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生死相依
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透明薄膜,将苏御与外界隔绝。他盯着监护仪上跳动的绿色曲线,仿佛那是维系吴比生命的唯一绳索。这是吴比昏迷的第七天,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床单上切割出整齐的方格,苏御的影子在方格里蜷缩成虾米状。吴比,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他将保温桶里的小米粥吹凉,用棉签蘸着湿润昏迷者干燥的唇。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极了那年体育课上,吴比翻墙时震落的树叶声。苏御从书包里掏出泛黄的笔记本,那是他高三时的日记。纸页间夹着半张电影票根,边缘还留着吴比啃过的齿痕。2023年5月12日,吴比又翘课去网吧,我在物理实验室发现他藏的游戏机。他说『反正你会帮我补作业』,我明明想骂他,却鬼使神差地买了两份关东煮。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护士冲进病房的瞬间,苏御的心脏仿佛被攥紧。当医生宣布只是仪器故障时,他才发现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的血染红了日记的某一页。你看,连机器都在催你醒过来。苏御将冰凉的手贴在吴比滚烫的额头上,你还欠我一句『生日快乐』,还有......他的声音突然哽咽,还有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海。
吴比的梦境是一片混沌的海。他看见穿着校服的苏御站在礁石上,校服下摆被海风掀起,露出白皙的脚踝。哥,你别跑!少年的声音穿透层层海浪,吴比想追上去,却发现自己被困在无形的玻璃罩里。画面突然切换到医院走廊,苏御的父亲正在和医生争执。这孩子不能再受刺激了。医生的声音模糊不清,但吴比能感受到苏御的颤抖——他正躲在楼梯间,肩膀剧烈起伏着。都是我的错。苏御的呢喃混着压抑的哭声,如果那天我没让你去取快递......吴比想伸手抱住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烟雾般消散。黑暗中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那是苏御常年戴在手腕上的银镯,此刻正随着他的抽泣轻轻晃动。当吴比再次睁开眼睛时,病房里弥漫着薰衣草的香气。他看见苏御趴在床边睡着了,阳光在他睫毛上镀了层金边。苏御......沙哑的呼唤惊飞了窗外的麻雀,少年猛地抬头,眼中的惊喜几乎要溢出眼眶。你醒了苏御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握住吴比的手,我去叫医生!别走。吴比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他的衣角,我梦见你哭了。苏御的身体瞬间僵硬。他缓缓转身,指腹轻轻擦拭吴比眼角的泪痕:是你在哭。
术后复查显示吴比脑部有轻微损伤,可能导致短期记忆紊乱。苏御每天变着花样做吴比最爱吃的菜,保温桶里的糖醋排骨永远带着恰到好处的焦糖色,番茄炒蛋的汤汁总能浸软米饭的边缘。可在某个深夜,吴比却对着冰箱发呆,指尖在白色门面上划来划去。这个冰箱......他皱着眉,语气里带着不确定,我们以前住的地方,冰箱门是蓝色的。苏御手中的碗当啷一声落地,青瓷碎片溅到拖鞋边。八年前为了支付吴比的抢救费和后续治疗费,他们确实从老城区的旧公寓搬过家,那台用了三年的蓝色冰箱被他低价卖给了废品站,换来的钱刚好够买一周的营养针。你记错了。他蹲下身收拾碎片,指尖被锋利的瓷片划破也没察觉,我们一直住在这里,冰箱本来就是白色的。
周末的家庭聚餐设在李朵家,她挺着七个月的孕肚在厨房忙碌,丈夫在客厅逗着刚会爬的儿子。吴比盯着李朵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突然发问:你结婚了李朵笑着转身,围裙上沾着面粉:是啊,去年秋天办的婚礼,你当时还说要当我孩子的干爹呢。吴比的目光猛地转向苏御,对方正盯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出神,阳光穿过叶隙在他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金黄的叶子让吴比想起另一个秋天——苏御穿着米色风衣站在银杏大道上,风掀起他的围巾,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吴比,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吧,就去海边的那所。少年的声音混着落叶声,像承诺又像叹息。苏御,吴比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银镯硌得掌心发疼,我们是不是......跳过了很多年苏御的睫毛颤了颤,伸手将一块草莓蛋糕塞进他嘴里:吃蛋糕吧,你最爱的口味,李朵特意给你做的。
