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站在盛天集团总部顶层那扇宽阔如幕的落地窗前,静静俯瞰着这座被夜色温柔包裹、又被霓虹狂热点燃的城市。高楼林立、车流如织,仿佛一幅流动的都市油画,而我就站在这画卷之上,置身权力的巅峰。手中那张已经泛黄、边角微卷的老照片,在我微微颤抖的指尖轻轻抖动。照片中央,是那张早已被岁月定格的笑容——父亲陆定坤的面容温厚如昔;而在他身旁,母亲温婉的眼神仿佛依旧温柔注视着我,仿佛隔着时间的帘幕,在告诉我:别怕,孩子,我们一直在你身边。
这一别,整整五年。
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注定成为我人生的转折点,甚至可以说,是一场彻底的毁灭。那晚,父亲被顾长风暗中设计、栽赃陷害,莫须有的经济罪名像是利剑一般直刺陆家心脏。他一夜之间从商界的中流砥柱,变成众人唾弃的金融罪人。而母亲,她那颗柔软而善良的心终究无法承受这一沉重打击——在无人察觉的夜里,她从我们家曾经引以为傲的二十层高楼纵身跃下,用生命完成了对父亲的信任与陪伴。那一刻的惊恐与绝望如毒蛇般蜷伏在我心底,至今仍会在深夜梦中惊醒我。昔日繁华的陆氏家族,百年基业如泡影崩塌,被顾长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鲸吞蚕食。我,陆渊,从昔日被万千人仰望的陆家少爷,一夜之间沦为避之唯恐不及的阶下囚之子。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如冰,冷得仿佛可以切开空气。我望着远方那座高耸入云的顾氏大厦,眼中压抑了五年的恨意终于再也无法掩盖,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几乎要从眼眶中夺眶而出。
顾长风……我低声呢喃,声音轻得仿佛一缕风,但又沉如惊雷,游戏,该结束了。
这句几乎是自言自语的话语,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幽幽回荡,如同宣告战争的号角。
这五年来,我像一头蛰伏于深海的鲨鱼,在海外静静等待,积蓄力量。我隐姓埋名,从最基层的项目投资做起,一步一步建立起如今这座商业帝国——盛天集团。没有人知道,在这庞大的资本机器背后,是怎样的恨在燃烧。每一步布局,每一次并购,每一场暗中狙击,都是我亲手为顾氏铺设的陷阱。尤其是去年开始,我以雷霆之势连续拿下顾氏的三大核心业务,打得顾长风措手不及,元气大伤。商界开始流传盛天陆总,冷面狠手,攻无不克的传说,网络上甚至掀起过一阵名为现实版霸总陆渊的热搜风潮。
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等今天这一刻的到来。
助理敲门走了进来,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紧张:陆总,车已经等在楼下,随时可以出发。
我微微颔首,抬手整理了一下西装的衣角。那张全家福,我轻轻叠起,收入贴身的内袋。那里,是最接近心的位置。
今晚的订婚宴,将在顾氏集团新总部的顶层举行——讽刺的是,那座楼原本正是我们陆家集团旧址的所在地。顾长风在我父亲昔日的土地上,亲手为自己女儿举办一场豪门联姻的庆典。他想借这场盛大的宴会,彻底将陆氏的记忆抹除,宣示顾家的彻底胜利。
可他不知道的是,今晚,不是庆典,而是清算的开场白。
我走进电梯,按钮轻触,缓缓上升的数字一格格跳动,仿佛时间倒转,又像是在数着命运翻盘的节奏。我站得笔直,心绪却已掀起滔天巨浪。这栋楼曾是我的家,是我童年奔跑过的地方,是我陪母亲喝下午茶、听父亲训诫的记忆载体,如今却变成了仇人的领地。世事轮回,命运难测,但我始终记得一句话:仇恨不会因为时间而淡化,它只会沉得更深,扎得更稳。
电梯门叮地一声开启,我迈步走入布置得金碧辉煌的宴会厅。眼前是一片灯火辉煌的场景,水晶吊灯高悬于穹顶,洒下碎金般的光芒,香槟塔如同宫殿宝石般熠熠生辉,宾客们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场面盛大而奢华。仿佛每一寸华丽,都是为了掩盖这背后即将上演的暗涌风暴。
陆总来了!
有人大声喊出我的名字,声音像导火索一般引爆了全场的关注。无数道目光投射而来,我微笑着一一点头致意,举止得体、气度从容。
星月呢我低声询问身旁的工作人员。
顾小姐正在化妆间,应该很快就出来。
我点点头,目光不动声色地扫向宴会厅另一侧的玻璃隔断。透过那层朦胧的玻璃,我看到了她——顾星月。
她身穿一袭白色礼服,身形纤细,正在镜前轻轻整理鬓发。她静静站在那里,如一朵清冷的百合,孤傲却不矫饰,仿佛与这世间喧嚣格格不入。五年前,她还是那个一脸天真的大学女生;五年后,她已成长为顾氏集团的副总裁,父亲最倚重的接班人。但她不知道,她即将成为我这场精心布局的复仇游戏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化妆间的门开了,她走了出来。我迎上前去,伸出手,唇角含笑:星月,今晚的你,很美。
她的手微微发凉,指尖触碰的一刹那,我感受到她隐藏的紧张与不安。她抬头看向我,那双眼睛里掠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像是疑惑、像是试探,更像是在寻找某种答案。
谢谢。她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一丝颤抖。
我牵起她的手,缓缓走向宴会厅中央。无数双眼睛再次汇聚在我们身上,闪光灯疯狂闪烁,记者们兴奋得快门几乎没有停下来的间隙。
陆总,请问您与顾小姐是何时确定关系的
这场订婚是否有商业目的
顾小姐对陆总的印象是……
我礼貌地回应了几个问题,保持着笑容,仿佛沉浸于这场盛会。但只有我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开场的烟火,我真正的目标只有一个——顾长风。
