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的锦缎触感冰凉丝滑,像某种冷血动物的鳞片。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混杂着若有似无的陈旧血腥气,霸道地钻进我的鼻孔,呛得我喉咙发痒。眼前一片刺目的红,是盖头,沉甸甸地压在发髻上,视线所及只有自己微微颤抖、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以及身下这张雕工繁复、硬得硌人的紫檀木拔步床。
我,陈安安,二十一世纪卷生卷死的社畜,前一秒还在电脑前跟甲方爸爸的五彩斑斓的黑作殊死搏斗,心脏一阵熟悉的绞痛袭来——得,又他妈猝死了再睁眼,就成了这劳什子承恩侯府那位据说吹阵风就能倒、药罐子当水喝的病秧子嫡女,林晚。
更要命的是,刚接收完原主那点零碎记忆,就被打包塞进花轿,替她那跑路的庶妹,嫁给了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活阎王——镇北王世子,萧珩。
外头锣鼓喧天,喜乐吹得震耳欲聋,喜庆得近乎虚假。我像个提线木偶,被一群面无表情、动作麻利的丫鬟婆子摆弄着完成了所有仪式。盖头外头那个男人,自始至终沉默得像块冰,连呼吸声都吝啬发出。直到沉重的殿门被吱呀一声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死寂瞬间吞没了整个空间。空气里只剩下我压抑不住的、带着药味的喘息,和他身上那股冷冽的、仿佛带着铁锈和寒霜的气息。
脚步无声无息地靠近,踩在厚厚的地毯上,一点声音都没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兜头罩下,冰冷的手指毫无预兆地、极其粗暴地攫住了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猛地向上一抬!
盖头被这力道带得滑落半边。
烛火摇曳的光线刺得我眯起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脸。一张年轻得过分,也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衬得那双狭长的凤眼如同浸在寒潭里的墨玉,幽深得看不见底。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没有温度的直线。他穿着一身同样刺目的婚服,但那身红非但没带来半分暖意,反而像凝固的血,更衬得他眉宇间那股子阴鸷邪气几乎要溢出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底翻涌着浓稠的、毫不掩饰的恨意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形成一个冰冷、扭曲、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从他喉咙里滚出来,带着地狱般的寒气,姐姐。
他俯下身,冰冷的呼吸几乎喷在我的脸上,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的冰棱:
前世你虐杀我的那柄刀……可还锋利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害怕,纯粹是气的——外加对这离谱剧情的生理性不适。虐杀姐姐前世信息量太大,CPU差点当场干烧。我这替嫁的倒霉蛋,开局就撞上复仇剧本还是个精神状况明显不太稳定的复仇剧本男主角
下巴上的力道还在收紧,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疼是真疼。但社畜的DNA在咆哮:甲方爸爸的刁难都扛过来了,还怕你这中二病晚期的古代小狼狗
电光火石间,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稳住!不能输阵!用魔法打败魔法,用现代职场PUA碾压古代病娇!
几乎是条件反射,我那只没被钳制的手猛地往自己宽大的袖袋里一掏——感谢原主这身繁复的嫁衣,袖袋深得能藏下半部《辞海》。指尖触碰到一本硬邦邦的册子,我毫不犹豫地拽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啪一声脆响,狠狠拍在他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上!
