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天,我没有提视频和结婚证的事。
谢雨欣正低头为我剥着一只橘子,她为我做这事时总是很专注。
我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平静地问:苏辰逸是谁。
她手上动作没停,将一瓣饱满的橘肉递到我唇边。
之前不是说了,想你想得睡不着,找的心理医生。
语气带着对我无理取闹的宠溺和包容。
别多想,嗯我三十年的心都在你这儿,还能跑到哪去。
我没有张嘴。
她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但依旧温柔。
下午,我坐在沙发上翻看我们两人的旧画册。
我们在一起三十年了,照片很多,每张两人都笑得那么甜蜜。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谢雨欣暴怒的咆哮。
下一秒,我的房门被她一脚踹开。
上午还说心在我这儿的女人,此刻双眼猩红,一把扼住我的喉咙,将我从沙发上拖拽下来。
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拽着我的头发,将我拖进了阴冷的地下室。
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我被她扔在一张冰冷的铁制手术椅上,手脚被皮带狠狠捆住。
灯光惨白,照着一旁托盘里锃亮的医疗器械。
她拿起一根采血用的粗长针头,在我眼前比划。
子轩,你忘了吗我当年为了你,去黑市卖血。
那些人告诉我,一个健康的成年人,一次性抽掉八百毫升血,不会死。
她捏着我的下巴,逼我看着他,声音轻得像地狱的恶魔。
说,苏辰逸在哪里
不然,我就把你当年让我为你付出的,一滴一滴,全都抽回来。
我看着她疯狂的眼睛,笑了。
谢雨欣,你就这么心疼她吗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更汹涌的暴戾覆盖。
你在耍什么花招让我愧疚
她不再废话,冰冷的针头猛地刺入我手臂的血管。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温热的血液,顺着透明的管子,被一点点抽离身体。
早就到八百毫升了,但是她没有停止。
视线开始模糊,身体里的力气和温度都在被抽干。
我对我们之间三十年的最后一丝情意,也随着血液,流尽了。
眼前一黑,我彻底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还有手臂上大片青紫的针孔。
我没死。
隔壁病房,传来苏辰逸娇弱的哭声。
雨欣,我好怕......我只是想一个人出去走走,没想到会低血糖晕倒,让你担心了......
谢雨欣的声音,珍重又心疼。
傻瓜,不怪你。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乖,别怕,已经没事了。
门口,两个护士压低了声音议论。
隔壁那位谢先生可真是金贵,就低血糖晕了一下,谢总紧张得包下了整层VIP。
可不是,还非让医生从另一个病房的男人身上抽了血备用,说是以防万一。真爱啊。
哪个男人啊
不就咱们这位,听说也是谢总送来的。啧,有钱人的关系真乱。
我听着,笑了。
原来是低血糖。
她抽干我的血,去给另一个男人备用,只因为他低血糖。
我拔掉手上的输液管,赤着脚,一步步挪到他们的病房门口。
门没关严。
我看见谢雨欣正抱着苏辰逸,吻着他的额头。
放心,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我的谢先生。
苏辰逸在她怀里蹭了蹭,随后是两人压抑不住的喘息。
曾经那双保护过我许多次的手,已经探进了他的病号服里,满室旖旎。
我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到我自己的病房。
从包里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里面装着一沓现金。
不多不少,正是当年她卖血为我换来的那笔钱。
我按照三十年的通货膨胀和银行最高利息,一分不差。
又将那枚她用打黑拳的钱买给我的第一枚铂金戒指,从手上褪下。
我将手里的信封和戒指,一起扔在了病床上。
血债钱偿,情债两清。
我转身,一步步走出这层令人作呕的楼道,走出医院。
母亲的车,就停在楼下。
她看着我惨白的脸和空洞的眼神,什么都没问,只递过来一部崭新的手机。
车子启动。
从此,世上再无秦子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