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开学第一个月,我才知道全校都在叫我寄生虫。
这个外号是竹马的新同桌苏瑶给我起的。
因为我总是跟着竹马江辰,吃他带的早餐,用他的校园卡,住在他家附近的出租屋。
我问江辰为什么不制止。
他漫不经心地笑:不就是个外号吗苏瑶就是爱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再说了,谁让你天天粘着我,确实有点像寄生虫。
我愣在原地,心脏像被谁狠狠捏了一把。
原来,我十八年的陪伴,在他眼里只是寄生。
我没有再解释,只是删除了手机里所有关于江燃的照片。
然后办理了退学。
江燃却慌了:林夕,你要去哪
去一个,你永远找不到我的地方。
01
我是在食堂排队时,第一次听到这个外号的。
那是个普通的周三中午,我照例端着餐盘,站在拥挤的队伍里。
前面两个女生正在窃窃私语,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听见。
看,寄生虫又来了。
天天跟着江辰,也不嫌丢人。
起初,我以为她们在说别人。
直到其中一个女生回过头,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种笑容我太熟悉了。
是看好戏的笑,是幸灾乐祸的笑,是原来你还不知道的笑。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餐盘的边缘硌得手心生疼。
寄生虫
她们在说我
我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不少人都在看我。
有人交头接耳,手指若有若无地指向我的方向。
有人掩嘴偷笑,眼神里带着戏谑和轻蔑。
还有人干脆不加掩饰,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仿佛在观察什么稀奇的生物。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耳根发烫,脖子发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匆匆打完饭,我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了打饭窗口,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可还没吃两口,旁边桌的议论声就钻进了耳朵。
林晚真的很恶心,天天缠着江辰。
声音不算小,说话的女生似乎根本不在意我就在旁边。
听说她家很穷,一直靠江家接济。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难怪苏瑶说她是寄生虫,真是太形象了。
就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我的手在发抖。
筷子啪的一声掉在了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几个女生循声看过来,看见是我,不但没有收敛,反而笑得更大声了。
哎呀,寄生虫生气了。
装什么装,又不是说错了。
我咬紧牙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可手还是抖个不停,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饭菜的味道变得像嚼蜡一样,每一口都难以下咽。
最后,我放弃了。
端起几乎没动的餐盘,快步离开了食堂。
身后的笑声像潮水一样涌来,将我淹没。
02
我第一时间去找江辰。
他在篮球场打球,阳光下挥汗如雨。
苏瑶坐在场边的看台上,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手里拿着一瓶水,时不时为他加油。
看见我来,苏瑶笑得格外灿烂。
那种笑容,像猫看见了老鼠。
林晚来啦,快来坐。她热情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我没理她,目光锁定在球场上的江辰身上。
他刚投进一个三分球,队友们兴奋地击掌庆祝。
江辰,我有话跟你说。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他听见。
他转过头,看见是我,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然后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什么事等我打完再说行不行
不行,现在就说。
我从来没用过这么强硬的语气。
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
江辰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我会这样跟他说话。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最后还是跟队友打了个招呼,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这么严肃。
他的语气轻松,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全校都在叫我寄生虫,你知道吗
他挠了挠头,表情有些尴尬:哦,这个啊,我听说了。
听说了
就这样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等待着他的解释,等待着他的愤怒。
可是没有。
他只是站在那里,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你听说了,为什么不制止
我的声音开始发抖。
制止什么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不就是个外号吗大学里谁没个外号。
我们宿舍老大还叫猪头呢,他也没说什么。
他甚至笑了起来,仿佛这真的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这个外号是在羞辱我!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想太多了。江辰拍拍我的肩,那个动作敷衍得让人心寒,苏瑶就是爱开玩笑,她没恶意的。
没恶意
我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苏瑶。
她正笑容满面地看着我们,眼神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江辰,你真的觉得,叫我寄生虫只是个玩笑
我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在问自己。
他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别小题大做。再说了,你确实天天跟着我,是有点像……
他没说完。
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有点像寄生虫。
那一刻,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碎了。
碎得很彻底,再也拼不回去了。
03
从那天起,我减少了去找江辰的次数。
可外号已经像病毒一样在校园里传播开了。
它有了生命,有了翅膀,飞到了每一个角落。
去上课,有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
就是她,那个寄生虫。
真不知道江辰怎么受得了。
去图书馆,有人故意大声说:寄生虫也会看书啊。
装什么好学生,还不是靠男人。
去小卖部买东西,老板娘都会多看我两眼。
那种眼神,像是在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最难堪的是在宿舍。
原本关系不错的室友们开始疏远我。
起初还算客气,只是不再主动跟我说话。
后来变本加厉,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她们不再叫我一起吃饭。