力道之大,震得他捏着我下巴的手都松了一瞬。
空气死寂。
萧珩显然被打懵了。他保持着那个俯身的姿势,脸上那本蓝皮线装册子缓缓滑落,露出他惊愕、茫然、随即迅速被更浓烈杀意覆盖的眸子。册子掉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床上,封面上三个端正的楷体大字赫然在目:《男德经》。
我趁机猛地抽回自己饱受摧残的下巴,龇牙咧嘴地揉了揉,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从袖袋深处精准地摸出了另一卷东西——一张写得密密麻麻、还带着墨香的宣纸。
咳,我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喉咙里的血腥味(原主这破身体!),挺直了脊梁,模仿着我那位最擅长画大饼的顶头上司的语气,眼神尽量显得核善而充满期许,迎上他几乎要喷火的目光:
乖,想报仇志向不错,值得鼓励。
我手腕一抖,将那卷宣纸在他眼前唰地展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条款,抬头几个大字清晰醒目:世子萧珩日常行为规范及绩效评估表(初版)。
不过呢,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报仇这种大事,讲究个循序渐进,目标管理。我无视他周身骤然爆发的、几乎能冻结空气的寒气,以及他右手无声无息间已按在腰间佩剑上的动作,自顾自地指着宣纸最上方第一条,用一种循循善诱的口吻念道:
目标拆解第一步:修身养性,涵养德行。所以,先把今日份的《男德经》卷一,抄写十遍。亥时之前,我要看到工整的誊本放在这张桌子上。这是今日的KPI,完成度直接关系到你的‘复仇基金’积累速度。
我顿了顿,看着他脸上那副我是谁我在哪这女人是不是疯了的空白表情,满意地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字迹潦草、敷衍了事,视为未完成,扣绩效分。绩效分扣光……呵,我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本‘姐姐’可是很严格的。
死寂。
红烛爆了个灯花,发出噼啪一声轻响,在这落针可闻的新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萧珩那双墨玉般的凤眼死死地盯着我,又缓缓移向我手里的KPI考核表,再落回床上那本《男德经》。他脸上的表情极其精彩,从暴怒到愕然,再到一种深深的、仿佛世界观被强行格式化重启的迷茫和荒谬。按在剑柄上的手指,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出鞘,血溅五步。
然而,几个沉重的呼吸之后,那股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杀意,竟然诡异地……凝滞了如同沸腾的岩浆被强行按回了地壳之下,只留下危险的余温在表面翻滚。
他薄唇紧抿,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强行咽下了一口滚烫的岩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的情绪复杂得难以分辨,愤怒、困惑、探究……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被这匪夷所思操作打乱阵脚的狼狈
最终,他没有拔剑。他只是用一种极度阴冷、极度危险,仿佛要将我每一寸骨头都拆解开来研究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我脸上。
林、晚。他开口,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你很好。
我面不改色,心脏在胸腔里咚咚敲鼓,面上却稳如老狗,甚至还对他露出了一个孺子可教的职业假笑:承蒙夸奖。世子殿下,时间不等人,KPI不等人。请吧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是要在我脸上刻下什么记号。然后,他猛地一甩衣袖,宽大的婚服袍袖带起一阵冷风,转身,大步走向房间另一侧的书案。那背影,僵硬得像块移动的千年寒冰,每一步都踏着无声的怒火和屈辱。
看着他真的在书案前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带着一股上刑场的悲壮,极其缓慢地、极其用力地铺开宣纸,拿起那本《男德经》,又极其不情愿地抓起一支笔……
我悄悄松了口气,后背的里衣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
好险,第一关,赌赢了。职场PUA大法,初战告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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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殿下,您这字……我捏着刚批阅完的宣纸,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指尖点着上面几处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墨团,是打算开创‘狂草派’的‘愤怒流’分支吗形散神更散,这KPI完成度,我只能给……嗯,百分之三十。
萧珩坐在书案后,手里正把玩着一柄小巧锋利的匕首。闻言,他头都没抬,手腕一翻,匕首带着一道冷光,笃一声轻响,精准地钉在了我手边半寸远的桌面上,刀柄兀自嗡嗡颤动。
姐姐,他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刚睡醒般的沙哑,尾音却像淬了毒的钩子,规矩是你定的。你说工整,何为工整本王觉得,能认得清,便是工整。况且……他抬起眼皮,那双凤眼里流转着冰冷的戏谑,这字迹,不正合了姐姐口中那‘愤怒流’的意境情绪饱满,绩效分不该扣。
我面不改色地把那匕首拔出来,随手丢进旁边的针线篓里,发出哐当一声脆响。殿下,请注意你的态度。情绪管理也是‘男德’的重要一环。我抽出一张新的宣纸拍在他面前,重写。这次,控制好你无处安放的‘艺术细菌’。另外,今日份的‘情绪稳定打卡’加练十次深呼吸,现在,立刻,马上!
