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轰鸣的机器声中一天天过去。张建军依旧干着最基础的杂活,清扫、搬运、给老师傅打下手。易中海似乎把他遗忘了,除了偶尔投来冰冷的审视目光,再无其他“指导”。
张建军不急不躁。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在看似枯燥的打杂中,疯狂吸收着车间里的一切。老陈操作车床时精准的进刀量控制;孙大壮在钻床上打深孔时冷却液的选择和排屑技巧;甚至刘明偷懒时耍的小聪明…都成了他观察学习的对象。脑海中的系统知识,在现实的印证和磨合下,变得更加生动、深刻。
他的身体也逐渐适应了这种节奏。粗糙的手掌磨出了薄茧,原本单薄的身板在搬运重物中变得结实了一些,眼神也褪去了最初的生涩,变得更加沉稳锐利。
这天下午,车间里的气氛有些紧张。一台加工关键连接件的老式立式铣床出了问题。这台床子有些年头了,是车间的“功勋”设备,但也意味着备件难寻,维修困难。此刻,它发出不正常的“咔哒咔哒”异响,加工出来的工件表面粗糙,尺寸也飘了。
易中海带着刘明、孙大壮围在铣床旁,已经捣鼓了大半个小时。易中海眉头拧成了疙瘩,脸上阴云密布。他尝试调整了进给速度、更换了刀具、紧固了各处螺丝,但异响依旧,加工精度毫无改善。
“师傅,是不是主轴轴承不行了?”刘明擦了把汗,试探着问。
“轴承?”易中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听这动静像是轴承?轴承坏了是嗡嗡响!这是咔哒!咔哒!懂吗?”他烦躁地挥挥手,“去去去,把工具箱里那个大号的扳手给我拿来!”
孙大壮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建议:“师傅,要不…报告李主任?找机修车间的老师傅来看看?”
“放屁!”易中海厉声打断,脸上有些挂不住,“这点小毛病都解决不了,还要找机修车间?传出去我易中海的脸往哪搁?车间这个月的生产任务还要不要了?”这台床子加工的是急件,耽误不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机床依旧“咔哒”作响,像在嘲笑易中海的无能。围观的工人越来越多,小声议论着。
李爱国也闻讯赶了过来,站在人群后,脸色不太好看。易中海额头的汗珠更多了,压力山大。
张建军正帮老陈清理另一台车床的切屑。他放下铁钩,目光扫过那台罢工的铣床,耳朵捕捉着那有节奏的“咔哒”声。系统灌输的海量设备结构、故障诊断知识在脑海中飞速检索、比对。
主轴传动齿轮磨损?不对,声音频率对不上。
丝杠螺母间隙过大?有可能,但异响位置似乎偏上…
进给箱里的拨叉?张建军心中一动。老式铣床的进给箱结构图在他脑中清晰展开。这种异响,配合加工精度的飘忽…很像是负责切换进给速度的拨叉磨损过度,或者固定销松动,导致齿轮啮合不良,甚至打齿!
他看向满头大汗、束手无策的易中海,又看了看脸色凝重的李爱国,心中瞬间权衡利弊。出头有风险,易中海会更记恨他。但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在李爱国面前证明自己价值、打破易中海封锁的机会!而且,系统知识需要实践的验证!
主意已定。张建军分开人群,走到李爱国身边,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李主任,易师傅,我…可能知道是哪的问题。”
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身上!
易中海猛地抬起头,看到是张建军,眼中先是愕然,随即被熊熊的怒火和极度的轻蔑取代!一个扫地的学徒工,也敢在他八级工面前指手画脚?!
“张建军!你捣什么乱?!滚一边去!”易中海厉声呵斥,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张建军脸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毛都没长齐,懂个屁的机床!”
李爱国也皱起了眉,看着张建军:“建军同志,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易师傅都…”
“李主任,”张建军直接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怀疑是进给箱里负责快慢速切换的那个拨叉出了问题,可能是拨叉磨损或者固定销松脱,导致齿轮啮合不稳。拆开检查一下就能确定。”
他精准地说出了故障部位和可能原因,用的都是专业术语!
易中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暴跳如雷:“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一个扫地的,懂进给箱里面长啥样?!还敢瞎指挥?我看你就是存心捣乱!滚!再不滚我…”
“易师傅!”李爱国突然沉声开口,打断了易中海的咆哮。他深深地看着张建军平静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年轻人的浮躁,只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自信。他又看看那台依旧“咔哒”作响的铣床,以及周围工人焦急的目光。死马当活马医吧!
“张建军,”李爱国盯着他,“你确定?”
“拆开检查,如果不是,我认罚。”张建军回答得斩钉截铁。
“好!”李爱国一挥手,对旁边一个机修组的工人道:“小王,听他的!拆进给箱盖板!”
“李主任!这…”易中海急了。
“易师傅!耽误生产,你负责?!”李爱国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易中海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张建军,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机修工小王在李爱国的命令下,拿着工具开始拆卸进给箱侧面的盖板螺丝。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盖板卸下,露出里面复杂的齿轮组。一股浓重的机油味散开。
张建军走上前,指着其中一组齿轮旁边的一个铜质拨叉:“看这里。”
小王凑近,用手电筒照着,仔细一看,顿时惊呼:“哎哟!还真是!这拨叉的固定销松了!都快掉出来了!拨叉也磨偏了半边!怪不得齿轮老是咬不紧!”
众人哗然!纷纷挤过来看。果然,那根固定销已经松脱了大半截,铜质的拨叉边缘有明显的磨损痕迹!
“快!找备件!更换!”李爱国立刻下令,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如释重负。
备件很快找来。在张建军的指点下,他清晰地说出了固定销的规格和更换要点,小王麻利地更换了磨损的拨叉,重新拧紧固定销。
“好了!试试!”小王盖上盖板。
易中海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李爱国亲自按下了启动按钮。
嗡…机床平稳启动。进给机构运转顺畅,再也没有那烦人的“咔哒”声!加工了一个试件,尺寸精准,表面光洁!
“好!太好了!”李爱国用力一拍大腿,脸上露出笑容,转身重重拍了拍张建军的肩膀,“好小子!真有你的!眼力够毒!脑子够灵光!”
他环视四周,声音洪亮:“大家都看到了!张建军同志虽然是新来的,但肯动脑筋,技术底子扎实!关键时刻解决了大问题!为我们车间立了一功!大家都要向他学习!”
工人们看向张建军的目光彻底变了!惊讶、佩服、难以置信!尤其是老陈,眼中更是闪过一丝赞赏。刘明和孙大壮则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往后缩。
易中海站在人群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感觉自己的脸,被当众狠狠抽了一记耳光!火辣辣地疼!他看着被李爱国拍着肩膀、被众人目光聚焦的张建军,一股冰冷的恨意在心底疯狂滋长。
张建军平静地接受着李爱国的表扬和众人的目光,脸上没有太多得意。他目光扫过人群外那个孤立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身影,心中冷笑:易中海,这只是开始。你的“权威”,在我这里,一钱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