我们去食堂了。她们会这样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
留我一个人在宿舍里,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
她们不再跟我分享零食。
以前总是你一包我一包地交换着吃,现在她们宁愿锁进柜子里。
连借个充电器都变得困难。
我在用。
没电了。
借给别人了。
理由总是现成的。
有天晚上,我比平时晚回了一会儿。
推开门的时候,听见她们在阳台小声讨论。
林晚真的一直在花江辰的钱吗
应该是吧,不然苏瑶为什么叫她寄生虫。
她那么穷,学费生活费从哪来的
肯定是江辰给的呗。
难怪她能住在江辰家附近,原来是这样。
真不要脸,我要是她,早就没脸见人了。
我站在门口,手还搭在门把手上。
她们发现了我,对话戛然而止。
然后,她们若无其事地散开,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
没有人问我去哪了。
没有人关心我听到了多少。
就好像我是个透明人。
我躺在床上,泪水无声地流进枕头里。
枕巾很快就湿了一片,凉凉的贴在脸上。
她们不知道,我住在江辰家附近,是因为那是我外婆留给我的老房子。
破旧,狭小,但那是我仅有的容身之处。
外婆去世时,把这个小房子留给了我。
晚晚啊,这房子虽然破,但好歹是个窝。
有个窝,就不怕风雨。
她们更不知道,我从不花江辰一分钱。
那些所谓的接济,都被我一笔一笔记在本子上。
每一笔早餐钱,每一次借用的校园卡,每一个他帮我垫付的小钱。
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打工赚了钱,第一件事就是还给他。
可他总是不要。
跟我算这么清楚干什么他会这样说。
我以为那是关心。
现在想想,也许只是不屑。
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那个靠男人养活的寄生虫。
真相是什么不重要。
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04
我试过解释。
在一次公共课上,老师让我们做小组作业。
分组时,教室里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其他人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商量着组队。
只有我,像个瘟疫一样,周围空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没人愿意跟我一组。
我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哪怕一个友善的眼神。
但是没有。
有的人假装在看手机。
有的人故意把目光投向窗外。
还有的人干脆闭上眼睛装睡。
我鼓起勇气,主动走向一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女生。
同学,我可以加入你们组吗
她抬起头,眼神闪烁了一下:不好意思,我们组满人了。
我数了数,明明只有三个人。
我成绩很好的,上学期专业第三。
我试图证明自己的价值。
这时,旁边一个男生嗤笑出声:寄生虫的成绩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靠江辰。
说不定试卷都是江辰帮她做的。
对啊,要不然怎么可能考那么好。
其他人纷纷附和,仿佛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我没有靠他!我急了,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我的学费是自己打工挣的,生活费也是……
行了吧。另一个女生打断我,翻了个白眼,谁信啊。
装什么清高,大家都知道你什么德行。
这时,苏瑶温柔的声音响起。
她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同情。
大家别这样说林晚,她确实……挺不容易的。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本事让江辰养这么多年。
这也是一种能力呢。
全班哄堂大笑。
那种笑声,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的脸烧得像火一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手心里全是汗,指甲掐进肉里都感觉不到疼。
最后,老师看不下去,皱着眉头说:林晚,你到第三组吧。
那个组的成员脸色都变了。
但碍于老师的面子,没人敢当场反对。
整个讨论过程,组员们都无视我的存在。
我提出的建议,没人理会。
我觉得可以从这个角度……
他们继续讨论,就像没听见一样。
我整理的资料,没人采用。
这是我查到的相关文献……
他们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推到一边。
我试图参与讨论,但每次开口都会被打断。
我们已经决定了。
不需要你的意见。
你在旁边待着就行。
最后,我彻底放弃了。
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们热火朝天地讨论。
仿佛我是个透明人。
不,比透明人更糟。
我是个让人厌恶的寄生虫。
是个碍眼的存在。
05
更过分的事发生在一周后。
那天早上,室友神秘兮兮地看着手机,时不时瞥我一眼。
林晚,你上论坛了吗
其中一个室友突然问道,语气里带着幸灾乐祸。
我摇摇头。
那你最好去看看。她笑得很奇怪,你出名了。
我心里一沉,打开学校论坛。
置顶的帖子标题赫然入目:
『扒一扒经管系寄生虫的真面目』
帖子的浏览量已经破万,回复数超过五百。
我手指颤抖地点开。
帖子里详细描述了我如何死缠江辰,如何厚脸皮花他的钱。
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每一个动作都被恶意解读。
据知情人透露,林某从高中就开始缠着江同学。
每天早上都要蹭江同学的早餐。
考试的时候总是坐在江同学附近,意图很明显。
听说她家境贫寒,全靠江家接济才能上大学。
甚至还配了图——
第一张,我和江辰一起吃饭的照片。
明明是他主动叫我一起去的,却被说成是我蹭饭。
第二张,江辰给我带早餐的照片。
那是因为我那天胃疼,他担心我不吃早饭会更严重。
可配的文字是:寄生虫又在吸血了。
第三张,我在奶茶店打工的照片。
这张照片被拍得很刁钻,正好是我弯腰擦桌子的时候。
看看她有多惨,还要装可怜博同情。
最可笑的是,还有人分析我的心机。
这种女人最可怕,表面清纯,实际上心机深沉。
从小就知道抱大腿,不简单啊。
江辰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狗皮膏药。
评论区更是不堪入目。
这种女人真恶心,一点自尊都没有。
我要是她,早就羞愧自杀了。
江辰也是惨,被这种寄生虫缠上。
建议寄生虫滚出我们学校!
学校应该开除这种品德败坏的学生。
每一条评论都像一把刀,一刀一刀割在我心上。
更可怕的是,评论里开始出现我的个人信息。
有人扒出了我的高中。
有人贴出了我家的地址。
甚至有人找到了我外婆的照片。
原来是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
难怪这么不要脸,家教呢
可怜江辰,被这种人缠上。
我浑身发冷,哆嗦着给江辰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江辰,论坛上的帖子你看了吗
我的声音抖得厉害。
看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寒。
那你……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
他的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帮我澄清啊!告诉大家我没有花你的钱,我们只是青梅竹马……
我几乎是在哀求。
林晚。他打断我,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你觉得我现在出来澄清,别人会信吗
只会觉得是我被你要求的吧。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啊!