当晚吴比趁苏御洗澡,溜进了书房。书架第三层有个带锁的木盒,钥匙就藏在《天体演化简史》的书脊里——这是他们高中时的秘密约定,重要的东西都藏在那里。盒子里装着褪色的情书,是高二那年吴比用草稿纸写的,字迹龙飞凤舞;还有两张未拆封的机票,目的地是青岛,日期停留在八年前的盛夏;最底下压着一封泛黄的辞职信,抬头写着致吴正豪先生。为换取吴比的自由与后续治疗费用,本人自愿放弃飞行员资格,并承担其成年前所有监护责任......吴比的手指抚过签名处苏御两个字,墨迹已经洇开,像被水浸泡过的伤。
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吴比捏着信纸转身,苏御正站在门口,浴巾松垮地搭在肩上,水珠顺着锁骨往下淌。苏御没回答,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诊断书递给他,创伤后应激障碍几个黑体字刺得吴比眼睛发酸。那年你昏迷了三个月,苏御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医生每天都跟我说可能醒不过来,最好的情况也是植物人。我爸来医院闹过好几次,说我疯了,为了个『外人』毁了自己的前程。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疤痕,那道深褐色的印记像条狰狞的蛇,有天晚上我守在你床边,监护仪突然拉成直线,护士冲进来抢救时,我躲在楼梯间数地砖,一块一块数到一百二十三,医生说你暂时脱离危险了。
2
疤痕之誓
吴比这才注意到苏御右手腕那道狰狞的疤痕,长度几乎横跨整个手腕。这是......他的声音发颤。割腕。苏御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那天吴正豪来医院,说只要我离开你,他就承担所有费用。我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突然觉得活着没意思。刀片划开皮肤时的刺痛感至今清晰,可更痛的是脑海里突然炸开的声音——那是吴比十六岁生日时说的话:苏御,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骨灰撒到太平洋里,让你永远漂着没人收。后来呢吴比的眼泪砸在信纸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后来我被邻居救了,缝了十五针。苏御笑了笑,眼角有细碎的纹路,从那以后我就想,我得活着,就算为了让你有机会撒我骨灰,也得活着。
窗外突然下起暴雨,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吴比冲过去将苏御紧紧拥入怀中,对方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过了很久才慢慢放松,下巴抵在他的发顶轻轻摩挲。对不起。吴比的声音混着雨声,如果那天我没去取那个快递,如果我听你的话待在教室......不关你的事。苏御打断他,手指插进他的头发,是我没保护好你。那天我就该跟你一起去的,不该让你一个人走那条小巷。救护车的鸣笛声、刹车的尖叫声、吴比倒在血泊里的样子,这些画面八年来每晚都在他梦里循环,像永不停止的刑罚。
吴比的康复训练比想象中更艰难。他右腿神经受损,走路时总有些跛,医生说需要长期复健才能恢复。苏御每天下班后都会陪他去康复中心,跪在地上帮他活动脚踝,额头渗出的汗滴在吴比的鞋面上。有次训练师用力过猛,吴比疼得闷哼一声,苏御猛地站起来把他护在身后,像只被激怒的小兽:你能不能轻一点训练师愣了愣:苏先生,康复哪有不疼的吴比拉住他的衣角,轻声说:哥,我没事。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走到楼下的花坛边,吴比突然停下:苏御,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累赘苏御的脚步顿住,转身时眼睛红得吓人:你再说一遍我说我是不是你的累赘。吴比低下头,看着自己跛着的右腿,你本来可以当飞行员的,本来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苏御突然把他按在槐树上,吻铺天盖地落下来,带着雨水的湿气和隐忍的颤抖。