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周最受宠的长公主楚明昭。
>重生回两年前,驸马正搂着我的庶妹说:她像朵假牡丹,你才是真月季。
>前世我为他们挡刀而死,驸马转头就扶正了庶妹。
>亲弟楚煜弑父杀兄后,赐我毒酒:皇姐,安心上路。
>这次我笑着看庶妹被抬进府,转头抱住太子大哥的腿:皇兄救我!
>我帮太子躲过暗杀,揭穿楚煜的阴谋,保住父皇性命。
>宫变那夜,楚煜被按在龙椅上:这位置烫手吗
>驸马和庶妹跪在菜市口时,我正接受护国长公主的册封。
>新帝含笑问我想要什么封地。
>裴述突然跪下:臣愿以三千里封地为聘,求娶殿下。
>满朝哗然中,我接过他手中玉簪:本宫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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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稠的血腥气,带着铁锈和内脏破裂后特有的甜腥,死死堵在我的喉咙口。
每一次徒劳的吸气都像在吞咽滚烫的刀子,割裂着气管,每一次呼气都带出更多温热的液体,浸透了前襟华丽的锦缎。视线是模糊的,被一层黏腻的红色水雾笼罩,只能勉强辨认出头顶承尘上那模糊而熟悉的、象征着我大周长公主身份的九凤盘飞彩绘,此刻却像一张扭曲狰狞的鬼脸,在摇晃的烛影里对我露出嘲讽的獠牙。
毒酒灼烧般的痛楚在腹内翻江倒海,顺着血脉蔓延,啃噬着每一寸筋骨。可这剧痛,竟奇异地被另一种更冰冷、更尖锐的寒意压了下去——那是穿透心口的利刃带来的,是死亡本身冰冷的亲吻。
呃……破碎的音节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血沫的咕噜声。
眼前晃动的人影终于勉强聚拢了些轮廓。是我的亲弟弟,刚刚登基的新帝,楚煜。他身上那件明黄色的龙袍崭新得刺眼,袍角繁复的十二章纹在烛火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他微微俯身,那张曾经在父皇膝下与我一同承欢、带着纯真孺慕的脸,此刻只剩下一种混合着疲惫、厌恶和终于得偿所愿的冷漠。
皇姐,他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别怨朕。你挡了太多人的路,也挡了朕的路。安心上路吧,来世……投个好胎。
那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挡路挡了谁的路挡了他弑父杀兄、踏着至亲骨血的尸骸爬上龙椅的路吗!
喉头又是一阵剧烈的腥甜翻涌,我死死瞪着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将刻骨的恨意烙印进这双濒死的眼中。身体最后的力气在飞速流逝,沉重的黑暗如同巨大的、冰冷的海潮,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蛮横地拖拽着我向下沉沦,沉向那永劫不复的深渊……
殿下明昭殿下
一个带着试探和几分小心翼翼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骤然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与血腥。
我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光线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不再是冰冷黑暗的宫室,而是明亮、温暖,甚至带着几分浮华喜庆气息的所在。眼前是熟悉的茜素红鲛绡纱帐,帐顶悬着金线绣成的百子千孙图香囊,散发出清甜悠远的苏合香气。身下是云锦软褥,触感柔滑细腻。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贴身的丝绸中衣,黏腻冰凉地贴在背上。
我……没死
殿下,您醒了
那个声音更清晰了些,带着一丝松了口气的意味。是我的贴身大宫女,檀云。她穿着水绿色的宫装,梳着双环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微微倾身靠近纱帐。
今日是您与赵家公子大婚前的‘小定’之日,赵夫人带着几位宗亲女眷一早就到了,正在花厅候着呢。您看……她小心翼翼地提醒着,眼神里有些不解我为何突然惊醒。
小定赵家公子赵彻
这两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意识深处,瞬间将那些血腥模糊的记忆驱散,留下清晰无比的痛楚和恨意!
我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大,带得头顶的纱帐一阵晃动。目光如电,死死扫过房间。
紫檀木雕花的梳妆台上,那面巨大的西洋水银镜清晰地映出我的脸。镜中人,乌发如云,肌肤胜雪,眉眼间尚带着几分未褪尽的娇憨和属于少女的飞扬明媚,只是此刻那双漂亮的凤眸里,盛满了惊疑不定和尚未散尽的、来自地狱般的冰冷恨意。
这不是我饮下毒酒、被利刃穿心时的样子!这分明是……是两年前!是我即将嫁给赵彻那个畜生之前!
