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倒计时
引:重生回叶涂迷恋江述那天,我听到了生命倒计时。
她忙着给救她摔伤的江述熬汤,看都没看旁边站着咳血的我。
上辈子我为她挡车祸去世,闭眼前听见江述说:王海终于死了。
这次我安静收起体检单,用死亡倒计时玩起复仇游戏。
倒计时60天,叶涂发现我搬空所有物品,只留下被扔掉的婚戒。
倒计时30天,我曝光江氏侵吞慈善款丑闻,让江述牢底坐穿。
倒计时0天,叶涂哭着踹开病房求我不要死。
王海,我错了!她把戒圈硬套回我枯瘦的无名指。
病床广播响起社会新闻:神秘富豪捐赠百亿成立慈善基金。
我对着空气微笑:听见了吗这次死后你也能听见我的名字。
浓稠的黑暗和更浓稠的剧痛把我死死摁在座椅上,意识在破碎的边缘摇晃。冰冷的雨水抽打着扭曲变形的车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那是我的血,正从身上每一个裂开的口子里争先恐后地往外涌。每一次喘息都像要把所剩无几的生命力也一同呼出去,气管里全是湿漉漉的嗡鸣。
挡风玻璃彻底花了,裂开一张巨大而狰狞的蛛网,透过它望出去的世界扭曲、模糊,只有惨白的路灯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幽幽地投下一点光亮。音响里,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在一片狼藉的车厢里显得异常冰冷而清晰:现在是2025年7月12日,东八区时间20点48分,星期五,本市晚高峰车流量……
这个时间点……
叶涂……我老婆……今天是她的生日……
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转动僵硬的脖子,目光越过驾驶座的椅背。副驾上,那盒被撞裂、染血的蛋糕碎屑狼藉一片。精心包装的礼物盒子歪在一边,撕开的口子里露出丝绒一角。她曾随口提起过喜欢那个牌子的项链。
为了赶在餐厅打烊前把这惊喜送到她面前……
又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在胸腔里炸开,视野边缘开始泛起死亡的黑雾。就在感官彻底沉入混沌的前一瞬,一个熟悉得刻骨铭心,此刻却带着令我血液冻结的陌生腔调的声音,透过没关严的车门缝隙,轻飘飘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是江述。叶涂视为知己、兄弟的江述。他就站在几步之遥的路边,声音清晰,尾音甚至轻松上扬。
……死了倒干净。那家伙的车祸……呵,王海终于死了!
轰隆——!
不是雷声,是某种支撑了我一生的东西在我脑子里轰然垮塌的声音。冰冷刺骨的毒液瞬间取代了血液,泵满全身。原来如此……原来这场要了我命的车祸,竟是早有预谋的干净!
巨大的惊骇、被彻底愚弄的暴怒,和最后一点对叶涂的残念死死纠缠在一起,拉扯着我仅存的意识堕入无边的黑暗深渊。我甚至没能来得及感受彻底的虚无,另一种冰冷、更纯粹、更残酷的冰冷,猛地攫住了我。
骤然睁眼。
刺目的、白晃晃的光线直直扎入瞳孔,酸胀得立刻涌上生理性泪水。我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不是冰冷的雨水和血污的残骸。没有弥漫的血腥气和死亡的预告。
身下是柔软得陌生的床垫,鼻腔里嗅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叶涂的清冷香水味。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潜水钟,在巨大的压强下缓慢上浮,艰难地辨认着周遭的一切。
淡米色的墙壁,简洁的线条,熟悉又陌生的吊灯造型……这是我和叶涂婚后第一年购置的房子,这套属于客卧的客房陈设。
墙上,极简风格的圆形挂钟,无声地移动着指针。
我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两个纤细的黑色指针上——2024年12月18日。星期三。晚上十一点半。
这个日期……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力一拧!记忆碎片混乱而清晰地涌现:叶涂打来的那通带着哭腔的惊慌电话;我抛下所有会议一路狂飙冲向市医院;推开VIP病房门看到的一幕——叶涂眼圈通红地坐在病床边,紧紧抓着江述那只裹着厚厚石膏绷带的右手。她抬眼看到我的瞬间,那眼神……竟像在看一个突兀闯入、搅扰了气氛的不速之客。
……海哥,你怎么才来她开口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江述哥为了救我,手臂摔成这样!要不是他反应快推开我,现在躺在这里的……
后面的话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隔断,我再也听不清。只记得自己像个傻柱子一样杵在门口,浑身湿透,头发还在往下滴水。那场突如其来的倾盆暴雨,仿佛只精准地浇在了我一个人的头顶。刺骨的寒意从湿透的衬衫直钻进骨头缝里,冻得我牙齿打颤。而病房里暖色调的灯光,和她看向江述时那份焦灼的关切,都与我无关。
原来……我回到了这个时间点。回到叶涂刚刚被江述那场精心策划的英雄救美彻底俘获,而江述那句宣告我死亡的终于死了还回荡在地狱余音里的时间点。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一个完全没有音调起伏、像是从冰冷的金属腔体里直接流泻出来的声音,骤然在我死寂的意识深处响起。
【检测宿主强烈死亡回溯怨念,生命倒计时系统启动。】
【死亡节点:2025年7月12日20时48分。重生锚点:2024年12月18日23时32分。】
【距离强制回归死亡:198天11小时16分……15分……14分……】
倒计时!一行冰冷的、荧蓝色的倒计时数字,凭空悬浮在我的视野正上方。数字精确到秒,每一秒的跳动都如同冰冷的针尖扎进瞳孔深处。
198天11小时16分13秒……12秒……
像一把悬在头顶的滴血冰棱,每一秒的下落都在提醒我最终的冰冷终结和……江述那句蚀骨腐心的终于死了。
呕……咳……咳咳咳!一股突如其来的剧烈腥甜猛地涌上喉咙,我无法控制地躬下身,捂紧嘴拼命压抑。喉咙深处铁锈味弥漫,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一层层拍击着大脑。肺腑深处撕裂般的疼痛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醒了房门被推开,叶涂穿着一身居家的薄绒睡袍走了进来。她的头发湿漉漉地披散着,带着刚洗完澡的潮气和水汽。目光随意地扫过我咳得蜷缩的身影,没有停留,径直走向床边的斗柜。
她没有看我,语气淡漠得像是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她走到桌边,拿起那个深蓝色的保温桶,动作熟练地旋开盖子看了看里面残留的几滴汤水。那是她给江述熬的当归鸡汤,用尽了她最大的温柔与耐心。几个小时前,我曾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系着围裙的背影,目光柔和。她煲得专注,甚至没发现我放在旁边台子上的粥——一份我下班绕路去她常提的老粥铺买的砂锅青菜粥,专门养胃的。她用完了鸡汤倒进保温桶后,顺手将那盒原封不动的粥,拂进了垃圾桶里。
