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他的心跳超负荷 > 第一章

周屿白是我家对门那个假正经。
我摔坏他模型他告老师,他撞见我偷吃辣条就冷笑。
直到我在他家发现个眼熟的丑陶杯——那是我小学手工课做的失败品。
留着当烟灰缸我故意恶心他。
他耳尖瞬间通红:闭嘴,这是文物!
暴雨夜停电,我裹着维尼熊雨衣爬阳台找他。
黑暗中他声音发颤:林小满,你当年送杯子时…我心跳快得能发电。
我摸出包辣条塞他嘴里:巧了,现在我家停电,借你心脏发个电
01
水漫金山
周六早晨八点整,我,林小满,是被天花板上渗下来的一滴冰水精准砸醒的。
那水珠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精准,不偏不倚,正中眉心。
嘶!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睡意被浇得透心凉。
天花板那片熟悉的浅褐色水渍,此刻像一张咧开嘲笑我的嘴,正得意洋洋地往下淌水,在我枕头上洇开一圈狼狈的深色。心脏猛地一沉,我几乎能听到水管在墙壁里嚣张的、哗啦啦的笑声。
又是它。又是楼上。重点是,楼上住着谁周屿白!
一股混合着烦躁和被侵犯感的无名火噌地就顶到了天灵盖。我掀开被子,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好,趿拉着就冲出卧室,目标明确——对面那扇紧闭的、代表着周屿白那个假正经世界的防盗门。
咚咚咚!咚咚咚!
我几乎是用拳头在砸门,带着一种要把门板捶穿的悲愤,周屿白!开门!你家的水管又在我家开闸放洪了!赶紧的!淹啦!
老居民楼的楼道狭窄,我的声音在墙壁间撞来撞去,显得格外嘹亮且杀气腾腾。
几秒钟后,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但只开了堪堪一条缝。
周屿白那张永远没什么多余表情的脸出现在门缝里,额前几缕碎发带着刚洗过的湿润感。他穿着熨帖得一丝褶皱都找不出的衬衫,纽扣严谨地扣到最上面一颗,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明明是大清早,这人却整洁清爽得仿佛刚从什么高端商务会议现场回来,跟我这头乱糟糟的鸡窝头和炸毛的睡衣形成惨烈对比。
他垂着眼皮,视线在我光着的脚丫子和睡衣上那只歪嘴笑的唐老鸭上扫过,眉头习惯性地蹙起一个微小的、带着点嫌弃的弧度。
林小满,
他的声音像浸过冰水,平静无波,大清早的,你属啄木鸟的吵得整栋楼都知道你头顶漏水了。
那语气,仿佛是我在无理取闹制造噪音,而不是他家水管在我家搞水漫金山。
我的火气被他这轻飘飘的一句瞬间点爆。我吵!
我拔高音量,手指恨不得戳穿那条门缝,直指他高挺的鼻梁,睁大你的假正经眼睛看看!是水在吵!是你们家那破水管在吵!它在我家天花板开演唱会你知道吗!《黄河大合唱》!哗啦啦那种!
我气得语无伦次,只能用更夸张的肢体语言表达我的愤慨。
他似乎被我这套水管演唱会理论噎了一下,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荒谬。他终于把门缝开大了些,侧身让出位置,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进来。我去关水阀。
那姿态,活像施舍给无理取闹的邻居一个天大的恩典。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气鼓鼓地挤进门。一股极淡的、清冽的皂角混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扑面而来,是他家固有的气息,干净得过分,也空旷得过分。
客厅里纤尘不染,每样东西都待在它该在的位置,连茶几上的遥控器都摆成了直角。这场景总让我想起小学手工课时,他捏的那个泥人,方方正正,一丝不苟得让人憋闷。
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阳台。他家阳台和我家的,只隔着一道不算太宽的楼间空隙。此刻,阳台上晾晒着两件白得晃眼的衬衫,还有一条深灰色的床单,正随着晨风微微飘动。
那床单的灰色,像极了他此刻的表情,硬邦邦的,隔绝着阳光和暖意。阳台的栏杆锈迹斑斑,那是时光留下的刻痕,也是我们无数次隔空喊话、互扔橡皮、传递战书的无声见证。
现在,那栏杆安静地立着,仿佛在嘲笑我此刻的狼狈和他永恒的正确。
02
丑杯之谜
周屿白径直走向厨房,动作利落地打开水槽下面的柜门,弯腰去拧那个老旧的黄铜水阀。我像个监工一样,抱着手臂靠在厨房门框上,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客厅角落那个巨大的玻璃展示柜——周屿白的圣物陈列馆。
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我完全看不懂的航模零件、获奖证书、还有一排排按年份排列的…矿石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擦拭它们时那种专注又虔诚的表情,像对待稀世珍宝。
而我的杰作呢比如五年级时,他那个耗费巨资(大概是他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来的、据说能飞上天的航模,被我失手从阳台撞下去,在水泥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他当时的表情,活像世界末日降临,然后,这个假正经居然真的跑去告诉了班主任!害我被罚站了整整一下午!