殿下
檀云被我突然的动作和锐利的眼神吓了一跳,声音有些发颤,您……您可是梦魇了
梦魇不。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尖锐的刺痛感传来,无比真实。这不是梦。
那些被毒酒腐蚀内脏的痛苦,被利刃刺穿的冰冷,亲弟弟楚煜那张冷漠绝情的脸……一幕幕,都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是了,楚煜!那个披着人皮的豺狼!还有赵彻!还有楚明嫣!那张楚楚可怜却心如蛇蝎的脸!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狂喜猛地冲上头顶,激得我浑身微微颤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才勉强压住喉头几乎要冲出来的尖啸。
我回来了!我楚明昭,从地狱里爬回来了!回到了两年前,回到了这场噩梦开始之前!
檀云,
我开口,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奇异地平静下来,只有我自己能听出那平静之下汹涌的暗流,更衣。
是,殿下。
檀云松了口气,连忙招呼其他侍女进来伺候。
繁复华丽的宫装一层层套上身,金丝银线绣成的凤凰在锦缎上振翅欲飞。梳头的宫女动作轻柔灵巧,将我的长发挽成高髻,插上赤金点翠凤簪,垂下的流苏在颊边轻轻晃动。
镜中的少女,华贵雍容,眉目如画,是大周最尊贵、最受宠的长公主应有的模样。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具看似鲜活年轻的躯壳里,装载着一个早已被背叛、杀戮和毒酒浸透的灵魂。那刻骨的恨意如同岩浆,在平静的外表下沸腾奔涌,寻找着每一个可以喷薄而出的裂口。
好,很好。楚煜,赵彻,楚明嫣……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你们欠我的血债,该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还回来了!
***
花厅里熏着暖融融的百合香,紫檀木的八仙桌旁,赵夫人——我未来的婆母,正被几位宗室女眷簇拥着,言笑晏晏。她一身绛紫色团花褙子,头戴赤金镶红宝的头面,保养得宜的脸上堆着无可挑剔的、近乎谄媚的笑容。
哎哟,瞧瞧我们长公主殿下,这通身的气派,真真是九天仙女下凡尘也不为过!
赵夫人一见我进来,立刻起身,热情得近乎夸张地迎上来,作势要拉我的手,能迎娶殿下这样的金枝玉叶,真是我们赵家祖宗八代积下的福气!彻儿那孩子,做梦都要笑醒了!
那副刻意逢迎、眼底却藏着一丝商人算计的精明嘴脸,与前世她在我面前摆足了婆婆款、动辄拿孝道压人的刻薄模样重叠在一起,令人作呕。我脚步未停,脸上却恰到好处地浮起一丝属于少女的、略带矜持的浅笑,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伸来的手,径自走到主位坐下。
赵夫人过誉了。
我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皇室贵胄天然的疏离感,吉日将近,琐事繁多,倒是劳烦夫人和各位长辈久候了。
目光在厅内众人脸上扫过,掠过那些或艳羡或奉承的假笑,最终,落在角落里一个穿着水红色软烟罗裙衫的纤细身影上。
楚明嫣。
我那好庶妹。
她微微垂着头,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双手局促地交叠在身前,一副怯生生、惹人怜爱的模样。前世,就是这副楚楚可怜、人畜无害的姿态,骗过了我,骗过了所有人!
皇姐……
她见我目光扫来,怯怯地抬起眼,声音细弱蚊呐,像受惊的小鹿,嫣儿给皇姐道喜了。
她说着,便要屈膝行礼。
就在她屈膝的瞬间,花厅门口光影微动,一个挺拔的身影迈了进来。
是赵彻。
他穿着月白色的锦缎长袍,腰束玉带,头戴玉冠,面如冠玉,长身玉立,端的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前世,就是这副皮囊迷惑了我,让我以为觅得了良人。他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意,目光先是落在我身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艳和温柔,随即,便像被磁石吸引一般,飞快地、不易察觉地转向了角落里的楚明嫣。
那眼神,瞬间变了。不再是面对我时的、带着距离感的欣赏与温雅,而是炽热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怜惜与……情欲。仿佛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亟待呵护,亟待占有。
他几步便走了过去,竟全然不顾满厅的女眷和端坐主位的我,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一把扶住了正要屈膝行礼的楚明嫣。他的手指甚至暧昧地在她微凉的手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嫣儿妹妹快别多礼了。
赵彻的声音刻意放得温软,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宠溺的粘稠感,眼神胶着在楚明嫣那因羞怯而泛红的脸上,地上凉,仔细膝盖。
楚明嫣身体微微一颤,像被烫到般想抽回手,却又被赵彻更紧地握住。她飞快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哪里还有半分怯懦分明是藏也藏不住的得意和挑衅,如同淬了毒的针尖!随即她又垂下眼睫,脸颊红晕更深,声音娇软得能滴出水来:谢……谢过赵公子。
赵彻似乎完全沉浸在这份隐秘的柔情蜜意里,浑然忘了身在何处,忘了谁才是他即将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微微低头,凑近楚明嫣的耳边,用自以为只有两人能听到、实则在这骤然安静下来的花厅里清晰得如同惊雷的低语说道:
嫣儿不必学她,她端着架子,像朵假模假式的牡丹,瞧着富贵,实则无趣得很。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轻佻的笑意,唯有你,才是那带着露水的真月季,娇嫩鲜活,惹人……怜爱。
假牡丹
真月季
呵……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暴怒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堤坝!前世临死前,他抱着楚明嫣,在我尸体旁说的那些终于摆脱了这尊贵的枷锁、唯有嫣儿知我心意的恶心话语,如同毒蛇的信子,再次舔舐过我的神经!