此刻,她满意地看着桶底那几滴鸡汤,眉宇间还残留着对江述伤势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嗯,还好保温没出问题。她低声自语了一句。她的视线终于移向我,如同两片刮骨的刀。
你刚去哪了江述哥那边检查完回病房,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她走到我面前,蹙着眉,声音里夹着一层冰渣,你该不会又觉得他救我这事儿是演的、是我傻白甜自己撞上去的吧王海,心胸别那么狭隘行不行
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苍白的脸,像是打量一件有瑕疵的商品。脸色怎么跟鬼似的淋场小雨至于吗一个大男人……她的目光扫过我捂在嘴上的手,眼神如同在扫视地上不小心滴落的污点,充满了不加掩饰的不耐烦。不舒服就自己去拿药吃。多大点事就矫情。
我的目光越过她圆润的肩头,落在斗柜上一张随手放下的叠起的纸张上。那是我下午从医院回来后,独自驱车去另一家高端私立医院紧急验血的报告单。此时,它的一角从叶涂随意放在上面的杂物中露出一小片触目惊心的蓝色。
胸腔深处那撕裂的剧痛还未散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的回声。视野上方,那行荧蓝色的倒计时还在冷酷地刷新:
【198天3小时14分…13分…12分……】
多么精准的判决。多么清晰的距离。
叶涂的声音在我耳边嗡嗡作响,像是隔着厚重的水幕,模糊而遥远。她不满的话语,她对江述那份发自内心的担忧和回护,都变成了另一种刺耳的白噪音。
我剧烈地咳嗽着,指尖用力地抵着下唇,努力把那份腥甜压回去。那股生理性的强烈呕吐感再次凶猛翻涌,仿佛要把已经空洞的五脏六腑都强行绞出来。口腔里的血腥味浓烈得像生咽了一口锈铁渣。
没事。我终于强迫自己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有点着凉。睡醒就好。
我没有看她的眼睛。怕自己看进去,那里面除了冰凉的漠视和不耐烦,再也找不到任何我需要、或者我曾奢望过的东西。
她的指责,她的偏心,她眼底对江述毫不掩饰的在意,在这一刻,比那冰冷的倒计时更加赤裸裸地横陈在我眼前。它们不再是隔靴搔痒的细碎委屈,而成了淬着终于死了剧毒的钢针,一根根刺穿我这徒具其表的丈夫躯壳,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腐臭。所有的辩解、不甘、被背叛的灼痛……在她这样坦然的偏袒面前,都显得可笑至极。
爱信任曾经那些我以为固若金汤的东西,早已在无数个这样的瞬间里悄然腐烂,发出无声的哀鸣。
心脏的位置是空的,被那个倒计时的冰冷数字无情地填满了。只余下一片荒芜。
叶涂听到我嘶哑的声音,眉头反而拧得更紧,那是一种对我的不识趣的明确表达:嗓子都这样了还说没事明天还得去公司处理积压的事。她的目光掠过我刚才放下的位置,带着一种近乎于苛刻的要求,我熬了一整天,骨头都快散了,待会儿记得把厨房灶上的鸡汤热一碗,江述哥睡醒了可能还要喝点汤垫垫……
她的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手机单调的铃声,突兀地划破房间里的压抑寂静。叶涂像被电击般骤然转身,刚才还充满不耐烦躁的脸上瞬间点亮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和急切。她快步走向房门,脚步又快又轻。
江述哥她接起电话的声音,在走出房门踏入走廊的一刹那,软得像化开的棉花糖,带着一种刻意放柔的小心翼翼,还疼得厉害睡不着吗别乱动……医生说过你的手得静养!我就在旁边,有什么事按铃就好……鸡汤嗯,我一直温着呢……好的,你别下床,我这就给你送过去!
那扇实木门板在我面前被利落地带上,隔绝了外面她对着手机低柔絮叨的声音,只剩下门框发出微不可闻的咔哒一声轻响。这声响,比方才倒计时的冰冷报数更像一把无形的铁锤,狠狠地砸在我已经被冰封的心脏上。闷闷的一声回响,回荡在彻底只剩我一个人的空间里,激起一片无声的绝望尘埃。
房间里的空气像是瞬间被抽干了,彻底冷了下来,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死寂。
视野里的蓝色倒计时数字冷酷地跳动着,那流逝的不是时间,而是我仅剩生命实体燃烧的速度。198天……够了。这198天,不再是苟延残喘的煎熬等待,它是我最后的弹药,是我唯一能掌控的武器库。我不能再浪费一分一秒在无谓的心痛和自证之上。
那些曾经把我牢牢捆缚在这段冰冷婚姻里的羁绊——她刻薄的指责,她投向江述毫无保留的眼神,她对我存在的彻底无视和理所当然的压榨利用——它们崩断了。连同我身体里那些因她而生的痛苦、爱恋、失望一起,在那声关门带来的死寂中,彻底坍塌成了粉末。
我深吸一口气,肺部火辣辣地痛。撑着床沿缓缓站起,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那张斗柜。手指伸出,带着一股尘埃落定后的平稳,终于捻住了那张被叶涂随意盖住的、冰凉的纸张。展开,顶部私立医院醒目的LOGO下,一行行黑体字触目惊心。
……异常指标多项高度提示……晚期……后面的专业术语和细胞数据密密麻麻。视线最终落在右下角打印的日期和那个私章上。12月18日,就是今天。
那张薄薄的纸在我指尖微微发颤,又或许是窗外渗入的夜风太凉。没有预想中的惊惧或悲伤。相反,一种从未有过的、冷硬的平静,如同凝固的火山熔岩,缓慢地覆盖了我内心最后的沸点。
原来如此。并非巧合。
上辈子那场致命的车祸,像一只无形的手,提前引爆了潜藏在我血液里的这颗定时炸弹,也彻底抹掉了它可能提前被发现的机会。江述那句终于死了,背后恐怕是连这绝症的根都给他彻底挖干净了。
好一个缜密的恶毒。
我轻轻松开手指,报告单飘落,像一片枯叶,无声地躺回杂乱的斗柜桌面。走到窗边,城市的霓虹在寒冬的深夜依旧顽固地闪烁着光怪陆离的光芒,如同无数双眼睛,窥视着这幅由谎言和背叛构成的巨大布景。
倒计时在视野里安静地刷新:
【197天22小时11分…10分…9分……】
时间,多么宝贵的时间。
我抬起手,不是擦去嘴角刚才因为剧烈咳嗽而留下的那丝若有若无的痕迹,而是缓慢,却又极其用力地,用手背,一点一点抹净唇边最后残存的那点腥甜。冰冷的皮肤触感让我更加清醒。
好戏,才刚刚开场。而我已买好了通往终点的门票。
2
猎人之夜
天亮了。
昨夜的血腥气和眩晕感并未完全消散,肺部深处仍带着挥之不去的钝痛,像塞进了一块始终无法捂热的石头。我倚靠在客卧冰冷的飘窗上,一整夜未合眼。
叶涂果然没有回来。这个家,对她而言的意义,恐怕只剩下一座距离江述最近的、临时存放她和江述所需物品的行李寄存处。客厅那头传来大门轻微开合的响动——她回来了,在照顾江述一夜之后。脚步声极其轻微,径直进了主卧。浴室很快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一切。那份刻意的小心翼翼,是为了不吵醒可能在休息的我还是……不想让我这个不合时宜的外人,打扰了她刚刚与江述独处一整夜后,属于她自己的一点清净
不重要了。
我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部冷冰冰的手机屏幕。凌晨三点多,一条来自陈律师的简短信息跳了出来:王总,江氏地产最近动作频繁,他们主导的那个‘星辉未来城’项目,宣传页上核心地块的初期规划概念图,与我们去年内部否决的‘蔚蓝海岸’方案在几个关键结构、景观节点和配套布局上的高度重叠,已超出合理借鉴范畴,达到高度雷同。相关资料和初步对比分析,发至您邮箱。