还有上个月,我躲在楼道拐角偷偷嘬一根辣条,刚撕开包装袋,那浓郁刺激的香味还没来得及在嘴里炸开,就撞上他放学回来。他推着自行车,目光精准地落在我手里那油汪汪的红色罪证上,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极其欠揍的冷笑,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呵。
那眼神,仿佛我不是在吃辣条,而是在进行某种不可告人的、严重危害公共健康的违法行为!
就在我对着他的圣物柜腹诽不已时,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展示柜最下层,一个格格不入的东西。那东西灰扑扑的,歪歪扭扭,像一团没揉好的泥巴被随意丢弃在了这堆光鲜亮丽的圣物中间。
我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两步,眯起眼睛仔细看。
心脏毫无预兆地咚地猛跳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那……那不是我小学四年级手工课上的灾难级作品吗
记忆的闸门被猛地撞开。
那节陶艺课,老师让我们自由发挥捏个杯子。我雄心勃勃地想捏个天鹅颈,结果泥巴根本不听使唤,天鹅没捏成,倒捏出个脖子歪斜、杯口豁牙、杯身坑坑洼洼的怪物,丑得惊天地泣鬼神。连老师都忍着笑评价:林小满同学这个…很有后现代抽象派的风格嘛。
下课后,我抱着这个烫手山芋,在放学的路上被周屿白那家伙撞见,毫不意外地收获了他毫不留情的嘲笑。我恼羞成怒,脑子一热,硬是把那丑杯子塞给了他,美其名曰送你个独一无二的烟灰缸,不用谢!
然后在他错愕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丑得连我妈都嫌弃、勒令我不许带回家的玩意儿,居然还活着而且,还被他珍而重之地放在了这个堪比博物馆展柜的地方周围是他那些宝贝得不得了的航模零件和证书
荒谬感像气泡一样咕嘟咕嘟往上冒。我指着那个角落,声音因为震惊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而有点变调:周屿白!那个…那个丑东西…你还留着
他刚拧紧水阀直起身,闻言动作一顿,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只歪脖子陶杯上时,我发誓,我看到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冰山脸,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剧烈的波动。一丝慌乱,一丝窘迫,还有一丝被抓包的恼怒,飞快地掠过他的眼底。
他几乎是立刻移开了视线,转身背对着我,用极其生硬的语气掩饰着:什么丑东西你看错了。
但那迅速蔓延开来的、从耳根一直红到脖颈的绯色,却像无声的告密者,彻底出卖了他。
哈!假正经露馅了!
03
假正经破功
一股恶作剧般的兴奋感瞬间压过了之前的怒火。
我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几步蹿到展示柜前,脸几乎要贴到玻璃上,指着那个丑杯子,故意拉长了调子,模仿着电视剧里阴阳怪气的腔调:哟——这不是本宫当年御赐的‘碧玉烟灰缸’么周公公,您老人家还留着呐怎么,真当传家宝供起来了还是说……
我刻意停顿,扭过头,朝他挤出一个极其促狭的笑容,…您老真拿它当烟灰缸使了嗯
林小满!
他猛地转过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气急败坏的羞恼,那层假正经的面具终于裂开了缝,你闭嘴!胡说八道什么!
他的脸更红了,连带着脖子都红了一片,眼神像被火燎到似的躲闪着,不敢看我,更不敢看那个杯子。他快步走过来,似乎想挡住我的视线,动作都带着点慌乱的笨拙。
这不是烟灰缸!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有点发颤,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强调,这是…这是…文物!对,具有特殊纪念意义的…文物!你懂什么!