就是这对狗男女!一个虚情假意,一个蛇蝎心肠!就是他们,在我死后迫不及待地苟合,将我所有的尊严踩进泥里!
花厅里死寂一片。所有人都被赵彻这胆大包天、近乎羞辱的言行惊呆了。宗室女眷们面面相觑,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惊骇。赵夫人的笑容彻底僵死在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楚带来一丝清醒。胸腔里翻涌的恨意几乎要破体而出,将眼前这对渣滓焚成灰烬!
但不行。
现在还不是时候。撕破脸皮,除了痛快一时,只会打草惊蛇,让楚煜那个真正的豺狼有所防备。
我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带着百合甜香的空气涌入肺腑,却丝毫不能缓解心口的灼痛和冰冷。脸上那抹属于明昭长公主的、带着几分骄纵天真的笑容,一点、一点地重新凝聚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明媚,更加……璀璨夺目。
我站起身,环佩轻响。在所有人或惊惧或探究的目光中,我一步步走向那对旁若无人、沉浸在畸形情意里的男女。
我的脚步声很轻,落在光滑的金砖地面上,却像带着千钧的重量,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赵彻似乎终于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和那迫近的危险,他猛地抬头,撞进我笑靥如花的眼睛里。
那笑容,灿烂得如同三春盛放的牡丹,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可眼底深处,却是万年不化的寒冰,是九幽地狱吹来的阴风。
赵彻扶着楚明嫣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脸上那温存怜惜的表情瞬间凝固,被一种惊疑不定和猝不及防的慌乱取代。
我停在他们面前一步之遥,目光先是在赵彻那张俊美却虚伪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件什么有趣的、却又极其廉价的玩意儿。然后,我的视线转向了楚明嫣。
她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尽,眼底的得意却被我冰冷的目光刺得瑟缩了一下,强装出的柔弱摇摇欲坠。
我唇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了,声音清脆悦耳,如同玉珠落盘,清晰地响彻在落针可闻的花厅里:
好一个‘真月季’,好一个‘惹人怜爱’。
我的目光扫过赵彻瞬间煞白的脸,又落回楚明嫣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施舍的意味:
既然赵公子如此喜爱嫣妹妹这朵‘真月季’,本宫瞧着也着实可人疼……那便抬进府里吧。
什么
赵彻失声惊呼,眼中是全然的不敢置信和一丝被戳破伪装的狼狈。
楚明嫣更是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惊愕之后,一丝狂喜和得逞的算计在她眼底飞快闪过,又被她强行压下,换上一副泫然欲泣、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皇姐!嫣儿不敢!嫣儿绝无此心!皇姐莫要折煞嫣儿了!
她说着,膝盖一软,又要跪下。
有何不敢
我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淡淡的嘲讽,打断了她欲擒故纵的表演,本宫金口玉言,说抬你进府,便是抬你进府。一个妾室的名分,本宫还赏得起。也省得赵公子……相思成疾,做出些有失体统的举动来,徒惹人笑话。
妾室两个字,被我刻意咬得极重,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楚明嫣那瞬间扭曲的脸上。
殿下!这……这如何使得!
赵夫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急得上前一步,声音都变了调,嫣姑娘是您的妹妹,金尊玉贵的皇室血脉,怎能……怎能做妾这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存啊!
她试图用皇家颜面来压我。

我挑眉,目光转向她,带着一丝天真的疑惑,赵夫人方才不是还说,能娶本宫是赵家八代积福怎么,如今本宫抬举自家妹妹,给她一个安身之处,让她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时时陪伴在赵公子身侧,全了他这份‘怜爱’之心,反倒成了折损皇家颜面
我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带着迫人的威压,还是说,在赵夫人眼里,我楚明昭的妹妹,只配做个见不得光的外室那才是真真正正地……打皇家的脸!