蔚蓝海岸……那个耗费了我带队的整个项目部足足三个月心血、因为最终评估地块后期可能面临难以解决的环境制约才忍痛搁置的方案。那些巧妙的构想、独特的空间利用……江述竟能如此心安理得地拿来贴到他那新项目的脸上,然后标榜成全新创想仗着叶涂在海途科技(我们共同创建的公司)的内部权限还是他江大少本就习惯了空手套白狼
眼底凝结的冰霜更厚了一层,却奇异地压住了身体深处翻涌的不适。
倒计时的数字在视野里无声流过:【197天10小时48分…47分…46分……】
我拿起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屏幕的光映着下眼睑淡淡的乌青,和一夜未眠的痕迹,但眼神深处的风暴已然平息,只剩下绝对的冷峻和清醒。
通知‘海途’战略部和法务部所有核心成员,我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出去,语调清晰、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只有一种磨砺过的冰冷质地,明早九点,顶层加密会议室。一级预案启动。准备接收指令,全程最高保密等级。告诉他们——‘猎人’要开始行动了。
陈律师那边的呼吸似乎顿了一下,随即传来同样沉稳而毫无废话的确认:明白,王总。九点整,顶层加密会议室,一级预案,猎人指令。
电话挂断。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切割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而冰冷的界限。光亮与阴影泾渭分明,没有一丝交融的暖意。光线落在我身上,一半是刺目的冰冷,一半是更深的黑暗。
我倒映在窗玻璃上的影子,面容憔悴,眼神却锐利如淬火的寒冰。那冰层之下,再无动摇的余地。
倒计时是唯一的规则。复仇是我唯一的航标。在生命的尽头,我要把这些蛀虫亲手拖入地狱。
接下来的日子,时间被精确地分割成碎片,每一块都带着刀刃的锋利。
海途那间位于市中心最高写字楼顶层、配备顶级保密措施的专用会议室,成了我的战场。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外是璀璨不息的城市脉动,窗内只有冰冷的屏幕光、低沉的指令、精密的数据流在无声流淌。
战略部的人在我的重锤指令下,高速运作,悄无声息地斩断着海途所有与江氏地产有业务往来的毛细血管——那些看似不起眼的二级材料、外包服务供应商的合作,被我强行卡断合同续签流程或直接终止,甚至不惜代价支付违约金也要快速切割。同时,另一队人如同地底的鼹鼠,严密地深挖江氏地产过往所有项目、招标环节中可能存在的污点——税务的、资质的、操作的。
法务部则在我的授意下成立了一个影子小组,专注于一件事——复盘蔚蓝海岸项目从立项、设计到最终搁置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创意雏形诞生的时间点,每一次内部讨论的会议记录(万幸我们有良好的留存习惯),所有电子档甚至手稿草图的存档时间……每一项都要铁板钉钉地标注出海途原创的、无可辩驳的时间戳。这份证据链在陈律师的带领下,正被严密编织,如同捕兽夹上缓缓收紧的冰冷锁扣。
巨大的工作压力如同一座山压在我的肩上。连日的高强度运转和巨大的精神消耗,让我肺腑间的疼痛如同鬼魅缠上了身,发作得更加频繁而猛烈。咳嗽时喉咙深处涌上的铁锈味越来越重。
王总,您今天脸色很差,要不……会议推迟助理小张抱着一叠文件站在办公桌前,满脸掩饰不住的担忧。她是我团队中心最细的人之一。
我摆摆手,强行咽下喉咙深处那股翻涌的腥气,开口时声音带着一种被撕裂的沙哑:不用。把……咳……把上周那份市场渗透分析报告……重点标红部分……给我。我伸手去接文件,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私人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名字——叶涂。
这个名字的出现,几乎带着一种魔幻般的现实割裂感。会议室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下,所有人都默契地低头,假装专注于面前的工作,却又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
屏幕上那个闪动的名字像一束灼热的光,刺得我眼眶有些发涩。深吸一口气,冰冷干燥的空气刮过气管,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反倒驱散了那片刻的恍惚。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最终点下的不是接听键,而是那个冰冷刺眼的红色图标。
世界瞬间安静了。
继续。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沉入寒潭的石头,压下了房间里所有微小的躁动,江氏去年第三季度……那个商业综合体拿地的审批流程……回溯资料准备好了吗
助理小张猛地回过神,迅速点头:已经整理完毕,王总。细节和疑点都做了标……
剧烈的咳嗽毫无征兆地再次从肺部深处炸开,汹涌猛烈到我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向前佝偻起来,喉咙里翻滚着压抑不住的沉重嘶鸣。我猛地抓住桌沿,指关节用力到泛出青色,强行压下那几乎冲破喉咙的腥甜。眩晕感如同黑幕骤然笼罩视野,耳边响起尖锐的鸣音。视野上方那行荧蓝色的倒计时冰冷无声地跳动着:【152天14小时03分…02分…01分……】
肺部的剧痛如同潮水般蔓延至全身。
……王总!秘书小张的声音带着难以控制的惊惶。
我用尽全身力气挺直背脊,挥开她下意识想要搀扶的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碎石,带着血腥气:会议……照常。
会议室的门被无声推开,财务部的梁总走了进来,脸色凝重,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王总。他将文件夹放在我的桌角,您之前让我特别关注一下集团内部几个名义挂靠在职工福利互助项下的资金流动……有发现。
他翻开文件,指向其中被红色记号笔圈出的一条记录。就是这里,上个月月末转账,名义是……员工家属重大疾病互助金特批垫付,数额:五百万。操作人:叶经理(叶涂),提报审批人:江述,部门:行政部。收款账户……是江氏地产旗下慈善基金会的一个非常规操作过渡账户,隐蔽性极强。
五百万我猛地抬眼,视线如同鹰隼般锁住那条记录。员工重疾互助金额度绝不会超过十万!这条记录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正常流程里,有叶涂的操作记录,甚至有江述的审批签字……简直是胆大包天,近乎猖狂。他们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挪用我海途科技的公款叶涂她……究竟知不知道这钱的实际流向她如此信任那个男人,究竟知不知道她所谓的侠义疏财,其实是助纣为虐甚至可能是在……犯法
一股更深沉的暴怒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升腾起来,比身体的病痛更猛烈地灼烧着我的神经。被背叛的毒针反复扎刺之后,又添上了这赤裸裸的贪婪和侮辱!