文物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纪念什么纪念你被我强行塞垃圾的屈辱史吗周大学者
他瞪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但在我戏谑又了然的目光注视下,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他最终只是狠狠地、带着点狼狈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大步走向门口,一把拉开了防盗门,浑身散发着赶紧滚蛋的低气压。
水阀关了,你可以走了。记得带上门。
他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但那份刻意强装的镇定之下,残余的慌乱和羞恼却怎么也藏不住。
看着他强撑出来的送客姿态和依旧泛红的耳根,我心底那股被水管惹出来的怒气早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得意、新奇和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的感觉。
我心情大好,甚至还朝他做了个鬼脸,才哼着不成调的歌,脚步轻快地飘出了他家门。
原来那个假正经周屿白,也有这么破功的时候啊。那个丑杯子……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回了自己家。啧,事情好像变得有点意思了。
接下来的日子,那只歪脖子陶杯成了我心照不宣的秘密武器。
每次在楼道里狭路相逢,他那张脸刚习惯性地要板起来,我就故意清清嗓子,眼神意味深长地往他家门瞟一眼,再慢悠悠地拖长了调子:哎呀,不知道某些人家的‘文物’今天心情好不好呀
或者干脆模仿他那天的强调:‘这是文物!你懂什么!’
学得惟妙惟肖。
效果立竿见影。周屿白那万年冰山脸瞬间就会出现裂痕,眼神开始飘忽,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然后要么加快脚步把我当空气,要么就硬邦邦地甩出一句无聊!
仓皇逃离现场。
那副强装镇定又掩饰不住窘迫的样子,简直成了我枯燥生活里的快乐源泉。
当然,我也付出了惨重代价——我家信箱里,开始不定期地出现一些匿名打印的科普小文章,标题诸如《论长期摄入高油高盐食品对青少年智商的毁灭性影响》、《辣条中的工业辣味剂:潜伏的健康杀手》、《论味觉退化与审美扭曲的潜在关联》……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干的。
幼稚鬼!
我撇撇嘴,把那些恐吓信揉成一团,精准地投入垃圾桶,然后心安理得地撕开下一包辣条,咬得嘎嘣脆响。哼,谁怕谁啊!
04
暴雨惊魂
日子就在这种幼稚的互相伤害和心照不宣的文物梗里滑到了盛夏的尾声。空气黏腻得像化不开的糖浆,蝉鸣在窗外扯着嗓子嘶吼,搅得人心烦意乱。
傍晚时分,天色毫无征兆地沉了下来,浓重的铅灰色乌云像打翻的墨汁,迅速吞噬了最后一抹残阳。狂风骤起,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狠狠拍打着窗户,发出呜呜的怪响,像一头压抑着怒气的野兽在低吼。
远处天际,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厚重的云层,几秒钟后,滚雷如同沉重的车轮,轰隆隆地碾过屋顶,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
要下暴雨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冲到阳台去收衣服。刚把最后一件T恤拽下来,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瞬间连成了线,继而变成了狂暴的雨幕,疯狂地冲刷着整个世界,水汽混着土腥味扑面而来。
真倒霉!
我嘀咕着退回客厅,打开了电视。新闻里果然在播报这场突如其来的强对流天气,提醒市民注意安全。我窝在沙发里,一边刷手机,一边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心里莫名有点发毛。这雨,下得也太邪乎了。
突然!
头顶的吸顶灯毫无预兆地闪烁了几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像垂死的萤火虫。紧接着,啪一声脆响,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一片浓稠、彻底的黑暗。
电视屏幕也瞬间熄灭,房间失去了唯一的光源和声响,只剩下窗外狂暴的雨声和风声,被骤然放大了无数倍,凶猛地灌入耳膜。
停电了!
黑暗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起来。小时候被关在漆黑杂物间的糟糕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带着陈年的霉味和恐惧。
我几乎是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在沙发缝、茶几抽屉里摸索着,嘴里不停地念叨:手电筒…手电筒呢…
指尖终于触到一个熟悉的圆柱体!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住,用力按下开关——
没亮。
再按!还是没亮!
该死!电池没电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懊恼得想撞墙。
恐惧感在绝对的黑暗和孤独中迅速滋长、蔓延,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四肢百骸。窗外的雷声如同巨锤,一下下砸在心上,每一次闪电划过,惨白的光短暂地照亮屋内扭曲晃动的家具影子,随即又沉入更深的黑暗,反而更添恐怖。
我把自己蜷缩在沙发角落,用抱枕死死捂住耳朵,可那震耳欲聋的雷声和雨声还是无孔不入。黑暗仿佛有了实体,挤压着呼吸。不行,不能一个人待着!
