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污水与遗产
咖啡渍混着冰水,沿着我粗糙的手背蜿蜒爬行,留下冰凉黏腻的触感,最终滴落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晕开一小片难堪的污迹。空气里浮动着劣质香水与现磨咖啡豆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气味。
啧,辰哥,你这前女友擦地倒是卖力得很呐!娇嗲的女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响起,像淬了毒的针。苏娜,陆辰的新欢,正慵懒地倚在他怀里,新做的水晶指甲一下下点着陆辰昂贵的西装前襟。她那双Jimmy
Choo的细高跟,此刻就踩在我刚刚擦过、还带着水痕的地砖上,鞋尖离我的膝盖只有几寸距离。
陆辰没推开她,反而伸手揽住她的腰,目光像淬了冰的刀片,慢条斯理地刮过我的脸,最终落在我沾着污渍的手上。他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脚尖往前一碾,精准地踩住了我撑在地上的几根手指。骨头被坚硬鞋底挤压的钝痛瞬间炸开。
听见没他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几个探头探脑的职员听得清清楚楚,带着一种主宰蝼蚁般的残忍快意,把苏娜鞋底舔干净,赏你三个月工资。他微微俯身,那张曾经让我心跳加速的英俊脸庞,此刻只剩下令人作呕的轻蔑,林微,对你这种下等人来说,这买卖,划算得很。
指尖的剧痛和心脏被攥紧的窒息感交织在一起,喉咙里堵着血块似的腥甜。我死死咬着下唇内侧,铁锈味弥漫开来。七年了,时间似乎只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更耀眼也更具攻击性的金边,而把过去的痕迹冲刷得一干二净。只有我自己知道,七年前,同样是他,用这双价值不菲的手工皮鞋,狠狠碾碎了我熬夜几个通宵写出来的、承载着所有青春梦想的创业计划书。那时他骂的话,和此刻如出一辙:废物配做梦
记忆的碎片带着尖锐的棱角刺入脑海,几乎让我眩晕。就在这时,围裙口袋里,那部老掉牙的、屏幕裂得像蜘蛛网一样的旧手机,猛地、疯狂地震动起来!嗡嗡声在死寂的空气里突兀地回响,盖过了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也盖过了苏娜那声做作的嗤笑。
震动持续着,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催促力量,硬生生将我从那几乎要将我溺毙的屈辱泥沼中,短暂地拔了出来。
陆辰的眉头不耐烦地拧起,苏娜更是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哟,破烂还震得挺欢扫地的业务这么繁忙
我没理会她的嘲讽,几乎是凭着本能,用那只没被踩住的手,艰难地从油腻的围裙口袋里掏出那部烫手山芋般的手机。屏幕亮得刺眼,一条短信赫然闯入视线——
【瑞士私人银行
-
尊贵的沈微女士(曾用名:林微)】
冰冷的银行标识下,是足以让任何人血液凝固的文字:
>【您名下由沈静漪女士(您的母亲)设立的境外信托基金(账户尾号:******X)已完全解冻。】
>【当前资产估值:$1,200,000,000(美元)。】
>【最终激活密钥:物理信物确认(您母亲的遗物
-
银茉莉胸针)已扫描匹配。】
>【附加权限已激活:全球人脉透视眼(Level
1)。可扫描视线范围内任意对象,获取其隐藏身份关联图谱及核心弱点/秘密。】
短信下方,像是被这巨额数字激活的某种神秘程序,两行冰冷的蓝色小字自动浮现,如同死神在低语:

*叮!检测到高价值目标——*

*【陆辰,陆氏集团CEO,真实负债:23.7亿(隐藏于离岸空壳公司),致命弱点:财务造假核心证据链藏于其办公室保险柜底层夹层(密码:您生日+母亲忌日)】*

*【苏娜,艺名,新晋影星,真实身份:境外‘K集团’洗钱网络关键棋子(代号:夜莺),直接操控者:缅北吴天雄…】*
视线扫过那两行小字,每一个字符都像带着高压电流,瞬间击穿了我所有的麻木、屈辱和痛苦。血液在血管里轰然奔涌,直冲头顶。心脏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狂暴的力度撞击着胸腔,仿佛要挣脱束缚跳出来。指尖的剧痛奇迹般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足以冻结一切的清醒。二十亿一百二十亿这些天文数字在脑中盘旋,最终汇聚成一个冰冷尖锐的认知:眼前这个正用鞋底碾着我尊严的男人,连同他怀里那个矫揉造作的女人,他们的命脉,此刻已在我指尖。
陆辰被我眼中骤然迸射出的、与方才判若两人的冰寒光芒刺得微微一怔,随即被一种权威被蝼蚁挑衅的暴怒取代。还敢瞪我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戾气,脚下猛地加力,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响,信不信我让你连清洁工都做不成,滚去睡天桥!