事实他笑了一声,那笑声很冷,事实就是你确实天天跟着我,确实经常用我的东西。
别人怎么理解,我控制不了。
我握紧了手机:那你的意思是,就这样任由他们羞辱我
不是羞辱,就是个帖子而已。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真的只是件小事。
过段时间就好了,网上的事,你较什么真。
况且,我现在出面,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你先避避风头吧。
嘟嘟嘟——
他挂了电话。
我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
屏幕渐渐变黑,映出我苍白的脸。
原来,在他心里,我的名誉,我的尊严,都不值得他说一句话。
原来,所谓的青梅竹马,竟是这般廉价。
心如死灰。
这个词我终于理解了。
不是心痛,不是心碎。
是整颗心都死了,变成了灰。
风一吹,就散了。
06
现实中的霸凌升级了。
我的课桌上开始出现恶意的字条。
『寄生虫滚出去』
字迹潦草,但恶意十足。
『不要脸的女人』
用红笔写的,像血一样刺眼。
『离江辰远点』
这张字条上还画了一只恶心的虫子。
起初我还会撕掉,扔进垃圾桶。
后来字条越来越多,我撕都撕不过来。
早上一张,中午一张,下午还有。
像是有人专门盯着我的座位。
书本被人泼了墨水。
那是我最喜欢的专业课课本,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我的笔记。
墨水渗透了纸张,所有的字都模糊了。
我花了整整一个学期做的笔记,就这样毁了。
作业被人撕掉。
那次作业占期末成绩的20%,我熬了三个通宵才完成。
交作业的时候才发现,作业本只剩下封面,里面的内容全被撕走了。
老师皱着眉头问:林晚,你的作业呢
我……我做了的,但是……
但是什么
我说不出口。
说有人撕了我的作业谁会信
最后只能接受零分的结果。
更可怕的是冷暴力。
没人愿意跟我说话。
走在路上,认识的同学看见我都会绕道走。
就像我身上有什么传染病。
没人愿意跟我同桌。
每次上课,我旁边的座位永远是空的。
有时候有人坐过来了,一看是我,立刻就会换位置。
不好意思,我朋友给我占座了。
谎言编得毫不走心。
食堂里,我坐下,旁边的人就会端着餐盘离开。
动作之快,仿佛慢一秒就会被传染。
有一次,整张桌子的人都走了。
偌大的餐桌,只剩我一个人。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我低着头,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食物。
味同嚼蜡。
眼泪掉进饭里,咸咸的。
我开始逃课。
与其去教室里承受那些恶意的目光,不如躲起来。
可躲在宿舍里也不安全。
室友们的排挤越来越明目张胆。
她们会当着我的面说:真晦气,跟这种人住一个宿舍。
谁说不是呢,丢人丢到家了。
用我的洗发水,还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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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你的东西都是江辰买的,用用怎么了
我说不是,是我自己买的。
她们就翻白眼:装什么装。
寄生虫还挺会演。
吃我的零食,更是肆无忌惮。
我锁在柜子里都没用,她们会想办法撬开。
别那么小气嘛,大家都是室友。
就是,反正不是你的钱买的。
最过分的一次,她们把我的被子扔到了走廊上。
那天我上完课回来,发现床上空空的。
被子、枕头、床单,全都不见了。
我在走廊里找到了它们。
被子上还被人踩了几个脚印。
寄生虫就该睡在外面。
带头的女生冷笑着说,其他人在旁边附和。
对啊,别脏了我们宿舍。
要不你搬出去住啊,反正你不是有江辰吗
我抱着被子,站在走廊里。
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我,眼神里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看好戏。
但没有人帮我。
没有人为我说一句话。
那天晚上,我蹲在走廊里哭了很久。
哭到嗓子都哑了,哭到眼睛都肿了。
想给江辰打电话。
手指在通讯录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打了又能怎样呢
他只会说:不就是个玩笑吗
他只会说:你想太多了。
他只会说:过段时间就好了。
可是,过了多久才算段时间
一个月
两个月
还是一辈子
07
那一夜,我失眠了。
躺在重新铺好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过去的十八年。
像一部老电影,一帧一帧地播放。
江辰和我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两家住在同一个大院,只隔着一道矮墙。
小时候,他经常翻墙到我家玩。
有一次摔破了膝盖,血流了一地,却还笑嘻嘻地说不疼。
我记得六岁那年。
爸妈出车祸的消息传来时,我还在幼儿园。
老师红着眼睛把我领到办公室,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六岁的孩子解释死亡。
是江辰第一个冲进来,紧紧抱住瑟瑟发抖的我。
晚晚不怕,我保护你。
那时的他也才六岁,个子比我高不了多少。
但那个拥抱,温暖了我整个童年。
后来,我跟着年迈的外婆生活。
江妈妈心疼我,总是叫我去他们家吃饭。
小晚就像我女儿一样。她总这么说。
餐桌上,她会不停地给我夹菜。
多吃点,看你瘦的。
江辰也很照顾我。
上学路上,他会牵着我的手。
他的手心总是暖暖的,而我的手总是冰凉。
晚晚,你怎么总是手这么凉
不知道。
那我多握一会儿,就暖了。
下雨天,他会把伞都撑在我这边。
每次到学校,他的右肩都是湿的。
我说:你都淋湿了。
他满不在乎:男子汉大丈夫,淋点雨算什么。
可第二天就感冒了,被江妈妈骂了一顿。
中学时有男生欺负我,说我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
江辰二话不说就冲上去,跟对方扭打在一起。
他打架不要命,完全是拼命的架势。
最后两个人都鼻青脸肿。
教导主任叫家长,江妈妈赔了医药费,还要写检讨。
我愧疚地问他:你为什么要打架
他理直气壮:他欺负你,我当然要打他。
可是你也受伤了。
那又怎样他摸摸我的头,林晚是我罩着的,谁都不许欺负她!