他盯着我,眼神幽暗,下颌线绷紧。几息之后,竟真的闭上眼,胸膛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虽然那动作僵硬得像在执行酷刑,但终究是做了。
我心中小人疯狂鼓掌:驯兽初见成效!职场话术YY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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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尝尝这个。一只骨节分明、异常漂亮的手将一小碟精致的点心推到我面前。是御赐的芙蓉酥,甜香扑鼻。
我正倚在软榻上翻看一本话本子(古代版言情小说,意外地狗血带感),眼皮都没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殿下,你的‘每日善意表达’任务完成了对象是打扫庭院的王嬷嬷还是看门的小黄狗有记录吗口头表达还是物质关怀请提供有效凭证。
萧珩的手僵在半空。他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僵化、龟裂,最后沉淀为一片阴沉的郁色。他沉默地把碟子重重顿在桌上,转身就走。
片刻后,他黑着脸回来,手里捏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纸,啪地拍在我面前。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今日辰时三刻,对王嬷嬷言:‘天冷,早些歇息。’
凭证:王嬷嬷本人(可随时传唤)。
我拿起纸,煞有介事地点评:嗯,语言简洁,关怀到位。但书面记录格式不规范,扣零点五分。下次记得标注时间、地点、对象、行为、效果预期。口头表达需有第三方旁证或录音留痕……哦,这个时代没有录音笔,那就找个人证签字画押吧。
萧珩额角的青筋狠狠跳了两下,盯着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最终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姐姐,你CPU人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
我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谢谢夸奖,熟能生巧。殿下还需努力。顺手拈起一块芙蓉酥塞进嘴里,嗯,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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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的日子,就在我花样百出的调教和萧珩日益熟练的阳奉阴违中,滑过了大半个月。府里的下人们从最初的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到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们那位杀神主子,被我这病秧子世子妃支使得团团转,还要按时按点交作业——《男德经》心得感悟、情绪稳定日志、善意表达记录卡、甚至是王府内务改进建议书……
萧珩的病娇属性,在我这套现代职场KPI+OKR+360度环评的组合拳下,似乎被强行套上了一层名为绩效的枷锁。他依旧阴晴不定,眼神时而幽深如潭,时而锐利如刀,偶尔流露出的偏执占有欲,比如深夜无声无息站在我床边凝视我,或者我稍微离某个侍卫近点,他周遭的空气就会瞬间降到冰点……但至少,他拔剑的次数显著减少,血洗书房的冲动似乎也被绩效扣分的威胁压制住了。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平衡。他像一头被套上缰绳的凶兽,一边不甘地龇着獠牙,一边又不得不按着我的规矩行事,试图在规则的缝隙里寻找翻盘的机会。
直到那个雷雨交加的深夜。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砸在琉璃瓦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我蜷缩在锦被里,原主这具身体畏寒惧湿的老毛病被这鬼天气勾了起来。先是骨头缝里丝丝缕缕地钻出寒气,接着是胸腔里像塞了一团浸水的棉花,闷得透不过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沉重的哮鸣。冷汗浸透了寝衣,指尖冰凉。
意识昏沉间,感觉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了我的额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冷……我无意识地呓语,本能地朝那点微弱的暖源靠过去。
那只手顿了一下,随即,一股带着清冽药香的暖流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渡入我冰凉的额头和四肢百骸。那股暖流温和而霸道,一点点驱散着骨髓深处的寒意,像春日融化的雪水,浸润着干涸皲裂的土地。
沉重的窒息感奇迹般地减轻了。
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摇曳的烛光下,萧珩就坐在床沿。他只穿着素白的中衣,墨发披散,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柔和。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薄唇紧抿,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正全神贯注地将自身精纯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那专注的神情,与他平日里阴鸷邪气的模样判若两人。
