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抱错的二十年人生,在真千金林薇带着亲子鉴定找上门的那天,轰然崩塌。
养了我二十年的父母,转头就将我视作鸠占鹊巢的外人,用二十万买断亲情,只为给她腾地方。
我以为这已是命运最狠的玩笑,却没料到更大的阴谋藏在身后——林薇伪造我的签名,串通中介卷走千万房产,将烂摊子全丢给我。
当催收的电话响起,当养父母的别墅被法院查封,我才惊觉,这场真假千金的戏码里,没有谁是真正的赢家。
她是处心积虑的骗子,他们是被血缘蒙蔽的傻瓜,而我,是被卷入这场漩涡的牺牲品。可命运的齿轮从不会因谁的算计停转:疯癫的养母、落魄的养父、锒铛入狱的假千金,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当我在废墟之上艰难站起,遇见那个愿意陪我抚平伤疤的人,才懂:人生从不是一场谁拥有更多的竞赛。那些偷来的浮华终将散去,唯有踏过泥泞的勇气,和握紧真心的温暖,才能支撑我们走过漫长岁月。
立意:这是一个关于错位、欺骗与救赎的故事,也是一个女孩在被世界抛弃后,如何找回自己、重建人生的历程。当尘埃落定,每个人都得到了应有的结局,而我终于明白:最好的归宿,从来不是与生俱来的身份,而是历经风雨后,依然能向阳而生的力量。
1
我叫林墨,第一次知道自己不是林家亲生女儿那天,窗外的梧桐叶正被七月的暴雨打得噼啪作响。客厅里,养了我二十年的母亲周慧兰把一份泛黄的出生证明拍在茶几上,水渍顺着纸张边缘晕开,像极了她此刻眼底的红。
你看看!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枯枝,当年医院抱错了,你不是我们的女儿。
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坐着那个刚被认回来三个月的真千金林薇。她穿着我去年生日时周慧兰送的香奈儿套装,指甲涂着斩男色,正用我惯用的草莓味润唇膏打底。听到这话,她手里的YSL小金条啪嗒掉在地毯上,眼眶瞬间红了:妈,您别这么说......墨墨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是您养了二十年的女儿啊。
周慧兰立刻转头握住她的手,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薇薇你就是太善良,当年要不是医院失职,你怎么会在那种穷山沟里受苦现在她倒好,占了你的身份二十年,还不知感恩。
我攥着衣角的手沁出冷汗。三个月前,林薇拿着亲子鉴定找上门时,我确实懵了。但看着亲生父母林建国和周慧兰对着林薇嘘寒问暖,把她宠成了公主,我渐渐明白——二十年来的母女情深,在血缘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所以,我盯着茶几上那份印着陌生地名的出生证明,声音干涩,你们找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腾地方
林建国把烟蒂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眉头拧成川字:话不能这么说。毕竟养了你二十年,我们也不会不管你。城郊那套老房子给你,再给你二十万,够你生活了。
二十万,买断二十年的亲情。我突然想起十岁那年发高烧,周慧兰背着我走了三站地去医院;想起林建国出差回来,总会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我爱吃的巧克力。那些温暖的碎片此刻像玻璃碴,扎得我心口生疼。
林薇适时地抹了抹眼角:墨墨,对不起......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我们也是身不由己。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爸妈的。
她这番话看似体贴,却像在提醒我:你已经是外人了。
我没再争辩,起身拿起墙角的旧背包。那是我上大学时用的,洗得发白,和这个装修奢华的家格格不入。走到门口时,周慧兰突然叫住我:你的身份证和户口本......
我会尽快迁走的。我头也不回地走出这个住了二十年的家,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我听见林薇娇怯的声音:爸,妈,你们别生气了,墨墨她只是一时想不开......
雨还在下,我站在街边,浑身湿透,却感觉不到冷。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辅导员发来的消息,问我为什么没去参加毕业论文答辩。我这才想起,为了回来认亲,我已经旷了半个月的课。
城郊的老房子比我想象中更破。墙皮剥落,窗户玻璃裂了道缝,院子里的杂草快有半人高。我蹲在门槛上数着屋檐滴下的水珠,突然收到一条银行短信——林建国转来的二十万到账了。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请问是林墨吗我是你外婆......