赵夫人被我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赵彻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惊怒、羞恼、难堪,还有一丝被当众剥掉伪装的狼狈,最终化为一种阴沉的郁色。他大概从未想过,那个在他面前总是带着几分骄纵却也容易哄骗的明昭长公主,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如此轻描淡写却字字诛心的方式,将他隐秘的心思和楚明嫣的野心赤裸裸地剖开,踩在脚下。
皇姐……
楚明嫣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试图唤起我最后一丝所谓的姐妹之情。
就这么定了。
我拂袖转身,华丽的宫装裙裾划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人一眼,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大婚之后,择个‘吉日’,用顶小轿,把嫣妹妹从角门……抬进来。
本宫乏了,送客。
说完,我径直朝着内室走去,背影挺直,如同雪地里傲然绽放的红梅,带着凛冽的决绝。
身后,是死一般的沉寂,以及楚明嫣再也压抑不住的、带着无尽屈辱和怨毒的抽泣声。
吉日角门小轿
楚明嫣,我的好妹妹,前世你踩着我的尸骨坐上正妻之位时,可曾想过自己也有今天这才只是开始。你想要的,我前世瞎了眼给过你的尊荣,这一世,我会一点一点,亲手碾碎,让你在尘埃里,好好品尝这真月季该有的滋味!
至于赵彻……
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指甲却更深地掐进了掌心,留下月牙形的、深可见血的凹痕。
你加诸于我的所有屈辱和背叛,我会让你,用整个赵家,来偿!
***
厚重的朱红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与浮华。我立在宫道旁一株虬劲的老梅树下,冬末的寒风卷着残雪的气息,刀子般刮过脸颊,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
刚才在花厅里强撑的平静和威仪,如同潮水般褪去,留下的是冰冷刺骨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恨意。赵彻那令人作呕的嘴脸,楚明嫣眼中淬毒的得意,还有楚煜那张在毒酒杯后冷漠绝情的脸……无数画面在脑中疯狂翻搅、撕扯。
不,不能倒下。我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尖锐的痛楚和弥漫开的血腥味瞬间拉回了摇摇欲坠的神智。重生是上天赐予我的唯一机会,不是为了沉溺在恨意里,而是为了复仇!为了守护!父皇……还有太子大哥……
想到父皇和大哥,一股尖锐的恐慌猛地攫住了心脏。前世,就是在我被赵彻和楚明嫣这对狗男女拖入后宅泥潭、心力交瘁之时,楚煜那个豺狼,悄无声息地编织着他的巨网。他利用我引开父皇和大哥的注意,暗中勾结禁军,收买内侍,下毒……最终在一年后的那个雪夜,发动了血腥的宫变!
父皇被他亲手灌下毒酒,大哥在赶来救驾的路上,被乱箭射杀在东华门外!
而我,被蒙在鼓里,甚至还在为楚煜登基后假惺惺的安抚而心怀一丝可笑的侥幸,最终换来的,只是一杯穿肠毒药和心口冰冷的利刃!
不能再重蹈覆辙!一丝一毫的犹豫和软弱,都可能将父皇和大哥再次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必须立刻见到大哥!必须让他警醒!楚煜那条毒蛇,早已露出了獠牙!
念头一起,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提起裙裾,朝着东宫的方向疾步奔去。冰冷的宫风吹起我鬓边的碎发,刮在脸上生疼,脚下是尚未完全融化的积雪,踩上去咯吱作响。我顾不得仪态,也顾不得身后檀云焦急的低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绕过一道长长的宫墙,前方就是通往东宫的必经之路——毓庆门。远远地,我便看到一群穿着靛蓝色侍卫服的人影正簇拥着几个衣着华贵的人,在宫墙下低声交谈着什么。被簇拥在中间,身形最为挺拔、身着杏黄色四爪龙纹常服的,正是我的太子大哥,楚明翊!
他正侧身与旁边一个穿着绯色官袍、气质清隽如竹的年轻官员说着话。那官员身姿挺拔如松,侧颜清俊,下颌线条流畅而略显冷硬,正是太子少傅裴述,一个前世在太子大哥死后,依旧孤身对抗楚煜暴政、最终被五马分尸的孤臣直臣!
看到大哥安然无恙的身影,一股酸涩的热意猛地冲上我的眼眶,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太好了!他还活着!健健康康地站在那里!
皇兄——!
我再也控制不住,用尽全身力气呼喊出声,声音带着穿越生死重逢的激动和无法言喻的恐慌,划破了宫道上空肃穆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
太子大哥楚明翊闻声转过头,俊朗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待看清是我,立刻化作了温和的笑意,带着兄长独有的宠溺:明昭这么冷的天,怎么跑出来了还跑得这样急
他快步朝我迎了过来。
就在他转身向我走来的刹那!变故陡生!
他身后不远处,一个原本低眉顺眼、与其他侍卫一般无二的高壮侍卫,眼底猛地掠过一丝狠戾的凶光!他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闪电般探出,一道刺目的寒芒撕裂了冬日下午的阴霾,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直刺楚明翊毫无防备的后心!
那是一柄淬了毒、泛着幽蓝光泽的短匕!速度快得惊人!
殿下小心——!
旁边的侍卫统领骇然惊呼,但事发太过突然,距离又近,根本来不及救援!