吴比,他抵着他的额头,呼吸灼热,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当飞行员是我的梦想,可你是我的命。银镯在两人手腕间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像时光的回音。你记不记得高二运动会,你跑三千米,跑到最后一圈摔在跑道上,膝盖磕得全是血,还是爬起来冲过终点线苏御的指尖擦过他的膝盖,那里还留着淡淡的疤痕,你说『苏御,我从不认输』,所以现在也别认输,好不好吴比的眼泪突然涌出来,他用力点头,把脸埋在苏御的颈窝,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皂角香。
复健的日子缓慢而坚定。吴比渐渐能正常走路了,只是阴雨天右腿还会隐隐作痛。苏御给他买了个加热垫,每晚睡觉前都帮他热敷,手法熟练得像个老中医。他们开始一起整理旧物,在顶楼储物间翻出高中校服,吴比的白衬衫领口还有墨水渍,是苏御当年不小心泼上去的;苏御的校服裤子膝盖处有补丁,是吴比用缝纫机缝的,针脚歪歪扭扭。你看你当年多笨,吴比笑着戳补丁,缝得跟蜈蚣似的。苏御抢过裤子抱在怀里:这是限量版,你想要还没有呢。
秋天来的时候,李朵生了个女儿,取名叫念念。吴比去医院探望,小姑娘攥着他的手指不放,眼睛像极了李朵。你看,她跟你有缘。李朵逗着孩子,以后可得常来看看妹妹。苏御坐在旁边削苹果,果皮连成一条长长的线不断开。吴比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说:我们去看海吧。苏御的手顿了顿,苹果皮断了:现在嗯,就这个周末。吴比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海的。
周六清晨他们坐最早一班高铁去青岛。吴比靠在车窗上睡觉,阳光照在他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苏御偷偷给他拍照,手机相册里存满了吴比的照片:睡着的、吃饭的、复健时咬牙坚持的、笑起来露出虎牙的。高铁穿过隧道时,吴比醒了,揉着眼睛问:快到了吗快了。苏御递给他一瓶水,再睡会儿。吴比摇摇头,握住他的手:不睡了,陪你说话。
3
海誓山盟
他们在海边租了间民宿,推开窗就能看见沙滩。傍晚时分两人沿着海岸线散步,吴比脱掉鞋子踩在浪花里,海水凉丝丝的漫过脚踝。哥,你看!他指着远处的灯塔,灯光在暮色中忽明忽暗,像不像我们高中时的灯塔笔苏御笑着点头,那支笔他现在还放在笔筒里,是吴比用第一个奖学金买的。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哗的声响,吴比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认真地看着苏御:哥,我想重新高考。苏御愣了愣:你说什么我说我想重新高考,考这所海边的大学。吴比的眼睛在暮色中闪闪发亮,当年我们约定好的,不能不算数。
苏御的眼眶突然热了。这些年他最怕的就是吴比因为身体和过去的阴影放弃自己,可现在他看到了少年眼里的光,和八年前站在银杏树下时一模一样。好啊。他笑着揉乱吴比的头发,我陪你一起考,反正我现在的工作也没什么意思。其实苏御在航空公司做地勤做得很好,领导刚跟他谈过升职,可这些都比不上吴比眼里的光重要。
回去后吴比开始备战高考,苏御把书房重新收拾出来,买了新的台灯和习题集。每天晚上两人都在书桌前学习,吴比做数学题时总爱咬笔头,苏御就把草莓糖塞进他嘴里;苏御背英语单词时容易犯困,吴比就掐他的胳膊提神。周末他们会去图书馆,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落在摊开的书本上,时间仿佛变慢了,那些错过的八年好像被慢慢补了回来。
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时,吴比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他拿着通知书冲进苏御的公司,在大厅里就大喊:苏御!我考上了!正在办理登机手续的旅客都看过来,苏御红着脸把他拉到角落,却忍不住笑得嘴角上扬:知道了,小傻子。吴比把通知书递给他,上面海洋大学四个字烫金耀眼。你的呢他问。苏御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封通知书,和吴比的一模一样。你早收到了吴比又惊又喜。嗯,昨天到的。苏御刮了刮他的鼻子,想给你个惊喜。
