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家中最不受宠的女儿。
被姐姐设计替嫁给病入膏肓的豪门总裁冲喜。
可我还没嫁过去人就死了。
新婚夜,当所有人都以为我嫁了个死人时,他猛地睁开眼,一把将我拽入怀中。
既然你来了,就别想走了。
我的假死,需要一个寡妇来掩盖,而你,就是最佳人选。
……
1
大红嫁衣沉重地压在我身上。
我跪在顾家灵堂的正中央,冰冷的地面刺得我膝盖生疼。
周围是顾家长辈们冷漠审视的目光,还有媒体记者们的闪光灯。
每一束光,都像一根针,扎在我麻木的尊严上。
继姐聂思雨款款走到我身边,蹲下身,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聂倩,你看,你这种货色,配个死人不是正合适吗
我没有看她,看着前方那巨大的黑白遗照。
照片上的男人,顾淮,英俊得过分,眼神却透着一股疏离的冷漠。
我未来的丈夫。
一个死人。
聂思雨见我不理她,伸手猛地拽下我挂在脖子上的玉佩。
这东西,你不配戴。
冰凉的触感从我胸前消失,我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她。
那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她把玉佩放进自己的手包,冲我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然后起身,恢复了那副名媛的优雅姿态。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
我恨,却无能为力。
这时,顾家的老管家上前一步,用他那毫无波澜的语调宣布。
吉时已过,宾客散去。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按规矩,新娘子留下,陪先生守夜。
宾客们陆续离去,灵堂的大门被缓缓关上。
恐惧,如同潮水将我彻底淹没。
我被两个佣人架起来,粗暴地推进灵堂后的一间房。
门在我身后咔哒一声锁上。
这里就是顾淮的停灵室。
房间中央,那口水晶棺安静地躺着。
我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强撑着发软的双腿,一步步挪到棺材前。
我想看看,这个即将与我共度一夜的男人。
透过晶莹剔透的棺盖,我看到了顾淮的脸。
他静静地躺着,穿着一身精致的黑西装,英俊的面容与照片上别无二致。
只是,他的脸色太过红润了。
甚至连嘴唇,都带着一丝血色。
这根本不像一个已经死去多日的人。
我体内的那股特殊能力,望气术,在此刻自动运转起来。
我看见,他周身萦绕着一股生气,只是被一团煞气缠绕着。
他没死。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墙上的挂钟,时针与分针在此刻重合。
当——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棺材里的顾淮,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漆黑,深邃,没有半分活人的温度。
我吓得魂飞魄散,张嘴就要尖叫。
可声音还没冲出喉咙,棺盖便被一只苍白有力的手推开。
下一秒,我的手腕被他死死攥住。
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我整个人被他粗暴地拽进了棺材里。
我的后背撞上他的胸膛,冷得像一块冰。
他另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将我的尖叫堵了回去。
敢叫一声,他嘶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就让你真正在这里陪我。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
死亡的威胁从未如此贴近。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顺从,捂着我嘴的手并未松开,反而低下头,将脸埋在我的脖颈。
他深深地嗅着我头发上的香气。
冰冷的唇瓣擦过我的耳垂,用一种宣告所有权的语气,在我耳边说。
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人。
2
我不敢动弹分毫。
顾淮冰冷的手指从我的脖颈滑过,眼里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意味。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而是将我从棺材里拽了出来。
我的身体重重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眸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要你,当一个完美的寡妇。他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他说他需要用一场假死,来引出藏在暗处的敌人。
而我,就是他用来麻痹敌人的最好棋子。
一张纸被丢在我面前,是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协议。
上面密密麻麻地罗列着我需要遵守的规则,以及不听话的下场。
每一条,都通向死亡。
我攥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的痛楚让我找回一丝理智。
我凭什么……
我的反抗还没说出口,一把刀就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凭这个,顾淮的声音冰冷,反正我失败了也是死,我不介意先弄死你。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看我已经认命,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
一枚窃听器被他粗暴地别在我的衣领内侧。
另一枚纽扣大小的摄像头,被他缝进了我嫁衣的盘扣里。
从明天起,扮演一个爱我爱到死的女人。他命令道。