对门!周屿白!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划亮的一根火柴。他家!他家肯定有光!他那种强迫症晚期,肯定备着应急灯!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面子。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沙发上爬下来,摸索着往门口冲。
手抖得厉害,拧了好几下才打开自家防盗门。楼道里同样漆黑一片,只有对面那扇门底下,透出极其微弱的一线暖黄色的光!
那点微光,此刻就是汪洋中的灯塔!我扑到他家门口,抡起拳头就砸:周屿白!周屿白!开门!快开门!停电了!我害怕!
声音带着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哭腔和颤抖。
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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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维尼熊救场
暖黄色的光晕流淌出来,瞬间驱散了我周身的黑暗和寒意。
周屿白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一盏造型简约的露营应急灯,柔和的光芒映亮了他带着明显惊愕的脸。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狼狈地出现在门口。
我身上胡乱裹着那件傻气又厚实的明黄色维尼熊雨衣——这是我慌乱中唯一能抓到的安全感来源,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额角,脸上大概写满了惊恐和无助,像一只被暴雨打懵了的落汤鸡。
他看着我,眉头习惯性地皱起,但那双总是显得过分冷静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跳动的火光和一种……罕见的、不加掩饰的担忧。
林小满你……
他刚开口。
就在这时,楼道里那盏本就昏暗的声控灯,在短暂的电流挣扎后,滋啦一声,彻底寿终正寝。
我们之间最后一点公共光源也消失了,只剩下他手中应急灯那团温暖却有限的光晕,勉强照亮门内一小片区域。楼道彻底沉入墨一般的黑暗,窗外的风雨声显得更加狰狞。
啊——!
骤然加剧的黑暗让我魂飞魄散,恐惧的尖叫脱口而出,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我像一颗被发射的黄色炮弹,猛地撞开还堵在门口的周屿白,一头扎进了他家那片光明里,还顺手砰地一声把防盗门重重甩上,仿佛要把外面所有的黑暗和恐怖都隔绝在外。
后背死死抵着冰凉的门板,我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心脏还在胸腔里玩命蹦迪。
周屿白被我撞得一个趔趄,手里的应急灯也跟着晃了晃,光影在墙壁上剧烈摇摆。他稳住身形,看着我劫后余生般抵着门的怂样,眉头拧得更紧了,语气带着点无奈:林小满,你属牛的吗撞门进来我家门跟你有仇
我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没好气地回怼:废话!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雷公电母在外面开摇滚演唱会!我差点原地去世好吗!
我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他家的状况。
客厅中央的地板上放着一个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旁边还散落着几本书。而最醒目的,是靠近阳台门的地板上,赫然放着一个锃亮的不锈钢盆!正有节奏地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我狐疑地走过去,借着应急灯的光低头一看——好家伙!阳台顶棚角落,一道细细的水流正顽强地渗下来,精准地滴落在盆中央,溅起小小的水花。
噗!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指着那个接水的盆,幸灾乐祸地看向周屿白,哟,周大学者,您家这‘水帘洞’景观挺别致啊也漏水了风水轮流转啊!苍天饶过谁!
刚才在他家受的气,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周屿白的脸在暖黄灯光下似乎又黑了一层。他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弯腰把盆往水流正下方又挪了挪,确保每一滴甘霖都不浪费。老房子,通病。
他言简意赅,语气硬邦邦的,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总比某些人吓得裹着维尼熊往别人家冲的强。
维尼熊怎么了维尼熊给我勇气!
我梗着脖子反驳,故意在他面前晃了晃雨衣上那个憨憨的熊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了那个玻璃展示柜的方向。
应急灯的光线有限,大部分区域都沉浸在柔和的阴影里,那个角落更是模糊一片。但我知道,那只丑陶杯就在那里。
06
心跳如鼓
一种奇异的、带着点恶趣味和试探的心思悄然滋生。
我清了清嗓子,故意用一种怀念又促狭的语气开口:唉,说起来,这种狂风暴雨停电夜,还挺有氛围的哈特别适合……怀旧比如想想某些被当成‘文物’珍藏起来的……
我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神意有所指地瞟向那个角落,……丑杯子
果然,周屿白身体瞬间绷紧了。他猛地转过头,应急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我能清晰地看到他下颌线骤然收紧,喉结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几乎是咬着牙低吼:林小满!你有完没完!再提那个杯子,信不信我把你连同你的维尼熊一起扔出去淋雨!
哎哟,我好怕哦!