暖流持续涌入,身体的痛苦逐渐平息。我看着他额头的汗珠汇聚,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他素白的中衣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够了……我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虚弱得几乎被窗外的雷声淹没。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总是盛满寒冰与算计的凤眸,此刻竟有些疲惫的茫然,对上我的视线时,里面翻涌起复杂的情绪——一丝未来得及褪去的担忧,混杂着被撞破的狼狈,瞬间又被惯有的阴郁覆盖。
他猛地撤回手,内力一断,那点暖意迅速消退,寒意重新袭来。他霍然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背对着我,声音又冷又硬,带着刻意伪装的讥诮:
姐姐可别误会。本王只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只是怕你这破身子骨撑不到我报仇雪恨那天!留着你,还有大用!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大步流星地消失在屏风之后,只留下一个仓促而僵硬的背影。
我躺在重新被冰冷包裹的锦被里,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内力残留的、不属于这具病体的暖意。胸腔里,那颗因为病痛和寒冷而瑟缩的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窗外的雷声依旧轰鸣,雨点砸在瓦片上,噼啪作响。这阴森森、仿佛被诅咒笼罩的镇北王府,第一次,让我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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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之后,我们之间那层薄冰似乎被凿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缝。他依旧按时上交那些被我戏称为病娇改造日志的东西,字迹依旧带着一股子桀骜不驯的劲头,但敷衍了事的墨团明显少了。偶尔对上视线,他眼中那种纯粹的、淬毒的恨意,似乎也掺进了一丝别的东西,复杂得难以言喻。
我乐得维持这种表面和平,一边兢兢业业扮演驯兽师,一边暗中摸索这王府的底细。原主的记忆碎片里,关于萧珩的信息少得可怜,只有嗜血残暴喜怒无常这些标签。可这大半个月相处下来,我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比如他书房角落里那几本被翻得卷了边的农书,比如他对府里几个老兵格外和煦(相对而言)的态度,再比如……他枕头底下,除了匕首,似乎还压着一本封面模糊、书页泛黄的小册子,有一次我偶然瞥见,封皮上隐约是护理二字。
一个念头在我脑中盘旋:这病娇,怕不是个假的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现实狠狠扇了一巴掌。
那天午后,我正歪在窗边的软榻上晒太阳,琢磨着怎么把OKR目标管理法引入到王府后花园的翻新工程里,老管家林伯佝偻着腰,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小盒。
世子妃,林伯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颤抖,将盒子放在我面前的小几上,宫里……刚差人送来的。
盒子没锁。我疑惑地打开。
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甜得发腻,甜得诡异。盒底铺着猩红的丝绒,上面静静躺着一支通体碧绿、宛如翡翠雕琢而成的……人参但这人参的形状极其诡异,主根扭曲虬结,像一条痛苦的青蛇,顶端几片叶子也蔫蔫的,透着一股死气。
我下意识地皱眉:这什么玩意儿味道这么冲
林伯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惧:回、回世子妃……这……这是‘碧血凝霜参’。
啥参
‘碧血凝霜参’!林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是宫里头……那位赐下的‘恩典’!说是……说是最顶级的药引,能治百病,延年益寿!可、可这参……它……他猛地压低了声音,凑近我,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寒意,它生于极阴极秽的万人坑!靠吸食死气怨念长大!是剧毒!是催命符!宫里那位……这是要……要世子妃您的命啊!
我的脑子嗡了一声。
剧毒催命符宫里那位原主记忆深处关于朝堂倾轧的模糊片段瞬间翻涌上来。承恩侯府早已没落,空有个架子,根本碍不着谁。唯一的变数,就是我嫁进了这权势滔天又树敌无数的镇北王府!我成了某些人眼中,用来敲打甚至除掉萧珩的……那把钝刀!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低头看着盒子里那支散发着诡异甜香的碧绿人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在这时,一阵冰冷的风猛地灌入花厅。萧珩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他显然是刚回府,玄色的亲王常服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肩头微湿,像是沾了细碎的雨珠。他面无表情,目光扫过林伯惊惶的脸,最终落在我手中的紫檀木盒上,定格在那支碧绿的人参上。
他周身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冻结。
那双刚刚还带着一丝复杂情绪的凤眸,瞬间沉如寒渊,翻涌起滔天的、足以毁灭一切的黑色风暴!那风暴里,是刻骨的恨,是疯狂的戾气,还有一种……仿佛被触及了逆鳞的、暴虐的毁灭欲!