我在人群中,捕捉到了那道熟悉又令我厌恶的身影。他穿着深蓝色西装,站在不远处与几位商界巨头交谈,神态自若。但他已不复五年前的意气风发,鬓发花白、面容苍老,时间并未饶过他,唯独那双眼睛,依旧锋利如刀。
我俯身贴近顾星月耳畔,声音低柔得像情话,却比寒冰更冷:顾小姐,从今往后,你将陪我一起,把这场复仇的戏——演到底。
我话语间带着轻轻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却是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你,是我复仇棋盘上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她的身子轻轻一震,我感受到她指尖发白,却并没有退缩。她抬起头,眼神愈发深邃复杂,仿佛早已窥破一切真相,也已预感到自己的命运轨迹。出乎我意料的是,她非但没有挣脱,反而轻轻回握住我的手,那一瞬间,力道虽小,却坚定异常,仿佛在用无声的方式对我做出某种回应。
陆渊……她低声说道,声音微不可闻,你觉得我,真的会任你摆布
她的眼神,如夜色中的星辰般明亮,却隐藏着无法琢磨的深意。
而这一幕,恰好被媒体拍下,在短短几分钟内冲上热搜榜首,陆总顾小姐世纪牵手这一话题迅速登顶,引发大众对这场豪门联姻是否隐藏真爱剧情的狂热猜测。
而我,却在那一刻,看进她的眼睛时,心中泛起了一丝未曾预料的情绪。
这个女人,比我想象中……要危险得多。
02
订婚宴上,香槟的泡沫还未来得及从宾客唇角褪去,甜腻的气息仍缭绕在空气中未散,我们却已经在公证处签下了那份镌刻法理的契约——一纸结婚证书,盖章生效,宛如一柄钝重而无情的锤子,落下的瞬间击碎的不止是顾星月的自由,还有她未竟的未来。
从我亲手将那枚翠绿剔透的缅甸翡翠戒指缓缓套入她左手无名指,到公证处那枚冷峻金属印章重重落在红底白纸上,仅仅过去了四十八个小时。快得令人窒息,像一场周密部署的闪电战,一场没有硝烟却刀刀致命的暗战,兵不血刃,却步步惊心。外界对此一无所知,只看到了表面那抹华丽璀璨的浪漫滤镜。
财经头条用加粗的黑体字滚动着陆顾联姻惊现光速节奏的字眼,几乎要从纸面上跳出来砸进人们的视网膜。财经博主忙不迭发帖分析盛天与顾氏两大集团结合后将在金融、地产、智能科技等领域形成怎样恐怖的资本联动,而社交媒体则更热衷于制造童话滤镜。豪门童话照进现实霸总迎娶商业才女的话题热度不断攀升,热搜标签被粉丝和吃瓜群众轮番刷上榜首。九宫格里的合照精修得仿佛油画般梦幻,我为她披上嫁衣、她对我莞尔一笑,媒体给我们套上的头衔是现实版神仙眷侣。
可没有人知道,那件华美得令人窒息的婚纱下,藏着一把打磨已久、刀锋淬毒的匕首,而持刀者,就是我。
婚姻于世人而言是盟约、是誓言、是幸福的归宿;但对我而言,它是复仇棋盘上的致命一着,是精心酝酿的战略投毒,是我亲手为顾星月织就的金丝囚笼。
婚后的每一个清晨,都像是一场舞台剧,细致入微到每一个眼神与动作。六点十分,我必定准时出现在厨房,操作台上蒸汽氤氲,空气中弥漫着奶香与酥皮交织的香气。我亲手将温度计精准测定的70℃燕麦奶倒入薄如蝉翼的汝窑瓷杯,蒸笼中则排列着八只玲珑剔透、汤汁暗藏的蟹粉汤包。那是她母亲在世时常做的早餐味道——她曾在无意间告诉我,那是童年最深刻的记忆。我铭记于心,如今每日如祭典般呈上,只为营造丈夫体贴如春风的人设。
她裹着一袭深红色丝绒睡袍从卧室走出,长发随意披散在肩,脚步轻盈却带着倦意。晨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斜照进来,在她翻阅文件的手指间投下斑驳光影。她眉头轻蹙,眼神沉入财务报表的数字迷宫中。
别让那些报表把早餐时间也吞了。我走上前,将一只手覆上她肩胛骨,掌心轻覆其上,温度刚好,声音低缓,像蜂蜜融进热牛奶,带着不可抗拒的温柔。
她抬眸看我,睫毛在阳光下投下微妙的蝶翼阴影,那双眼睛总是看不透的深,仿佛藏着夜空的一颗流星划过:陆总一夜不眠批并购案,还有心思监督我按时吃饭
我轻笑,不动声色地将蘸好姜醋的汤包推至她面前:再锋利的商业武器,也需要定期保养。你是我最重要的盟友,也是唯一不可损耗的资产。
她没有接话,只是低头轻咬一口汤包,汤汁迸裂,微烫让她微微蹙眉。而那一刻,落地窗外高楼间的狗仔镜头,正在不远处贪婪记录着这一切。第二天,各大财经板块再度狂热,陆氏掌门人甘为爱妻洗手作羹汤成了全民转发的粉红泡沫,微博热搜词条商界神仙眷侣实录再次刷屏,甚至连我为她擦唇角奶渍的照片也被修图成了圣洁画框,摆进了CP粉的幻梦之中。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一瞬间,落地窗倒影中的我的眼神,冷得像冻结万年的西伯利亚冻土。
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我为顾氏集团量身打造的特洛伊木马。
午夜时分,她工作归来,肩头还带着机房空调吹出的微凉,我递上一杯刚泡好的骨瓷茶具——那是十年陈的普洱,茶汤色深如琥珀,香中藏锋。我总能恰到好处地开口:叔叔最近失眠有没有好些听说顾氏准备拿下那块人工智能产业园的地皮
她蜷在沙发里,单手托腮轻啜茶汤,疲惫不堪的她往往无法抵御这份温热的诱惑:遇上黑马了,对方在保证金上直接抬到极限,逼得我们很难跟进。
茶气氤氲,裹挟着那些商业情报,就在她松懈的片刻,自她嘴角一丝不防的缝隙间滑落。
而黎明未至,盛天集团的财务总监已签署完抬价20%的应标投书。顾氏若硬着头皮应战,必将现金流骤紧;若放弃地块,则战略部署被迫割断。这类枕边风式情报渗透,在三个月内已上演不下数十次。每一次,我都精准拿捏住她心理的疲态与信任。
她偶尔在书房翻到一些意外遗落的文件夹,夹着盛天集团伪造的半导体市场报告。她纤指滑过那些图表,眼神微颤,而我则在旁轻晃威士忌杯,看琥珀色液体在晶壁荡漾。那一刻,我并不看酒,而是透过杯沿欣赏她如困兽般在这座金牢中无声挣扎。
而最残酷的高潮,终在顾氏总部大厦顶层的董事会议室中上演。
我与她并肩走入会议室,水晶吊灯在我们头顶洒落灼目的光芒。我能清晰看见顾长风西装肩头的不自然褶皱,汗珠悄然浮现,他已不是五年前那个春风得意的资本之王。投影仪投射出的财务图像如同心跳监控仪上濒死前的震颤曲线,第三季度净利润暴跌37%!