梁总,我的声音已经彻底哑了,每一个音节都磨砺着冰冷的恨意,动用特别审计组权限,给我把这笔钱的最终去向、经手所有环节链条,包括收款账户背后最终落袋为安的受益人……用最快的速度,给我挖!我要让这条线上的每一只蟑螂……都晒在太阳底下!
梁总神情肃穆,重重点头:明白!我亲自跟进。
窗外的天光一点点被暮色吞噬,会议室的灯亮起惨白的光,照亮一张张因连轴转而疲惫不堪的脸。高强度的工作榨干了每个人的精力。
今天……咳……就到这。我按住胸口,压抑着又一阵翻涌的咳意,所有环节务必保密……后续具体指令……会单独发送。
人员无声地散去了。办公室里最后只剩下我,还有如影随形的死寂。
桌上的手机再次震动。不是来电,是一条信息。
发信人依旧是叶涂。内容带着熟悉的、积压的不悦和指责。
王海,你到底在忙什么给你打了多少电话江述哥出院,大家说好今晚给他庆祝,在‘月色’,就你没到!你到底什么意思还知不知道这是最基本的礼节你这样让我的脸往哪搁立刻过来!
呵。庆祝出院庆祝他手臂打着石膏还是……庆祝他们联手从我这里神不知鬼不觉挪走的五百万或者……更深层次的,庆祝他们共同的某个目标更进一步
视线冷冷地扫过屏幕上的每个字,像是在浏览一张完全陌生又令人不齿的宣传单。指腹在冰冷的屏幕上滑过,最终没有回复。
我缓缓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个丝绒方盒。推开盖子,那枚被我收起来的铂金婚戒静静地躺在里面,折射着头顶惨白的灯光,像一只冰冷的、嘲讽的眼睛。这是叶涂在某次争执后,曾经不耐烦地从手指上摘下,随意扔在玄关鞋柜上的东西。那动作像扔掉一个扎手的垃圾。
我将戒指重新合拢在盒子里。然后拿起桌上那个属于这间办公室的钥匙,轻轻,却又无比决然地,放在了丝绒盒的旁边。
拿起公文包,裹紧身上厚重的羊绒大衣。深冬的寒风透过走廊尽头未关严的窗缝嘶吼着灌入,吹打在身上,仿佛能瞬间带走最后一丝暖意。
走出写字楼巨大的玻璃旋转门。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冰冷的刀刃迎面刮来,猛地呛入口鼻,引发一阵更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我扶着冰冷的石柱弯下腰,浑身都因这难以遏制的猛烈咳喘而剧烈痉挛。
视野模糊了片刻。视野里悬浮的荧蓝色倒计时,冰冷而精确:【60天0小时0分0秒】。精确的、残酷的整数。一个轮回的结束
不,是一个全新的、通往最终清算的起点。
我没有回头去看身后那座灯火通明,曾承载了我全部心血、如今却被窃贼蛀空的大厦。
该彻底清场了。
3
归时刻
冰冷的数字在视野里凝固,如同一道来自地狱的刻痕:【60天0小时0分0秒】。
六十天。精确的、残酷的整数。
时间无声地流过我的身体,也流过了叶涂的世界。她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精确到秒的划分点,对她而言,今天不过是一个寻常的、略带寒意的冬日傍晚。
她可能只是奇怪,为什么我出差的时间突然变得漫长而无期为什么那个曾经围绕着她、无处不在、让她习惯性忽略甚至厌烦的电话和人影,消失得如此彻底为什么她偶尔想要找点东西,比如某个重要的纪念日我收好的文件,或者她心血来潮要用但我收起来的某个小电器时,却翻遍了他可能存放的地方都找不到
疑惑大概就像水面的涟漪,晃一晃就平了。有更重要的人和事占据着她有限的精力。江述的手臂打着石膏,行动不便,处处需要照顾。公司里,她也需要打起精神应对江述时不时暗示的、关于未来更大合作项目的美好前景。他需要资金,需要人脉,需要她在海途内部获取某些不便言说的便利。
或许,她只以为我是那种被彻底伤了自尊心后,需要找个角落默默舔舐伤口的可怜男人吧所以她给予了我这份前所未有的清净。连带着我的东西,也一同被这份无视和繁忙覆盖掉了。
直到这个被寒风浸透的黄昏。
叶涂大概是忙完了公司的事,也许是给江述送了精心准备的滋补品,拖着略显疲惫但心情尚可的身体回到了这个名义上还属于她的家。客厅里还亮着壁灯,温暖的光晕却仿佛无法融化空气中某种陌生的、冰冷的东西。她没有直接回主卧,鬼使神差地,她推开了那扇属于客卧、也是我最近两个月唯一占据的卧室的门。
她记得我离开时,没有带走任何看得见的物品。
屋里黑着灯。她皱眉,伸手按下门边的开关。柔和的顶灯瞬间洒满房间。
然后,她的动作僵住了,就像被一道无形的冰锥钉在了原地。
房间里…空了。
彻彻底底的空。
那张大床上,我睡过的那边,枕头、被子消失了,只剩下床垫本身冰冷的轮廓。床头的台灯、闹钟、充电线…所有属于我或者我使用过的零碎物件,踪迹全无。衣帽间里,原本属于我的那半边空间,柜门敞开着,里面空空荡荡,挂衣杆上连一个衣架都没有留下,只有柜板光秃秃的反光。抽屉全部被拉开,里面除了一层薄灰,什么都没有。
地板被擦拭得光可鉴人,似乎连我之前踩过的最后一点痕迹都被仔细抹去。
这里干净、整洁,却像从未有人居住过一样,带着一种博物馆般的疏离和冰冷。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感,如同细密的冰针,毫无征兆地刺穿了叶涂的心脏。她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她像是急于寻找什么,证明这里还残存着某个人的气息。她快步走到那个实木斗柜前——那是我唯一还和这个房间发生过关系的地方。
抽屉被一个一个拉开。
第一个,空的。
第二个,空的。
第三个…空的!