整个花厅的温度骤然降到冰点。林伯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抖如筛糠。
萧珩一步步走过来,靴子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踏在人的心脏上。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他伸出手,动作缓慢得令人窒息,从我颤抖的手中,取走了那个紫檀木盒。
他低头,看着盒中那支碧绿的人参,修长的手指抚过它扭曲的根须,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呵……一声低哑的、如同地狱传来的轻笑从他喉间溢出。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直直刺向我,声音却轻柔得可怕,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近乎呢喃的疯狂:
姐姐,你看……有人嫌你碍眼了。
他随手将盒子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那支诡异的碧血参滚落出来,浓郁的甜香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林伯,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备马。点齐府中‘玄甲卫’,即刻入宫。
林伯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世子!不可!那是宫……
宫萧珩打断他,唇角勾起一个残忍而血腥的弧度,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疯狂与毁灭欲,本王的世子妃需要药引救命,陛下库藏丰富,本王亲自去‘求’一支真正能救命的千年雪参,有何不可
他最后三个字,咬得极重,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冰冷的杀意。
备马!他厉喝一声,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林伯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
萧珩不再看我,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玄色的衣袍在身后猎猎作响,像一面招展的死神旌旗。
我瘫坐在软榻上,看着地上那支散发着诡异甜香的碧血参,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药引救我这疯子!他这是要去……
血洗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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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瞬间被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笼罩。沉重的甲胄碰撞声、急促的马蹄声、压抑的命令声,从外面隐隐传来,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
我僵坐在软榻上,手脚冰凉。那支被遗弃在地上的碧血凝霜参,扭曲的根须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泛着妖异的绿光,浓郁的甜香几乎令人窒息。血洗宫门为了我一个替嫁的、他口口声声要报复的仇人
荒谬!疯狂!却又带着一种让人头皮发麻、心惊肉跳的力量。
时间在极度的焦灼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窗外的天色渐渐昏暗,雨丝不知何时又飘了下来,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棂,更添愁绪。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王府沉重的大门终于被轰然推开!
杂乱的脚步声、马匹的嘶鸣、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如同潮水般汹涌灌入!
我猛地站起身,冲到花厅门口。
前院的景象如同修罗地狱。
雨水冲刷着青石板地面,却冲不淡那蜿蜒流淌、触目惊心的暗红色。数十名身着玄色重甲、宛如地狱恶鬼的侍卫肃立雨中,甲胄上布满刀剑劈砍的痕迹,不断有粘稠的血水顺着冰冷的甲片往下淌,在他们脚下汇成一小片一小片的血洼。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雨水的湿冷,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院子中央,萧珩正大步走来。
他身上的玄色亲王常服几乎被鲜血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颜色深得发黑。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颊,却冲不掉溅上的点点血斑。他一手提着一柄仍在滴血的长剑,剑身寒光凛冽,映着他毫无表情、如同冰雕石刻般的侧脸。另一只手,却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个通体莹白、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玉盒。
他的步伐沉稳,踏过血水,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清晰的血色脚印。那双凤眸抬了起来,越过庭院,越过肃杀的玄甲卫,直直地、精准地锁定了站在花厅门口、脸色惨白的我。
没有疯狂,没有暴虐。那双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平静得如同万丈深渊下凝固的寒冰。可这平静之下,却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与……某种近乎绝望的专注。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将我包裹。
雨水顺着他额前的碎发滴落,滑过高挺的鼻梁,最终落在他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上。
他抬起那只没有握剑的手,将那个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玉盒递到我面前。玉盒的盖子微微开启了一条缝隙,一股清冽纯净、沁人心脾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驱散了周遭浓郁的血腥气。
姐姐,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青石板上,千年雪参。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度,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补充道:
干净的。
我看着他递到眼前的玉盒,那柔和的光晕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干净的……这两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干净在这血雨腥风之后在这踏着无数尸骨夺来的药引面前
荒谬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几乎窒息。
我猛地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异常平静的凤眸。所有长久以来的伪装、试探、虚与委蛇,在这一刻被这血淋淋的现实撕得粉碎!一股无名怒火混杂着极度的恐惧和一种被愚弄的悲愤,直冲头顶。
萧珩!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得变了调,手指颤抖地指向他身后那片被血水浸染的庭院,指向那些如同从地狱归来的玄甲卫,你疯了!为了这么个破玩意儿为了我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弑君!你想拉着整个镇北王府给你陪葬吗!