最后一个音节尚未落地。
我懂了。
没有尖叫,没有哭喊,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身体里爆发出一种我自己都陌生的力量,猛地抽回被他踩住的手,无视那钻心的疼痛。另一只手闪电般抄起脚边盛满拖地污水的塑料桶——那浑浊的、漂浮着碎屑和不明污垢的液体,还散发着清洁剂刺鼻的气味。
手臂抡圆,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
哗啦——!!!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浑浊发黑的污水,如同一条愤怒的黑色瀑布,兜头盖脸,从陆辰精心打理的头发,到他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再到苏娜尖叫着花容失色的脸和她那身限量版连衣裙,无差别地、彻底地浇灌下去!
污水顺着陆辰惊愕到扭曲的脸颊往下淌,流进他张大的、似乎想咆哮的嘴里。苏娜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变成一种被扼住脖子的、短促的嗬嗬声,精心描绘的眼线睫毛膏糊成一团,昂贵的衣裙紧贴在身上,狼狈得像只落汤鸡。
整个顶层办公区,死寂一片。只有水滴砸落在地板上的啪嗒声,和远处中央空调单调的嗡鸣。所有探头的目光都凝固了,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就在这片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我缓缓站直身体,脊背挺得笔直。无视陆辰眼中喷射出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无视苏娜怨毒得几乎要扑上来撕咬的目光。我慢条斯理地,从湿漉漉的围裙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那部屏幕碎裂、外壳磨损严重的旧手机。
屏幕亮着,停留在拨号界面。
我的拇指,轻轻按下了那个被设置为紧急呼叫的、唯一的、扩音键。
下一秒,一个男人惊恐到变调的、带着哭腔的嘶吼,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裂了死寂的空气,通过廉价的手机喇叭,清晰地、绝望地回荡在陆氏集团顶层的每一个角落:
**陆总!陆总救命啊!!!刚…刚收到匿名邮件…我们藏在‘天穹’项目里的所有做假账的证据…被…被挂上暗网了!全部!一点不剩!!!**
**证监会的人已经…已经在路上了!银行那边…那边说立刻冻结所有账户!股价…股价崩了!彻底崩了啊啊啊!!!**
那声音里的恐惧和崩溃,真实得令人毛骨悚然。
陆辰脸上的污水还在往下滴,但他整个人已经僵住了。血色从他脸上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煞白如纸。那双前一秒还盛满暴戾和轻蔑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恐,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急剧收缩。他高大的身躯甚至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
我就在这片由他亲手制造的、此刻却彻底反噬于他的混乱和死寂中,抬脚,迈过地上蜿蜒流淌的污水,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污水浸透了我的廉价布鞋,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他身上浓重的古龙水味被污水和恐怖的汗味彻底覆盖。
我微微侧过头,靠近他湿漉漉、惨白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冰凉的、淬着剧毒的笑意,清晰地钻进他的耳膜:
**还记得吗七年前,你扔掉我那份计划书的时候,我说过什么**
我的声音顿了顿,清晰地看到他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像濒死的鱼。
然后,一字一顿,如同宣判:
**——你会跪着,求我,把它捡起来。**
说完,我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那瞬间灰败绝望到极致的表情,转身,脊背挺直如标枪,踩着满地的狼藉和水渍,朝着那扇象征着顶层权力的、沉重的磨砂玻璃门走去。身后,是苏娜终于冲破喉咙、歇斯底里的尖叫,是陆辰失魂落魄、仿佛天塌地陷般的粗重喘息,是整个办公区炸开锅的、混乱的嗡嗡议论声。
推开玻璃门,外面是阳光明媚的走廊。刺目的光线让我微微眯了下眼。口袋里,那部旧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不是银行,是一条新的、没有署名的短信,只有一串地址和一个精确的时间:

【明晚8点,云顶会所顶层。带‘银茉莉’。有人想见你,关于‘遗产’和‘复仇’的下一步。以及…你女儿的下落。】
女儿!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七年来刻意深埋的、几乎被磨平的恐惧和思念,如同沉睡的火山,在这一刻骤然苏醒,岩浆般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我捏紧了口袋里那枚冰冷坚硬的银茉莉胸针——母亲唯一的遗物,也是开启那庞大遗产的最终钥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阳光落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前路,是更深的旋涡。