股东席上爆发出的咆哮震耳欲聋,茶水在杯中荡起波纹。
我握紧顾星月的手,她的指尖在剧烈跳动的脉搏下泛白,几乎要失控。而就在那混乱之际,她忽然起身,眼神寒冷如刃:砍掉物流子公司,用省下来的资金回购散股,稳住控股权!
她话音落地,四座皆惊。顾长风仿佛从死亡边缘被拉回,眸光骤亮。而我,也终于意识到:这朵曾被视为温室玫瑰的女人,根早已悄然深入权谋与商业的熔岩深处,早已不是单纯的棋子。
那天晚上,我们用一瓶1988年份的勃艮第红酒作为晚餐的压轴。血红酒液在威尼斯手工水晶杯中荡漾出如血如火的光晕。我切下五分熟的A5和牛,银刀划过盘底的瞬间,竟发出刺耳金属摩擦的尖啸。
我忽然停下刀尖,望着她:你知道吗你父亲书柜深处藏着一张旧照,三十年前,他搂着我父亲的肩膀,身后是刚封顶的顾氏大厦。
她的眼神蓦然收紧,烛光在她瞳孔中骤然爆出涟漪:过去的尘埃,就让它埋着不好吗
我慢慢靠近她,声音冷得发颤:那场大火,事故报告写的是电路老化。但……那晚值夜保安听见了保险柜转动的声响。
她脸色苍白,餐巾被狠狠掷向烛芯。烛焰熄灭的瞬间,黑暗如墨滴在空气中蔓延。
她的手探来,冰凉的指尖贴在我剧烈跳动的手背上。她低声问我:若真相是一把双刃剑,陆总——你敢握吗
寂静如针,仿佛连空气都凝固。远处落地钟的秒针在一格格地切割沉默,而我,那个一直运筹帷幄的猎手,第一次听见,自己灵魂深处有一道冰裂声,在缓缓延展……
03
第二天一早,我坐在办公室里,一杯咖啡放在手边早已凉透。面前三块大屏幕上,全是顾氏股票跳动的数据,绿得晃眼,像是一整片森林着了急火。股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几乎每一秒都在刷新新的低点,仿佛踩进了无底的陷阱。
会议桌那头,一群穿着西装的操盘手正一字排开,眼神专注得像医生盯着病人的心电图。键盘的敲击声此起彼伏,空气中紧张得像拉满的弓弦。
陆总,按照您的计划,我们已经通过多个消息渠道,把顾氏高层不和、资金链紧张的风声放了出去。我的助理靠近我,小声地汇报,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我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心里,却不像预想中那样兴奋,反倒有点堵得慌。昨晚顾星月跟我说的那句话——真相,和你想的不一样——像根细针一样,一直扎在我脑子里,怎么也拔不掉。
手机突然响了,我一看,是她打来的。
陆渊,你在做什么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但我听得出来,她其实已经压着情绪了。
在公司处理点事情。我刻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怎么了
顾氏的股价在暴跌,网上已经开始有传我们公司内部出问题的流言了。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低,你觉得……这只是个巧合吗
我微微皱眉,却还是平静地回应:股市本来就波动大,尤其现在经济形势这么紧张,说不定只是跟大盘走的。
她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换了个话题:今晚有个儿童慈善晚宴,我想你能陪我一起去。
当然,我会准时到的。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挂掉电话后,我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愣。她的声音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发毛。她要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可能这么冷静。可她现在表现得太冷静了,反倒让我越来越不安。
晚上我按时到了晚宴现场。灯光明亮,宾客满堂,香槟一杯接一杯地送上来,空气里都是鲜花和香水的味道。顾星月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礼服,那种沉静的颜色特别衬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夜晚的大海,美得很安静,也美得让人不敢靠近。
她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和宾客寒暄得体,可我注意到她握酒杯的手在轻轻发抖,指尖不稳,好像藏着什么情绪。
宴会进行到一半,她走上讲台,灯光落在她身上,四周慢慢安静下来。
各位来宾,感谢大家今晚出席这个晚宴,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那些比我们更需要帮助的孩子们。
她声音不高,却很有力量,像是缓缓穿过每一个人耳朵,直接打进心里。
我见过很多孩子,在医院里,在福利院里。他们小小的年纪,却经历了比我们一生都沉重的苦难。她眼神落在台下,慢慢地说着,他们很想好起来,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很想长大。但生活从来不问你准备好了没有,它就那么直接地把重担扔过来。
她的声音突然有点哽咽,但她抬了抬下巴,努力让语调保持平稳。
我们总觉得,自己已经够苦够难,可在那些孩子面前,我们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坚强。
她目光扫过整个大厅,最后落在我身上。
希望我们都能放下心中的执念和仇恨,为了更温柔、更干净的明天,努力去做点什么。
这一刻,我坐在台下,心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她不是在演戏,不是为了媒体或者场面,她是真的……想为那些孩子做点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触动,也许是因为她站在那里,就像一束光,让人忽然怀疑起自己走了那么久的黑暗到底值不值得。
晚宴结束后,我们坐在回去的车里。她靠着窗,看着外面街道一闪而过的霓虹灯,车里很安静,只听得到发动机细微的轰鸣。
我想了想,打破沉默:你今晚的演讲,很打动人。
谢谢。她声音淡淡的,没什么起伏。然后她慢慢转过头看我,陆渊,你觉得……仇恨,真的能解决问题吗
我心跳顿了一下。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有感而发。她盯着我,有时候我们以为自己是在追求正义,但其实可能只是被情绪牵着走,只是在为愤怒找一个出口。
我没说话,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回到家,我说还有工作要处理,就进了书房。我故意把一份关于我父亲陆定坤当年涉嫌商业犯罪的旧报告摆在桌面上最明显的位置,然后假装自己在看别的文件。
过了十几分钟,她敲了敲门进来。
还在忙要不要我给你泡杯茶
好啊,谢谢。我抬头对她笑了笑,同时偷偷观察她的反应。
她走到桌边,视线略过那份报告,在上面停了两三秒,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走了出去,动作一如既往自然。
第二天,我到公司后,发现办公桌上多了一份新文件,没有署名,只有一行字:供你参考。