雨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身体里原主遗留的病灶因为这剧烈的情绪波动而疯狂叫嚣,胸口一阵剧痛,喉咙里涌上腥甜。
为了你萧珩重复了一遍,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笑容冰冷、破碎,带着一种让人心头发颤的自嘲。他握着剑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发出咯咯的脆响。
他没有回答我的质问,反而向前逼近一步。浓烈的血腥气和千年雪参的清冽药香混合成一种诡异而窒息的味道。
他抬起手,没有去碰那玉盒,而是用那只沾满血污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残忍,抚上了我的脸颊。冰冷的、带着粘腻触感的指尖滑过我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姐姐,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字字带着剐心的寒意,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死死锁住我,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你以为……我重生归来,是为了什么
重生!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响!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疯狂串联!那夜他眼中深不见底的恨意,那句前世你虐杀我的刀,他对我林晚身份的执着,他时而流露的、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与痛苦……
前世……我喃喃出声,巨大的冲击让我几乎站立不稳,你……你记得前世
记得萧珩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带着无尽的悲凉和疯狂,我怎么能不记得!每一刀!每一寸骨头碎裂的声音!你亲手灌下的毒酒灼烧喉咙的感觉!还有你最后……最后看着我的眼神!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眼中瞬间布满猩红的血丝,那只抚着我脸颊的手猛地用力,几乎要嵌进我的骨头里!巨大的痛苦和恨意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我恨你!林晚!我恨不得食你肉!寝你皮!将你挫骨扬灰!他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所以我回来了!我带着滔天的恨意回来了!我要让你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我要把你加诸于我的一切,千倍!万倍地还给你!
他剧烈的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眼中的疯狂恨意几乎要溢出来将我吞噬。但下一秒,那滔天的恨意深处,却又涌起一种更深沉、更绝望、更令人心碎的痛苦,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汹涌地冲撞着表面的恨意。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声音陡然变得沙哑而破碎,带着一种近乎呜咽的颤抖: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另一只握着剑的手猛地抬起,剑尖直直指向庭院中那些肃立的玄甲卫,指向那一片血海,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无法理解的痛苦和茫然,像是在质问苍天,又像是在质问自己:
可是为什么……当我看到那盒毒参!当我想到有人要伤你!要你死!我……他喉头剧烈地滚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让他无法呼吸,无法言语。他眼中的恨意与痛苦激烈地交织、撕扯,最终,那疯狂燃烧的恨意竟一点点被一种更深沉、更绝望的眷恋所覆盖。
他猛地收回剑,踉跄着后退一步,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又看看我,再看看那支千年雪参,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崩溃的茫然和痛苦:
我还是……控制不住……想把所有想伤你的人……都杀光啊……
巨大的冲击让我脑中一片空白。前世的仇人今生的……守护者这极致的恨与扭曲的爱交织在一起,几乎将我的理智撕裂。
你……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看着他脸上那巨大的痛苦和茫然,看着他眼中那被恨意掩盖却终究破土而出的、几乎要将他自身焚毁的眷恋,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脑海!
