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二十年血汗,供出了一个北京的工程师弟弟。
我被机器绞断三根手指,他却连一千块的手术费都不肯出。
最后的我,死在异乡的出租屋里。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我妈撕掉我录取通知书的那天。
他们不是说弟弟是神童吗
这辈子,我就亲手把他,逼成一个真正的文盲、废物!
(1)
1995年,深圳。
盛夏的空气粘稠得像化不开的糖稀,混杂着汗水、机油和廉价快餐的气味。
我叫林琴,三十五岁,躺在一家黑诊所的病床上,生命正像指间的沙,无可挽回地流逝。
三天前,因为连续工作超过五十个小时,恍惚间,我的右手被卷进了高速运转的缝纫机里。
三根手指,连着我后半生的希望,被齐根绞断,血肉模糊。
黑心的老板赔了五百块钱,像打发一条狗一样,把我赶出了工厂。
我用残存的左手,颤抖着拨通了那个我用半生血汗供养出来的、如今在北京当上高级工程师的弟弟——林宇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我那高傲的弟媳王倩尖酸刻薄的声音:找林宇他忙着呢,正陪领导吃饭,你有什么事
我……我的手断了,在医院,需要钱做手术……我的声音卑微得像尘埃。
手断了多大点事儿,死不了就行。王倩的语气里满是嫌恶和不耐烦,医药费我们哪有钱!小宝马上要上最好的双语幼儿园了,我们家的钱,那都是要留给我们家小宝将来出国留学的,一分都不能动!你一个打工的,自己想办法!
可是……我每个月都给家里寄钱……
那是你应该的!谁让你是姐姐!
啪的一声,电话被狠狠挂断。
我再打过去,听到的只有冰冷的忙音。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那只吱呀作响的旧风扇,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将我整个人彻底淹没。
我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这具残破的躯壳,开始在二十年的时光里倒带。
我想起了十六岁那年,我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了省重点高中。
我拿着那张滚烫的录取通知书,像一只快乐的小鸟,飞奔回家,以为会得到全世界的夸赞。
可我妈王芬,却一把抢过我的通知书,当着我的面,将它撕成了碎片。
她指着我那年仅十岁,却已经被全村人吹捧为神童的弟弟林宇,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小琴,你弟弟是咱们家未来的希望,是文曲星下凡。你一个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早晚都是要嫁人的。不如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你弟,你出去打工供他。等他将来出息了,还能忘了你这个姐姐
我爹林建军,那个永远沉默的男人,只是蹲在门槛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用他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宣判了我的死刑。
我哭过,闹过,用绝食来抗议。
最后,换来的是一顿毒打,和被强行塞上南下打工的绿皮火车。
从那天起,我成了一个没有名字、没有未来的扶弟魔,一个为这个家输送血液的机器。
我每个月的工资,除了留下最低限度的、能让我活下去的饭钱,其余的,一分不差地寄回家。
我供林宇从小学读到初中,从高中读到大学,直到他成为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第一个走出大山的金凤凰。
他毕业后,留在北京,娶了城里媳妇,住进了大房子。
而我,则在永无止境的流水线上,耗尽了我的青春、我的健康,我的一切。
我以为,我供出了一个知恩图报的弟弟。
我以为,我的苦日子总算熬到了头。
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从枕头下,摸出那张被我用透明胶带粘了无数次,早已泛黄卷边的录取通知书残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
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
意识的最后,我仿佛听见诊所外面的电视机里,传来主持人激动的声音:下面,让我们欢迎我国最年轻的新材料学专家,林宇先生,谈谈他的成功之路……
而我,在无边的黑暗和悔恨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小琴!小琴!你傻站着干什么呢快把通知书给妈看看!
一声熟悉的、中气十足的呼唤,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我猛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让我一阵眩晕。
眼前,是我妈王芬那张堆满了期盼和算计的脸,她正伸出那双粗糙的手,向我讨要我手里的东西。
我低下头,一张崭新的、带着油墨香气的录取通知书,正被我紧紧攥在手里,手心因为用力而渗出了汗。
上面江州市第一中学几个鲜红的大字,像烙铁一样,烫得我眼睛生疼。
我回来了。
我回到了1990年的那个夏天,回到了我人生被彻底毁掉的那个下午!