外婆告诉我,我亲生母亲在生我时大出血去世了,父亲没过两年就再婚,把我丢给了乡下的外婆。去年外婆中风瘫痪,被远嫁的女儿接走,临走前托邻居照看我,没想到邻居一时疏忽,在医院抱错了孩子。直到上个月,外婆的女儿才辗转联系上林家。
孩子,委屈你了。外婆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你要是愿意,来我这儿住吧,虽然条件不好,但有口热饭吃。
挂了电话,我望着灰蒙蒙的天,突然觉得自己像片被风吹走的落叶,不知道该飘向哪里。
半个月后,我在老房子附近找了份超市收银员的工作,白天上班,晚上自学准备补答辩。林薇偶尔会给我发微信,语气炫耀又带着怜悯:墨墨,我爸给我买了辆保时捷呢,你要是缺钱就跟我说呀。
我直接拉黑了她。
这天我刚下班,就被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拦住了。请问是林墨小姐吗我们是恒通信贷公司的,林薇小姐用你的身份证办理了房产抵押贷款,现在已经逾期三个月,本息合计一千两百万,请你尽快偿还。
我如遭雷击:你们搞错了吧我根本没办过什么抵押贷款!
为首的男人拿出一份合同,借款人签名处赫然是我的名字,身份证号和住址也都对得上。最可怕的是,抵押的房产竟然是林家现在住的那套别墅——房产证上的名字,还是没过户前的林墨。
这不是我签的!我指着签名大喊,是伪造的!
我们不管是不是伪造的,男人冷笑一声,房产证和身份证都是真的,我们已经去房管局办了抵押登记。如果到期不还钱,我们就只能收房了。
我疯了似的跑到林家别墅,门是保姆开的,说林建国和周慧兰去国外旅游了,要下个月才回来。那林薇呢我抓住保姆的胳膊追问。
薇薇小姐上周就搬出去住了,说是跟朋友去创业......
我跌跌撞撞地跑回家,翻出所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突然想起,当初迁户口时,林薇说要帮我办理手续,借走了我的身份证和户口本,还让我签了一堆文件,说是迁户口需要的材料。当时我正忙着找工作,没仔细看就签了字。
原来从那时起,她就布好了局。
我去派出所报案,警察说这属于经济纠纷,让我去法院起诉。我找律师咨询,律师看过合同后摇头:签名模仿得很像,而且有你的身份证原件和房产证,很难证明是伪造的。除非能找到林薇本人,让她承认。
可林薇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打不通,微信被拉黑,她常去的几家网红店也说很久没见过她了。我去林家别墅蹲守,却被保安拦在门外,说业主已经委托中介出售房产。
就在我走投无路时,外婆的女儿,也就是我姨妈,突然给我打来电话:墨墨,你快来医院!你外婆她......
外婆终究没能熬过这个冬天。弥留之际,她攥着我的手,浑浊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你妈......留给你的......那个木盒子......
外婆口中的木盒子藏在老衣柜的夹层里。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一张泛黄的全家福,还有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密码——是我的生日。
我去银行查了余额,里面竟然有五十万。姨妈告诉我,这是我亲生母亲的赔偿金,外婆一直没舍得动,说要留给我防身。
拿着这笔钱,我请了市里最好的律师。律师团队调查后发现,林薇不仅抵押了林家的别墅,还用伪造的文件把林建国公司的部分股份也转到了自己名下。更让人震惊的是,她根本不是林家的女儿——真正的林家千金,在出生后不久就夭折了,林薇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原来林薇的母亲曾在林家当保姆,知道林家千金夭折的事,就把自己的女儿送进了医院,买通护士换了身份。二十年后,眼看林薇到了该继承家产的年纪,她母亲就策划了这场认亲大戏。
律师找到林薇时,她正在海南的某个度假村里挥霍。面对铁证,她终于承认了一切,哭着说自己也是被母亲逼的。可当警察去抓捕她母亲时,却发现那个女人已经卷着骗来的钱跑路了。
林家别墅最终还是被法院拍卖,用来偿还贷款。林建国和周慧兰从国外回来时,面对的是空荡荡的房子和一屁股债务。周慧兰受不了打击,精神失常,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林建国一夜白头,靠打零工维持生计。
我去精神病院看过周慧兰一次。她穿着病号服,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拿着个布娃娃,嘴里喃喃自语:薇薇,妈妈给你买糖吃......