太子大哥背对着刺客,毫无所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我清晰地看到刺客脸上狰狞的杀意,看到那毒蛇般噬向大哥后心的寒芒,看到周围侍卫们惊骇欲绝却来不及反应的脸……
前世大哥身中数箭、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惨状,如同最血腥的画卷,在我眼前轰然炸开!
不——!!!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我灵魂撕裂的恐惧和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身体里某种沉睡的力量被彻底点燃!根本来不及思考,我的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皇兄——躲开——!
我用尽两世所有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啸!同时,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朝着太子大哥扑了过去!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刃刺入血肉的闷响。
预想中撕裂身体的剧痛并没有立刻传来。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寒风卷过宫墙的呜咽声。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带着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我扑在大哥身前,双手死死地攥着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是那刺客握着短匕的手腕!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我竟奇迹般地抓住了他行凶的手!
锋利的匕尖,距离大哥的后心,仅仅只有半寸之遥!那幽蓝的刃光,几乎已经贴上了大哥杏黄色的常服!
而我自己的手臂,因为用力过猛和强行格挡那巨大的冲力,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骨头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咯声,剧痛瞬间席卷了整条胳膊,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那刺客显然也没料到会有人如此不要命地扑上来阻拦,眼中凶光更盛,猛地发力想要挣脱我的钳制,再次刺下!
护驾——!!!
一声雷霆般的暴喝骤然炸响!
是裴述!
他反应快得惊人!在我抓住刺客手腕的下一瞬,他已如一道青色的闪电般掠至!修长有力的手指如同铁钳,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刺客持匕手腕的脉门!另一只手成掌,带着凌厉的掌风,狠狠劈向刺客的颈侧!
呃啊!
刺客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手腕脉门被扣,半边身子瞬间酸麻,裴述那一掌更是势大力沉,直接将他劈得眼前发黑,踉跄后退。手中的毒匕再也握持不住,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周围的侍卫们这才如梦初醒,如同潮水般蜂拥而上,刀剑出鞘的铿锵声不绝于耳,瞬间将那名刺客死死按在了地上,五花大绑。
明昭!
太子大哥楚明翊这时才彻底反应过来,猛地转身,看到我扭曲的手臂和煞白的脸,脸色骤变,一把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骇、后怕和滔天的怒火。
没……没事……
我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牙齿都在打颤,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颤抖,皇兄……你……你没事就好……
手臂传来的剧痛几乎让我昏厥,但心口的巨石却轰然落地。大哥没事!他避开了!这一次,他避开了!
裴述已经干净利落地卸掉了刺客的下巴,防止他服毒自尽,又迅速检查了那柄掉落的毒匕,确认没有机关暗算后,才站起身。他清俊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目光锐利如刀,扫过被制服的刺客,最后落在我扭曲的手臂和太子大哥扶住我的手上。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震惊、探究、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审视,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他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殿下,长公主殿下手臂恐有脱臼或骨裂,万不可再移动!请速传太医!
他的目光转向我,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若非长公主殿下神勇,后果不堪设想。殿下……是如何知道有刺客的
最后一句问话,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猛地劈开了我因剧痛而有些混沌的意识!
是啊……我是如何知道的
我刚刚重生,从内宅一路狂奔而来,怎么可能提前知晓这毓庆门前精心策划的刺杀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比手臂的疼痛更令人心悸。
裴述那句是如何知道有刺客的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我因救下大哥而升腾起的激动,只留下刺骨的寒意和心跳如鼓的慌乱。
他是太子少傅,是父皇钦点的东宫辅臣,更是以洞察敏锐、心思缜密著称。他这一问,绝非随口关心,而是带着最直接的审视和怀疑!我重生归来,最大的依仗便是先知,可这先知一旦暴露,无异于自取灭亡!尤其在这个鬼神之说被视为禁忌、巫蛊之术动辄株连九族的时代!
手臂的剧痛还在撕扯着神经,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我强迫自己迎上裴述那双清冷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的眸子,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
我……
声音带着剧痛下的虚弱和喘息,我紧紧抓住太子大哥扶住我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眼神里刻意流露出惊魂未定的后怕和一丝属于少女的委屈与愤怒,我……我并非知道有刺客……我只是……只是看到那人!
我的目光猛地射向被按在地上、下巴被卸掉、正怨毒瞪着我的刺客,他!他刚才看皇兄的眼神不对!凶狠得像要吃人!我……我从未在侍卫眼中见过那样的光!像……像草原上饿极了的狼!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惊吓后的歇斯底里和指向性:对!就是他!那眼神!我害怕!我怕他对皇兄不利!所以我才……我才不顾一切冲过来的!
说到最后,我的身体似乎因恐惧和剧痛而微微颤抖,眼泪恰到好处地在眼眶里打转,将情急之下凭直觉救人的动机表现得淋漓尽致。
太子大哥楚明翊闻言,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化作了滔天的怒火和心疼。他紧紧揽住我,对着那刺客厉声喝道:拖下去!给孤严刑拷问!查!给孤查清楚是谁指使的!竟敢在东宫门前行刺!好大的狗胆!