---
云顶会所顶层的露台,像一个悬浮在璀璨城市灯火之上的孤岛。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拂着昂贵的纱幔。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的醇厚和某种冷冽的木质香调。
我靠在冰冷的玻璃护栏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银茉莉胸针冰凉的金属边缘。视线落在下方城市如星河般流淌的车灯上,心却沉得像坠入了深海。陆辰的崩塌只是序幕,那个女儿的下落才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发短信的人是谁吴天雄还是其他藏在暗处的蛇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不疾不徐,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沈小姐,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如同大提琴的弦音,在夜色中缓缓荡开,久仰。或者说…久别重逢
久别重逢我心头猛地一跳,迅速转过身。
来人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线。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此刻正静静地看着我,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那里面没有预想中的贪婪、审视或者算计,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混杂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捕捉不到的…怀念
data-fanqie-type=pay_tag>
顾衍。
这个名字在我脑中迅速闪过。财经杂志的宠儿,科技新贵,顾氏资本的掌舵人。一个和陆辰的圈子有交集,却又似乎超然其上的名字。他怎么会在这里短信是他发的那个久别重逢是什么意思
顾先生我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刻意保持平静,带着一丝疏离的警惕,久仰大名。是您约我来的关于…我女儿
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回忆。片刻后,他才微微颔首,走到旁边的藤编沙发坐下,姿态从容。坐。他示意我对面的位置。
我依言坐下,脊背依旧绷紧。
侍者无声地出现,奉上两杯清茶,又无声地退下。茶香袅袅升起。
第二章:云顶暗流
短信是我发的。顾衍开门见山,修长的手指端起骨瓷茶杯,动作优雅。你做得很好,沈微。或者说,沈微女士。他抬眼,那深潭般的眸子再次锁住我,陆辰的崩塌,干脆利落。那份‘见面礼’,我很满意。
见面礼我皱眉。
那份‘黑料’的匿名举报,精准得如同手术刀。他嘴角似乎弯了一下,但弧度太浅,转瞬即逝,没有你提供的核心密码和藏匿点,不会那么快、那么致命。他抿了口茶,至于苏娜…缅北吴天雄那边,已经收到了她‘失职’的通知。一颗棋子而已,废了就废了。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却让我心底泛起寒意。这个男人,果然洞悉一切。
我女儿呢我无心纠缠这些,直接切入核心,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她在哪里安全吗
顾衍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那股迫人的气场随之笼罩过来。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他直视着我的眼睛,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你女儿很安全。但带走她的人,胃口很大。他们要的不是钱。
我的心沉了下去。他们要什么
你。顾衍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锤,确切地说,是你名下的‘银星资本’。那是你母亲沈静漪女士遗产中最核心、也最敏感的海外投资控股平台。
银星资本!我脑中迅速闪过那份复杂的信托文件。母亲留给我的,不止是天文数字的现金,更是一个盘根错节、涉及多国能源和科技的隐形帝国。而这个帝国的钥匙,就是银星资本的控股权,以及这枚…银茉莉胸针。
是谁我追问,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陆辰的白月光。顾衍吐出这个名字,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当年他为了家族前程抛弃你,选择联姻的那个女人。方家的大小姐,方晴。
方晴!那个活在陆辰和旁人只言片语里、完美无瑕的白月光她不是早就嫁入海外豪门了吗怎么会……
她丈夫的家族半年前陷入严重的政治丑闻和债务危机,濒临破产。顾衍仿佛看穿了我的疑问,语速平稳地解释,方家自身也深陷泥潭。走投无路之下,方晴把主意打到了你母亲留下的‘银星资本’上。她知道陆辰手里有你母亲的一些旧物线索,也知道陆辰对你…耿耿于怀。绑架你女儿,是计划的一部分。逼迫陆辰就范,利用他对你的恨意从你这里套取信息,或者…直接除掉你,制造混乱,他们才有机会浑水摸鱼,染指银星。