看到我,她突然眼睛一亮,朝我伸出手:墨墨,你回来了妈妈错了,妈妈不该赶你走......
我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这个曾经对我百般呵护的女人,终究还是被自己的执念毁了。
林薇因诈骗罪被判了十五年。我去监狱看她时,她瘦了很多,头发剪得短短的,再也没有当初的娇纵模样。我不恨你了。隔着厚厚的玻璃,我轻声说,但我也不会原谅你。
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林家......
离开监狱那天,阳光很好。我给姨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决定去南方发展。外婆留下的钱,我捐了一半给希望工程,剩下的......够我读研了。
好孩子,你做得对。姨妈在电话那头哽咽着,以后好好生活,别让你外婆和你妈失望。
2
我站在火车站的月台上,看着南来北往的人群,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那些错位的人生,荒唐的骗局,终究会随着时间淡去。而我,终于可以放下过去,去追寻真正属于自己的未来。
火车鸣笛进站,我拉着行李箱踏上台阶,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脸上,暖融融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电子版——我考上了南方一所重点大学的研究生,专业是我一直喜欢的心理学。
我抬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一次,我要为自己而活。
火车一路向南,窗外的景色从北方的萧索渐变成江南的湿润。我靠着车窗,看着连绵的青山和成片的稻田,心里像被雨水洗过一样干净。手机里存着新学校的地图,还有导师发来的研究方向建议,那些关于原生家庭与心理重建的课题,莫名地让我生出些亲切感。
报到那天,我在宿舍楼下遇见了苏晴。她扎着高马尾,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正踮着脚往三楼搬行李箱,看见我,眼睛一亮:同学,帮个忙呗
我们成了室友。苏晴是本地人,父母开着家小饭馆,她总说自己是烟火气里长出来的。知道我的事后,她没追问细节,只是每天早上把食堂的肉包塞给我,说:多吃点,你太瘦了。
研究生生活比想象中忙碌。我泡在图书馆查资料,跟着导师做调研,周末去社区做心理咨询志愿者。有次在社区遇到个被养父母虐待的小姑娘,她缩在角落里,眼神怯怯的,像极了当初蹲在老房子门槛上的我。我蹲下来,慢慢给她讲我外婆的故事,讲那个装着五十万的木盒子,讲我如何从城郊的破屋里走出来。小姑娘听着听着,突然伸手抱住我的脖子,小声哭了。
那天回家,苏晴正在宿舍煮火锅,看见我红着眼圈,直接把最后一个鱼丸夹给我:跟你说个事,我爸饭馆隔壁搬来个新邻居,听说以前是做大生意的,后来破产了,现在在街边修自行车呢。
我没接话,心里却莫名一动。
半年后的某天,我去给社区老人送体检报告,路过街角的修车摊,看见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沾满油污的蓝色工装,头发花白,正蹲在地上给自行车补胎,手背上爬满了皱纹和裂口。是林建国。
他也看见了我,手里的活计顿了顿,脸瞬间涨得通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走过去,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天热,喝点水。
他没接,只是低着头,声音沙哑: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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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我指了指不远处的社区服务中心,在这边做志愿者。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风卷起地上的灰尘,迷了我的眼。我想起小时候,他把我架在脖子上逛庙会,那时他的头发还是黑的,手掌宽厚有力。