我打开一看,是一份记录,内容是当年顾长风——也就是顾星月的父亲——曾经主动配合警方调查黑金交易,算是卧底协助调查的一方。文件已经有些模糊,年代久远,字迹略显泛黄,但那些关键信息,却还是清楚得扎眼。
她……是故意给我这个的她想告诉我什么
下午,我去顾氏开会。顾星月坐在主位,面对满桌高层,没有一点慌乱。她条理清晰地分析每个方案,对公司业务非常了解,还提出了几个很有前瞻性的建议,让我对她刮目相看。
开到一半,顾长风问我:陆总觉得这个合作案怎么样
我刚想说话,腿下却感觉到轻轻一碰,我低头一看,是顾星月用脚碰了我一下,然后对我微微摇了摇头。
我立刻明白了什么:这个方案……可能还需要再深入考虑一些细节。
顾长风点点头,说那就回去再做优化。
会议一散,我快步跟上她:你刚才为什么阻止我
她一边走一边回答:那个方案不稳,一旦推进,对顾氏来说风险太大。
你在保护顾氏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我:我在保护我在乎的一切。包括你。
我的心咚地跳了一下。她……到底知道多少
晚上,我们坐在餐桌前吃饭,我发现她几次抬头看我,眼神里藏着说不出的复杂。
我忍不住问她:星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她放下筷子,看着我,神情认真得让我无法闪躲:陆渊,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一直以为的真相,并不是真的,那你会怎么办
我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紧:什么意思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高却句句打在心上:如果你发现,你想报复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是幕后真凶,而你的复仇,可能会害了很多根本无辜的人……那你,还会继续吗
我望着她的眼睛,感觉自己站在一座岌岌可危的高台上,脚下开始松动。我原本以为自己布了一个很完美的局,可现在,这个局里出现了她——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她走过来,轻轻把手放在我肩膀上,语气缓慢而清晰:陆渊,有些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她的手不重,却压得我一动不动。这一刻,我终于开始怀疑——自己一路追寻的所谓真相,可能从一开始,就已经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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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她的话轻轻一句,却像一根锋利的细针,直直地刺进了我的心口,留下一阵久久不能散去的刺痛。
陆渊,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这句话在我脑子里回荡了一整晚,像打了死结一样,怎么都解不开。她走出房间的那一刻,我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没有那种掌控一切的满足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慌乱和迷茫,像是站在浓雾深处,连自己站在哪里都不确定。
可我很快甩了甩头,把这股动摇强行压了下去。
这一定是她故意布下的套,是顾氏的缓兵之计,是她为了替她父亲开脱,为了保住顾家的地位,才编出来的谎言。
她是顾星月,是顾长风的女儿,她生来就是要跟我站在对立面的。
而我,为了这一刻,已经等了整整五年。我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后一步,我不能——也绝不能——在这个关口退缩。
顾氏集团的年终股东大会,正是我精心安排的收网时机。那个舞台,是我亲手为顾长风准备的——不是演讲舞台,而是审判台。
我穿着剪裁利落的深灰西装走进会场,脚步沉稳有力。刚一踏入大厅,四周立刻亮起无数道闪光灯。虽然记者被隔在外面,但他们的镜头却毫不客气地透过玻璃门,隔着安保拼命抓拍现场的每一个瞬间。他们闻风而来,知道今天注定会有一场大戏上演。
会议室内已经坐满了人,股东、高管、财务、顾问,座无虚席。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戴着面具,眼神里却满是警觉和不安。
顾长风坐在最前方的主位上,整个人看起来比几天前老了许多,脸上的褶皱像是突然间深了好几条。他原本精气神十足,如今眼神黯淡,眼窝深陷,嘴角紧抿,一言不发。
顾星月坐在他身侧,她化了淡妆,神色平静,但当她看到我走进来时,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情绪:有担忧,有质问,还有我看不懂的——一种近乎绝望的坚决。
我走到她身边的空位坐下,侧头朝她看了一眼,唇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那笑意却冷得像刀锋。
我靠近,低声说了句:别担心,很快就结束了。
那声音语气柔和,像情人间的呢喃,但话里的内容却让她微微一震,肩膀明显僵了一下。
会议开始。财务总监站起来做年终总结,他的语气发虚,说话也断断续续。他念出一个又一个令人咋舌的亏损数据,仿佛每念一个数字,顾长风的脸色就沉一分。那些冰冷的报表,像是一把把锤子,朝着顾家的牌坊一锤一锤砸下去。
终于,轮到我发言了。
我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西装,缓步走到发言席。那一刻,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好奇、紧张、怀疑,还有某种不安。
我缓缓扫视一圈,在一片静寂中开口:
各位股东、各位顾氏的同仁,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重申什么合作关系,也不是为了表演一场公关戏。我只想说一句真话——顾氏集团今天的困境,不是偶然,不是市场不好,也不是经济下行的锅。
我语气一转,声调清晰而坚定:真正的问题,是这个企业从根子上就已经烂掉了。而带来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顾氏的现任董事长——顾长风。
一石激起千层浪,会议室瞬间炸锅。
有人低声交谈,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还有人开始低头查手机,看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大新闻。
顾长风抬起头,眼神阴沉得吓人,死死盯着我,像是要看透我内心最深的缝隙。
而我从容不迫,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资料,举得高高的:五年前,我的父亲,陆定坤,陆氏集团的董事长,被人设计陷害,蒙冤入狱,最终含恨而终。他死前,陆氏被吞并,他被贴上罪名,名誉扫地。而这一切的背后主谋,正是顾长风!