原来如此!一环扣一环的毒计!陆辰对我的羞辱,恐怕也不仅仅是泄愤,更是方晴在背后推波助澜!一股冰冷的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们在哪里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城西,废弃的‘星光’化工厂。顾衍报出一个地址,眼神锐利如鹰,方晴亲自坐镇。她给了陆辰最后通牒,明晚之前,要么拿到‘银星’的密钥和你的‘意外死亡’证明,要么…她就把你女儿沉进工厂的废酸池。
废酸池!这三个字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几乎无法呼吸。
陆辰呢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顾衍嘴角勾起一个冷酷的弧度,他刚刚‘收购’了方晴丈夫家族最后一点有价值的垃圾债券,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方晴现在,恐怕恨不得生撕了他。他正像条丧家之犬,在方晴的陷阱里徒劳挣扎,试图用他手里那点可怜的筹码——你当年那份创业计划书的残稿——去‘赎回’你女儿。愚蠢。
计划书残稿我微微一怔。七年前被他亲手碾碎的东西,他竟然还留着
沈微,顾衍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中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现在,选择权在你。
他朝旁边微微抬手。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面容冷硬如铁的男人无声地出现,将一份薄薄的、打印在特殊防水纸张上的文件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文件抬头赫然是:《目标处置方案》。
冰冷的选项,带着血腥气:

**选项A:沉太平洋(附精确坐标图)**

**选项B:移交缅北吴天雄(附‘特殊需求’清单)**

**选项C(手写添加,笔锋凌厉如刀):敲断全身肋骨,串成项链,送至府上**
选项下方,是陆辰和方晴的并排照片。
第三章:星光下的营救
我盯着那份文件,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顾衍,他提供保护,提供信息,甚至提供复仇的利刃。但这一切,绝非无常。他要的,是我这个人,以及我背后银星资本的彻底效忠和捆绑。这是一场交易,一场用血与火作为开端的交易。
露台上只有风声。
我抬起眼,看向顾衍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任何催促,只有绝对的冷静和掌控一切的自信,仿佛笃定我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陆辰在哪里我没有看那份文件,声音异常平静。
顾衍似乎并不意外我的问题。正在去‘星光’化工厂的路上。一个人,带着那份可笑的‘筹码’。
好。我站起身,将口袋里那枚冰冷的银茉莉胸针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带我去‘星光’。现在。
顾衍深邃的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微光。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微微颔首:如你所愿。
---
星光化工厂巨大的骨架在夜色中如同怪兽的残骸,锈迹斑斑,沉默地矗立在弥漫着淡淡化工废料气味的荒地上。只有最深处一座还保留着部分厂房的建筑,透出几缕昏黄摇曳的光。
废弃的控制室内,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铁锈味。几盏应急灯挂在裸露的钢筋上,光线惨淡,将人影拉得扭曲晃动。巨大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仪表盘沉默着,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
方晴站在控制室中央。她保养得极好,岁月似乎只在她眼角留下了极浅的纹路,但此刻那张曾经温婉动人的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毒和焦虑,破坏了所有美感。她穿着剪裁利落的米白色套装,与这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精致的小手枪,枪口微微颤抖着,对准角落里一个蜷缩在破旧帆布上的小小身影。
那是我女儿!乐乐!她的小脸脏兮兮的,眼睛哭得红肿,像受惊的小鹿,嘴巴被胶带封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哽咽声。手腕和脚踝都被粗糙的麻绳紧紧绑着,勒出了红痕。一个穿着肮脏工装、面目凶狠的男人站在她旁边,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眼神像毒蛇一样黏腻。
陆辰!你这个废物!骗子!方晴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刺耳,在空旷的厂房里激起回音,那份破计划书有什么用!我要的是‘银星’的密钥!是那个贱人的命!