他转向我时,声音又变得无比柔和,明昭不怕,有皇兄在!太医!太医怎么还没到!
裴述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脸上,那审视的锐利并未完全消散,但似乎被我这番情真意切、基于直觉的解释暂时说服,或者……他只是将疑虑更深地压在了心底。他微微颔首:长公主殿下心系太子,忠勇可嘉,此乃社稷之福。当务之急,是速为殿下诊治。
他不再追问,但那深沉的一瞥,却让我心头发紧。这个裴述,远比我想象的更难对付。
太医很快赶到,诊断是手臂脱臼外加严重扭伤,骨头幸无大碍。一阵钻心的剧痛后,脱臼的手臂被接了回去,敷上厚厚的药膏,用夹板固定好。整个过程我疼得冷汗淋漓,却死死咬着唇,一声不吭。这点皮肉之苦,比起前世穿心之痛,算得了什么
刺杀事件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东宫乃至整个朝堂掀起了轩然大波。太子震怒,皇帝震怒!那刺客虽是个死士,但在东宫和刑部联手、严刑逼供之下,还是撬开了一丝缝隙,最终所有的蛛丝马迹,都隐隐指向了——五皇子,楚煜!
虽然缺乏直接的人证物证,但这已足够在父皇心中埋下猜忌的种子。父皇本就因楚煜近一年来暗中结交武将、拉拢朝臣的举动而有所不满,此次刺杀更是触及了他的逆鳞!一道圣旨,楚煜被勒令闭门思过,手中本就不多的差事被悉数剥夺,形同软禁。他苦心经营的部分势力,也被太子大哥以雷霆手段,借着彻查刺客的由头,连根拔起!
看着楚煜在宣旨太监面前强压惊怒、脸色铁青地领旨谢恩的模样,我心中冷笑。这只是第一步,拔掉你的爪牙,让你成为困兽!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一年已过。
这一年,是暗流汹涌、步步惊心的一年。
太子大哥在我的直觉提醒下,躲过了数次精心设计的暗杀和构陷。我利用前世记忆,不动声色地将楚煜安插在禁军、内务府乃至父皇身边的一些关键暗桩,以各种巧合的方式暴露在太子和裴述面前。裴述此人,手段老辣,心思缜密得可怕,往往只需我提供一丝微妙的线索或一个看似不经意的提醒,他就能顺藤摸瓜,将楚煜的布局撕开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的后宅,也上演着一场无声的、却更加残酷的战争。
楚明嫣果然如我所料,被一顶小轿从角门抬了进来。没有嫁衣,没有喜乐,只有屈辱和府中下人明里暗里的鄙夷。起初,赵彻对她尚存几分怜惜,试图给她些许体面。但楚明嫣是什么人她骨子里的贪婪和野心,岂是一个妾室名分能压住的她仗着赵彻那点可怜的怜爱,又自恃是长公主的妹妹,在后宅兴风作浪,克扣份例,欺压其他侍妾,甚至试图染指中馈之权。
而我,作为这府邸名义上的女主人,却一改前世的刚烈易怒。我学会了贤惠大度。赵彻要宠她好,我不仅不拦着,反而体贴地将自己库房里用不上的、华而不实的珠宝绸缎赏给她,助长她的虚荣。她想要管家权我便信任地将一些无关紧要、却极易出错、油水稀薄的杂事交给她打理。她不是喜欢扮演柔弱小白花吗我便时常邀请京中贵妇们来府中赏花品茶,让她们亲眼看看这位真月季是如何在赵彻面前撒娇卖痴、恃宠而骄,又是如何在我这个宽厚主母面前,眼神闪烁、言行无状的。
流言,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很快,长公主宽仁,奈何庶妹轻狂、赵驸马宠妾灭妻,有失体统的议论便在京中悄然传开。赵彻的名声一落千丈,连带着赵家在官场和商界都受到了无形的打压。赵夫人几次三番入宫想向父皇告状,都被我轻描淡写地用后宅小事,不敢劳烦父皇挡了回去。父皇本就因楚煜之事对赵家有所迁怒(赵家与楚煜母族有旧),见我如此委曲求全,对赵家更是厌恶。
赵彻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官场上被太子一系(裴述暗中推动)处处掣肘,举步维艰;商道上,赵家的生意被不知名的势力(我暗中授意裴述联络的皇商)打压得节节败退;回到府中,面对的是楚明嫣日益膨胀的野心和无休止的索取抱怨,以及我那张永远挂着得体微笑、却冰冷疏离、让他捉摸不透的脸。他开始酗酒,脾气变得暴躁易怒,看向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轻视和利用,渐渐染上了恐惧和一种扭曲的恨意。
而楚明嫣,在赵彻日渐衰落的宠爱和府中无处不在的冷眼中,终于撕下了那层伪装的柔弱。她变得刻薄、怨毒,像一条被逼入绝境的毒蛇。她开始用更下作的手段,试图给我下药,在我熏香里动手脚,甚至收买我的贴身侍女(自然被我的人反手利用)。每一次,我都让她功败垂成,让她在希望和绝望的悬崖边反复煎熬。她眼底的怨毒和疯狂,是我复仇路上最好的养料。
终于,那个前世染满至亲鲜血的雪夜,再次降临。
皇宫内外,银装素裹,死寂中透着令人窒息的肃杀。与前世的懵然无知不同,这一次,我和太子大哥、裴述,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楚煜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宫变,从一开始就落入了我们的掌控。他勾结的那部分禁军统领,早已被裴述策反或控制;他安排在父皇寝殿、试图下毒的内侍,被当场拿下;他埋伏在东华门外、准备截杀太子的死士,被太子亲卫和裴述调来的京畿大营精锐反包围,屠戮殆尽!
