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糊住了睫毛,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正从脖颈喷涌而出。
我捂着喉咙倒在老旧公寓的消防通道里,黏腻温热的血顺着指缝往下淌,像一条条赤红的蚯蚓。视野开始发黑,最后印入视网膜的是那双鞋——纯黑皮质短靴,鞋尖沾着一点我三分钟前在楼道蹭上的墙灰。
又来了。
【死亡回溯启动。倒计时：5分钟。】
冰冷的机械音在颅腔内炸响的瞬间,溺水般的窒息感攥紧心脏。紧接着是天旋地转,仿佛有只巨手把我从血泊里狠狠拽起,又粗暴地塞回时间的夹缝！
嗬——！我猛地抽气,像条濒死的鱼弹坐起来。
腐坏的木质窗框咔哒作响,穿堂风卷着灰尘灌进后颈。我正坐在704室门口的水泥地上,怀里抱着那份该死的同城快件。电子门牌猩红的光映着704三个数字,像凝固的血。
第五次。这是第五次回到这个致命的送件时刻。
前四次,我试过逃跑——楼梯、电梯、甚至想跳楼。可无论我从哪个方向突围,那双黑靴总如影随形,快得像道撕裂空间的鬼影。锋利的匕首每次都会精准地割开我的喉咙,位置分毫不差。
这一次,我强迫自己冷静。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尖锐,是活着的证明。
跑没用。得看清他是谁！
我屏住呼吸,将快件轻轻放在积满灰的门垫上,像放置一枚炸弹。然后踮起脚尖,猫一样无声地退到防火门后那道狭窄的阴影里。这里正对704的猫眼死角,却能清晰听见楼道的一切声响。
心跳在死寂中擂鼓。
来了！
哒…哒…哒…
脚步声从下层楼梯传来,不疾不徐,踩在人心尖上。是那个杀手！我死死咬住牙关抑制颤抖,肾上腺素飙升让耳膜嗡嗡作响。**一步、两步、三步…**
根据前几次死亡的距离感推算,他应该刚转过六楼半的缓步台！
就是现在！
我猛地从阴影里探出半张脸,视线如鹰隼般射向楼梯下方——
空无一人。
只有惨白的声控灯,因我的动作倏然亮起,照亮空荡的、落满灰尘的阶梯。
怎么可能！脚步声明明…
一股冰冷的、带着皮革和金属气息的吐息毫无征兆地喷在我后颈！
你在…看哪里嘶哑扭曲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毒蛇般钻进脑子。
全身血液瞬间冻结！我甚至来不及回头,熟悉的剧痛已从颈侧爆开！视野被喷溅的猩红覆盖,最后的光影里,只有那双沾着墙灰的纯黑靴尖,幽灵般立在我刚才藏身的阴影位置。
他…一直在我背后
【第六次回溯完成。认知污染度+15%。当前污染度：41%。】
系统的提示音比刀锋更冷。污染度那是什么喉咙被割开的幻痛还在神经里抽搐,更深的寒意却从脊椎爬上来。这个系统…真的只是帮我回溯
第七次回溯。
我站在704门口,怀里的快件像块冰。不能躲,不能逃,不能看。那东西的移动方式违背物理法则！绝望像湿透的棉被裹住心脏,沉重窒息。目光扫过对面斑驳墙壁上,那盏昏暗的壁灯投下自己扭曲摇晃的影子…
影子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闪电般劈进脑海！前几次死亡闪回的画面在眼前飞掠：每一次,当我试图观察或逃跑,我的影子…都因为动作或光线角度的变化,被拉长、投射到了杀手最终出现的位置！第一次跳窗,影子映在窗台；第二次逃向电梯,影子在光洁的轿厢门上拉得老长…
难道…
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赌一把！赌上这条已经死了六次的命！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看704的门牌,不再听可能出现的脚步声。而是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冲向走廊尽头——那里有一扇紧闭的、印着监控室三个褪色红字的铁门！钥匙！钥匙在哪儿记忆碎片翻涌,第一次死亡前,我好像看见保安老张把钥匙塞在门框上沿！
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抓住了！
咔哒！
门锁弹开的脆响在此刻宛如天籁！我撞进去,反手砰地甩上门,颤抖的手指摸索着找到最粗的那道门栓,狠狠推上！金属咬合的沉重声响给了我一丝微弱的安全感。背靠着冰冷铁门滑坐在地,冷汗已浸透工装。
门外,死寂无声。
他没追来还是…他进不来
监控室！对,监控！布满灰尘的屏幕上分割着公寓各处的黑白画面。我连滚爬起扑到操作台前,布满油污的键盘粘手。回放！找到第七次死亡时间点的七楼东侧楼道监控！
粗糙的手指在摇杆上笨拙地推动,屏幕画面飞速倒流。停！就是这里！时间戳显示：19:02:17。画面里,704门口空无一人。19:02:18…19:02:19…
我的瞳孔骤然缩紧！
屏幕右下角,属于我第七次死亡前站立位置的下方——那片被壁灯拉得狭长变形的、属于我的影子！那团浓黑的、本该静止的阴影,在监控画面里…**蠕动**了一下！