她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颤,一种更深的、名为失去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来。她猛地拉开最后一个、也是最深层的抽屉。
里面不再是彻底的虚无。
在冰冷的抽屉底部,孤零零地躺着一枚铂金戒指。它的金属光泽在灯光下微微闪烁,却散发不出丝毫暖意。戒指旁边,压着一把黄铜色的钥匙——这栋公寓的大门钥匙。钥匙和戒指构成的画面,透着一股触目惊心的归还意味。
还有一张纸。一张最普通的便签纸。
她几乎是抖着手把它抓了起来,借着灯光,看清了上面几行锋利、冷静到近乎无情的钢笔字:
叶涂:
此房已无我可留之物。
钥匙归位。
戒指,物归原主。
王海
即日
即日是哪一日!
叶涂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心脏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攥住,然后狠狠一绞!剧烈的恐慌感瞬间淹没了她,那不再是之前工作不顺时的烦躁,也不是被忽视后短暂的失落。这是一种根基被骤然抽离的空洞,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彻骨冰冷的惊慌。
她甚至没有去细想那张叠起的蓝色体检报告单为何一同消失了。
她像疯了一样冲出客卧,跌跌撞撞地扑向主卧那张她巨大的梳妆台。手忙脚乱地拉开自己堆放首饰的抽屉,在众多闪亮的项链、手链、耳环中间翻找。
没有!那个熟悉的黑色丝绒小盒子不见了!她慌乱地在抽屉深处掏摸,哗啦一声把整个抽屉都拉了出来,里面的首饰叮叮当当散落一地。
没有!还是没有!
那个丝绒盒子,那个承载着结婚契约的象征物,那个她以为永远会静置在那里的、蒙尘的、毫不在意的物件,消失了!只剩下抽屉底冰冷的防滑垫。
客卧抽屉里,那枚冰冷的铂金戒指,此刻在她的意识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空气烫伤了她的手。
物归原主。物归原主!
钥匙被放在了抽屉里。
此房已无我可留之物…
王海…他真的走了!以一种如此决绝、如此彻底、如此不留一丝余地的方式!将她和他共同生活过的最后一点证明,尽数抹除。连带着那把钥匙,将可以回家的权利也一并归还。
他不要这个家了!他甚至…连一点痕迹都不想留下!
不…不可能…叶涂失声喃喃,膝盖一软,跌坐在地上散落的珠宝之中。那些价值不菲的钻石宝石硌着她的腿,冰凉刺骨。恐慌和一种巨大的、被彻底抛弃的失落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吞没。她猛地抓起手机,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稳,屏幕上瞬间布满了凌乱的指纹。
她在通讯录里疯狂地翻找那个名字,那个曾经总是在列表最顶端、被她无数次习惯性忽略甚至厌烦的名字——王海。
找到了!按下拨号键的动作几乎是泄愤式的,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歇斯底里的惊慌。
嘟…嘟…嘟…
冗长的等待音,像是冰冷的秒针,一声声敲打在她骤然放大的恐惧上。
听筒里传来的,不是属于王海低沉平和的嗓音(哪怕是压抑着怒火的),而是一个女声,一个公事公办、清晰而冰冷的智能语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空号!
这冰冷而机械的声音如同一盆零下几十度的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叶涂的血液。她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换了号码!他连让她能够试图寻找的机会,都彻底斩断了!
空号……空号……她失魂落魄地重复着这个词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理解其代表的恐怖含义。他切断了一切联系!他消失了!以如此决绝的姿态,从她的生活里……彻底抹去了自己!
巨大的无措感几乎让她窒息。她像困兽一样在原地打转,手机从颤抖的指尖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冰冷的地板上,屏幕碎裂的纹路像一张嘲讽的蛛网。她该怎么办去哪里找他他会去公司吗对!公司!那是他们共同创办的地方!
她甚至来不及换鞋,只穿着居家的拖鞋就跌跌撞撞冲出了家门,寒风瞬间灌进单薄的毛衣里,冻得她一哆嗦,却丝毫无法减缓她冲向电梯的步伐。
二十分钟后,海途科技楼下灯火通明的写字楼大厅。
保安像铁塔一样拦在叶涂面前,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冷漠的礼貌:对不起,叶经理。这里是核心控制区域,没有总部特批的门禁卡,您不能进入。
叶涂!她是海途的创始元老!这栋楼里除了王海就是她最大!以前她刷脸就能长驱直入!
看清楚我是谁!叶涂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恐慌,我是叶涂!你们的老板!
保安的表情纹丝不动,像是戴着一张坚硬的面具:抱歉,叶经理。我们刚接到总部的最新安全指令。您的名字,已经不在高层访问权限白名单上。需要新的临时权限批复才能进入。
不在白名单上
叶涂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这是王海做的!他不仅切断了私人联系,更是在公司的层面上,将她排除在外!把她从一个合伙人、一个管理者,变成了一个需要申请权限才能踏入自己公司大门的外人!
王海呢他在不在上面她几乎是在尖叫了,双手死死攥着皮包的带子,指节捏得发白。
王总的事,我们不能透露。保安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您还是请回吧,或者联系总部行政获取新权限流程。
冰冷的拒绝,如同无形的铁壁,将她彻底隔绝在王海的世界之外。
她像个游魂一样走出写字楼,深冬的寒风呼啸着,如同刀子刮在她的脸上和心上。刺骨的寒冷让她稍微冷静下来,不,是让她陷入了另一种更深的、冰冷的绝望。
不,还有一个地方!王海在市郊有一套非常私密的顶层公寓,是他自己名下,连她结婚后也只去过寥寥几次。那是他早年买下的,当时还没认识她,装修布置也全是他自己的风格,据说是他工作压力太大时的避风港。她曾嗤之以鼻,觉得那地方太偏僻、太冰冷。
她发动汽车,油门踩到底,向着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地址狂飙而去。黑暗中,城市的灯光在她眼前扭曲成一道道流光。内心的恐慌感在寂静的车厢里不断发酵、膨胀。
当车子终于停在那幢低调而高级的公寓楼下时,她的希望又被无情地击碎。大楼入口处是冰冷的玻璃门禁和24小时安保。当她报出姓名和王海的楼层房号要求放行时,里面的安保人员只是面无表情地核对信息,然后摇头。
抱歉,叶女士。登记信息显示,顶层复式单位的唯一居住权人已通过正式流程进行了变更。新产权人和租户禁止访问名单里,有您的名字。我们无法为您提供通行许可。
禁止访问名单!他连他最后的私人领地,也将她彻底扫地出门!