(2)
我回来了。
这四个字,在我脑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我不再是那个软弱可欺、任由家人摆布的林琴。
我带着二十年的血泪和仇恨,从地狱里爬了回来。
我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让我恶心透顶的脸,看着她眼中那算计和贪婪的光芒,心脏因为极致的愤怒和重生的狂喜而剧烈跳动。
妈,给你。
在王芬错愕的目光中,我竟然笑着,主动将录取通知书递了过去。
我的顺从,让她有些始料未及。
她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一把将通知书抢了过去,仿佛抢到了一张通往荣华富贵的门票。
她那粗糙的手指,在林琴两个字上摩挲着,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件与我无关的商品。
哎哟!我的好女儿,你总算想通了!她激动得满脸放光,你放心,你弟弟将来出息了,绝对不会忘了你的好!你就是我们家的大功臣!
我那年仅十岁,却已经有了小大人模样的神童弟弟林宇,也从里屋跑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小褂子,推了推鼻梁上的小眼镜,老气横秋地说:姐,你放心,等我将来当了科学家,一定给你买大房子住。
我看着他那张故作天真的脸,心里一阵冷笑。
买大房子上辈子,你连五百块的医药费都不肯给我。
我爹林建军也从角落里站起身,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这就对了,小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一家人,就是要相互扶持。
一家人其乐融融,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感人至深的亲情仪式。
而我,就是那个即将被献祭的祭品。
王芬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高兴,然后,她做出了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动作。
她捏住通知书的一角,准备将它撕掉,以绝我的后患。
就是现在!
妈,等一下!我突然开口,声音清脆。
王芬的动作停住了,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你又反悔了
我走到她面前,脸上挂着纯良无害的微笑:妈,这通知书,可是省重点的,撕了太可惜了。我……我昨天去镇上,听人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听说,镇上开石料厂的那个王老板,他家儿子学习不好,连普通高中都考不上,正愁着呢。
咱们这个可是省重点的名额,要是……我故意停顿了一下,做出一种天真又贪财的样子,要是咱们把这个名额卖给他,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呢!这钱,不正好可以给弟弟当学费,还能给家里盖新房吗
这个提议,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王芬和林建军混沌的脑袋。
对啊!卖掉!
在他们这种庄稼人眼里,读书是为了将来挣钱。
现在,一个读书的名额就能直接换成钱,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我的老天爷!我女儿真是个天才!王芬一拍大腿,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看我的眼神也从看一个累赘变成了看一个聚宝盆,对!卖掉!必须卖掉!小琴,你真是妈的贴心小棉袄!
林建军也连连点头,眼冒精光,嘴里念叨着:还是我女儿脑子活。
只有我那神童弟弟林宇,皱起了眉头,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
在他看来,我这个姐姐,俗不可耐,竟然想用这么神圣的东西去换钱。
但他毕竟年幼,在这场金钱的狂欢面前,他的意见微不足道。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家成了全村最热闹的地方。
我爹妈一改之前的低调,四处托人,大张旗鼓地为我这个入学名额寻找买家。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王老板耳朵里。
他开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亲自上了门。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王老板当场拍出五千块钱的巨款,买下了我这个省重点的入学名额。
在九十年代初,五千块钱,足以在村里盖一栋人人羡慕的两层小洋楼。
我爹妈数着那一大叠崭新的钞票,手都在抖,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看我的眼神,也不再是看一个赔钱货,而是看一个会下金蛋的宝贝。
为了庆祝,也为了炫耀,他们当着全村人的面,大摆宴席,宣扬我这个懂事女儿为了家庭和弟弟的前途,做出了多么巨大的牺牲和贡献。
宴席上,我成了主角。