陆辰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形容狼狈到了极点。昂贵的西装沾满了尘土和油污,脸上带着新鲜的擦伤和淤青,嘴角还残留着血迹。他手里紧紧抓着一个磨损严重的牛皮纸文件袋,袋口露出泛黄的纸张一角——那是我当年被他踩在脚下的梦想残骸。他眼神涣散,带着濒临崩溃的绝望,身体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微微发抖。
晴晴…你冷静点…他试图向前一步,声音嘶哑,乐乐是无辜的…放了她…我们再想办法…我一定能从林微那里弄到…
闭嘴!方晴厉声打断他,手枪猛地指向乐乐,想办法你还有什么办法!我丈夫的家族完了!方家也快完了!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当年优柔寡断,没彻底弄死那个姓沈的贱人!留着她女儿这个祸害!现在‘银星’就在眼前,你却拿一堆废纸来糊弄我!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枪口剧烈晃动,我数到三!再不把真的密钥交出来,我就让这小杂种尝尝废酸的味道!一!
不要!!陆辰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绝望地扑过去,钥匙在林微那里!胸针!银茉莉胸针!只有她知道…
二!方晴的声音冷酷如冰,手指扣上了扳机。
乐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小小的身体拼命向后缩,泪水汹涌而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窒息时刻!
砰!!!
控制室上方巨大的、布满灰尘的天窗玻璃轰然炸裂!不是枪声,是某种强力破窗装置造成的巨响!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倾泻而下!
方晴和那个看守的歹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抬头躲避碎片。
与此同时,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伴随着垂降索摩擦钢梁的刺耳锐响,从天窗的破洞处精准地索降而下!动作迅捷如电,落地无声!
什么人!方晴尖叫着,慌乱地想要调转枪口。
太迟了。
索降而下的黑衣人动作快得超出人类反应极限!其中两人如同猎豹般扑向方晴和那个看守。方晴的手腕被一只铁钳般的手狠狠扼住、反拧!剧痛让她惨叫一声,手枪脱手飞出。另一人则一脚踹飞了看守手里的匕首,一个干脆利落的擒拿将他死死按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脸贴着冰冷的水泥。
乐乐!我嘶喊出声,最后一个索降落地,踉跄了一下,不顾一切地朝着角落冲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炸开。
妈妈…呜呜…乐乐看到我,被封住的嘴里发出更大声的呜咽,小身体剧烈地扭动着。
我扑到她身边,手忙脚乱地撕开她嘴上的胶带,颤抖着去解她手腕脚腕上粗糙的麻绳。冰冷的麻绳割着我的手指,泪水模糊了视线。乐乐不怕!妈妈来了!妈妈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我的声音哽咽破碎,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安慰,巨大的后怕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冲击着我,几乎让我虚脱。
林微!陆辰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我,又看向那些如同神兵天降、瞬间控制住局面的黑衣人,最后目光落在缓缓踱步走进控制室的那个男人身上。
顾衍走了进来。深色的风衣下摆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平静地扫过被制服的方晴和看守,扫过狼狈不堪的陆辰,最后落在我和乐乐身上。看到我抱着乐乐,他冷硬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随即移开。
他走到被反拧着胳膊、仍在徒劳挣扎的方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方小姐,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冻结空气的寒意,动我的人,问过我的意见吗
你的人方晴抬起头,脸上沾着灰尘和泪痕,眼中是极致的怨毒和一丝惊惧,顾衍…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知道顾衍微微俯身,冰冷的气息几乎喷在方晴脸上,你利用吴天雄在缅北的渠道转移赃款,试图嫁祸给沈微女士,好浑水摸鱼控制‘银星’…这盘棋,下得不错。可惜,他直起身,语气淡漠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吴天雄昨天下午,已经在金三角的某个赌场里,因为‘意外’火灾,彻底消失了。