当楚煜穿着他精心准备的龙袍,带着最后几十名心腹死士,以为胜券在握地冲入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宣政殿时,等待他的,不是空荡荡的龙椅,而是灯火通明的大殿,以及端坐于龙椅之侧,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失望与暴怒的皇帝——我们的父皇!
太子大哥楚明翊一身戎装,手持染血长剑,立于丹陛之下,如同战神。裴述一身绯色官袍,肃立太子身侧,眼神冷冽如冰。而我,一身华贵宫装,手臂的伤早已痊愈,静静站在父皇另一侧,冷冷地看着殿门口那个骤然僵住的身影。
父……父皇皇兄你们……
楚煜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恐惧,血色瞬间褪尽。
孽障!
父皇猛地一拍龙案,须发皆张,声音因震怒而颤抖,你……你竟敢……竟敢弑父杀兄!谋朝篡位!朕……朕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豺狼心肠的东西!
不!不是的!父皇!是他们陷害儿臣!
楚煜如同溺水之人,疯狂地嘶喊挣扎,试图扑过来,却被太子亲卫死死按住。
陷害
太子大哥的声音冰冷,带着雷霆之威,你勾结禁军副统领王莽的证据,你指使内侍总管张德海在父皇饮食中下毒的供词,你埋伏在东华门外的死士……桩桩件件,人证物证俱在!楚煜,你还有何话说!
他一挥手,一叠厚厚的供词和沾染血污的兵器被扔到楚煜面前。
铁证如山!
楚煜看着那些东西,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他猛地抬头,怨毒如实质的目光死死钉在我身上:是你!楚明昭!是你这个贱人!是你坏了我的大事!
我缓缓走下丹陛,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绣着金凤的宫鞋踩在冰冷光滑的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个前世赐我毒酒、亲手将我推入地狱的亲弟弟。我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如同看着一只肮脏的蝼蚁。
五皇弟,
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殿外的风雪更冷,这位置,
我抬手指了指那金碧辉煌、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它烫手吗
楚煜浑身剧震,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他知道,他完了。
来人!
太子大哥厉声道,将逆贼楚煜,褫夺封号,废为庶人!打入天牢,严加看管!等候父皇发落!其余逆党,格杀勿论!
殿内响起一片兵刃出鞘和逆党临死的惨嚎声。楚煜像一条死狗般被拖了下去,徒留一串不甘绝望的咒骂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尘埃落定。父皇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疲惫地挥挥手。一场足以颠覆江山的血腥宫变,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被彻底粉碎。
三天后,菜市口。
大雪初霁,阳光惨白地照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人山人海,却鸦雀无声。
赵彻和楚明嫣穿着肮脏的囚服,头发散乱,形容枯槁,被五花大绑地按在行刑台上。赵彻面如死灰,眼神空洞,早已没了昔日风流才子的半分模样。楚明嫣则像疯了一般,歇斯底里地挣扎哭喊:我是长公主!我是未来的皇后!你们不能杀我!楚明昭!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
监斩官是刑部侍郎,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日晷,猛地抽出令签,掷于地上。
时辰到!行刑——!
不——!彻哥哥!救我——!
楚明嫣发出最后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
刽子手面无表情地举起沉重的鬼头刀。雪亮的刀光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芒。
噗!噗!
两颗人头滚落,腔子里的热血喷溅在洁白的雪地上,红得刺目,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
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和叹息。
与此同时,皇宫,太和殿。
一场盛大的册封典礼正在举行。劫后余生的皇帝陛下,精神好了许多,亲自将象征无上尊荣的九凤金冠戴在我的头上。
长公主楚明昭,忠勇无双,护国有功!于宫变之中,智勇双全,救驾有功,匡扶社稷!特封为‘护国镇国长公主’,享双亲王俸禄,赐丹书铁券,加九锡!赐封地——江南膏腴之地,云州三郡!永镇南疆!