开学典礼那天阳光正好,两人穿着崭新的校服走在校园里,引来不少目光。吴比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走路时几乎看不出跛痕,只是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苏御总会提前准备好暖宝宝。他们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看书,在食堂抢最后一份糖醋排骨,在操场跑步时苏御会故意放慢速度等吴比,就像高中时那样。
有天晚上吴比发烧了,迷迷糊糊中总说胡话。苏御守在床边给他物理降温,听到他呢喃:哥,别离开我......苏御握住他滚烫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不离开,永远不离开。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银镯反射着柔和的光。吴比的呼吸渐渐平稳,苏御低头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吻:晚安,我的少年。
春天来的时候,学校组织海边露营。篝火旁大家都在唱歌,吴比靠在苏御肩上,听着海浪声和歌声。哥,他轻声说,谢谢你。苏御转过头,鼻尖蹭着他的发顶:谢我什么谢谢你没放弃我,谢谢你等我醒过来,谢谢你......吴比的声音哽咽了,谢谢你爱我。苏御笑着吻了吻他的嘴角: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里,谢谢你......他顿了顿,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谢谢你也爱我。
4
星光守护
远处的烟花突然炸开,五颜六色的光映在海面上,也映在两人含笑的眼睛里。吴比看着苏御的侧脸,在心里默默说:哥,你别跑,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海浪拍打着沙滩,像时光的心跳,温柔而坚定。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带着过去的伤痕,也带着未来的希望,在这片他们约定好的海边,慢慢铺展开来,没有终点,只有永远。
大学的日子像被拉长的海岸线,温柔地铺陈开来。吴比选了海洋生物学,每天泡在实验室里观察浮游生物,显微镜下的世界五彩斑斓,像极了他和苏御失而复得的时光。苏御读了航空管理,虽然没能成为飞行员,但课本里的航线图、机场调度原理,总能让他想起年少时仰望天空的向往。只是现在,他的天空里多了一个必须守护的坐标——吴比。
他们在学校附近租了间一居室,阳台朝海,清晨能听见海浪拍岸的声音。吴比总爱赖床,苏御每天早上要掀三次被子才能把他从床上挖起来。再不起早课要迟到了。苏御捏着他的鼻子,鼻尖的温度烫得像小太阳。吴比哼唧着把脸埋进枕头:就五分钟,哥你再抱我五分钟。苏御无奈地笑,弯腰把他圈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旋,闻着洗发水淡淡的椰子香。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里面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像被定格的时光。
开学不久,吴比报名参加了校运动会的三千米长跑。报名那天苏御正在学生会开会,回来看到报名表时眉头瞬间皱起来:你的腿不能剧烈运动,医生说过的。吴比正对着镜子系鞋带,闻言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医生说适度运动有助于恢复,而且我想试试。他的右腿在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但他记得高中时冲过终点线的快感,那种风掠过耳边、全世界都在为你欢呼的感觉,他想再体验一次,这次身边有苏御。
苏御拗不过他,只好陪着他训练。每天傍晚,操场的红色跑道上总能看到两个身影:吴比在前面跑,步伐不算快但很坚定;苏御骑着自行车跟在旁边,车筐里放着温水和毛巾,时不时提醒他调整呼吸。有次跑到最后一圈,吴比的右腿突然传来刺痛,他踉跄着差点摔倒,苏御立刻跳下车扶住他,语气里带着后怕:说了不让你跑你偏不听!吴比靠在他怀里喘气,额头上的汗滴在苏御的锁骨上:没事,就是有点麻......苏御没说话,蹲下来卷起他的裤腿,膝盖处的旧疤痕在夕阳下泛着淡粉色。他轻轻按了按周围的肌肉,声音放软了:明天休息一天,我给你炖排骨汤。