那时的他,是我的英雄。
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高三那年,外婆去世了。
她走得很突然,早上还好好的,中午就没了。
我一个人守在灵堂,哭得撕心裂肺。
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血亲也离开了我。
我真的成了孤儿。
江辰一直陪着我,整整三天三夜没合眼。
他不会安慰人,就静静地坐在我身边。
渴了就递水,饿了就买饭。
困了就让我靠在他肩膀上眯一会儿。
别怕,还有我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抱着我说。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你不是一个人。
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我哭着点头,把眼泪都蹭在他衣服上。
那件黑色的T恤,被我哭得都褪色了。
我信了。
真的信了。
相信他会一直在我身边。
相信他会永远保护我。
相信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所以当江妈妈说要资助我上大学时,我犹豫了很久。
阿姨,我可以申请助学贷款,还可以打工。
我不想欠太多。
傻孩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帮你是应该的。
江妈妈摸着我的头,眼里都是疼爱。
再说了,以后你和小辰……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最后在她的坚持下,我收下了一部分资助。
但我都记在本子上,发誓要还清。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江辰是我的家人,我的依靠,我的全世界。
直到苏瑶出现。
直到寄生虫这个词出现。
直到我发现,原来十八年的感情,抵不过一个玩笑。
08
苏瑶是个很特别的女生。
如果要我客观评价,她确实有让人侧目的资本。
她漂亮,是那种精致的漂亮。
巴掌大的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说话时会露出两个小梨涡。
她聪明,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上课回答问题总是条理清晰,连老师都赞不绝口。
她家境优越,穿的用的都是名牌。
但又不会让人觉得炫耀,反而恰到好处地彰显品味。
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表现出对江辰的兴趣。
那是新生报到的第一天。
她拖着粉色的行李箱,站在宿舍楼下,一脸为难。
同学,能帮我搬一下行李吗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南方口音。
江辰正好路过,想都没想就接过了行李箱。
谢谢你!她笑得很甜,你就是江辰吧久仰大名。
原来她早就打听过了。
后来选座位时,她主动要求跟江辰换座位。
我视力不太好,想坐前面一点,可以吗
理由充分,江辰没有拒绝。
就这样,她成了他的同桌。
一开始,江辰对她很冷淡。
毕竟他这个人,对不熟的人都比较冷。
可苏瑶很会来事。
她会在江辰打球时送水。
不是普通的矿泉水,是她亲手泡的柠檬蜂蜜水。
天气热,喝这个解渴。
会在他熬夜复习时送咖啡。
我买多了,你喝一杯吧,提提神。
最重要的是,她从不像其他女生那样死缠烂打。
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关心,但不过分。
亲近,但不黏腻。
若即若离,进退有度。
渐渐地,江辰对她的态度软化了。
从最开始的爱答不理,到后来的有说有笑。
他们开始一起讨论功课。
这道题我不太懂,你能教教我吗
明明她的成绩比江辰还好。
他们开始一起去图书馆。
正好顺路,一起走吧。
其实根本不顺路。
而我,似乎成了多余的。
有一次,我照常去找江辰吃午饭。
这是我们从高中就养成的习惯,雷打不动。
可那天,我看见他正和苏瑶有说有笑。
苏瑶说了什么,江辰竟然笑得那么开心。
那种笑容,很久没在我面前出现过了。
江辰,走吧,食堂该排队了。
我站在他们面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苏瑶这才惊讶地看向我。
那种惊讶太假了,假到让人恶心。
呀,林晚也要一起吗
也
什么时候开始,我成了也
什么时候开始,理所当然变成了意外
江辰有些尴尬地摸摸头:林晚,要不你先去我和苏瑶还有点事要讨论。
什么事我下意识地问。
就是刚才那道题,苏瑶甜甜地笑着,我还是不太明白,想请教江辰。
不过如果林晚你也懂的话,可以一起讨论啊。
她明知道我学的不是他们专业。
这种邀请,比拒绝更让人难堪。
哦……好。
我僵硬地转身,脚步有些踉跄。
身后传来苏瑶银铃般的笑声。
江辰你真厉害,一讲我就明白了。
哪有,是你本来就聪明。
那一刻,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预感像乌云一样,慢慢聚集在心头。
09
预感很快成真。
『寄生虫』这个外号,就是从苏瑶嘴里传出来的。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是个周四的傍晚。
我去江辰的寝室找他,想问问周末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
在楼下等的时候,听见苏瑶在跟几个女生聊天。
她们站在梧桐树下,夕阳透过树叶洒在她们身上。
画面很美,如果忽略她们的对话内容的话。
林晚啊,哎,其实挺可怜的。
苏瑶的声音里带着三分怜悯,七分优越。
怎么说有人问。
你们不知道吗她从小就靠着江辰家过活。
苏瑶叹了口气,那口气里全是假惺惺。
父母早逝,外婆也去世了,要不是江辰心软……
真的假的那她学费怎么办
当然是江辰家出的啊。苏瑶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秘密。
江辰亲口告诉我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江辰告诉她的
他怎么可以把我的事告诉她
他说林晚就像个寄生虫,甩都甩不掉。
苏瑶继续说着,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
但他心软,不忍心赶她走。
毕竟养了这么多年,有感情了。
就像养只小狗一样。
我如遭雷击。
腿一软,差点站不稳。
扶着墙才勉强稳住身形。
江辰说的
他真的这么说我
寄生虫
甩都甩不掉
养的小狗
那些女生啧啧感叹。
难怪她天天跟着江辰,原来是这样。
寄生虫这个词用得真贴切。
苏瑶,你可要小心,别让她缠上你。
苏瑶笑了,笑声清脆悦耳。
放心吧,我可不是江辰,不会惯着她的。
再说了,她也不敢惹我。
毕竟,我要是不高兴,江辰肯定站我这边。
其他人纷纷附和。
那是当然,江辰现在眼里只有你。
就是,谁还在乎一只寄生虫啊。
我踉跄着后退,撞到了墙。
墙很凉,但没有我的心凉。
原来,江辰真的这么看我。
十八年的情谊,在他眼里只是负担。
十八年的陪伴,在他口中只是寄生。
而我,只是一个甩不掉的寄生虫。
一只被施舍的小狗。
我转身就跑。
跑得跌跌撞撞,跑得狼狈不堪。
眼泪模糊了视线,我看不清路。
但我不能停。
停下来,我怕我会崩溃。
停下来,我怕我会去质问他。
停下来,我怕听到更残忍的真相。
10
我没有上去找江辰。
而是跑回了宿舍,把自己关在被子里哭了一夜。
枕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嗓子哭哑了,眼睛哭肿了。
心却越哭越清醒。
原来我在江辰心里,是这样的存在。
原来我的自尊,我的努力,我的感情,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原来我真的只是个寄生虫。
第二天,『寄生虫』这个外号就传遍了全系。
先是经管系,然后是整个学院,最后是全校皆知。
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
看,就是那个寄生虫。
真不要脸,缠着人家不放。
听说从小就这样,啧啧。
我试图找江辰对质。
想问他是否真的说过那些话。