你妈……他突然开口,喉结滚动了几下,她还记得你。昨天护士说,她抱着布娃娃喊‘墨墨’了。
我的心猛地一揪。
林薇在里面……表现还行,他继续说,声音越来越低,上个月寄信来,说想通了,要好好改造。
我点点头,没说话。有些伤害,不是一句想通了就能抹平的。
离开时,林建国突然叫住我:那套老房子……我托人修好了,房产证在我这儿。等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住,随时……
不用了,我打断他,我有地方住。
他眼里的光暗了下去,慢慢低下头,继续补胎。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街角格外刺耳。
苏晴知道后,难得没说俏皮话,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过去的事,该放就放了吧。
可有些事,不是想放就能放的。
3
那年冬天,我接到精神病院的电话,说周慧兰病情恶化,让家属去一趟。我犹豫了很久,还是买了束向日葵去了。她坐在病床上,眼神呆滞地望着窗外,看见我手里的花,突然笑了:墨墨,你最喜欢向日葵了,妈妈没忘。
我把花插进床头的玻璃瓶里,她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别恨你爸,他也是被猪油蒙了心。血缘这东西……害人啊。
她说话时条理清晰,不像个病人。可下一秒,又突然松开手,抱着枕头喊:薇薇,我的薇薇呢
护士说,她总是这样,清醒一阵,糊涂一阵。清醒的时候,就抱着头哭,说对不起我;糊涂的时候,就把枕头当林薇,又哄又抱。
离开医院那天,雪下得很大。我站在门口,看着雪花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突然明白周慧兰那句话——血缘这东西,真的会害人。它让林建国和周慧兰盲目偏爱一个骗子,让他们亲手推开了真正爱他们的人;也让林薇被母亲当作谋利的工具,一步步走向深渊。
研三那年,我跟着导师做一个关于身份认同障碍的课题,需要采集案例。有天收到一封监狱来信,是林薇写的。她说在里面读了我的论文,想跟我聊聊。
我去了监狱。隔着玻璃,她比上次见面时更憔悴,眼神却平静了很多。我妈在国外被抓了,她开口就说,语气很淡,骗来的钱都被没收了,还欠了一堆债。
我没接话。
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林家的女儿,她笑了笑,眼角有了细纹,我妈从小就跟我说,我是来讨债的。她总说,林家欠我们的。
她告诉我,她母亲当年在林家当保姆时,因为打碎了一个古董花瓶被周慧兰辞退,心里一直记恨。后来听说林家千金夭折,就动了歪心思,想让女儿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我妈说,等拿到钱,就带我去国外过好日子。可我拿到钱那天,她就卷款跑了,连个电话都没给我打。
林薇的眼泪掉了下来:我恨她,可有时候又觉得,她也是可怜人。一辈子活在仇恨里,最后什么都没捞着。
你呢我问她,想过以后吗
出狱后,去我外婆老家种地吧,她擦掉眼泪,眼神里有了点光,我妈说过,那里有山有水,能让人静下心来。
离开监狱时,夕阳正浓,把铁丝网染成了金色。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周慧兰牵着我的手走在夕阳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研究生毕业后,我留在了南方,在一家心理诊所工作。每天面对不同的来访者,听他们讲各自的故事,那些关于爱与恨、得到与失去的纠葛,总让我想起自己的经历。
有天苏晴突然冲进诊所,手里挥着张报纸:你看!林建国上新闻了!