叶涂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失魂落魄地靠在冰冷坚硬的车身上。寒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感觉不到冷,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寒从内心深处涌上来,包裹了她的全身。
王海,他真的消失了。
像一个投入深海的石头,没有一丝涟漪。
世界那么大,她该去哪里找一个铁了心要消失的人
一种巨大的茫然和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那个曾经无论她走得多远、态度多差,都会固执地停留在原地等着她、试图拉住她的手的人,被她亲手推下了悬崖,毫不犹豫地坠入了万丈深渊,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她,站在悬崖边,只有蚀骨的寒风吹彻心肺。手里,只剩下冰冷公寓钥匙归还的触感和那枚仿佛带着诅咒的铂金戒指。
时间如同指间沙,裹挟着冰冷倒计时的数字,无情滑落。
4
绝境反击
【30天9小时45分…44分…43分……】
城市在一场冷冽的春雨中苏醒,湿漉漉的街道映照着灰色的天空,带着一种沉郁而压抑的气息。
叶涂的日子,是在一种持续的焦虑、隐隐的自我安慰和愈发难堪的狼狈中叠加度过的。
王海的消失,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她。起初几天是铺天盖地的恐慌和茫然,之后是强压下去的不安——她用照顾江述、用工作、用各种社交活动试图填充空白,自我暗示着:他会回来的,他只是需要冷静。他离不开她,离不开海途。他终究会意识到自己的幼稚和狭隘。
然而现实冰冷的耳光一个接一个扇在她的脸上。
她曾经在海途如鱼得水,许多关键文件和流程都需要她的电子签名或最终批复作为共同控制人。然而最近,她惊讶地发现,她登录不了海途核心数据库了。她习惯性发给财务总监关于日常运营费用签批的邮件,石沉大海,对方只公事公办地回复告知她,所有此类流程已按照王海签署的最新内部控制指引,全部提交给了特聘的首席财务官(CFO)统一处理,并抄送给她知悉。她的签名,被彻底架空了。
紧接着,她被以前相熟的老部下,以某种委婉却又无法拒绝的方式提醒:关于海途与外部供应商的所有重大合同洽谈和续签工作,已经由王海亲自指定的谈判小组全权负责。至于她此前作为公关负责人主导的某些看似锦上添花、实际暗藏江氏合作条件的企业形象项目,被公司战略委员会在例行邮件中以资源重新整合和聚焦核心主业为由,直接暂停了后续资金投入。
她的办公室还在,她的头衔依旧是联合创始人、副总裁。但推开门,坐在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叶涂感受到的只有无边的冰冷和一种名为弃置的羞辱。她甚至开始觉得,昔日同事们恭敬的叶总称呼里,也掺杂了难以言说的同情与审视。
更难以承受的,是源自江述的压力。自从那五百万转出去后,江述对后续资金的需求愈发急切,也愈发不加掩饰。
涂涂,城西那块地现在简直是躺着赚!政府内部消息稳得很,就是最后临门一脚的事,资金再晚到位几天,黄花菜都凉了!电话里,江述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热切,却又隐隐透着不耐烦的催促,我这边现在周转是真紧张,你上次操作的那个…嗯,员工互助金的通道,还能不能再想想办法五百万根本不够塞牙缝的!至少要再追加一千万!我知道流程,你签个字的事!王海那个废物现在躲着不见人,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签个字的事
叶涂握着话筒的手心沁出冷汗。她再傻也知道,这样公然的、大额的资金挪用在公司正常流程中风险有多大。上次五百万的款项转出后,她也曾惴惴不安地提过几次,希望江述哥尽快把这笔账从慈善基金会的账面上处理好平掉。江述每次都满口答应,拍着胸脯说都是小事、正在走特殊公益返还流程,但钱迟迟不见踪影。现在,他竟开口就要千万还这么理所当然
江述哥…这…叶涂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为难,上次那五百万的账还没处理好,公司审计越来越严了…王海他…他把财务都管起来了…我…我现在权限不够…
电话那头沉默了数秒,再开口时,江述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带着一股清晰的责备和失望:叶涂,你是不是太让我失望了当初是谁在你差点被掉下来的灯箱砸死的时候推开你,自己手臂砸成这样又是谁这些年帮你解决各种麻烦现在这点小忙都不肯帮了别忘了,我们才是真正的‘自己人’!我们未来的一切都在那里!王海他就是个绊脚石!
自己人绊脚石叶涂的心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是,江述哥救了她,她感激不尽。但这和她要冒着挪用公司巨额资金甚至坐牢的风险有什么关系
一种被绑架的窒息感油然而生。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那边的电话却啪嗒一声被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下忙音,一声声敲打着她混乱的心绪。
下午,她不得不亲自去了江述所在的医院高级康复病房一趟(王海消失后,江述以手臂伤势复杂需要观察为名,硬是多住了大半个月)。送上一盅她特地从高级私厨定制的昂贵虫草炖花胶,小心翼翼地想把事情再说开点。
病房里,江述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手臂上的石膏还没拆,但气色红润,甚至比住院前还要好上几分。他看也没看那精美的汤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夹枪带棒的嘲讽和威胁:
叶大小姐,你是不是现在看不上我了看到王海摆了个姿态闹失踪,就又动摇了想当贤妻良母回去了呵…你这些年暗地里替我打通关节、从‘海途’拿的那些‘便利’,可都在我这儿存着呢!要是捅出来,你觉得王海那个爱面子又小气鬼会怎么看你你觉得你还能在‘海途’待着吗他拿起床头一叠资料,啪地一声扔在叶涂面前,看看!上次你为了那块地皮,伪造王海签名的担保合同底档!还有你私下接受对方公司‘咨询费’的银行流水!我可是一直帮你收得好好的!
伪造签名!咨询费!
叶涂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她难以置信地捡起那些材料,手指冰凉刺骨。照片上,是她曾经签批过的文件,她鬼使神差地模仿了王海的签名,旁边是她的字迹标注王总意见…还有几张银行回单复印件,数额虽不大,但收款账户赫然是她母亲名下的一个隐蔽账户!