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
想问他这些年的感情到底算什么。
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果他承认了,怎么办
那我该怎么面对这个事实
如果他否认了,我又该不该信
毕竟苏瑶说得那么肯定,那么详细。
而且江辰对她的态度,确实不一般。
最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已经不敢相信他了。
那个曾经为我挺身而出的少年,现在却成了伤我最深的人。
那个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人,现在却亲手把我推进深渊。
信任这种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再怎么拼,也回不到从前。
网络暴力还在继续升级。
有人建了个群,专门用来『讨伐』我。
群名就叫『让寄生虫滚出S大』。
里面每天都有人发我的照片,配上恶毒的文字。
今日寄生虫行踪:食堂吸血中。
寄生虫又去找宿主了,不要脸。
建议学校开除这种败类。
甚至有人跟踪我,偷拍我的一举一动。
我去打工,被说成是『演戏给江辰看』。
装什么穷,还不是想博同情。
演技真好,不去演戏可惜了。
我省吃俭用,被说成是『装可怜博同情』。
故意穿得破破烂烂,心机真深。
这种女人最恶心,明明在吸血还装清高。
我努力学习,被说成是『想靠成绩绑住江辰』。
学习好有什么用,人品差成这样。
肯定是想考研跟江辰一个学校吧,呕。
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因为在他们眼里,寄生虫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
我不配活着。
我不配呼吸。
我不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11
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那个雨夜。
期中考试前夕,我在图书馆复习到很晚。
那段时间我几乎住在图书馆。
不是因为多爱学习,只是不想回宿舍。
不想面对室友的冷嘲热讽。
不想看到她们鄙夷的眼神。
出来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天空下起了大雨,雨势很大,地上很快就积了水。
我站在图书馆门口,有些犹豫。
没带伞。
天气预报说是晴天,谁知道会突然下雨。
正犹豫要不要冒雨跑回宿舍,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辰撑着伞走过来。
我心里一暖。
这么晚了,他是来接我的吗
是不是知道我没带伞,特意来的
是不是……
江辰……
我刚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
你怎么还没走
他皱着眉,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苏瑶呢看见她了吗
原来,他是来找苏瑶的。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没看见。
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奇怪,她说在图书馆的。
他拿出手机要打电话,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这时,苏瑶从另一个门出来了。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被雨淋得有些狼狈。
江辰!
她惊喜地跑过来,脸上满是笑容。
你来接我啦
不是说好了吗
江辰很自然地把伞撑到苏瑶那边。
动作熟练,仿佛做过无数次。
苏瑶这才看见我。
演技真好,明明早就看见了。
呀,林晚也在啊。你没带伞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三分惊讶,七分得意。
我摇摇头,不想说话。
她甜甜一笑:那真不巧,我们的伞太小了,撑不下三个人呢。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要不,你在这儿等等,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
江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很复杂,有犹豫,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不耐烦。
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
我等着。
等他说我送你回去。
等他说你先用伞。
等他说哪怕一句关心的话。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撑着伞,护着苏瑶走了。
苏瑶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的得意毫不掩饰。
她赢了。
彻彻底底地赢了。
我站在图书馆门口,看着他们在伞下亲密的背影。
江辰很细心,把伞都往苏瑶那边撑。
就像当年对我一样。
雨越下越大。
雨滴打在身上,很疼。
但没有心疼。
十二年前,他把伞都撑在我这边。
十二年后,他撑着伞和别人走了。
而我,成了雨中的寄生虫。
可笑的是,我还在等。
等他回头。
等他想起我。
等他发现我还站在雨里。
但他没有。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仿佛我从来不存在。
12
我冒雨跑回宿舍。
全身湿透,冷得直打哆嗦。
推开宿舍门,室友们正在聊天。
看见我这副狼狈样,她们先是一愣,然后爆发出刺耳的笑声。
哎呦,落汤鸡回来了。
活该,谁让你死缠着江辰。
就是,人家有新欢了,还不识趣。
我没理她们,径直走向自己的柜子。
想拿条毛巾擦擦。
打开柜子,却发现里面空空的。
毛巾、衣服、洗漱用品,全都不见了。
你们……我转过身,声音因为感冒有些沙哑。
哦,你的东西啊。带头的室友漫不经心地说,我们帮你扔了。
凭什么!
凭什么她冷笑,就凭这是我们的宿舍,不欢迎寄生虫。
你的东西,在垃圾桶里,自己去找吧。
我冲出宿舍,在楼道的垃圾桶里翻找。
毛巾被剪成了碎片。
衣服上被泼了墨水。
洗发水被倒得一干二净。
我蹲在垃圾桶旁,浑身颤抖。
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气。
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我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
室友们不仅不关心,反而幸灾乐祸。
活该,谁让你淋雨。
装什么可怜,想让江辰来看你
做梦吧,人家正陪着苏瑶呢。
我烧得浑身滚烫,意识模糊。
想去医院,可一个人爬不起来。
想喝水,可床头柜上空空的。
想给江辰打电话。
手哆哆嗦嗦地摸到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他的号码。
手指悬在上面,迟迟按不下去。
他会来吗
他会关心吗
还是会说不就是个感冒吗
最后,我还是拨通了。
电话响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接了。
喂
他的声音有些不耐烦,背景音很吵,像是在餐厅。
江……江辰……
我的声音哑得厉害,说话都困难。
你怎么了他随口问道。
我……我发烧了……
哦,那就吃点药,多喝热水。
他的语气敷衍得让人心寒。
背景里传来苏瑶的声音:江辰,菜上来了,快来吃。
马上来。他回应道,然后对我说,没事我挂了。
江辰……
嘟嘟嘟——
他挂了。
我握着手机,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原来,我病了,他在陪别人吃饭。
原来,我的死活,抵不过一顿饭。
原来,真的没人在乎我。
最后还是隔壁宿舍一个学姐看不下去。
她听到动静,进来看了一眼。
天啊,你烧得这么厉害!