报纸上的林建国穿着志愿者马甲,在灾区给灾民发物资。报道说,他把修车摊赚的钱都捐了,还牵头成立了一个救助被拐儿童的基金会。他说,是想替林薇,也替他自己赎罪。苏晴念着报道里的话,抬头看我,你要去看看吗
我摇了摇头。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赎罪,不必非要见面。
那年冬天,我去给外婆扫墓,顺便回了趟城郊的老房子。林建国果然修得很好,院子里种了我小时候喜欢的栀子花,窗台上摆着几盆多肉。钥匙就挂在门楣上,像我小时候忘带钥匙时,他总把备用钥匙藏在那里。
我推开门,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还挂着我高中时画的画。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地板上,暖洋洋的。
手机响了,是诊所的实习生打来的,说有个来访者情况紧急。我锁好门,把钥匙放回门楣上,转身离开。
走到巷口时,遇见个卖糖葫芦的老人。我买了一串,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像极了这一路走来的滋味。
远处传来火车进站的鸣笛声,我想起第一次坐火车来南方的那天,阳光也是这样好。原来人生真的像一列火车,有人上车,有人下车,错过了这站,还有下一站。重要的是,别回头,一直往前看。
我抬起头,朝着阳光的方向走去,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极了很多年前,那个被母亲牵着手的小女孩。只是这一次,我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4
诊所隔壁新开了家咖啡馆,老板叫陈砚,是个眉眼干净的男人。第一次见到他,是我抱着一摞文件从诊所出来,没留神撞在他刚搬来的咖啡机上,文件夹散落一地,里面的案例报告撒得乱七八糟。
抱歉抱歉!我手忙脚乱去捡,他已经蹲下身,指尖避开那些印着来访者信息的纸页,只将空白的文件夹递给我。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没关系,是我挡路了。
他说话声音很轻,像羽毛扫过心尖。后来才知道,他以前是脑科医生,因为一次医疗事故转行开了咖啡馆。不是我的责任,他擦着咖啡杯,语气平淡,但看着病人家属哭,突然觉得累了。
我常去他店里买美式,有时加班到深夜,他会多送一块提拉米苏,说:你们做心理咨询的,比我们当医生的还费脑子。
苏晴总打趣我:你俩天天隔着吧台对视,咖啡都快熬成中药了,就不能主动点
我不是不主动,是不敢。那些被血缘和欺骗撕扯过的伤口,让我对亲密关系格外胆怯。直到那天暴雨,我没带伞,站在诊所门口发愁,陈砚突然撑着伞出现在我面前。我送你回去。他把伞往我这边倾了倾,自己半边肩膀都淋湿了。
路过街角的老槐树时,他突然说:我见过你在社区做志愿者,给那个小姑娘讲故事时,眼睛在发光。
我愣住了,原来他早就注意到我。
我也有个妹妹,他望着雨幕,声音低沉,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了,到现在没找到。我爸妈总说,要是她还在,大概也像你这样,温柔又有韧性。
那晚的雨下得很大,我们却走得很慢。雨声里,他讲他妹妹小时候总偷穿他的白衬衫,讲他为了找妹妹报考医学院,讲那场让他转行的医疗事故——其实是病人家属故意闹事,他为了保护年轻的护士才主动辞职。
所以你看,他停下脚步,转头看我,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疤,重要的是能不能带着伤疤继续往前走。
我的心跳得飞快,像揣了只兔子。路灯的光晕里,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后来我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陈砚的咖啡馆成了我第二个家,我会在午休时过去帮他擦桌子,他会在打烊后陪我整理案例报告。他从不过问我过去的事,却会在我偶尔失眠时,默默给我热一杯牛奶,坐在床边给我读心理学论文,直到我睡着。
那年圣诞节,诊所组织去孤儿院做活动。陈砚特意烤了很多姜饼人,形状歪歪扭扭的,却甜得恰到好处。有个小男孩怯生生地问我:姐姐,你是陈医生的女朋友吗他总在咖啡杯上画你的笑脸。
我转头看陈砚,他正被一群孩子围着要饼干,耳朵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5
除夕那天,陈砚带我回了他家。他父母是退休教师,温和又开明,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席间,陈砚的妈妈突然说:小墨啊,过去的事别往心里去,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陈砚悄悄握住我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
大年初二,我去精神病院看了周慧兰。她比上次见面时清醒了些,看见我和陈砚一起,突然笑了:墨墨,这是你男朋友真好,比你爸有眼光。
陈砚把带来的水果篮递给护士,笑着说:阿姨,以后我常陪墨墨来看您。
周慧兰点点头,又开始念叨:要好好的,都要好好的……
离开医院时,陈砚突然说:我查过林薇的近况,她出狱后真去了乡下,种了片果园,还开了家网店卖水果,生意挺好的。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真好,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慢慢走向新生。
春天来的时候,陈砚在咖啡馆后院种了片向日葵。他说:知道你喜欢,以后开花了,摘给你泡茶喝。