所有人都夸我孝顺、识大体。
我端着酒杯,笑脸盈盈地接受着所有人的赞美,心里却在冷笑。
(3)
拿到了钱,我妈立刻就给我规划好了前程。
小琴,这钱要留着给你弟上大学用,不能乱花。你过两天就跟你表姐去南方打工吧,听说深圳那边工资高,你机灵,肯定能挣大钱。
我顺从地点点头:好,都听妈的。
我的顺从和识大体,让他们彻底放下了戒心。
临走前一晚,夜深人静,我找到了正在院子里抽烟的我爹林建军。
爹,我压低了声音,一脸担忧地说,这五千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就这么放在家里的柜子里,我怕不安全。村里人多眼杂,万一遭了贼,那咱们家可就完了。
林建军深以为然地猛吸了一口烟:是这个理。那你妈说先存银行……
存银行目标太大了!我立刻打断他,咱们家一下子多出五千块存款,全镇上的人都知道了。而且……我凑得更近了些,神神秘秘地说,我听说,那个王老板,手脚不干净,他这钱,来路不一定正。万一将来他出了事,警察查到咱们家,咱们家有嘴也说不清啊,说不定还得把钱退回去呢
这番话,正中林建军的软肋。他这人,胆小怕事,又贪得无厌。
那……那你说怎么办他彻底被我吓住了,急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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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咱们家后院不是有棵老槐树吗我记得小时候,树底下有个洞,夏天还挺凉快的。我给他出了个主意,咱们把钱用油纸包好,再装进一个铁盒子里,趁天黑,埋在那个洞里。谁也找不到,比放哪儿都安全。等将来弟弟上大学要用钱了,咱们再悄悄挖出来。
林建军一听,眼睛都亮了,觉得这是个万全之策,当即拍板,就这么办。
当晚,趁着月色,我和他一起,像两个做贼的耗子,扛着锄头,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后院。
我们亲手将那五千块钱,装进一个生了锈的铁皮饼干盒里,然后深埋进了老槐树下。
我看着那隆起的小土包,看着我爹脸上那如释重负的笑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第一颗雷,已经稳稳地埋好了。
第二天,我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我没有像上一世那样,浑浑噩噩地进什么电子厂、制衣厂。
我用身上仅有的一点钱,在特区报了一个夜校的会计班。
我白天去餐厅洗盘子,端盘子,晚上就去灯火通明的教室里上课。
我像一块被扔进沙漠里、快要干死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的甘霖。
会计、金融、企业管理……上辈子被剥夺的一切,这辈子我要加倍地、贪婪地拿回来。
为了麻痹家人,我每个月,依然会给家里寄钱,但只寄五十块。
这五十块,刚好够我那神童弟弟的学费和基本生活费,但绝对不够我爹妈拿去挥霍,更不够让他们继续维持那种家里出了大学生预备役的光鲜体面。
王芬很快就打来了电话,在电话里破口大骂,说我没良心,在外面发了财就忘了本,寄这么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我只是在电话这头,用一种疲惫又委屈的声音说:妈,我在外面也很难。深圳消费高,老板很凶,工资也不高。我每天要打两份工才能勉强糊口。等我以后找到好工作了,再多给你们寄。
我的示弱,让他们无话可说,只能咒骂着挂了电话。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此时的我,正一边洗着油腻的盘子,一边用捡来的旧报纸,学习着最新的财经新闻。
(4)
没有了我这个供血机器源源不断的输血,林家的日子,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云端跌落。
我爹妈习惯了花钱大手大脚,那笔被埋起来的五千块钱,他们又因为我当初的恐吓而不敢轻易动用。
光靠我爹在村办小厂那点微薄的收入,和我寄回去的五十块钱,根本无法维持他们光鲜的体面。
家里的伙食,从三天两头有肉,变成了一个月都闻不到肉腥。
他们开始想方设法地从我弟弟林宇身上开源。
林宇从小被众星捧月般地惯坏了,哪里受得了半点委屈。
他要穿城里最时髦的衣服,用最新款的文具,吃大城市的零食。
一旦得不到满足,就又哭又闹,在地上撒泼打滚,说爹妈没本事,耽误了他这个天才的成长。
初中时,他迷上了当时刚兴起的电子游戏机。
为了买一盘价格不菲的游戏卡带,他偷了家里的钱。
被我爹发现后,一顿毒打。
从那以后,他开始恨上了这个贫穷的家,恨上了这对无能的父母。
他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所谓的神童,不过是我爹妈和村民们吹出来的泡沫。
没有了优越的物质条件和众人的无脑吹捧,他那点小聪明,在枯燥的数理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他开始逃课、打架、跟社会上的小混混为伍。
他学会了抽烟喝酒,甚至开始夜不归宿。
初中毕业那年,他连最差的普高都没考上。
王芬和林建军彻底慌了。
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引以为傲的文曲星,竟然要变成一个连高中都上不了的文盲了!