她二话不说,扶我去了医院。
医生说我烧到39.8度,再晚点可能会烧坏脑子。
这么高的烧,怎么现在才来
医生一边开药一边责备。
家人朋友呢怎么让你一个人
学姐帮我回答:她室友不管她。
医生皱起眉:现在的大学生,怎么这么冷漠。
打着点滴时,我收到了江辰的消息。
『听说你生病了没事吧』
听说
从谁那里听说的
既然听说了,为什么不来看看
哦,对了,他在陪苏瑶。
我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很久。
最后什么都没回。
有什么好回的呢
说我差点烧死
说我在医院
说我需要你
算了吧。
他不会在乎的。
在他心里,我只是个寄生虫。
寄生虫病了,不是很正常吗
13
第二天,我拖着虚弱的身体去上课。
不是我爱学习,而是这门课点名很严。
缺席一次扣很多分。
一进教室,就感觉到异样的氛围。
原本嘈杂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我。
然后,窃窃私语声响起。
寄生虫来了。
听说昨晚装病想让江辰去看她。
结果江辰根本没理她,笑死了。
真不要脸,都这样了还不死心。
我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的座位。
桌子上又有新的字条。
『去死吧,寄生虫』
我把字条扫进垃圾桶,拿出课本。
苏瑶坐在前排,她回过头,脸上带着关切的表情。
林晚,你脸色好差,没事吧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全班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着看好戏。
我抬起头,第一次正视她。
托你的福,我很好。
声音沙哑,但足够清晰。
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受伤的表情。
眼眶迅速红了,眼泪在里面打转。
林晚,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关心你,你还……
她咬着嘴唇,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
够了。我打断她,声音很冷,苏瑶,做人要有底线。
全班哗然。
寄生虫竟然敢反击了
林晚!
江辰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刚进教室,就听到了我的话。
他大步走过来,脸色很难看。
你怎么跟苏瑶说话的
她好心关心你,你就这态度
我看着他,突然想笑。
果然,在他心里,苏瑶永远是对的。
而我,永远是错的。
是啊,她好心。我讽刺地说,好心到给我起外号,好心到让全校都知道我是寄生虫。
那是……江辰想解释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因为他知道,这是事实。
江辰,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站起来,直视他的眼睛。
你告诉苏瑶,我是寄生虫,甩都甩不掉,对吗
他的脸色变了。
我没有……
你有。我打断他,我亲耳听到的。
教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场对峙。
江辰沉默了。
他没有否认。
因为他确实说过。
所以,这就是你眼中的我。
我笑了,笑得很凄凉。
十八年了,江辰。
从六岁到二十四岁,整整十八年。
我以为我们是家人,原来我只是你甩不掉的负担。
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第一页。
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每一笔账。
『2018年9月3日,早餐,12元』
『2018年9月15日,校园卡充值,50元』
『2018年10月8日,感冒药,38元』
……
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些年,你们家帮我的每一分钱,我都记着。
我把本子放在桌上,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这是两万块,不够的我会继续还。
从今天起,我们两清了。
江辰愣住了。
他看着那个本子,看着那个信封,脸色越来越白。
林晚,你这是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我平静地说,寄生虫也有尊严。
我转身要走。
江辰一把拉住我:林晚,你别这样,我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我甩开他的手,谈你如何在背后说我是寄生虫
还是谈你如何看着我被全校羞辱却无动于衷
我……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苏瑶这时候哭了起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开那个玩笑。
林晚,你打我骂我都行,别这样对江辰。
她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可我已经看透了她的表演。
苏瑶,你赢了。我看着她,江辰是你的了。
希望有一天,你不会成为下一个寄生虫。
说完,我拿起书包,大步走出教室。
身后传来江辰的声音:林晚!你要去哪
我没有回头。
去哪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去一个可以重新开始的地方。
去一个……你永远找不到我的地方。
14
办理退学手续比我想象的顺利。
辅导员试图挽留:林晚,你成绩这么好,为什么要退学
个人原因。
我不想解释太多。
说了又如何
说我被全校霸凌
说我被叫寄生虫
说我的青梅竹马背叛了我
没有意义。
你要想清楚,退学不是小事。
辅导员苦口婆心地劝说。
你还年轻,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过不去的坎
也许吧。
但我累了。
真的累了。
老师,我想清楚了。
看我态度坚决,辅导员叹了口气。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先工作,攒够钱再继续读书。
这是实话。
我不想放弃学业,只是需要换个环境。
等攒够学费,我会去另一个城市,另一所大学。
重新开始。
手续办得很快。
下午就拿到了退学证明。
我回宿舍收拾东西。
室友们不在,大概是去上课了。
也好,省得再见面。
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半年的地方。
墙上还贴着刚开学时大家一起拍的合照。
那时候,大家笑得多开心。
谁能想到,半年后会变成这样。
我撕下照片,扔进垃圾桶。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拖着行李箱下楼时,迎面碰上江辰。
他气喘吁吁的,显然是跑过来的。
林晚,你真的要退学
他拦在我面前,眼睛红红的。
让开。
不让!他固执地挡着路,你不说清楚,我不会让你走的。
说清楚什么我冷笑,说清楚你为什么背叛我
还是说清楚你为什么纵容苏瑶伤害我
我没有……他想辩解,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因为他确实做了。
江辰,你变了。
我看着他,心里已经没有波澜。
以前的你,会为了我跟人打架。
现在的你,却亲手把我推下深渊。
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的声音很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没想到我觉得可笑,那你想到什么了
你想到苏瑶会给我起外号吗
你想到全校都会骂我吗
你想到我会被逼到退学吗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刀刺进他心里。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对不起……
晚了。我推开他,你的对不起,我不需要。
林晚!