我将资料重重拍在桌上,顿了顿,向助理打了个手势:把这些复印件,分发给在座所有人。
这份资料,是我五年来在黑夜里翻查无数旧账、监听通话、暗中查证,一点点拼出来的铁证。
就在我准备坐回座位时,会议室里传来一道低哑苍老的声音:
等一下。
是顾长风。他慢慢站了起来,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多了几道。他没有愤怒、没有反驳,只是看着我,那眼神里带着痛苦、疲惫和一种难以言说的恳求。
陆渊,在你发这些证据前,我能不能……请你听一段录音。
我笑了,声音里带着讽刺:顾董,您这个时候还想演戏
他低下头,竟然微微朝我躬了下身:求你。
这一动作,让全场一片寂静。我也怔住了,从没想过,那个曾不可一世的顾氏掌舵人,会在众目睽睽下,对我低头。
我抬了抬手,示意助理暂停。
顾长风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录音笔。他亲自走到音响控制台,把设备接好。
几秒后,一段录音缓缓响起。那是一个熟悉得让我心跳停顿的声音。
……这批货什么时候到港‘蝮蛇’那边催得很紧。
是我父亲的声音。陆定坤,那个我从小敬仰、为他洗清冤屈奋斗五年的男人。
放心,都安排好了,资金会通过集团的几个海外账户走,保证干净。
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回应。
很好。这次的利润,足够我们把南美那条线也打通。陆氏集团,就是我们最好的掩护。
短短几十秒,像一把尖刀插进了我的大脑,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
我摇摇晃晃地后退一步,撑着桌子才没跌倒。
不……这不是真的!这录音是伪造的!我大吼,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不是伪造的。顾长风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一样粗哑,这是你父亲留下的。我从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拿到的。
他顿了顿,看着我,眼中满是复杂:你父亲,确实是被陷害入狱,但……他并不是完全无辜。他卷入了‘蝮蛇’——一个跨国犯罪组织,涉及军火、洗钱……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根本无法抽身。
会议室里死一般安静,只听得到顾长风缓缓的讲述:
我劝过他很多次,我们甚至大吵过一架。但他已经走到一条没法回头的路。最后,我只能向警方坦白,用最轻的罪名把他送进去——至少,那样他还能活命。
如果我不这样做,不光是他,整个陆氏,包括所有相关员工,都会被‘蝮蛇’清洗得干干净净。
顾长风的声音越来越低:我还销毁了很多能直接指认他的证据,只是想保护他,保护你……保护更多无辜的人。
他身体晃了一下,顾星月急忙起身扶住他。他没有挣脱,而是靠着她,像一位终于卸下沉重盔甲的老人。
我手里的铁证散落一地,仿佛在讽刺我可笑的坚持。
我为之奋斗五年的复仇理想,此刻,像一场可悲的自编自导。
我不是正义的执行者,我是一个被瞒在真相之外的局外人。
我父亲的笑脸在我脑海中闪现,可那声音却是录音里那句冷酷的:陆氏集团,是我们最好的掩护。
那一刻,我的世界开始旋转,眼前一黑,耳边只剩下轰鸣声。
我看到顾星月站在不远处,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深的悲伤与怜悯。
我的膝盖一软,瘫坐回椅子里。
所以,这就是真相吗
原来,我这一场以为能翻天覆地的复仇,不过是用谎言对抗另一个更大的谎言。
原来,我一直活在自己编的剧本里,从来没真正走出过。
05
我的身体像失去了骨头般晃了晃,几乎要当场倒下,大脑嗡嗡作响,空白一片。那段冷冰冰的录音还在会议室的音响里回荡,回荡进我的耳膜,也像一根根锈钉,扎进我五年来死死守护的信念里,将它们生生撕得七零八落。
父亲的声音那么清晰,带着我再熟悉不过的自信与威严,可他在说什么军火洗钱用陆氏集团作为掩护每一个词都像刀子,切开我五年的执念,割开我自以为坚不可摧的立场。
我猛地抬起头,眼前像蒙了一层血色。下一秒,我几乎失控般冲到顾星月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力道之大,似乎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都捏碎。
顾星月!我低吼着,声音嘶哑得像破布在地上摩擦,带着撕裂感,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快告诉我!
我的指尖冰冷,死死嵌进她单薄的肩膀里。她轻轻颤抖,像一只被突如其来的寒流笼罩的小兽。会议室里上百双眼睛都盯着我们,股东们神色各异,顾长风已经闭上了眼,像是连呼吸都显得疲惫。
可我什么都顾不上。世界此刻只剩下我和她。
你一定知道些什么!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声音里带着颤抖和歇斯底里,你刚才说,真相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你到底知道什么你告诉我啊!
顾星月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唇色都褪去了血色,仿佛随时会昏过去。她睫毛轻轻颤动,终于看向我,眼神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绝望和深不见底的痛苦。
陆渊……她轻轻开口,声音细得像一根随时会断的线,你放开我,好不好我们回家再说……
不要!我打断了她的话,像一头受伤却仍在嘶吼的困兽,低吼声在会议室里回荡,我要现在就知道!我不能再被蒙在鼓里了!
她的眼睛猛地湿润,泪水迅速盈满,下一秒,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她像是终于再也忍不住那种折磨般的压力,哭出了声。
你想知道她沙哑地问,眼神里写满了屈辱和痛苦,好,我告诉你。
她猛地用力,从我手里挣脱开来,脚步踉跄地退后两步,泪水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打湿了她的领口。
当年……她的声音哽咽到发不出完整的句子,我偶然发现了父亲和警方之间秘密联络的证据,我以为只是一笔正常的商业合作……直到我在家里看见了‘蝮蛇’组织的人。
我的心猛地一紧,血液像是倒流一般,涌上大脑,轰的一声震响。
他们……他们拿枪指着我母亲和妹妹的头,她声音破碎,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他们威胁我,说如果你父亲被抓,他们会让我们全家一起陪葬!
她放下双手,眼泪已经湿透了下巴。她看着我,眼睛红得像要渗出血来。
但如果你父亲继续跟他们合作,更多无辜的人就会死。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必须要在家人和更多无辜生命之间,做出选择。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一种极度可怕的猜测在心底盘旋,带着令人作呕的冷意。
所以你……我哑声开口,几乎是用气息在说话,你到底……做了什么
顾星月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她像一片在风中摇曳的叶子,似乎随时会被彻底吹落。终于,她闭上了眼,泪水在长睫毛下不断滚落。
我……伪造了部分关键证据。她声音轻得像在呢喃,我让父亲的‘陷害’看起来更真实。我……我替他补全了那些不足以定罪的细节,把一切都坐实了。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像被当头劈开,眼前白光一闪,几乎要昏过去。
我嘴唇不停发抖,发出破碎的声响:你说什么……你说你……伪造了证据
顾星月的身体一下子瘫软,她猛地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头,整个人小小地蜷缩成一团,像在拼命抵御什么巨大的风暴。
我……我这样做,是为了断掉‘蝮蛇’对你父亲的所有可能营救,或者……灭口的理由。她哭得几乎说不清话,只有让陆定坤彻底变成一个‘罪人’,他们才会放过我们,也不会再追杀更多人。
我向后踉跄地退了两步,脚下一滑,重重撞到椅背上。那木头发出一声闷响,像在嘲笑我的可笑。
你……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我的声音嘶哑得快要破音,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她因为承受不了打击,从陆家大宅的阳台上跳了下去!