他们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了我的身上。
都怪那个死丫头!要不是她寄那么点钱回来,我儿子能学坏吗王芬在家里歇斯底里地尖叫。
就是!她就是嫉妒!嫉妒她弟弟比她聪明!不想让我们家好过!林建军也咬牙切齿。
在巨大的恐慌和绝望之下,他们终于想到了那笔被埋起来的救命钱。
他们决定,挖出那笔钱,给林宇找关系,买一个好高中的名额。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林家的香火,断在读书这条路上。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们扛着锄头,像两个盗墓贼一样,来到了后院的老槐树下。
他们挖了整整一夜,把那棵几十年的老槐树的树根都刨断了,挖地三尺,可那个装着钱的铁皮饼干盒,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
钱,没了。
五千块巨款,不翼而飞。
王芬当场就疯了,一屁股坐在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泥地里,撒泼打滚,哭天抢地,一会儿说是家里遭了天杀的贼,一会儿又说是老天爷要亡他们林家。
林建军则瘫在一旁,面如死灰,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而我,在千里之外、灯火通明的写字楼里,接到了邻居三婶幸灾乐祸的电话,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消息,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端起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口。
钱去哪儿了
当然是我拿走的。
在我离开家的那天晚上,等他们都睡熟了,我又悄悄地回到了后院,像一只灵巧的狸猫,无声无息地挖出了那个铁盒子,然后又将土坑完美地复原。
那五千块钱,是我卖掉人生的第一桶金。
是我在大城市站稳脚跟的启动资金。
也是我亲手点燃的,烧毁他们所有希望的第一把火。
(5)
家里丢了巨款,弟弟又成了个不学无术的混混。
我爹妈彻底被逼上了绝路。
他们开始疯狂地给我打电话,用尽了各种方法,从咒骂、威胁到哭求,命令我立刻辞职回家,或者立刻寄一万块钱回来,给林宇买前程。
我只是在电话里,用一种平静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告诉他们:我没钱。而且,我已经结婚了,我要为我自己的小家负责。
结婚!王芬在电话那头尖叫,声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你跟谁结婚了我们怎么不知道!你这个不孝女,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个家!
有没有,你们心里不清楚吗我冷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是的,我结婚了。
这两年,我凭借着优异的成绩和不要命的努力,从一个小会计,做到了项目主管。
我的丈夫,是我公司的老板,一个儒雅、睿智的香港男人。
他欣赏我的才华和坚韧,不在乎我的出身。
我们彼此相爱,组建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我换了所有联系方式,让他们再也找不到我。
他们就像两只被世界抛弃的疯狗,只能在村里,对着空气,日复一日地咒骂我这个不孝女。
几年后,我从邻居三婶的闲聊中得知,我那个神童弟弟林宇,因为在外面跟人合伙搞仙人跳,敲诈勒索,被抓了进去,判了五年。
我爹林建军,因为唯一的儿子坐了牢,急火攻心,一病不起,花光了家里最后一点积蓄,最后还是在一个冬天的夜里,撒手人寰。
曾经在村里风光无限的林家,彻底败落了。
只剩下我妈王芬,守着一个四面漏风的破败院子,和一个劳改犯儿子。
又过了几年,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主管。
我丈夫将公司的内地业务全权交给了我打理,我成了商界小有名气的女强人。
我觉得,时机成熟了。
我带着我的丈夫和孩子,回了一趟那个我早已不认为是家的地方。
不是为了探亲,而是为了办一件事——迁祖坟。
我们村后面那片一直无人问津的山地,因为市政规划,被一个香港的大开发商看中了,要建一个大型的生态旅游度假村。
开发商给出的拆迁补偿款,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眼红的天文数字。
而那片山地,正好是我爷爷当年留下的祖产。
按照我们那里的规矩,这笔钱,理应由林家的长子长孙来继承。