我靠在他肩上,看着阳光穿过新抽芽的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是隔壁幼儿园的小朋友在户外活动。
陈砚,我突然开口,我们结婚吧。
他转过头,眼里的惊喜像炸开的烟花:你说真的
我点点头,伸手摸了摸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嗯,真的。
婚礼很简单,只请了苏晴和几个要好的同事,还有陈砚的家人。陈砚的妈妈给我戴上她年轻时的银镯子,说: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以后就交给你了。
敬酒的时候,苏晴抱着我哭:太好了墨墨,你终于等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了。
陈砚把我揽进怀里,在我耳边轻声说:不是等到的,是我们一起挣来的。
婚后的生活平淡却温馨。我依旧在诊所工作,陈砚的咖啡馆生意越来越好,他还开了个公益课堂,教社区的老人用智能手机。周末我们会去郊外爬山,或者窝在家里看电影。
有天整理旧物,我翻出外婆留给我的那个木盒子。陈砚凑过来,好奇地打开:这是什么
是外婆给我的念想。我拿起那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的女人眉眼温柔,和我有几分相似。这是我亲生妈妈。
陈砚轻轻抚摸着照片边缘,轻声说:她一定很爱你。
我点点头,眼眶有些湿润。是啊,她一定很爱我,就像外婆爱我,就像陈砚现在爱我一样。
那年秋天,向日葵开得正好。陈砚摘了一大束插在客厅的花瓶里,金灿灿的,把整个屋子都照亮了。我靠在沙发上,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那些深夜里流过的眼泪,都变成了此刻的幸福铺垫。
手机响了,是林建国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他在基金会帮助下找到亲人的孩子,正笑着给他系红领巾。照片下面写着:墨墨,谢谢你。
我回了个笑脸,然后把手机放下。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我的手背上,暖洋洋的。陈砚端着刚做好的南瓜粥从厨房出来,笑着说:快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6
我站起身,朝着他走去。窗外的向日葵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无数张灿烂的笑脸,见证着这个被爱填满的秋天。
秋天的尾巴拖得很长,诊所接了个特殊的案子——一个刚从监狱出来的年轻女孩,因为长期被原生家庭忽视,出狱后总觉得自己与世界格格不入,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
第一次见她时,她缩在咨询室的角落,低着头,手指反复绞着衣角,像只受惊的小兽。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也想起了林薇。
我叫林墨,你可以叫我墨姐。我递过去一杯温水,这里很安全,想说什么都可以。
她沉默了很久,才用蚊子般的声音说:他们都说我是坏人……
犯错不等于坏人,我在她对面坐下,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温和,就像下雨不代表天永远是阴的。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每周都和她见面。她慢慢敞开心扉,说自己小时候总被父母拿来和别人家的孩子比较,说第一次偷东西只是想引起父母注意,说在监狱里最想念的是奶奶做的红薯粥。
有次咨询结束,她突然抬头问我:墨姐,你说我真的能变好吗
我想起林薇在信里说的,要去外婆老家种地的话,想起林建国在灾区发物资的身影,想起周慧兰偶尔清醒时念叨的要好好的。
能,我肯定地点头,只要你想,就一定能。
那天回家,我把这事告诉了陈砚。他正在给向日葵浇水,闻言转过身,手里还拿着喷壶:需要帮忙吗比如让她来咖啡馆打打杂
我走过去抱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背上:你怎么什么都想到了
因为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转过身,揉了揉我的头发,下周带她来店里坐坐吧,就说是朋友介绍的,让她先适应适应。
女孩后来真的来咖啡馆帮忙了。一开始很拘谨,打碎了两个杯子,收错了好几次钱,陈砚从不责备,只是笑着说:没事,谁刚开始都这样。
三个月后,她找到一份在花店的工作,临走前给我和陈砚鞠了一躬:谢谢你们,让我觉得自己还能被人相信。
看着她挺直脊背离开的背影,陈砚握住我的手:你看,你做的是多有意义的事。
那年冬天来得早,第一场雪落下时,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拿着验孕棒冲进厨房时,陈砚正在煮饺子,吓得差点把锅铲掉在地上:真的我要当爸爸了
他把我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又怕伤到我,赶紧小心翼翼地放下,手忙脚乱地给我倒热水:快坐下,别累着。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买。
我笑着拉住他:不用,就想让你抱抱我。
孕期反应来得汹涌,我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瘦了一圈。陈砚心疼得不行,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吃的,还去请教了诊所的老中医,学着熬止吐的药膳。
苏晴来看我,捧着个巨大的礼盒:给我干儿子的见面礼,提前备好!