他在身后大喊。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别走,求你了!
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
我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江辰,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信任。
就像我们的十八年。
再见。
不,再也不见。
15
离开S市的时候,天气很好。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像是在庆祝我的新生。
我去了邻省的一个小城市。
那里没人认识我,没人知道我的过去。
找了份奶茶店的工作。
工资不高,但足够生活。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很和善。
小林,你这么年轻,怎么不读书
她有时会关心地问。
家里条件不好,想先工作。
这不算撒谎。
唉,不容易啊。她叹气,不过年轻就是资本,以后机会多的是。
是啊,以后。
我住在店铺楼上的小阁楼里。
房间很小,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但是是我的。
完完全全属于我的空间。
没有人会往我桌上贴恶意的字条。
没有人会扔掉我的东西。
没有人会叫我寄生虫。
每天的生活很简单。
早上七点起床,洗漱,下楼开店。
打扫卫生,准备材料,等待客人。
晚上九点关店,算账,清理。
然后上楼,看会儿书,睡觉。
日子平淡如水。
但我很满足。
这种平静,是我想要的。
手机里不断有未接来电。
都是江辰打来的。
一天几十个,锲而不舍。
我没接,也没拉黑。
就让它响着。
直到有一天,换号码了。
还有短信。
『林晚,你在哪』
『求你回个信息。』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知道错了。』
『你回来好不好』
『我不能没有你。』
……
每一条我都看了。
但一条都没回。
有什么好回的呢
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那个信任他胜过信任自己的林晚,已经死了。
死在那个雨夜。
死在他撑着伞和别人离开的时候。
现在的我,是新的我。
不需要任何人的我。
16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就是三个月。
奶茶店的生意不错,我也渐渐熟练起来。
甚至还研发了几款新品,很受欢迎。
老板高兴地给我涨了工资。
小林,你真是块宝。她笑着说,要是我女儿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我笑笑,继续调制奶茶。
生活似乎走上了正轨。
直到那天,店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是江辰。
他瘦了很多,脸色憔悴,胡子拉碴。
完全没有以前阳光帅气的样子。
看见我的瞬间,他眼睛亮了。
林晚!
他冲过来想抱我。
我退后一步,避开了。
先生,请问要点什么
我用对待客人的语气问道。
他愣住了,眼神黯淡下来。
林晚,是我,江辰啊。
我知道。我平静地说,您要点什么
我……他看着我,眼眶红了,我找了你三个月。
跑遍了附近所有城市。
问了所有可能的地方。
我以为你……
他没说下去。
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以为我出事了。
如您所见,我很好。
请问要点什么后面还有客人等着。
我维持着职业的微笑。
他深深地看着我,终于说:一杯奶茶,什么都行。
我转身去做奶茶。
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做好后递给他:二十块。
他掏出钱包,手抖得厉害。
钱撒了一地。
我没有帮他捡。
只是站在那里,等着。
他狼狈地捡起钱,递给我。
林晚,我们谈谈好吗
抱歉,上班时间不能聊天。
那下班后……
下班后我要休息。
我打断他,把找零递过去。
请慢用。
然后转身招呼下一位客人。
他站在那里很久。
手里的奶茶一口没喝。
就那样看着我。
眼神哀伤得像个被遗弃的大狗。
但那又如何
当初遗弃我的时候,他可曾想过我的哀伤
17
江辰没有离开。
他在对面的旅馆住下了。
每天都来店里。
点一杯奶茶,然后坐一整天。
不说话,就看着我。
老板发现了异常。
小林,那个男生是你什么人
以前的同学。
看起来不只是同学吧她意味深长地说。
我没有解释。
有些事,解释了也没人会懂。
江辰的存在没有影响我的生活。
我依然该干什么干什么。
只是偶尔会听到他和别人打电话。
妈,我找到她了。
她不理我。
我不会放弃的。
还有一次,好像是和苏瑶。
够了!我说过别再打给我!
他的声音很大,吓到了其他客人。
什么叫我疯了
我没疯!我只是想找回我最重要的人!
滚!