那支毒参……我艰难地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前世……是不是也……
萧珩猛地抬起头,那双被痛苦和恨意煎熬的凤眸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
是。他吐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一模一样。前世……也是今日……也是这碧血凝霜参……送到了你面前……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沉沉的、化不开的悲恸和一种刻入骨髓的恐惧,你信了那是良药……你服下了……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戛然而止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前世的我(或者说原主林晚),死于这毒参!死于今日!
所以,他血洗宫门,不是为了今生的我,而是为了阻止前世的悲剧重演为了……救那个前世虐杀了他的人!
这逻辑彻底把我干懵了!CPU彻底烧了!
那你……我混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试图理清这团乱麻,你既然恨我入骨,前世我死了……你不是该……该拍手称快吗为什么还要……
为什么!萧珩猛地打断我,他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一步跨到我面前,双手猛地攫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捏碎!他低下头,额头几乎抵上我的额头,灼热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那双凤眸里翻涌着足以毁灭一切的痛苦、疯狂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因为我不许!他嘶吼着,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我不许你就那么死了!林晚!你的命是我的!只有我能决定你怎么死!前世……前世你死得太痛快了!太便宜你了!你欠我的!你还没还清!你怎么敢死!你怎么能死!
他剧烈地喘息着,眼中布满血丝,那疯狂偏执的占有欲几乎要凝成实质:
所以老天让我回来!让我重来一次!这一次……他猛地收紧手指,剧痛从肩膀传来,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又如同最绝望的誓言,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姐姐调教得好……
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病态的、令人心悸的满足和疯狂,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宣告:
这辈子,换我囚你永生。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猛地低下头,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唇,带着一种毁灭般的绝望和占有的疯狂,狠狠覆上了我的!
那不是一个吻。
那是烙印。是宣判。是囚笼落下的声音。
冰冷,血腥,绝望,疯狂,还有那深入骨髓、扭曲到极致的……眷恋。
所有的挣扎、质问、混乱的思绪,在这一刻被这冰冷血腥的触感彻底冻结。我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紧闭的眼睫,感受着唇上传来的、不属于我的颤抖和那几乎要将人焚毁的绝望温度。
雨,还在下。冲刷着庭院里的血水,却冲不散这弥漫在空气中的、令人窒息的绝望与疯狂。
那支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千年雪参,静静地躺在沾血的玉盒里,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讽刺。
唇上冰冷而血腥的触感如同烙印,带着毁灭性的绝望和占有的疯狂。萧珩的吻(如果那能称之为吻的话)短暂而粗暴,更像是一种宣告主权的撕咬。他猛地退开,眼中翻涌的狂潮尚未平息,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偏执,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的灵魂也一同禁锢。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凉的门框上,才勉强站稳。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铁锈味,不知是他的血,还是我自己被咬破的唇。混乱的思绪如同被狂风席卷的碎片,前世今生的纠葛、恨与爱的扭曲交织、血淋淋的现实……所有的一切在脑中疯狂冲撞,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彻底撕裂。
你……我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声音嘶哑破碎。
萧珩没有给我质问的机会。他眼中的疯狂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留下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他不再看我,猛地转身,对着庭院中那些如同血塑雕像般的玄甲卫,声音冷硬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
封锁府门!任何人不得进出!今日之事,有敢泄露半字者——屠其满门,寸草不留!
遵令!数十名玄甲卫齐声低吼,声浪在血腥的雨幕中震荡,带着浓重的死亡气息。
林伯!萧珩的目光扫向跪在角落、面无人色的老管家。
老、老奴在!林伯连滚爬爬地应声。
即刻起,世子妃需要静养。萧珩的声音毫无起伏,却字字如刀,移居‘听雪阁’。除你每日送药诊脉,任何人——包括本王——未得传召,不得靠近半步!违令者,格杀勿论!
听雪阁那是王府最深处、守卫最森严,也最孤寂冷清的一座院落,三面环水,只有一道窄桥相通,宛如一座孤岛监狱!