顾星月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我,整张脸因为哭泣而显得憔悴无比。
我知道。她的声音像破裂的风铃,我知道一切。我知道她是因为痛苦和羞辱才走上那条路,我也知道……你这五年,是怎么一点点活成现在这样。
她慢慢爬向我,跪在地毯上,双手死死抓住我的西装裤,哭声带着撕裂感。
陆渊……我不是无辜的。我亲手参与了这一切。我是为了保护我的家人,也为了阻止更多无辜的血,可是……我到底还是害死了你母亲,毁了你的家。
她伏在我腿上,哭得全身都在颤抖,泪水渗透了我的裤料,烫得我像被针扎。
这些年……我一直在等,她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可怕,等你发现真相,等你来恨我,等你来给我应得的审判。
我看着她,胸腔里像被塞进了一团燃烧的铁,痛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恨你……我终于发出声音,却沙哑到几乎听不见,我恨你啊,顾星月!
可就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感觉心脏像被刀片划开,鲜血和疼痛一起涌了出来。
我恨她吗我恨。可是我更恨自己,恨这世道荒唐到让一个女人为了保命和保别人性命,亲手制造了我的地狱。
我恨命运,把所有人都推到这样的深渊。
我的双手抱住头,痛苦地嘶吼,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滚滚涌下,模糊了我的视线。五年来苦心经营的复仇、信奉的正义、坚持的底线,全都像泡沫一样破碎。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我和顾星月交错的哭声在回荡。
四周那些本该审视的目光,此刻也都低下了头,或许没人忍心再看。
顾星月用尽力气爬到我跟前,伸手碰了碰我的手腕,声音轻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陆渊……杀了我吧。
她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落到她唇边,像最后一颗破碎的珍珠。
我看着她,指尖轻轻颤抖,仿佛只要再多用一点力,就能掐断我们之间最后一丝联系。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只觉得身体空了,心空了,连灵魂都仿佛被挖走。世界在我眼前一点点褪色,只剩下冰冷的灰白。
所以,这就是全部的真相吗
原来我守了五年的执念,不过是一场天大的荒诞笑话。原来所谓的正义与复仇,在血与泪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06
会议室的混乱渐渐向我涌来,像海啸般汹涌而至,席卷了我的每一寸神经。相机的闪光灯不停地在我眼前闪烁,股东们低声交谈,嘈杂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空间,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人们的声音就像是在我耳边嗡嗡作响,我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疯狂地旋转,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我无法再保持平衡。
陆渊,你杀了我吧。顾星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句话轻轻地击中了我心底最后一根弦,仿佛一切压抑的情感和疑问在瞬间爆发。我感到自己的内心瞬间崩塌,最后一丝理智被打破,堆积在我心中的愤怒、痛苦和迷茫都化作了无尽的空洞,吞噬了我剩下的一切理智。
我猛地站起身,推开面前所有的阻碍,毫不顾忌地冲出了会议室。周围的喧嚣和闪光灯像一只只刺耳的苍蝇不停在我耳旁盘旋,但我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看。我只想逃离,只想逃离这一切。我的心脏狂跳不已,呼吸急促,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步步惊心。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门砰的一声锁住,仿佛连外界的声音都被隔绝了。那一刻,我终于没有再忍住,摔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抓住头发,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那无法承受的痛苦压下去。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天的一切:父亲的声音,顾长风冷静的话语,顾星月那句我不是无辜的。每一幕,每一个细节,都在我的脑海中如同潮水般翻涌,无法平息。
三天过去了,我没有吃过一口饭,也没有喝过一口水。每当助理打来的电话响起,我都不曾接听,公司的事务我一概不管,仿佛与我无关。世界仿佛停滞在这一刻,而我,站在这停滞的时间里,像一颗失去动力的陨石,任由自己下坠。
然而,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陆渊,你开门,我们谈谈。顾星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柔和却带着一丝哀求。
我没有回应。我的世界此刻完全是封闭的,哪怕门外是她,我也不愿意去面对。
你不吃不喝,这样折磨自己有什么用她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无法掩饰的哭腔,你恨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你别这样糟蹋自己。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割开了我内心的脆弱,我闭上眼,感到一股强烈的悲伤从心底蔓延开来,泪水悄然滑落。原本以为已经干涸的眼泪,在那一刻又重新涌了出来,湿润了我的双眼。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理解。她继续低声道,声音越来越哽咽,但当年的情况,我真的没有别的选择。
我听到她坐在门外的地板上,背靠着门板,仿佛在等待我的回应,等待着那一丝原本属于我们的共鸣。
你不知道‘蝮蛇’组织有多可怕。她继续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深深的恐惧,他们绑架了我的小妹妹,威胁要杀了我们全家。她的声音在颤抖,我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把枪顶在妹妹的太阳穴上,她才十二岁,陆渊,她才十二岁!