像粘稠的石油,又像挣脱束缚的活物！它从地面立了起来！边缘拉伸、扭曲,迅速勾勒出一个高大、手持利刃的人形轮廓！纯黑的靴子从阴影底部凝结而出,踏在满是灰尘的地面,留下清晰的鞋印。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无声无息,诡谲到令人头皮炸裂！
黑影成型,利刃扬起！而监控画面里那个还抱着快递、对背后致命危机毫无所觉的我,脖颈处猛地爆开一片刺眼的、代表血液喷溅的灰白噪点！
凶手…是从我自己的影子里爬出来的！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寒刺骨的恐惧瞬间攫住心脏！喉咙像是又被割开了一次,嗬嗬作响却发不出声音。认知被彻底颠覆的眩晕感排山倒海！
【警告！检测到宿主认知稳定性崩溃！】
【认知污染度：89%！】
【下一轮回溯将触发不可逆事件——影噬！】
【结局描述：宿主影子将获得独立行动能力,并永久取代宿主存在。】
猩红的系统警告疯狂闪烁,几乎盖满整个视界！比死亡更深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取代我的影子…会变成我活下去
咚咚咚。
清晰、缓慢、带着某种戏谑节奏的敲门声,突然从背后的铁门外传来。
我僵硬地、一寸寸地扭过头。
门缝下方…
一片浓郁到化不开的、不属于任何光源投射的纯黑阴影,正如活物般…悄无声息地…流淌进来。
我背靠着冰冷刺骨的铁门,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冻透的岩石。门缝下,那片浓稠如墨、违背物理法则的阴影,正无声地、缓慢地**渗透**进来,如同拥有生命的沥青。它在地板上蜿蜒、扩散,贪婪地吞噬着监控室地面原本的光亮。
【认知污染度：91%…
92%…
93%…】
猩红的数字在视野边缘疯狂跳动,每一次递增都伴随着颅腔内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冰冷的钢针在搅动脑髓。视野开始出现重影,监控屏幕上那些跳动的黑白雪花点,扭曲成了无数只细小的、蠕动的黑色触手。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铁锈混合着陈旧纸张腐烂的怪味,越来越浓。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不急不徐,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这一次,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我的后脑勺紧贴着的门板上！那冰冷的触感仿佛直接传递到了我的大脑皮层。
恐惧像冰水浇透了全身,但一种被逼到极致后反而破釜沉舟的狠戾,却从心底最深处猛地窜起！六次割喉！七次死亡回溯！被自己的影子当成猎物玩弄！还有这该死的、不断蚕食我理智的污染！
取代我想都别想！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猛地从地上弹起,不再看地上那片蔓延的阴影,而是扑向那排布满灰尘的监控屏幕！
我的目标不再是第七次死亡的录像。我要看更早的！第一次！那个我毫无防备,抱着快件走向704的瞬间！
布满油污的手指在摇杆上疯狂地前后推动,屏幕画面飞速闪回。时间戳：19:00:01。画面里,我正从电梯里走出来,走向704。楼道灯光昏暗,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射在身后冰冷的水泥地上。
就是这里！我死死盯住右下角——属于我影子的位置！
在我即将走到704门口的前一秒,监控画面里,那团浓黑的、本该随着我步伐移动而平滑变化的影子,极其诡异地…**停顿**了那么一帧！极其短暂,不到0.1秒,就像录像带卡顿了一下。紧接着,影子的边缘,靠近墙壁根部的位置,极其细微地、如同水波般**荡漾**开一圈涟漪！非常微弱,如果不是我此刻被污染扭曲的感官放大到极限,加上刻意的逐帧回放,根本不可能发现！
就在这涟漪荡开的瞬间——
【认知污染度：95%！警告！视觉信号解析异常！】
我眼前的监控屏幕猛地一花！那些黑白噪点不再是噪点,而是…流动的、粘稠的黑色**代码**！一行行扭曲、蠕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字符！它们覆盖在监控画面上,像一层恶心的苔藓。而画面上我的影子,在这层代码苔藓下,其内部结构被短暂地、扭曲地解析了出来！
那不是简单的阴影！
我看到了无数张重叠的、痛苦扭曲到极致的**面孔**！它们像被强行压缩、熔铸在二维的黑暗里,无声地哀嚎着！其中一张脸,轮廓像极了那个总是打瞌睡的保安老张！还有几张,是这栋公寓里我打过照面的、眼神麻木的租客！而最外层、最清晰的那张痛苦面孔…赫然是我自己！第七次死亡时,我最后定格在惊骇绝望表情的脸！
影子…是坟墓！是这栋公寓吞噬掉的所有失败者的残骸！而我,正在成为它新的表皮！