方晴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最后一丝光芒熄灭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她彻底瘫软下去,被黑衣人架住。
顾衍不再看她,目光转向呆若木鸡的陆辰。他缓步走过去,皮鞋踩在碎裂的玻璃渣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陆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那份被他视作救命稻草的、装着泛黄计划书的牛皮纸袋,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一小片灰尘。
顾衍的脚步停在纸袋前。他垂眸,看着袋口露出的、写着青鸟计划
-
林微字样的熟悉字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情绪快得如同幻觉,瞬间又被深潭般的冰冷覆盖。他抬起脚,昂贵的黑色皮鞋,毫不留情地,重重地踩在了那个承载着我破碎青春的文件袋上。
咔嚓。
一声轻响。像是某种东西被彻底碾碎的声音。
陆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那一脚是踩在了他的心脏上。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衍的目光越过他,落在我身上。我紧紧抱着还在抽噎的乐乐,感受到他视线的重量。
沈微,他开口,声音在空旷死寂的控制室里显得格外清晰,选项,想好了吗
我抬起头,隔着弥漫的灰尘和昏黄的灯光,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怀里的乐乐似乎感受到了安全,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襟,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我看着地上那个被顾衍踩在脚下的文件袋,看着陆辰失魂落魄、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的样子,看着方晴彻底崩溃的绝望。
恨吗当然恨。恨陆辰的薄情寡义,恨方晴的蛇蝎心肠。但看着他们此刻的模样,看着怀里失而复得的女儿,那股想要将他们挫骨扬灰的滔天恨意,在经历了极致的爆发后,竟奇异地沉淀下来,变成一种冰冷的、近乎虚无的疲倦。
沉太平洋送缅北敲断肋骨串成项链
这些选项,此刻听起来,只让人觉得……空洞。复仇的火焰,最终烧灼的,似乎不只是敌人。
我低头,轻轻吻了吻乐乐汗湿的额头,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和真实的心跳。然后,我抬起头,看向顾衍,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
A,B,C…我缓缓摇头,目光扫过地上那两个彻底失败的人,都不选。
顾衍的眉梢,极其细微地挑动了一下,似乎在等待我的下文。
第四章:月光归途
我抱着乐乐,慢慢站起身,走到控制室巨大的破窗前。夜风猛烈地灌进来,吹拂着我的头发和衣角。下方,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如同倒悬的星河。远处,隐约传来警笛由远及近的呼啸声。
把他们,我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清晰地传到顾衍耳中,连同他们所有的罪证,一起打包,交给法律。我顿了顿,补充道,最公正、最严厉的法律。
顾衍沉默地看着我,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翻涌着难以捉摸的情绪。过了几秒,他微微颔首,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极浅的弧度,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如你所愿。
他抬手,轻轻一挥。那些黑衣人立刻行动,如同最精密的机器,迅速将面如死灰的方晴和那个歹徒押走,也像拖死狗一样架走了瘫软在地、眼神空洞的陆辰。控制室里瞬间只剩下我们三人,还有满地的狼藉和呼啸的风声。
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光芒在窗外远处闪烁。
顾衍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站在破窗前,望着下方的万家灯火。夜风吹起他风衣的衣角,猎猎作响。他没有看我,目光投向深远的夜空。
知道吗,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融在风里,你母亲沈静漪女士,是我少年时最敬重的导师。没有她的资助和引路,我可能早就死在缅北的雨林里,或者烂在某个贫民窟了。
我猛地转头看向他,震惊得无以复加。母亲…和顾衍她从未提起过!