运动会那天,李朵带着丈夫和孩子来加油,小家伙举着自制的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吴比叔叔加油。发令枪响时,吴比冲了出去,苏御站在终点线旁,手心全是汗。跑到第二圈时,吴比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右腿的疼痛开始蔓延,但他看到苏御在人群里朝他挥手,银镯在阳光下闪着光。高中时的画面突然涌来:也是这样的跑道,他摔倒时苏御冲过来,校服上沾着他的血;也是这样的阳光,苏御把他背在背上,一步一步走回教学楼,汗水打湿了后背的布料。
最后一百米,吴比咬着牙加速,耳边的欢呼声模糊成一片,他眼里只剩下苏御的身影。冲过终点线的瞬间,他腿一软倒在苏御怀里,苏御紧紧抱住他,声音都在抖:笨蛋,跑这么拼命干什么!吴比笑着抹了把汗,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因为你在等我啊。周围突然响起起哄声,李朵的丈夫吹了声口哨,小家伙拍着小手喊:叔叔们抱抱!苏御的脸瞬间红透,把吴比扶起来,悄悄在他耳边说:回家再收拾你。
大学生活不全是甜蜜,偶尔也会有阴霾。苏御的PTSD在压力大时会复发,有时是深夜突然惊醒,浑身冷汗地坐起来,梦里全是救护车的鸣笛声;有时是看到尖锐的金属物品,会下意识地发抖。有天晚上吴比起夜,发现苏御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背对着他,肩膀轻轻晃动。吴比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又做噩梦了苏御没回头,声音哑哑的:梦见你躺在手术台上,医生说没救了......吴比把脸贴在他背上,感受着他的颤抖: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他伸手取下苏御手腕上的银镯,重新帮他戴好,指尖划过那道疤痕:你看,我们都熬过来了。
5
旧梦重温
为了帮苏御缓解症状,吴比查了很多资料,学着做安神的香薰,睡前会给他读《天体演化简史》——苏御说听着宇宙的故事能让他平静。他还在网上买了星空投影仪,晚上关了灯,天花板上就会布满星星,吴比指着猎户座说:你看那颗最亮的星,就像你当年站在银杏树下的样子。苏御笑着把他拉进怀里,在星光下轻轻吻他的额头: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他们的关系在朋友间早已不是秘密。李朵总说:你们俩啊,就该是一辈子的样子。但苏御的父亲始终没能完全接受。寒假回家时,苏父把苏御叫到书房,桌上放着他托人介绍的相亲对象照片。小御,你该成家了,别总跟那个吴比黏在一起。父亲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苏御捏着照片的边角,指尖泛白:爸,我喜欢吴比,这辈子都不会变。苏父猛地拍了下桌子:你为了他放弃飞行员,现在还要毁了自己的人生苏御抬起头,眼神很坚定:爸,和他在一起,我才觉得人生是完整的。
那天的谈话不欢而散,苏御提前带着吴比回了学校。火车上,吴比看着苏御沉默的侧脸,握住他的手:别难过,总会好的。苏御反手握紧他,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寒意:我不难过,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吴比摇摇头,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给你的新年礼物。里面是个银色的手链,和苏御的银镯是同一款式,只是更细巧些。以后我们戴情侣款。吴比帮他戴在手腕上,银链和银镯碰撞出清脆的响,这样别人就知道你名草有主了。苏御笑着低头,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早就名草有主了,从十七岁那年就被你预定了。
大二那年,他们在学校附近开了家小小的文具店,卖些手账、钢笔和文创产品,店名就叫灯塔文具,橱窗里摆着那支他们高中时的灯塔笔。吴比负责设计文创,他画的Q版校园插画印在笔记本上,很受学生欢迎;苏御负责进货和经营,他总能记得每个老顾客的喜好,谁喜欢蓝色的笔,谁偏爱网格本,都清清楚楚记在本子上。放学后的文具店总是很热闹,学生们叽叽喳喳地选东西,吴比坐在柜台后画画,苏御在货架间整理商品,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空气中飘着纸张和墨水的清香。
有天傍晚,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怯生生地问:老板,你们这里有情侣手链吗吴比指了指柜台里的银饰,女生选了很久,最后拿起和吴比、苏御同款的银镯和手链。我想送给男朋友,他下个月生日。女生脸颊红红的,眼里闪着光。苏御笑着帮她包装好:祝你们永远在一起。女生走后,吴比靠在苏御肩上:你看,像不像当年的我们苏御低头吻他的发顶:比我们当年勇敢。当年他们连在校门口并肩走都会觉得紧张,现在却能坦然地经营着属于他们的小店,迎接每一个带着憧憬的年轻面孔。