啪的一声,他摔了手机。
然后抱着头,肩膀剧烈颤抖。
有客人小声议论。
这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啊
看着怪吓人的。
老板,要不要报警
我走过去,平静地说:先生,您影响到其他客人了。
他抬起头,眼睛通红。
对不起。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他捡起摔坏的手机,踉跄着走出去。
那个背影,落魄得让人不忍。
但我硬起心肠,继续工作。
晚上关店后,我看见他还站在街对面。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关上店门,上楼。
没有回头。
慈悲给错了人,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这个道理,我已经懂了。
18
第七天,下雨了。
很大的雨,像那个被他抛弃的夜晚。
江辰还是来了。
浑身湿透,像只落水狗。
先生,店里不能滴水。
我递给他一条毛巾。
公事公办的语气。
他接过毛巾,动作僵硬地擦着头发。
林晚,今天是你生日。
我愣了一下。
算算日子,还真是。
这三个月太忙,我都忘了。
生日快乐。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是个手链,很精致。
我记得你一直想要这个。
是的,高三的时候,我在商场看中了这条手链。
但太贵了,没舍得买。
只是在橱窗前站了很久。
没想到他还记得。
谢谢,但我不能收。
我把盒子推回去。
为什么他的声音在颤抖,这是生日礼物。
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收陌生人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合适。
陌生人。
这三个字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里。
他的脸色白得像纸。
林晚,我们认识十八年了。
十八年啊,怎么就成了陌生人
从你说我是寄生虫的那一刻起。
我平静地陈述事实。
他如遭雷击。
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站不稳。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什么意思不重要了。我打断他,重要的是,你说了。
而且任由这个词伤害我。
甚至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选择了别人。
每一个字都像在凌迟。
他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一个一米八的大男生,当着满店客人的面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
像是除了道歉,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辰,你的对不起我收到了。
我递给他纸巾。
现在,请你离开我的生活。
就像当初我离开你的生活一样。
彻底一点。
他哭得更凶了。
客人们都在围观,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老板走过来:小林,要不要报警
我摇摇头:不用,他马上就走。
江辰踉跄着站起来。
林晚,我不会放弃的。
哪怕用一辈子,我也要你原谅我。
说完,他跌跌撞撞地冲进雨里。
连伞都没撑。
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19
江辰病了。
发高烧,住进了医院。
我是从老板那里知道的。
对面旅馆的人说,那个男生烧得不省人事。
嘴里一直念着一个名字。
小林,念的是不是你啊
我沉默。
要不要去看看她试探地问,毕竟是老同学。
不用。
我继续擦着杯子。
但手有些抖。
老板叹了口气:年轻人啊,有什么深仇大恨的。
别等到后悔就来不及了。
后悔
该后悔的人不是我。
但那天晚上,我还是失眠了。
脑海里不断浮现江辰冲进雨里的背影。
像极了那晚的自己。
区别是,他是自找的。
而我是被迫的。
第二天,江妈妈来了。
她憔悴了很多,看见我的瞬间,眼泪就掉下来。
小晚,阿姨总算找到你了。
她想抱我。
我后退,避开了。
阿姨。
礼貌但疏离。
她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黯淡下来。
小晚,这几个月你去哪了
阿姨找你找得好苦。
小辰也是,像疯了一样。
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我沉默不语。
她抹着眼泪继续说:阿姨知道小辰做错了。
他对不起你。
可是小晚,看在阿姨的份上,原谅他一次好吗
他真的知道错了。
我摇头:阿姨,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可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啊!
她激动起来。
那么好的感情,怎么能说断就断
是他先断的。
我提醒她。
在他说我是寄生虫的时候。
在他看着我被全校羞辱却无动于衷的时候。
在他为了苏瑶抛下发烧的我的时候。
我们之间就已经结束了。
江妈妈哭得更厉害了。
阿姨知道,阿姨都知道。
小辰真的错了。
可是小晚,他现在知道你对他多重要了。
他不能没有你啊。
那是他的事。
我的心硬得像石头。
就像当初,他觉得苏瑶更重要一样。
选择都是自己做的。
后果也该自己承担。
江妈妈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心疼,有无奈,还有一丝了然。
小晚,你变了。
是的。我坦然承认,我变了。
变得不再需要任何人。
包括他。
20
江妈妈走后,我以为一切都会恢复平静。
但我错了。
江辰出院后,做了一件让所有人意外的事。
他在S大的论坛上发了个帖子。
标题是:『关于林晚——我欠她一个真相』
帖子很长,详细讲述了我们从小到大的故事。
讲述了我的身世,我的努力,我的善良。
讲述了他如何被苏瑶迷惑,如何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讲述了他的愚蠢,他的后悔,他的痛苦。
最重要的是,他公布了所有真相。
包括我从未花过他一分钱。
包括我打工还钱的事。
包括那个记账本。
甚至贴出了转账记录和我写的欠条。
帖子最后,他写道:
『林晚从来不是寄生虫。』
『她是我见过最独立、最坚强、最善良的女孩。』
『是我不配拥有她的友谊。』
『是我亲手毁掉了最珍贵的感情。』
『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没有遇见苏瑶。』
『但没有如果。』
『林晚,对不起。』
『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过得好。』
『还有,那些伤害过林晚的人,都给我等着。』
帖子引起了轩然大波。
真相大白后,舆论瞬间反转。
那些曾经骂我的人,开始骂苏瑶。
那些曾经同情苏瑶的人,开始同情我。
苏瑶被骂上了热搜。
『绿茶』『心机婊』『第三者』
各种难听的词都用在了她身上。
听说她受不了压力,也退学了。
但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老板把手机递给我看。
小林,这是你吗
我扫了一眼,点头:是我。
天啊,你经历了这么多。
她心疼地看着我。
那个男生真不是东西。
都过去了。
我把手机还给她,继续工作。
是啊,都过去了。
公道来得太晚,就不是公道了。
就像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
我需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我需要的,只是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有人站在我身边。
而不是在一切都结束后,才来说对不起。
21
又过了一个月。
我攒够了钱,准备离开这座城市。
想去更远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也许还会继续读书。
也许不会。
但无论如何,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最后一天上班。
江辰来了。
他看起来好了很多,起码不再像个游魂。
要走了
他的声音很轻。
我点头。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我不会再找你了。
我有些意外。
这一个多月,他每天都来。
风雨无阻。
我想明白了。
他苦笑。
强求来的,不是真心。
我已经伤害你一次了,不能再伤害第二次。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这是你退学后的事。
学校撤销了对你的所有不实言论。
那些带头霸凌你的人,都受到了处分。
苏瑶被开除了。
还有,这是精神损失赔偿。
我没有接。
这些我都不需要了。
我知道。他把信封放在柜台上,但这是你应得的。
不是施舍,不是怜悯。
是公道。
迟到的公道。
我看着他,第一次没有立刻拒绝。
林晚。
他深深地看着我。
这些年,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身边。
谢谢你包容我的一切。
谢谢你把我当成家人。
对不起,我辜负了你。
对不起,我来得太晚。
对不起,我不配做你的江辰哥哥。
他顿了顿,眼眶红了。
以后的路,你要好好走。
遇到喜欢的人,要勇敢去爱。
不要因为我这个混蛋,就不再相信别人。
你值得最好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
江辰。
我叫住他。
他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保重。
我只说了这两个字。
他的肩膀颤了颤。
然后大步离开。
这一次,是真的再见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