浑厚庄严的宣告声响彻大殿,余音绕梁。
我身着繁复庄重的朝服,头戴璀璨夺目的九凤金冠,跪拜谢恩。起身时,目光扫过满殿匍匐的文武百官,扫过龙椅上欣慰的父皇和身旁含笑的大哥。这一刻,前世所有的屈辱、背叛、痛苦和死亡,仿佛都在这无上的荣光与权力中,得到了彻底的洗刷和安放。
新帝登基大典定在三月后,太子大哥楚明翊将继承大统。此刻,他身着储君冕服,站在父皇身侧,含笑看着我,温声道:明昭,你为大周立下不世之功。除了云州三郡,告诉皇兄,你还想要什么只要朕能给的,无不应允。
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新君即将执掌天下的威严。
满殿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敬畏、好奇与揣测。权势财富还是……我微微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重活一世,斩尽仇雠,护住至亲,我已站在了权势的巅峰,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缺了。
然而,就在这片寂静之中。
一个挺拔的身影,越众而出。
是裴述。
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绯色官袍,身姿如松如竹,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蕴藏着星河的寒潭,此刻正灼灼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
在满朝文武惊愕的目光中,他行至丹陛之下,撩袍,屈膝,竟对着我——这位刚刚受封的护国长公主,行了一个庄重的跪拜大礼!
臣,太子少傅裴述,
他的声音清越沉稳,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大殿之上,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愿以裴氏一族世代镇守之北境三千里封地——朔方、云中、定襄三郡为聘!
他微微抬头,目光穿透殿内辉煌的灯火,毫无畏惧、直直地望进我的眼底,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深不见底的情愫。
求娶护国镇国长公主殿下!
轰——!
整个太和殿,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惊雷!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
裴述他疯了不成!
北境三郡!那是裴家的命根子!世代镇守的根基之地啊!
竟……竟以此求娶长公主!
这……这简直是……惊世骇俗!
皇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太子大哥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错愕地看着跪在殿下的裴述。群臣更是哗然一片,交头接耳,难以置信。谁也没想到,这位以冷峻孤高、不近女色著称的太子少傅,竟会在新帝许诺长公主可以随意提要求的当口,做出如此石破天惊之举!以三千里封疆为聘这聘礼,太重!太重了!重到足以撼动朝堂格局!
无数道目光,惊疑、震撼、探究、嫉妒……如同利箭般射向裴述,也射向站在丹陛之上的我。
我亦是心头剧震!北境三郡!那是裴家世代浴血、为大周镇守国门、抵御草原强敌的根基!是裴家荣耀与权力的象征!他竟……竟以此作聘
前世,他因力保太子大哥遗志、反对楚煜暴政而被五马分尸,血染长街。这一世,他依旧沉默寡言,却在我每一次看似直觉的提醒后,以雷霆手段扫清障碍,成为大哥最锋利也最可靠的剑。我从未想过,他竟会……存了这样的心思
迎着裴述那双深不见底、却燃烧着惊人亮光的眼眸,我清晰地看到了里面蕴藏的东西——不是攀附权贵的野心,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执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孤勇,一种……跨越了两世血火、终于得以宣之于口的深沉情意。
殿内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前世冰冷的死亡,今生炙热的复仇,父皇欣慰的脸,大哥错愕的神情,赵彻和楚明嫣滚落的人头……所有画面在脑中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眼前这张清俊而决绝的脸上。
我缓缓地、一步一步走下丹陛。华丽的朝服裙裾拂过光洁的地面,九凤金冠的流苏在颊边轻轻摇曳。我走到裴述面前,停住。
满殿的喧哗瞬间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微微俯身,伸出那只曾经抓住刺客利刃、如今已恢复如初、戴着赤金护甲的手。
没有去接那虚无的、象征着三千里封疆的聘礼。
我的指尖,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落在了他高举的双手之间——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支通体温润、毫无雕饰的白玉簪。玉质纯净,样式古朴,唯有簪头一点天然形成的、如同星芒般的翠色,在灯火下流转着内敛的光华。
这是我前世在宫变前,因心情烦闷去护国寺散心时,无意间遗落在一株老梅树下的簪子。原来……是他拾去了竟珍藏至今
我抬眸,对上他眼中那瞬间翻涌起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狂澜。
红唇微启,声音不大,却带着护国长公主独有的雍容与威仪,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裴少傅。
这玉簪,本宫当年甚是喜爱。
我的指尖捏起那支温润的白玉簪,在满朝文武惊愕到极致的目光中,在裴述骤然亮如星辰的凝视下,轻轻插入自己鬓边的发髻,与那璀璨的九凤金冠交相辉映。
你的聘礼,
我微微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抹足以令日月失色的、明艳而骄傲的笑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本宫,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