
我成了一名旅行作家。
那次西藏之行后,我爱上了旅行。
一个人走过很多地方,写下很多故事。
没想到第一本书就大卖。
现在已经是第三本了。
第一站是哪里
S市,你的家乡。
我愣了一下。
五年没回去了。
不是不想,是不敢。
怕触景生情,怕旧事重提。
好,就从那里开始吧。
助理离开后,我站在落地窗前。
北京的天空很蓝,像拉萨的天。
这些年,我去过很多地方。
尼泊尔、印度、土耳其、冰岛……
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想起那个夏天。
不是想北宸,而是感谢那次经历。
如果没有那次背叛,我可能还是那个依附他人的苏念。
手机响了,是陈屿。
我们一直保持联系,是很好的朋友。
『听说你要回S市』
『嗯,签售会。』
『紧张吗』
『还好。』
『加油,你可以的。』
我笑了笑。
是啊,我可以的。
23
S市还是老样子。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筑。
只是心境不同了。
签售会在市中心的书店举行。
来的人比预期的多。
苏念老师,我特别喜欢您的书！
一个女孩激动地说。
谢谢。
我微笑着签名。
签到一半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悦。
她瘦了很多,脸色憔悴。
好久不见。
她勉强笑着。
是啊。
恭喜你,成了大作家。
谢谢。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了。
北宸他……过得不好。
我继续签名,没有接话。
我们没在一起。
她苦笑,他心里一直都是你。
那是他的事。
我抬头看她,你呢过得好吗
她摇摇头：我也活该,机关算尽,最后什么都没得到。
我没有说话。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拿着签好的书离开了。
背影有些落寞。
24
签售会结束后,我独自在街上走。
不知不觉,走到了老房子附近。
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去看看。
北宸家还在老地方。
院子里的梧桐树长得更高了。
正准备离开,身后传来声音。
苏念
我回头,看见了北宸。
五年不见,他变了很多。
瘦了,也沧桑了。
眼里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好久不见。
我平静地打招呼。
他呆呆地看着我,像是不敢相信。
你……你回来了。
签售会,明天就走。
这么快
还有别的行程。
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我们就这样站着,隔着五年的时光相望。
你过得好吗
最后是他先开口。
挺好的。
我看了你的书。
他苦笑,每一本都看了。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25
那年我真的错了。
北宸突然说。
我以为你会一直在,以为你离不开我。
直到你真的走了,我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他的眼眶红了。
这五年,我每天都在后悔。
后悔带林悦去西藏,后悔没有珍惜你。
可是苏念,你知道我最后悔什么吗
我沉默。
我最后悔的是,那天在大昭寺,没有抱住你。
他哽咽了。
如果那天我抱住你,死死抱住不放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曾经爱了十二年的人。
心里已经没有波澜。
不会的。
我轻声说。
该走的人,怎么都留不住。
就像该醒的人,怎么都叫不醒。
北宸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在街边无声地哭泣。
我没有安慰他。
有些眼泪,是该流的。
有些痛,是该受的。
就像五年前的我。
26
我一直在等你。
他抹掉眼泪,等你回来,等你原谅我。
可是你越走越远,越来越优秀。
而我还在原地,像个傻子。
我叹了口气。
北宸,放过自己吧。
我放不下。
你放下的。
我说,就像当年你放下我一样容易。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是啊,当初他选择林悦时,多么轻易。
现在轮到他了,却说放不下。
世事就是这样讽刺。
我该走了。
我看了看时间。
等等。
他慌忙叫住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这是当年准备在珠峰给你的。
我接过来打开。
是一枚戒指。
很简单的款式,但一看就是精心挑选的。
我本来想在珠峰日出时向你求婚。
他苦笑,结果……
结果他选择了陪林悦。
结果我一个人看了日出。
结果一切都变了。
27
我把戒指还给他。
太晚了。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千斤重。
北宸的手颤抖着。
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没有。
我微笑着,那是释然的笑。
北宸,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当年的不珍惜。
我说,让我成为了现在的自己。
如果没有那次背叛,我可能还是那个围着他转的苏念。
不会知道世界这么大。
不会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勇敢。
不会知道,一个人也可以活得精彩。
所以,真的谢谢。
我后退一步,祝你幸福。
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北宸撕心裂肺的声音。
苏念！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没有回头。
有些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有些人,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这一次,是彻底结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