她当时只是觉得手续麻烦,王海肯定不会同意,她又急需帮江述哥拿到那个关键批文…至于那点钱,是对方硬塞到她母亲手里表示感谢的辛苦费,她以为只是行业惯例…
你…你怎么会有这些!叶涂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恐惧和巨大的震惊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她的喉咙。
江述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得胜者般的冷笑:我怎么会有涂涂,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你忘了吗没我帮你擦屁股,你早完蛋了!现在,乖乖听话,下周之内,钱必须到位。否则,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你自己,和你那爱玩牌的老妈,都掂量掂量后果!
从康复病房出来,冰冷的春雨直接打在了叶涂的脸上,混合着滚烫屈辱的眼泪。她浑身冰冷,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江述的话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她一直以为的真情和感激,原来从始至终都是被一步步设计好的陷阱!甚至连她的母亲都被他捏在了手里!
王海…王海……这个名字从未如此清晰地在她混乱而恐惧的脑海中浮现。如果他在……如果有人能帮她……
她像个溺水者,挣扎着再次掏出手机,屏幕碎裂的纹路像她此刻的心境。她绝望地、一遍又一遍地拨打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冰冷机械的提示音,像命运的审判,一次一次地,冷酷地掐灭她最后的希望之光。
雨水和泪水糊了满脸。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雨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像木偶一样,坐回了冰冷的驾驶座。车内音响开启,大概是忘了调整频道,电台里正播放着午间城市快报。主持人略带兴奋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里是整点新闻快讯!本台收到重磅消息:刚刚,本市警方经济犯罪侦查部门联合反洗钱机构,正式突袭查封了江氏地产总部及其名下多个关联公司!江氏地产董事长江述(音)已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据知情人士透露,此次行动涉及多项重大经济犯罪指控,包括数额巨大的金融欺诈、非法集资、以及牵涉到近期社会高度关注的‘暖心筑梦’关爱残障儿童专项慈善资金巨额去向不明案!更令人发指的是,最新证据显示,江氏地产还涉嫌伪造相关公益项目工程合同、审计报告,将公众善款挪用至其个人控制的非法项目!社会影响极其恶劣!相关部门表示,将彻查到底,绝不姑息!本台将持续关注后续进展!
轰——!
叶涂的脑子里像是引爆了一颗炸弹!震得她耳鸣不止,一片空白!
江氏查封…江述哥被警方带走…慈善资金挪用…伪造工程合同…
那五百万……还有江述哥现在张口要的一千万……那笔来自海途、被她以员工重疾互助名义转出去的钱……是不是就是流进了那个被警方查控的……慈善资金黑洞里!
她是帮凶!她亲手参与了一桩涉及社会慈善资金的惊天骗局!伪造合同…伪造王海签名…还有那笔咨询费…桩桩件件,铁证都在江述手里,现在也落到了警方手里!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叶涂的四肢百骸,让她浑身冰冷僵硬,连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不…不…不能这样…她牙齿格格打颤,语无伦次。不行!她必须找到王海!现在只有王海…只有王海或许可以救她!只要他肯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他一定有办法压下这些事情!他那么厉害…他一直都能处理好她惹下的乱子!
就在她几乎被灭顶的恐惧击垮时,被她遗忘在副驾驶座位上、刚刚掉落后并未完全关机的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不是来电,不是信息。
是来自一个没有姓名显示、只有一串神秘数字ID的微博账号,直接发在她公众主页评论区的图片私信!自动推送显示在屏幕上!
那是一张照片!
叶涂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濒死之人,猛地扑过去抓起了手机!
照片拍自一扇玻璃窗后。视角昏暗。画面中心是一个男人的背影,穿着单薄的病号服,极其瘦削。他微微侧着头,似乎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仅仅是一个模糊的侧影,但那挺拔却又极度脆弱的颈项线条,那熟悉到刻骨的后脑轮廓……
是王海!
是王海!
而比这个人影更刺眼、更如同地狱烈焰般灼烧叶涂瞳孔的,是照片背景里的一面墙!
墙上挂着一个电子表牌。荧蓝色的光,冰冷,精确地显示着:
[29天23小时59分…58秒…57秒…]
那跳动的、精确到秒的数字,如同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瞬间捅穿了叶涂所有的自欺欺人!
倒计时……那是王海生命的倒计时!!
原来……他不是在闹脾气……不是在躲清静……他不是故意消失来惩罚她、逼迫她……
他是……快要死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桶混合着冰渣和滚油的液体,兜头浇下!让她从极致的恐惧瞬间跌入另一个名为痛不欲生的深渊!
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终于冲破了她被恐惧扼住的喉咙,在狭小冰冷的车厢内炸响!
5
终之光
时间线收束:最终审判剧场
冰冷。
无孔不入的寒冷,从骨髓深处蔓延至四肢百骸。生命的热度正加速离开这具如同枯叶般脆弱破败的躯体。每一次费力而艰难的喘息,都伴随着肺腔深处沉闷如破风箱的嘶鸣,每一次都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能贪婪地从氧气罩的缝隙中吸入一丝维持运转的冰冷气体。
视野是模糊的,像是隔着一层无法擦拭干净、污浊不堪的毛玻璃。只有病房顶棚那盏方形吸顶灯发出的一片惨白光晕,勉强撕开浓稠的昏暗,如同舞台聚焦的追光,只照亮一片绝望的惨淡。
倒计时。
【0天
0小时
0分
11秒…10秒…9秒…】
那行悬挂在意识深处的荧蓝色字体,在生命的尽头,依然履行着它无情的职责。每一个数字的跳动,都精准得像一次微型的爆炸,将我本就所剩无几的意识再次撕扯得更碎。它已不单单是时间的标示,更像是我灵魂即将踏上的、通往最终虚无之境的登机牌。
周围很安静。只有生命监护仪发出的规律而冰冷的嘀…嘀…声,如同亘古不变的钟摆,冷漠地计量着这场落幕仪式的读秒。高级单人病房的隔音极好,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悲欢离合。只有仪器运作时的微弱电流声,和我自己沉重呼吸的挣扎。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压抑的争执声、啜泣声和凌乱的脚步声。像一群徘徊在不远处的秃鹫,嗅到死亡气息后的蠢蠢欲动。有叶涂失控的尖叫,有医生低沉而严厉的呵斥病人需要绝对安静!不能进去!,似乎还夹杂着一个苍老的、带着泣音的熟悉声音…是我那总是习惯性隐身、只会在我功成名就时才出现的母亲的哭声呵呵…多讽刺。
吵闹声似乎在某一声更加愤怒、带着哭腔的推搡撞击房门的声音后被强行压制了下去。大概是医护人员采取了措施。世界重归寂静。只剩下我与死亡独处。
时间…终于到了最后。
那扇厚重的、密封极好、被外面的人视为通往我内心最后一点怜悯之门的门锁,突然发出了轻微但清晰的咔哒一声。
门被猛地从外面撞开了!