我听到这些话时,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我的胸口,让我几乎无法呼吸。她的妹妹,才十二岁,那是一道多么脆弱的生命啊,而她居然为了保护亲人,做出了如此痛苦的决定。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更多无辜的人死去,也不能让我的家人死去。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自责和哀痛,我知道这样做会害了你的家庭,但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那一刻,所有的愤怒和痛苦都暂时被一种无法言喻的理解所取代。我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将自己从这一切的旋涡中解脱出来。
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吗她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带着深深的疲惫,每天晚上我都做噩梦,梦见你母亲从楼上跳下来,梦见你一个人在海外流浪。我恨我自己,但我不后悔。
她的话像是一把把刀,刺进了我脆弱的心里。五年,五年我为了复仇而拼命活下去,而她,却在这五年里默默承受着无尽的折磨和内疚。她也是一个受害者,一个被迫做出选择的人。
我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止不住地流下。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混杂着痛苦与无助。
陆渊,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但如果时间能重来,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坚定,因为这是我唯一能保护所爱之人的方式,即使要背负一生的骂名。
突然,房门外传来了一声巨大的撞击声,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我的眼前一片模糊,还未反应过来,房门猛地被撞开,顾星月出现在门口。她满脸泪痕,眼睛红肿,看起来疲惫不堪。她的肩膀因为撞门而微微颤抖,整个身体都在微弱地震动。
你不能这样折磨自己!她一把冲过来,毫不犹豫地将我从地上拉起来,你要恨就恨我,要报复就报复我,但你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我看着她,看到她那双充满痛苦和决绝的眼睛,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庞,仿佛在我眼前映出了一个为爱而破碎的灵魂。
为什么我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爱你。她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我爱你,所以我不能让你继续活在谎言里。我宁愿你恨我一辈子,也不愿意看到你被仇恨吞噬。
她的眼泪打湿了我的手,我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她的皮肤冰凉,眼泪在我的指尖滑过,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她的温柔所俘获。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低声道,声音里满是破碎与无奈,我不知道该恨谁,该爱谁。
那就什么都不做,先好好活着。她紧紧握住我的手,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我望着她的眼睛,那一双充满愧疚、痛苦和深深爱意的眼睛,仿佛在它们的深处,隐藏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坚韧。我忽然意识到,或许真正的胜利并非复仇,而是放下仇恨,选择生存,选择活出一个更好的人生。
我深吸了一口气,擦去眼角的泪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顾星月,我突然有了一个问题。
你父亲呢我问道。
他在客厅等你。顾星月轻声说道,他有一些资料要给你。
我深吸一口气,擦去眼泪,走吧。
我们一起走出书房,顾长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卷宗和文件。看到我进来,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
这是当年陆定坤与‘蝮蛇’组织的所有秘密资料。他指着桌上的文件,声音沉重,还有一些我当年为了保护他而刻意隐藏的细节。
我走过去,翻开第一页文件。在昏暗的灯光下,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真相。这些文件中透露的每一条信息,都在告诉我,我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复仇与正义,原来是如此复杂,甚至充满了灰色地带。
‘蝮蛇’组织到现在还在活动,他们已经发展得更加庞大。顾长风的声音沉重,也许,是时候让他们付出代价了。
我抬起头,看着顾长风,又看着顾星月。此刻,我们不再是敌人,而是为了共同的目标,站在同一阵线的盟友。
告诉我,‘蝮蛇’的首领是谁我问道,声音中带着一种决然。
07
蝮蛇的首领代号‘毒王’,真名叫魏斯特,是个比利时人。顾长风翻开一份厚重的卷宗,指着上面一张模糊的照片说道,他的声音低沉且严肃,这个人狡猾得像条毒蛇,过去二十年来,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到过他的真面目。
照片中的人脸被遮挡得极其模糊,但那种深邃而又难以捉摸的眼神,似乎在诉说着这个人物背后无尽的危险。我紧紧盯着那张照片,怒火迅速在我胸中燃烧,这就是那个毁了我家庭的男人,就是那个让无数无辜者陷入痛苦的人,我终于知道了他的面貌,却又感到一阵寒气侵入骨髓。这个人,藏匿在黑暗中,控制着一切,操纵着无数人的生死,逃脱了多年的追捕,最终,将我的一切毁于一旦。
他们的总部在哪里我忍住心中的怒火,冷静地问道。
他们的组织分散在全球各地,但核心据点应该在南美。顾长风从旁边的桌子上拿出一张地图,摊开在我面前,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暗中收集他们的情报。蝮蛇的网络错综复杂,渗透到世界的每个角落。
我将目光投向那张地图,密密麻麻的标记点布满了每一个大陆,尤其是南美洲上,红点集中的地方显得尤为显眼。每一个红点,代表着一个蝮蛇的犯罪据点,而这些点连成的网络,形成了一张庞大的犯罪帝国,它的威胁远远超过我的想象。每一个据点的背后,或许都隐藏着无数的血腥交易和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些,都是由魏斯特主导的。
光靠我们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顾星月在一旁低声说道,她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担忧,我们需要更多的帮助,单凭顾氏和盛天集团的力量,无法撼动他们的根基。
我拿起桌上的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我是陆渊,帮我联系国际刑警组织的梅森警长。
挂断电话后,我沉默地看着顾长风和顾星月。三个月前,我们还站在对立面,如今却在同一个阵营里为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并肩作战。仇恨与合作,像是一对永远无法割舍的纠缠。
你们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我问道,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顾星月翻开桌上的文件,指着其中一页说道:蝮蛇的资金链是他们的命脉。所有的非法交易、走私、洗钱等活动,都需要通过特定的银行账户进行转移。如果我们能够成功切断他们的资金来源……
他们就会慌乱,露出更多的破绽。我迅速接过她的话头,心中已有了些许想法,顾氏的情报网络能为我们提供支持吗
当然可以。顾长风点点头,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们在全球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都有合作伙伴,能够提供实时信息,帮助我们找到更多的线索。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们一起商讨,细致地制定了行动计划。盛天集团将负责资金追踪和商业情报的收集,顾氏集团负责人员网络和实地调查,而我,则负责与国际刑警组织的协调工作。这一切,已经进入了实战阶段,所有的布局终于迎来了关键的时刻。
三天后,梅森警长秘密来到了华夏。他是个五十多岁的白人,身高高挑,眼神锐利,给人一种强烈的威慑感。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依然保持着那份不容忽视的干练和果敢。刚一进门,他便迅速翻开我们整理的文件,仔细浏览起来。