打开一看,是满满一箱子婴儿用品,小衣服小鞋子,还有个毛茸茸的玩具熊。你怎么知道是儿子我笑着捶她。
直觉!她得意地扬下巴,不过女儿也一样,我都喜欢。
春暖花开的时候,我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每天晚上,陈砚都会趴在我肚子上听胎动,嘴里念念有词:宝宝啊,我是爸爸,你要乖乖的,别让妈妈太辛苦……
有天晚上,他突然说: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叫什么好呢我摸着肚子,感受着里面小小的生命在蠕动。
如果是男孩,就叫陈念安,思念的念,平安的安。他握着我的手,眼神温柔,如果是女孩,就叫陈念暖,温暖的暖。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是想让孩子记得,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心怀思念,也要平安温暖。好,就叫这个。
预产期前一周,我去精神病院看周慧兰。她的病情稳定了很多,能认出人了,只是记性还是不好。看见我的大肚子,她突然笑了:墨墨,你要当妈妈了真好,真好……
她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地说: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我抱着你,觉得全世界都亮了……后来把你送走,我天天晚上睡不着,总梦见你哭……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是我对不起你,墨墨,真的对不起……
妈,我轻轻回握住她的手,这个称呼我已经很多年没叫过了,都过去了。
走出医院时,阳光正好。我摸了摸肚子,轻声说:宝宝,外婆在跟你打招呼呢。
孩子出生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是个女孩,眉眼像陈砚,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有星光落在里面。我们给她取名陈念暖。
月子里,陈砚的妈妈特意从老家过来照顾我,每天煲汤做饭,把我和念念都养得白白胖胖。陈砚更是成了女儿奴,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抱女儿,换尿布喂奶样样精通,比我这个当妈的还熟练。
有天他抱着念念,突然说:你看,她笑起来像不像向日葵
我凑过去,看着女儿在他怀里咯咯地笑,小拳头挥舞着,心里被填得满满的。像,太像了。
念念满月那天,林建国来了。他提着个布袋子,站在门口,显得有些局促。我……我听说孩子满月,过来看看。
袋子里是他亲手做的小衣服,针脚有些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很用心。我问了护士,说刚出生的孩子穿纯棉的好,就自己裁了几件。
陈砚接过袋子,笑着说:谢谢您,林叔。快进来坐。
他没多待,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临走前,他看着襁褓里的念念,眼神里有愧疚,也有欣慰。好好照顾孩子,也照顾好自己。
我点点头:您也是。
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比上次见面时挺拔了些,步履也稳了。听说他的基金会帮助了很多家庭找回失散的孩子,成了小有名气的志愿者。
念念半岁的时候,我收到一封来自乡下的信,是林薇寄来的。信封里有一张照片,她站在果园里,皮肤晒得黝黑,笑容却很灿烂,身后是满树的苹果。
信里说,她种的苹果丰收了,网店生意很好,还雇了几个村里的留守妇女帮忙。我妈在监狱里表现好,减刑了,再过两年就能出来了。到时候,我想带她一起种地,好好过日子。
墨姐,谢谢你。当年要不是你去看我,我可能还在钻牛角尖。信的最后写道,祝你和孩子都好好的。
我把信递给陈砚,他看完后,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你看,大家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是啊,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念念会走路的时候,最喜欢追着院子里的向日葵跑。陈砚在向日葵丛里铺了块地毯,我坐在那里,看着女儿摇摇晃晃地扑向她爸爸,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像镀了层金边。
远处传来咖啡馆的铃铛声,是客人来了。陈砚抱着念念,朝我走过来,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暖。
老婆,他在我身边坐下,把念念放在我腿上,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低头,在女儿柔软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又抬头看向陈砚,他眼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蜜糖。什么都行,只要是你做的。
风吹过向日葵田,沙沙作响,像一首温柔的歌。我知道,那些错位的过往,那些伤痛与遗憾,都已经被时间抚平,变成了生命里最珍贵的养分,滋养着此刻的幸福。
而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有爱人在侧,有女儿在怀,有阳光,有花香,足够温暖余生的每一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