呃啊——！剧烈的头痛让我眼前发黑,几乎栽倒在操作台上。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污染度逼近临界点,认知的边界正在彻底崩解！监控室冰冷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液体,挤压着我的肺叶。
【认知污染度：97%…
98%…】
咔哒…吱呀…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从背后传来！不是来自门锁,而是…来自门缝！那片流淌进来的阴影,此刻已经覆盖了小半个监控室地面。它不再满足于平面蔓延,边缘开始向上**卷曲**、**隆起**！像一张被无形之手掀起的黑色幕布,正试图包裹、吞噬它所触及的一切！
门缝下的阴影更是浓郁得如同实质,它们蠕动着,竟然开始**渗透**那看似坚固的铁门本身！门板靠近底部的地方,金属的颜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失去光泽,仿佛在被某种力量急速腐蚀！
它要进来了！物理的屏障对它无效！它就是我,我就是它的一部分！
取代…影噬…系统最后冰冷的警告在脑中回响。成为这团聚合了无数亡魂的、只有杀戮本能的影子的新表皮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不！绝不！
就在污染度数字即将跳向99%的刹那,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巨大恐惧淹没的念头,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亮起——**污染…也是认知！是系统（或者说影子）强加给我的认知！它扭曲我的感官,让我看到真相,但这是否也是它唯一的弱点它需要我相信它！需要我相信影噬是唯一的结局！**
如果…我不看了呢如果我拒绝理解这污染呈现给我的一切呢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闭上眼睛！我对自己嘶吼,声音沙哑破裂。这几乎违背了所有求生本能！在怪物面前闭眼等于自杀！但我没有选择！污染度99%的视野里,世界已经是蠕动的代码和哀嚎的面孔,睁眼只会加速崩溃！
我猛地闭上双眼！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脑海中那些不断涌现的、被污染的恐怖画面驱散！不去理解影子的构成,不去相信那些哀嚎面孔的真实性,甚至…不去感知那正在腐蚀铁门、从门缝涌入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冷触感！
【认知污染度：99%！临界点！影噬进程加速！】系统的警报尖锐到刺破耳膜。
闭着眼的黑暗中,那冰冷粘稠的触感已经爬上了我的脚踝！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带着要将我拉入深渊的力量！无数细碎的、充满恶意的低语直接灌入脑海,是无数个重叠的声音在嘶吼、诱惑、恐吓：
成为我们…
融为一体…
放弃吧…这是归宿…
睁开眼看看你的新‘身体’…
巨大的拉扯力传来,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撞在冰冷的铁门上。那腐蚀了金属的阴影触手,正试图将我拉入门缝,与门外那等待着的、庞大的本体融合！
不——！灵魂深处爆发出最后的呐喊！在这生死一瞬,我放弃了所有思考,放弃了恐惧,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的**否定**！否定这看到的一切！否定这听到的一切！否定这即将发生的取代！
都是假的！滚开！我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在精神层面发出了最狂暴的咆哮！不是针对影子,而是针对那个不断提示污染度、不断强化影噬概念的——**系统**！
就在我精神意志爆发的刹那,异变陡生！
【警告！宿主核心认知发生剧烈冲突！】
【系统底层逻辑遭受未知干扰！】
【错误！错误！错误！】
【认知污染度：99%…
98%…
97%…！】
猩红的数字竟然开始疯狂**倒**退！脑海中那无数重叠的哀嚎和低语如同被掐断的电流,瞬间消失！脚踝上冰冷粘稠的触感也猛地一松！
我下意识地睁开眼。
眼前的景象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监控室里,那片蔓延的阴影并未消失,但它的形态变得极不稳定！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在浓郁的黑暗和半透明的虚影之间疯狂闪烁！更诡异的是,我的身体周围,尤其是刚才被阴影触手缠绕的地方,正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闪烁不定的**白光**！这白光与闪烁的阴影接触的地方,发出细微的、如同静电般的噼啪声,竟将阴影逼退了少许！
那白光…似乎是从我工装口袋里透出来的