陆先生,你提供的这些资料非常有价值。梅森警长语气冷静,声音沉稳,翻看着那些文件,我们追踪蝮蛇组织已经有十年之久,但一直没有突破性进展。直到现在,才有了这次的契机。
现在有了突破。我指着桌上的资料,语气坚决,我们已经锁定了蝮蛇在东南亚的三个重要据点。
梅森警长的眼睛闪过一丝兴奋,显然,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投入到这场行动中了。太好了,他说,语气中充满了激动,我们可以同时行动,协调配合,给他们致命一击。
行动的脚步终于开始了。我利用盛天集团的资源,在全球范围内冻结了蝮蛇组织的可疑账户,并紧急通知相关部门对其进行详细调查。与此同时,顾星月通过顾氏的珠宝贸易网络,为国际刑警组织提供实时情报支持。每一项任务都在默契地进行,每一步都离我们的目标更近一步。
陆总,马来西亚那边有动静了。一名助理急匆匆地闯进了办公室,神色焦急,警方已经成功抓捕了三名蝮蛇的核心成员。
我点点头,看着墙上的世界地图。地图上的红点,正一个个逐渐消失,代表着蝮蛇组织的据点被一一清除。这是一个巨大的胜利,但我知道,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然而,毒王魏斯特依然没有出现,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他太狡猾了。顾星月放下电话,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我们的人在南美寻找了一个月,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我沉默地站起身,走到窗前,凝视着远方。我的心中有一种不安的预感,仿佛那个人始终躲在阴影里,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给我们致命一击。
就在此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显示屏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犹豫了片刻,接起了电话。
陆渊。电话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挑衅,我知道你在找我。
那声音,清晰而熟悉,仿佛就是多年前那个冷酷无情的魏斯特。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和冷笑,让我的心瞬间沉了下来。
魏斯特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内心的怒火已然开始燃烧。
聪明。电话那头传来他冷笑的声音,既然你这么想见我,那我们就见一面吧。明天晚上八点,老码头,一个人来。
如果我不去呢我的声音冷冷地问。
那你就永远见不到你的助理了。魏斯特的声音突然低沉,充满威胁。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整个人像是被一把冰冷的刀插入胸膛。我的助理,今天上午出去办事,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是不是已经被魏斯特控制了如果我不去,恐怕她将面临无可挽回的后果。
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就...我声音愤怒,却无力。
你就怎么样魏斯特轻蔑地笑了,陆渊,你以为自己是谁英雄救世主你不过是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可怜虫罢了。
明天晚上,我会去的。我深吸一口气,冷冷地回应。
很好,记住,一个人来,否则你的助理就会像你母亲一样,从高楼上掉下来。
电话在我耳边啪地一声挂断,手机在我的手中剧烈震动。我低头,看着自己不断颤抖的手,冷汗从额头渗出,心脏沉甸甸的,仿佛被重锤击打。
顾星月走过来,抓住了我的手,眼中满是深深的忧虑:不能去,这明显是个陷阱。他想通过你来引诱我们上钩。
我必须去。我坚决地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眼睛,我不能让无辜的人因为我而死,特别是她。
那我陪你去。顾星月的眼神坚定,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你不能独自面对这场危险。
我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温暖。这个女人,曾经是我复仇路上的棋子,而如今,她已经成为了我最重要的盟友和伙伴。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她坚定的手指传来的温度。
好,我们一起去。我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过,这次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08
夜晚的码头逐渐陷入死寂,空气中弥漫着海水腐蚀铁锈的气息。海面平静得像一面黑色的镜子,偶有几只海鸥掠过,发出短促的哀鸣。
我们和国际刑警的人在暗处埋伏。顾星月就在我身旁,戴着专用的战术耳机,黑色作战服紧贴在她身上,眼神锋利如刀。自从我们选择共同踏上这条路,她的沉默变得更多,却也比任何语言更让人心安。
呼叫一号,外围可疑车辆已锁定。耳机里传来低沉的汇报声。
保持监视,等待指令。我轻声回应,目光盯着远方那几束车灯。
就在这时,顾星月忽然伸手按住我的手腕,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她比我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不对劲的气息。下一秒,枪声划破夜空。
敌袭——!耳机里炸开混乱的呼喊。
潜伏在暗处的狙击手率先开火,掀起一片血花。对方早就埋伏在周边,他们不是来谈判,而是来猎杀我们所有人。
我拉着顾星月滚向一旁的集装箱,肩膀重重撞在生锈的钢壁上,剧痛瞬间传来。顾星月抬手开枪,子弹划破黑夜,击倒了一个从屋顶翻下的黑衣人。
子弹、火光、海风混杂在一起。我透过狭窄的缝隙看到码头另一边,魏斯特正躲在一辆废弃吊车后,冷冷地看着这场猎杀,嘴角浮现出几乎享受般的冷笑。
他在拖时间。我低声道。
顾星月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拖到更多援军赶来。
我们对视了一眼,没有任何语言,却心意相通:必须立刻结束这一切。
枪火间隙,我们从侧翼绕出,借助码头破败的机械设备迅速接近魏斯特所在的位置。
血腥味在夜风里弥漫。途中,我们看到几名国际刑警的尸体倒在水泥地上,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恐惧和不甘。顾星月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随即重新抬枪,目光坚定。
魏斯特显然没料到我们会这么快绕到他的近处。他身边只剩下两个护卫,见状慌忙拔枪,却被顾星月精准地爆头。鲜血溅在魏斯特的风衣上,他看了看自己袖子上的血迹,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Bravo,陆渊。他用略显嘶哑的声音说,仿佛在舞台上向对手致意的演员,你让我今晚很愉快。
放下武器。我用枪指着他,冷声命令。
他却慢悠悠举起双手,退后一步,靠在吊车的铁柱上。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依旧透着居高临下的冷漠。
你以为,抓住我就结束了吗他低低地笑了,声音在夜里显得渗人,你永远也摧毁不了黑暗,陆渊。杀了我,明天还会有千百个魏斯特。
顾星月上前,一脚踹在他膝盖后弯处,将他踢得跪下。她俯身贴近魏斯特,声音冷到极点:但至少今晚,我们能送你下地狱。
魏斯特神情微滞,随即笑得更大声了。可就在这笑声里,他猛地从袖口滑出一柄细小的袖刃,直刺向顾星月。
星月——!我失声怒吼。
枪声几乎在同一瞬间响起,魏斯特的眉心出现一个血洞,整个人僵直地往后倒去,袖刃叮地一声掉落在地。
顾星月站在那里,呼吸急促,双手还保持着扣动扳机的动作,泪水却在下一刻悄然滑落。
结束了。她低声说。
事情远没有因为魏斯特的死就画上句号。
接下来的几个月,国际刑警在全球各地展开清剿,端掉了无数蝮蛇残余据点。顾氏与盛天在资金上给予全力协助,彻底掐断那些秘密账户的生命线。
新闻轮番播报蝮蛇的崩溃,世界各地的政府高层表态将加强合作防止类似组织死灰复燃。
然而夜里,我依旧会梦见那些被蝮蛇害死的人,梦见母亲从高楼纵身一跃的身影。梦醒后,心口湿透,汗水冰冷。
顾星月会轻轻抱住我,把脸埋在我胸口,什么也不说。她的存在,就像是从深渊伸出的一只手,将我一次次拉回光明。
又是一年春天。
母亲墓前,那棵种下的樱花树已经抽出了嫩嫩的芽叶。顾星月挽着我的手,站在树下。她的肋部还留有那晚战斗的淡淡疤痕,但在阳光下,这道疤痕似乎更显坚强。
妈,你看,蝮蛇已经没有了。我低声自言自语,我也不会再让恨意吞噬自己。
顾星月侧过头,注视着我,眼神柔软又坚定:接下来,我们就好好地过完这一生吧。为了他们,也为了我们自己。
我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生命依旧艰难,世界依然有许多黑暗。但我明白,只要牵着她的手,就还有力量向前。
春风拂过,樱花树的枝头轻轻晃动。那些小小的叶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是无声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