是!是!老奴明白!林伯吓得连连磕头。
命令下达,萧珩不再停留,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他提着那柄仍在滴血的长剑,大步流星地踏过庭院中的血水,玄色的背影在凄冷的雨幕中迅速远去,融入王府深处更浓重的阴影里,如同归巢的凶兽。
我被两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面无表情的玄甲卫请离了花厅。他们动作看似恭敬,实则强硬,不容抗拒地将我半架着,穿过回廊,走向那座被细雨笼罩、宛如巨大囚笼的听雪阁。
阁楼里陈设依旧奢华,却冰冷空旷得没有一丝人气。窗户紧闭,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也隔绝了所有的光线和生机。厚重的帘幕低垂,空气中弥漫着陈旧木头和防潮香料的味道。这里静得可怕,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我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环顾着这精致的牢笼。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冰冷的雕花窗棂。前世虐杀……今生囚禁……萧珩那张写满恨意与痛苦的脸,还有那句如同诅咒的囚你永生……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包裹了我。
呵……我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干涩的、不知是自嘲还是悲凉的笑。
这操蛋的穿越,这扭曲的剧本!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听雪阁里真正的囚徒。林伯每日按时送来煎好的汤药,里面果然加入了那支千年雪参。药效温和而强大,如同温煦的暖流,一点点修补着原主这具破败的身体。胸口的窒闷感日渐减轻,咳喘也几乎不再发作,久违的力气和暖意重新在四肢百骸流淌。
但身体的康复,无法驱散心头的阴霾。
萧珩果然如他所言,再未踏入听雪阁半步。这座孤岛般的阁楼,成了王府里绝对的禁地。只有林伯送药时那欲言又止、充满忧虑的眼神,和阁楼外日夜轮值、如同铁塔般沉默的玄甲卫身影,提醒着我身处何地。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我翻遍了阁楼里能找到的所有书籍,试图寻找关于重生的蛛丝马迹,或者关于前朝秘闻的记载,却一无所获。原主林晚的记忆依旧模糊,关于她和萧珩的前世纠葛,如同笼罩在浓雾之中。
直到那天午后。
我在阁楼顶层一个积满灰尘的旧书架角落,发现了一个被锦缎层层包裹的扁平硬物。拂去灰尘,揭开锦缎——里面赫然是一个极其眼熟的物件!
我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那是一个手机壳!
一个印着夸张二次元卡通图案、边角有些磨损的透明手机壳!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手机壳背面,用马克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字迹我熟悉无比——那是我自己的笔迹!
【已黑化(但爱你版)】
旁边还画着一个潦草的、吐着舌头的鬼脸。
这……这怎么可能!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手机壳啪嗒一声掉落在积灰的地板上。巨大的惊骇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四肢百骸!前世现代萧珩的重生……难道……难道不止是他!
一个匪夷所思、却又在瞬间将所有离奇线索串联起来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我的脑海!
啪嗒。
极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踩在木质地板上。
我猛地转身,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冻结。
萧珩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门口。他依旧穿着玄色的常服,身形挺拔,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黑暗中燃烧的幽火,沉沉地落在我身上,落在我脚边那个掉落的手机壳上。
空气凝固了。
他缓缓走进来,步伐无声。在我面前停下,弯腰,修长的手指捡起了那个沾了灰尘的卡通手机壳。
他用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眷恋,摩挲着手机壳背面那行歪扭的字——【已黑化(但爱你版)】和那个潦草的鬼脸。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直直地刺入我的眼底。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宇宙黑洞,里面翻涌着万千星辰破灭又重生的光芒,有洞悉一切的了然,有千帆过尽的疲惫,还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近乎温柔的疯狂。
他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那笑容不再是冰冷或讥诮,而是一种带着无尽复杂情绪的、破碎的弧度。
姐姐……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珍藏了千年的古琴被轻轻拨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久别重逢般的颤抖和释然:
你的KPI……还作数么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微弱的、金色的夕阳,顽强地穿透厚厚的云层和紧闭的窗棂缝隙,斜斜地投射进来,恰好落在他手中的手机壳上。
那行歪扭的字迹在光线下清晰无比:【已黑化(但爱你版)】。
旁边那个潦草的鬼脸,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荒谬绝伦、又命中注定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