我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心里却乐开了花。看他这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反应,简直比吃辣条还上瘾。
我笑嘻嘻地凑近一步,仰着脸,故意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火上浇油:怎么,戳中周大学者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啦珍藏多年,睹物思人还是说……
我眨眨眼,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那杯子其实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长得是挺像的,都那么……呃,抽象派
林、小、满!
他猛地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将我笼罩在他的影子里。应急灯被他抓在手里,光线晃动,映得他眼底翻涌着激烈的情绪,羞恼、气急败坏,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即将喷薄而出的东西。
窗外的暴雨疯狂地冲刷着玻璃窗,发出密集的、令人心悸的哗哗声,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撕裂夜幕,瞬间照亮了他紧抿的唇线和眼中复杂的光。
紧随而至的炸雷,轰隆隆滚过,震得脚下的地板都在微微发颤。
就在这雷声的余威里,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嘈杂的雨幕包裹中,周屿白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紧绷到极致的颤抖,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喧嚣,砸进我的耳朵:
对!就是睹物思人!行了吧!
我脸上的促狭笑容瞬间僵住,像被按了暂停键。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随即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起来,撞得肋骨生疼。
耳朵里嗡嗡作响,窗外的风雨雷电仿佛一下子被推到了遥远的天际。
他……他说什么
周屿白似乎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震住了,他急促地喘息着,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更多的是一种豁出去的、不管不顾的执拗。
他看着我瞬间呆滞的脸,喉结又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刚才更哑,却也更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温度,烫在我的耳膜上:
林小满,你当年把那个丑杯子硬塞给我的时候……我……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继续,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应急灯的把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心跳快得……像、像里面装了台发电机!吵得我自己都害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07
辣条告白
世界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声,应急灯灯泡发出的极其微弱却稳定的电流嘶嘶声,还有我胸腔里那只快要撞破牢笼的、疯狂擂鼓的心跳声。
窗外肆虐的风雨和惊雷,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他急促的话语像一束强光,猛地刺穿了所有横亘在我们之间经年的迷雾和伪装,照亮了那些被我刻意忽略或曲解的瞬间——他珍藏的丑杯子,他告老师后躲闪的眼神,他看到辣条时那别扭的冷笑,还有每一次偶然相遇时,他微微泛红的耳根……
原来,那不是讨厌。
原来,那个假正经周屿白,也会因为一个丑杯子和一个送杯子的女孩,心跳如鼓,乱了方寸。
巨大的、不真实的甜蜜感像温热的潮水,瞬间漫过四肢百骸,冲得我头晕目眩。脸颊滚烫,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一定红透了。大脑一片空白,又好像有无数绚烂的烟花在噼里啪啦地炸开。
怎么办该说什么脑子完全宕机了!
目光慌乱地四处游移,像没头的苍蝇。忽然,定格在自己身上那件傻乎乎的维尼熊雨衣的口袋上。一个念头,带着点恶作剧般的甜意和孤注一掷的勇气,毫无预兆地跳了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在周屿白带着紧张、期待和一丝不确定的目光注视下,猛地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在雨衣宽大的口袋里摸索起来。指尖触到一个熟悉的、油乎乎的小塑料包装袋!
就是它!
我一把将它掏了出来——那包刚拆封、还没来得及享用就被停电打断的辣条!鲜艳的红色包装袋在应急灯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
我撕开包装,一股浓郁霸道、刺激又熟悉的辛香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在周屿白彻底愣住、带着困惑和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起一根油亮亮、红彤彤的辣条,精准地、带着点蛮横地塞进了他微张的嘴里!
指尖不可避免地蹭到了他温热的、带着点湿润的唇瓣,那触感像一道细小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唔!
周屿白猝不及防,眼睛瞬间瞪圆了,下意识地想吐出来,却被那强烈的味道呛得咳嗽起来,俊脸皱成一团。
我仰起头,看着他被辣得够呛又狼狈不堪的样子,心脏还在咚咚狂跳,脸颊滚烫,嘴角却控制不住地高高扬起,露出了一个比维尼熊还要灿烂、还带着点小恶魔般得意的笑容。
雨衣的帽子歪在一边,几缕湿发贴在额角,样子肯定傻透了,但我不管了。
咳…咳咳…林小满!你…!
他好不容易缓过气,一边用手背擦着被辣得泛红的嘴角,一边气急败坏地瞪着我,眼神又羞又恼。
巧了么这不是
我打断他,声音因为激动和笑意而微微发颤,眼睛亮得惊人,直直地望进他同样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底,我家现在也停电了,黑灯瞎火的……周大学者,你那台‘发电机’……借我用用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