大三暑假,他们回了趟老城区的旧公寓。楼道里的墙皮还是斑驳的,楼梯扶手积着薄灰,三楼那家的小孩已经上小学了,看到他们时歪着头问:叔叔你们是谁呀苏御笑着说:我们以前住在这里。推开尘封的房门,阳光照进空荡荡的房间,蓝色冰箱的位置留着淡淡的印记,墙角还有吴比当年画的身高线,从一米五到一米七五,歪歪扭扭地记录着少年的成长。吴比摸着墙上的刻痕,突然红了眼眶:哥,你看我那时候好矮。苏御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着他的肩膀:现在长高了,能保护我了。
他们在旧物堆里找到一个铁盒,里面是吴比昏迷时苏御写的日记。2024年3月15日,吴比今天手指动了一下,医生说有进步。保温桶里的粥他没喝,但我还是会每天做。2024年5月20日,今天看到一对情侣在医院楼下接吻,突然很想吴比,想告诉他我有多爱他。2024年7月8日,吴比醒了!他叫我的名字了!我好像拥有了全世界。吴比一页页翻着,眼泪滴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墨迹。苏御从身后轻轻拿过日记合上:都过去了。吴比转过身抱住他,紧紧地,仿佛要把这些年的亏欠都补回来:哥,以后换我来照顾你。
6
年之约
毕业后,吴比进了一家海洋研究所,每天和数据、标本打交道,却总能在显微镜下发现惊喜。苏御则留在学校当了辅导员,带着一群像他们当年一样青涩的学生,用自己的经历告诉他们要勇敢追求所爱。他们在海边买了套小房子,阳台种满了吴比喜欢的向日葵,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幅画,是吴比画的两个少年在银杏树下牵手,落款是我们的十年。
有天晚上,吴比加班到很晚,苏御去研究所接他。晚风带着海水的咸味,路灯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吴比牵着苏御的手,突然说:哥,我们去领证吧。苏御愣了愣,停下脚步:你说什么我说我们去领证。吴比认真地看着他,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虽然现在还不能合法结婚,但我们可以自己办个仪式,在海边,请上李朵他们,我想给你一个名分。苏御的眼眶突然热了,他用力点头,把吴比紧紧拥入怀中:好,我们去领证。
领证仪式定在他们相识的第十年那天,阳光明媚,海风温柔。李朵抱着女儿当花童,她丈夫负责拍照,苏御的父亲也来了,虽然没说什么,但眼里带着默许的笑意。吴比穿着白色衬衫,苏御穿着同色系的西装,两人站在海边的礁石上,交换了亲手做的戒指——吴比用贝壳打磨的,苏御用银条打的,上面都刻着彼此的名字。
吴比,苏御的声音带着颤抖,从校服到西装,从医院到海边,谢谢你没放开我的手。吴比笑着擦去他眼角的泪,声音温柔而坚定:苏御,从年少到白头,从现在到未来,我永远不会让你跑掉。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在为他们鼓掌。远处的灯塔闪着光,指引着归航的船,也照亮了他们携手前行的路。
后来的日子,就像这片平静的海,偶尔有风浪,却总能归于温柔。吴比的腿伤在精心调养下渐渐好转,只是阴雨天还会习惯性地靠在苏御怀里;苏御的PTSD很少再发作,吴比在他枕头边放了安神的香包,梦里都是阳光和海风的味道。他们会一起去研究所看新发现的海洋生物,会在辅导室听学生讲青春期的烦恼,会在傍晚的海边散步,看夕阳把海水染成金色。
有天李朵带着孩子来做客,小姑娘已经会跑会跳了,抱着吴比的腿喊:吴比叔叔,苏御叔叔,你们给我讲故事吧。吴比坐在沙发上,小姑娘坐在他腿上,苏御靠在旁边,讲起那个关于少年、奔跑和等待的故事。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后来呢小姑娘眨着大眼睛问。吴比笑着看了苏御一眼,后者正温柔地看着他,眼里的光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后来啊,吴比的声音温柔得像海风,后来他们就一直在一起,看了无数次日出日落,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再也没有分开过。
7
永不分离
海浪拍打着沙滩,时光在温柔的岁月里慢慢流淌。那些错过的八年,那些疼痛的过往,都变成了沙滩上的贝壳,被海浪冲刷得温润而明亮。吴比握紧苏御的手,银镯和手链碰撞出清脆的响,像是时光的回音,在这片他们约定好的海边,诉说着永不分离的诺言。未来还有很长,但只要身边有彼此,再远的路也会充满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