我猛地想起！那个我始终抱在怀里,在第一次死亡前要投递的、属于704的快件！它一直在我口袋里！刚才摔倒时也没掉出去！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颤抖着手摸向口袋,掏出了那个巴掌大小的、平平无奇的硬纸板信封。此刻,这信封的表面,正散发着那层微弱却顽强闪烁的白光！光芒透过纸面,隐约勾勒出里面物品的轮廓——似乎是一个小小的、金属质感的…U盘
【认知污染度：95%…
90%…！系统逻辑错误持续扩大！】
【警告！检测到高优先级洁净信息载体！威胁度：极高！】
【启动强制清除…失败！载体受未知法则保护！】
系统（或者说操控系统的影子本体）的警告声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
洁净信息未知法则保护这个U盘…是房东太太的东西！她为什么要把这东西寄给704704又是什么地方
无数疑问闪过,但此刻不是思考的时候！阴影虽然被白光干扰,变得不稳定,但仍在闪烁中顽强地向我涌来,门缝下的腐蚀也并未停止！它只是被暂时阻滞了！污染度还在下降,但速度在减慢！一旦白光耗尽,或者我的意志稍有松懈…
我看着手中发光的信封,又猛地抬头看向那排监控屏幕。屏幕上,属于七楼楼道的画面里,那片代表我影子的浓郁黑暗,正在疯狂地扭曲、沸腾,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同归于尽的计划瞬间成型！
既然影子害怕这U盘里的洁净信息,既然它现在和系统一样处于逻辑混乱状态…那么,就让它彻底看个够！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发光的信封狠狠砸向操作台中央,最大、最清晰的那块监控主屏幕！
砰！
信封撞在布满灰尘的屏幕上,里面的U盘硬角磕在玻璃表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在这一瞬间！
嗡——！
整个监控室的所有屏幕,包括主屏幕和周围的分屏,全部爆发出刺眼欲盲的炽烈白光！仿佛有无数个太阳在狭小的空间内同时点燃！白光并非物理光线,它直接穿透了我的视网膜,蛮横地灌入我的大脑！
【啊啊啊啊啊——！！！】
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充满了无尽痛苦、怨毒和惊骇的尖啸,直接在我的灵魂深处炸开！这尖啸来自系统！来自影子！来自那无数聚合的亡魂！
屏幕上的白光并非简单的强光。在白光爆发的核心,我看到了——或者说,被污染扭曲后强化的感官让我理解到了——无数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冰冷而有序的、如同银河漩涡般旋转的**金色数据洪流**！它们以绝对碾压的姿态,粗暴地冲刷着屏幕上代表我影子的那片黑暗！那黑暗如同遇到沸油的积雪,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消融声,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在白光中尖叫着化为飞灰！
这U盘里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信息！它是某种…针对这种影噬存在的格式化程序！房东太太…她到底是什么人！
剧烈的白光冲击和灵魂层面的尖啸让我头痛欲裂,眼鼻中渗出温热的液体。污染度在疯狂下降,但身体的负荷也到了极限！
【系统核心…损毁…】
【影噬进程…强制中断…】
【认知污染度清零…】
【宿主…排斥反应…过高…】
【执行最终协议：剥离！】
一连串破碎、混乱、带着严重杂音的机械提示在脑中响起。
剥离！我心中警铃大作！它想逃！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只见屏幕上那正在被金色数据洪流冲刷、消融的庞大黑影,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不甘的嘶鸣,猛地收缩！它不再试图攻击我,而是像退潮的黑色潮水,疯狂地涌向…屏幕的角落！涌向那个代表着七楼楼道监控画面的小分屏！
它想逃回源头！逃回现实世界的影子里！
别想跑！我不知哪来的力气,或许是回光返照,或许是那白光最后的余威,我抓起操作台上一把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扳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个显示着七楼楼道画面的小分屏,狠狠砸了下去！
哗啦——！！！
屏幕玻璃应声而碎！无数细小的碎片飞溅！与此同时,那正涌入分屏画面的最后一股浓郁黑影,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毒蛇,猛地一僵！
屏幕上爆裂的物理缺口处,并没有电线短路的花火。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郁如墨的、带着刺骨寒意的**黑烟**！伴随着一声短促而尖锐的、仿佛玻璃摩擦的惨叫,猛地从破碎的屏幕窟窿里喷涌而出！