顾衍侧过脸,月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清冷的光晕。他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脸上,不再锐利,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穿越了漫长时光的、沉重的温柔。
她临终前,只托付我一件事。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找到她流落在外的女儿,保护她,让她远离她父亲那边的漩涡…像保护我自己的眼睛一样。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母亲…她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她一直在…默默守护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顾衍的目光深邃得如同漩涡,仿佛要将我吸进去,直到陆辰那个蠢货,把你招进公司当保洁…我终于确认了。‘林微’,就是沈静漪的女儿,沈微。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那个曾经在孤儿院后巷,把仅有的半块面包,分给一个快要饿死的、满身是伤的小乞丐的女孩。
孤儿院…后巷…半块面包…
尘封的记忆闸门轰然洞开!那个阴冷潮湿的雨天,那个缩在垃圾桶后面、瑟瑟发抖、眼神凶狠又绝望的瘦弱少年!他那双倔强又痛苦的眼睛!我把自己剩下的、已经干硬的面包塞给了他……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强大、冷峻、掌控一切的男人。月光下,他英俊的轮廓,似乎真的与记忆中那张模糊的、沾满污泥的少年的脸,缓缓重合……
所以…顾衍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虔诚的温柔,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我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的唇瓣,最后停留在我的脸颊上,带着一丝夜风的微凉。
从来没有什么‘交易’,沈微。他凝视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窗外的月光,也映着我苍白震惊的脸。那目光,专注得仿佛穿透了七年的时光尘埃。
我为你而来。
我的…月光小姐。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也流淌过我骤然失序的心跳。废弃工厂的喧嚣、警笛的嘶鸣、方才生死一线的惊心动魄,仿佛都在他这句低语中潮水般退去。
月…光小姐我喃喃重复,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脸颊上他指尖的微凉触感,像带着微弱的电流,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孤儿院阴冷潮湿的后巷,垃圾桶旁那个浑身是伤、眼神凶狠又绝望的瘦弱少年……记忆的碎片汹涌而至,带着陈旧的霉味和雨水的腥气,狠狠撞击着此刻站在我面前、强大冷峻得如同神祇的男人。
顾衍没有收回手,指腹极其轻微地在我脸颊上摩挲了一下,像是在确认某种失而复得的真实。他的目光,沉静而专注,带着一种穿越漫长时光的穿透力,将我牢牢钉在原地。
那半块面包,他的声音低沉,融在呼啸的风声里,却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是我吃过最冷、最硬的东西。也是我…活下来尝到的第一口甜。
他的话语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记忆的闸门。画面变得清晰:冰冷的雨水,少年冻得发紫的嘴唇,他接过面包时狼吞虎咽却又被硬邦邦的面包屑呛得剧烈咳嗽,那双沾满污泥的手紧紧抓着那点微不足道的食物,看向我的眼神里,最初的凶狠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卑微的感激和茫然无措的依赖……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酸涩和难以置信的悸动交织在一起,几乎让我窒息。那个弱小无助、随时可能消失在雨夜里的少年,和眼前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易就将陆辰和方晴碾入尘埃的顾衍……巨大的反差冲击着我的认知。
你…怎么会…喉咙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顾衍似乎看穿了我的思绪,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历经世事的沧桑和一种冰冷的锐利,拜你所赐,活了下来。然后,遇到了你母亲。提到沈静漪,他眼中的锐利瞬间被一种深沉的、近乎孺慕的温柔取代,她给了我名字,给了我新生,教会我如何在丛林里活下去,如何变得强大。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她一直在找你,沈微。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始终相信,她的女儿还活着。
母亲…我的眼眶瞬间发热。那个在我模糊记忆里只剩下温柔哼唱和淡淡茉莉香气的女人,她从未放弃过我!巨大的悲伤和迟来的慰藉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让我几乎站立不稳。
怀里的乐乐似乎感受到了我情绪的剧烈波动,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小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襟,发出小猫般细微的呜咽声。