我爹死了,我那个刚刚出狱、一无是处的弟弟林宇,就成了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我妈王芬,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仿佛枯木逢春,又活了过来。
她觉得,这是老天爷开眼,是林家的祖坟冒了青烟,要让他们林家东山再起了。
她四处炫耀,说她儿子马上就要成百万富翁了。
就在她和林宇,打扮得人模狗样,准备和开发商签合同的那天,我出现了。
我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挽着我的丈夫,身后还跟着两名西装革履的精英律师。
我当着全村人和开发商代表的面,拿出了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经过香港最权威的律师行公证过的,我爷爷的亲笔遗嘱。
是我重生后,利用对爷爷的了解,在他生前常去的一家旧书店里,一本他最爱看的、已经翻烂了的《三国演义》的夹层中找到的。
上一世,这份遗嘱直到我死,都无人发现,最终和那本旧书一起,化为了纸浆。
遗嘱上,用苍劲有力的毛笔字,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林家祖产,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幼。此为祖上旧制,不敢擅改。然,时代变迁,人心不古。特立此补充遗嘱:若后世子孙中,有品行不端、作奸犯科、忤逆不孝、有辱门风者,则自动丧失一切继承权。其名下所有应得财产,将由林家最有出息、品行最为端正之后人全权继承,无论男女。
我拿出林宇的犯罪记录证明,和我爹妈当年逼我辍学、卖掉我入学名额的证据——那张王老板亲手写下的、有着他公司公章的收据。
然后,我看向我那目瞪口呆、如遭雷击的母亲和弟弟,微笑着说:妈,弟弟,你们觉得,以你们的所作所为,还有资格继承爷爷的遗产吗
而我,我顿了顿,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所有人耳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林琴,作为林家后人中,唯一一个凭自己的努力,做出了一番成就的人,我想,这份遗产,理应由我继承。
王芬和林宇的脸,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惨白。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在这个他们希望达到顶点的时刻,给他们来上这么一招釜底抽薪!
(6)
最后的结局,毫无悬念。
在强大的律师团队面前,王芬和林宇的任何撒泼打滚和无理取闹,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顺利地继承了爷爷留下的所有遗产。
那笔巨额的拆迁补偿款,成了我事业版图上,最重要的一块基石。
我妈王芬,在得知这个结果后,当场就气得口吐白沫,中风了。
虽然抢救了过来,但从此半身不遂,口齿不清,成了一个需要人伺候的废人。
我那个刚出狱不久的弟弟林宇,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彻底成了一个行尸走肉。
他没有学历,没有技能,还有一个抹不掉的劳改犯案底,根本找不到任何像样的工作。
他开始酗酒,赌博,最后因为欠下高利贷,被人打断了腿。
有一次,我因为度假村的项目,回乡处理一些事务。
车子路过那栋早已破败不堪、杂草丛生的老宅。
我看到,林宇,那个曾经被全村人誉为神童的弟弟,正一瘸一拐地,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口水流了一胸口的王芬,在门口晒太阳。
他们看到了我,看到了我从一辆黑色的奔驰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一群毕恭毕敬的下属。
林宇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嫉妒和不甘。
而王芬,则挣扎着,想从轮椅上起来,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浑浊的眼泪,顺着她歪斜的嘴角,一道道地流了下来。
我的助理问我:林总,需要过去看看吗
我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转身,上车,疾驰而去。
车窗外,是广阔的田野和崭新的希望。
我亲手把我那神童弟弟,逼成了文盲、瘸子、赌棍。
我亲手把我那重男轻女的母亲,送上了绝望的轮椅。
我亲手毁掉了他们所有的一切。
我后悔吗
不。
我只后悔,上一世,我醒悟得太晚了。
这一世,我只是拿回了本就该属于我的一切,并让他们,为他们曾经犯下的罪孽,付出了应有的、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