这黑烟并未在空气中消散,而是像活物般,扭曲着、挣扎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吸**回了那个破碎的屏幕深处！仿佛屏幕后面连接着一个贪婪的、吞噬一切的黑洞！
几秒钟后,黑烟彻底消失。
监控室里,刺眼的白光骤然熄灭,只留下操作台上几盏指示灯幽幽的绿光。地上蔓延的阴影荡然无存,如同从未出现过。铁门冰冷依旧,门缝下干干净净。
死寂。
只有我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鼻腔里满是铁锈味（自己的血）和屏幕爆裂后的焦糊味。
【死亡回溯系统…卸载中…】
【宿主生命体征稳定…】
【影噬威胁…永久解除…】
【祝您…生存愉快…】
最后几句冰冷的提示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程序崩溃后的杂音,最终彻底沉寂下去。眼前那片幽蓝的系统光幕,闪烁了几下,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彻底熄灭、消失。
结束了
我瘫软在地,背靠着冰冷的铁门,浑身脱力,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和疼痛。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我。我抬起颤抖的手,抹了一把脸,手上全是汗水和干涸的血迹混合的污迹。
那个引发一切的U盘信封,掉落在碎裂的屏幕下方,表面的白光早已消失,变回了一个普通的硬纸板信封。
我挣扎着爬过去,捡起它。信封在刚才的冲击下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那个小小的银色U盘。U盘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标识,只在接口旁边,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符号——像是一个被圆圈包裹的、抽象的眼睛。
盯着那个符号,一股寒意再次爬上脊背。房东太太…704…还有这栋吞噬了不知多少人的诡异公寓…事情真的结束了吗
哐当！哐当！
突然,一阵急促而粗暴的砸门声从外面传来,伴随着一个男人粗鲁的叫骂：
喂！里面的人！搞什么鬼！这么大动静！开门！快开门！我是保安！
是保安老张的声音他还活着或者说…他还是他吗
我猛地攥紧了手中的U盘,冰冷的金属质感刺痛掌心。看了一眼地上屏幕的碎片,又看了一眼紧闭的铁门,门外叫嚣的保安…
我深吸一口气,将U盘紧紧藏进衣服最内层的口袋。然后,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艰难地、无声地挪向监控室角落里那扇被杂物半掩着的、通往地下管道维修通道的小门…
晨光,熹微而冰冷,吝啬地透过高耸公寓楼狭窄的缝隙,洒在堆满垃圾的后巷。
我扶着潮湿冰冷的墙壁,踉跄地从一个锈迹斑斑的窨井盖下爬了出来。工装沾满了污泥和可疑的油渍,脖颈上七道细小的、早已不再流血的疤痕在冰冷的空气里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叶摩擦的刺痛和劫后余生的铁锈味。
身后那栋吞噬了无数个我的庞大公寓楼,在稀薄的晨雾中沉默地矗立,像一具巨大的、冰冷的棺椁。704的窗户紧闭,黑洞洞的,如同死去的眼睛。
结束了也许吧。至少那个从影子里爬出来的东西,被塞回了它该待的地方。
我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隔着衣服,能感受到那个冰冷坚硬的U盘轮廓。那个被圆圈包裹的眼睛符号…房东太太…她递给我这个快件时,眼神里似乎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还是警告
还有那个系统…它最后说的剥离和卸载…真的彻底消失了吗
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垮了肩膀,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向巷口,挪向那象征着外面的、被晨光微微照亮的路口。
就在我的左脚即将踏出巷口阴影,沐浴到第一缕微弱的晨光时——
脚下的地面。
那被晨光拉长的、属于我自己的、再普通不过的影子。
其边缘靠近脚跟的位置,极其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如同一滴墨,落入了静止的水面。
微不可察。
却足以让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冻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