顾衍的目光随之落在乐乐身上,那层冰冷的锐利彻底消融,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温和的暖意。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动作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生疏,却又无比轻柔地,用指背碰了碰乐乐沾着泪痕的小脸蛋。
她像你。他低声道,语气笃定,特别是眼睛。
乐乐被他微凉的手指触碰,先是瑟缩了一下,随即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好奇地、怯生生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高大的陌生人。也许是顾衍身上那份强大带来的安全感,也许是血缘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引,她竟然没有哭闹,只是眨了眨眼,小嘴瘪了瘪,又往我怀里缩了缩,小手却悄悄松开了些。
警笛的红蓝光芒已经停在了化工厂门口,刺耳的刹车声和呼喊声由远及近。
顾衍收回手,神情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警察来了。剩下的事情,会有人处理干净。他看向我,跟我走
不是询问,是陈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乐乐,她似乎耗尽了所有的惊吓和力气,此刻正蜷缩在我怀里,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脏兮兮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已沉沉睡去。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温热而真实。
再看向顾衍。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深邃的眼眸里沉淀着太多我无法解读的情绪——有历经磨砺的沧桑,有蛰伏多年的执念,有对母亲的深沉缅怀,还有此刻落在我和乐乐身上,那不容错辨的、沉甸甸的守护之意。
没有犹豫,也不需要犹豫。
好。我抱着熟睡的乐乐,向他走近一步。夜风卷起我的发丝,拂过脸颊。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回家。
顾衍的唇角,终于缓缓扬起一个完整而真实的弧度。那笑意如同寒冰乍破,春水初生,瞬间点亮了他冷峻的眉眼。他伸出手,没有再去碰触我的脸颊,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揽住了我的肩膀,将我轻轻带向他身侧。
他的怀抱并不温暖,甚至带着夜风的微凉,却异常坚实,像一座沉默的山岳,隔绝了身后所有的废墟、阴谋和不堪的过往。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拥着我,抱着我的女儿,迈步走向控制室外那一片被警灯映照得光怪陆离的夜色。脚步沉稳,踏过满地的玻璃碎屑和狼藉,走向停在不远处阴影里、如同蛰伏巨兽的黑色直升机。
螺旋桨开始缓缓转动,巨大的气流卷起地上的尘埃和落叶。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废弃的工厂。警灯闪烁,人影晃动。陆辰、方晴,连同我那七年压抑灰暗的过去,都被彻底留在了那片废墟之中,被这喧嚣而冰冷的夜风吞没。
再见了。
直升机舱门关闭,将喧嚣隔绝在外。机舱内柔和的灯光亮起,引擎的轰鸣声变得低沉而规律。乐乐在我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小眉头皱了皱,但终究没有醒来。
顾衍坐在我对面,脱下了沾染了灰尘的风衣,露出里面挺括的深色衬衫。他靠坐在宽大的座椅里,闭目养神,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线条分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那枚开启一切的银茉莉胸针呢
仿佛心有灵犀,顾衍睁开了眼。他摊开掌心,那枚小小的、造型古朴雅致的银茉莉胸针,正静静躺在他宽大的掌心里,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芒。
物归原主。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将胸针递还给我。
冰凉的金属落入掌心,带着他的体温。我紧紧握住它,仿佛握住了失而复得的、与母亲最后的联系,也握住了…某种沉甸甸的、指向未来的承诺。
谢谢。我轻声说,声音有些哑。
顾衍看着我紧握胸针的手,目光深邃。不用谢。这本就是你的。他顿了顿,视线移向我怀里熟睡的乐乐,又回到我脸上,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以后的路,我和你们一起走。
直升机平稳地爬升,穿透云层。下方城市的万家灯火渐渐模糊,变成一片璀璨的光海。上方,是无垠的夜空,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清辉透过舷窗,温柔地洒落进来,笼罩着我们。
月光如水,流淌过顾衍沉静的侧脸,流淌过我紧握胸针的手,也流淌在乐乐恬静的睡颜上。
我靠在椅背上,感受着机身轻微的震颤,看着窗外那片被月光照亮的云海。怀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身侧是穿越漫长时光、踏碎荆棘而来的守护者。
前路或许仍有未知的风雨,但此刻,月光满舱。
这归途,终见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