一股冰冷的气流裹挟着浓重的、属于室外寒夜的冰冷空气,猛然灌了进来,瞬间冲淡了病房内死亡特有的沉闷药味。与此同时,一个踉跄而单薄的身影被巨大的惯性猛地推搡着,几乎是滚了进来,狼狈地撞在门侧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叶涂。
她的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惨白的脸颊上,像被暴雨浇过。昂贵的大衣沾染了墙角的灰尘,敞开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毛衣。那双曾经总是带着骄横或对江述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惊恐到扭曲的光芒,死死地盯着病床上的我,仿佛下一秒我就会立刻变成一缕青烟消失。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没有丝毫血色,上面甚至能看到被自己咬破的伤口,血丝渗透到惨白的皮肤上。
王…王海!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音节都撕裂着她的声带,充满了歇斯底里的崩溃和不顾一切的绝望,求…求你别死!别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像一只被打断腿的野兽般朝着床边扑爬过来,皮鞋跟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而尖锐的噪音。她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清晰可闻。这个曾经的白天鹅,此刻卑微得如同最下贱的奴隶。
她颤抖着、痉挛般的手指胡乱地在身上摸索着,仿佛那东西烫得她无法忍受。终于,她从大衣口袋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了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动作慌乱至极地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那枚铂金婚戒!
就是这枚戒指。被她当作垃圾扔在玄关鞋柜上,又被我冷冷地物归原主放在客卧抽屉里。现在,它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看!你看啊!戒指!我们的戒指!叶涂哭喊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冰冷的戒圈上,如同最廉价的点缀,我戴回去!我这就戴回去!求你了!你别死!我们重新开始!我什么都答应你!我把那些都告诉你!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被江述骗了!我不知道那些钱…我真的不知道那是…哇…她剧烈地呕吐起来,仿佛要把肝胆肺腑都吐出来般的痛苦。
她手忙脚乱地抓起我枯瘦得如同鹰爪般、血管凸起的手。那冰冷的温度让她打了个寒噤。她试图将那枚戒指套回我的无名指。
但手指是僵冷的,肌肉早已萎缩绷紧,指关节像是生锈的铁钳。而她的手因为恐惧和绝望抖得厉害。冰冷的铂金戒圈在同样冰冷的指关节上胡乱地撞击、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无论如何也推不进哪怕一丝一毫。
进不去…怎么会进不去…她像疯魔了一样,更加用力地、几乎是强行掰着我的手指往里塞,不顾我手指皮肤被磨擦出的红痕,妄图用蛮力将冰冷的誓言重新焊上。眼泪鼻涕糊了她满脸,她语无伦次,你放松!王海你放松啊!戴上!戴上它就没事了!戴回去我们就能回去了!求你了…
她的动作,她的哀求,她的眼泪,她的绝望…所有的声音在我耳中却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吸饱了水的棉絮。生命的最后关头,感官在急速地剥离这个沉重的世界,仿佛灵魂已经半悬于虚空中,以一种极其奇异的、冰冷的平静姿态,俯瞰着下方这荒诞绝伦的悲剧终场。
视野里的倒计时数字,跳动着最后的确认:
【0天
0小时
0分
0秒】
永恒般的零点。
就在这时,病房里墙壁上那个镶嵌在角落里、一直沉默着的、被视为背景音的公共广播音箱,突兀地响了起来。播报员那特有的、平稳而清晰的女声,在这片濒临死亡的混乱与绝望中,如同从天而降的天启神谕,毫无征兆地响起:
……插播一则最新社会新闻。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据权威人士证实,一个由匿名富豪发起设立、初始规模即达到百亿元人民币之巨的大型慈善信托基金‘归途之光’,已于今日完成最终法律注册登记。据悉,该基金将百分之百定向用于包括罕见重疾研究资助、贫困患者救助以及特殊儿童关怀等在内的长期公益领域,并将确保运作完全透明公开。此举被业界誉为‘寒冬里的暖阳’,意义深远……
归途…之光…
广播的声音回荡在寂静下来的病房里。
倒计时归零。
在这一秒,冰冷的灵魂仿佛获得了唯一的解脱与温暖的慰藉。
已经一片混沌模糊的视线似乎微微移动了一下,焦距无法再落在任何实物之上。但嘴角,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带着一种彻底的释然和一种遥远孤峰上的俯视感,极其缓慢地绽开。无声的笑意,如同穿过无尽黑暗后看到的光,只为了传达给这浩瀚虚空中的某个存在。
我用尽身体里最后一点残存的能量,将早已不再看向叶涂、而是投向那虚无缥缈空气的视线,凝聚起一丝极致冰冷的微光,如同最终的子弹,穿透即将消散的意识壁垒,射向那无形的、曾在车祸后宣告我终结的声音源头。
叶涂正沉浸在疯狂的、徒劳的套戒指动作中,被这突如其来的、意义不明的表情猛地钉住了动作。
然后,她听到了。
那沙哑、破碎、如同砂石摩擦般虚弱至极,却又带着无法言喻的、洞彻一切尘埃的冰冷平静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清晰地送入每一个混乱崩溃的耳膜深处:
听见了吗……
……叶涂……
……这次……死后……
你也能……听见……我的名字……
我的声音渐渐滑落,低弱如同熄灭前的最后一点火星。
与此同时,叶涂的手猛地一震!戒指盒连同那枚无法再戴上的冰冷婚戒,叮当一声……掉落在地,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无望地滚动着,最终停在角落里,反射着死亡惨白的灯光。
广播里的女声仍在继续报道那份将照耀无数绝境之人的、名为归途之光的宏伟遗产。
我眼中的最后一点冰冷微光,如同完成了使命的流萤,终于彻底消散在虚无之中。
【归零】
生命监测仪上,那条代表心率的绿色弧线,在发出最后一声漫长、拖曳的哀鸣——嘀——————后,骤然绷直。拉成了一道贯穿屏幕的、刺眼的、永恒静止的直线。
病房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广播中还在平稳地播报着远方新生的善举。
窗外浓稠得化不开的夜色深处,2025年7月12日20时48分57秒悄然滑过。
寂静的病房里,广播声低沉,那最后的宣告如同冰冷的碑文:……该基金创始人秉持彻底的匿名原则,未曾留下只言片语。我们只能在此向这位默默传递着力量与希望的匿名人,致以最深的敬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