在所有人面前哭,哭到昏厥。
第二天清晨,灵堂的门再次打开。
顾家的亲戚和一些重要宾客重新聚集。
我按照顾淮的剧本,扑到棺材前,哭得撕心裂肺。
每一个字,每一滴泪,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我感觉自己像个可悲的小丑。
终于,我耗尽力气,身体一软,顺势昏了过去。
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了我。
侄媳妇,节哀啊。一个温和又充满悲痛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是顾淮的二叔,顾明远。
我强撑着睁开眼,看向他那张布满哀伤的脸。
就在这一瞬间,我的望气术自动开启。
我清晰地看到,顾明远周身,缠绕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煞气,其中还夹杂着怨毒的诅咒气息。
是他。
设计杀顾淮的,就是眼前这个伪善的男人。
这个认知让我如坠冰窟,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在别人看来,这只是悲伤过度的反应。
晚上,我被安排住进一间客房。
顾淮如鬼魅般,从墙后隐藏的暗门里走了出来。
他没有看我,而是盯着墙上的一个屏幕。
屏幕上,正是我白天在灵堂里昏倒的回放。
他看着画面里顾明远扶住我的那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终于转过头,视线落在我身上。
演得不错。
他的语气,像是在夸奖一件趁手的工具。
3
他的夸奖,比耳光更让我难堪。
我只是他手里的一件工具,用得顺手,便给一句赞许。
明天,去我书房。顾淮的声音从暗处传来,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他要我取一个东西。
一个伪装成桌面摆件的硬盘。
书房里有监控,正对着书桌。他补充道,顾明远随时都可能进去。
他给了我五分钟。
一旦失败,下场自负。
第二天,我以给顾淮整理遗物为由,获得了出入他生前空间的许可。
我没有立刻去书房,而是在走廊里徘徊。
我在观察,在计算。
我注意到,佣人每天下午三点,会准时给顾明远的书房送去一壶新泡的龙井。
从茶水间到书房,再到他放下茶点出来,耗时三分半钟。
这就是我的时间。
下午两点五十九分,我看着那个端着茶盘的佣人走向顾明远的书房。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顾淮书房沉重的木门。
我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那个造型奇特的金属摆件。
就是它。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每一步都踩在神经上。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个摆件时,门外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是顾明远。
他提前回来了。
来不及多想,我猛地转身,闪身躲进了墙边厚重的落地窗帘后。
我屏住呼吸,将自己缩成一团,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书房的门被推开。
二爷,都安排好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嗯。顾明远的声音沉稳,却透着一股阴冷,祭祀那天,决不能出任何差错。时辰一到,顾淮那小子的魂魄和最后一丝气运,就会被我吞噬。
您就放心吧,到时您就是顾家真正的主人。
窗帘的缝隙里,我看到顾明远走到书桌前,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缓缓扫视。
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浑身的血液都已冻僵。
他停住了。
视线,落在我藏身的窗帘上。
他起了疑心。
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越来越近的皮鞋声,和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就在他即将伸手拉开窗帘的那一刻,我耳中的微型耳机里,传来了顾淮冰冷刺骨的声音。
打碎桌上的青花瓷瓶。
那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
我没有丝毫犹豫。
在顾明远的手碰到窗帘的瞬间,我猛地从窗帘后冲出,身体不小心撞向旁边的多宝阁。
哐当——
青花瓷瓶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整个别墅。
顾明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
管家和佣人立刻冲了进来。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堆碎片上,我俯身,将那个金属摆件死死攥进手里。
然后,我抬起头,脸上挂着惊恐和悲伤。
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想看看他以前最喜欢的花瓶……
我哭着,抱着那个冰冷的硬盘,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背后,是顾明远阴冷探究的目光。
4
我把自己关在客房里,身体还在为昨天的惊险而后怕。
那个硬盘,被我藏在了床垫之下。
管家在门外敲门,声音依旧没有起伏。
夫人,您姐姐来看您了。
聂思雨。
我的指尖瞬间冰冷,连带着心脏也沉了下去。
她果然还是来了。
我被佣人请到了楼下的小会客厅,聂思雨正坐在沙发上。
妹妹,看你这憔悴的样子,姐姐真是心疼。
她开口,声音甜腻得发假。
听说顾家对你还不错,没让你直接去殉葬。不过也是,你这种克夫的命格,哪个家族敢让你再嫁守着一个死人的名分过一辈子,也算是你的好归宿了。
我垂下眼,不去看她,双手在身侧攥成了拳。
佣人端着刚泡好的热茶和一碗参汤走过来。
聂思雨接过参汤,起身,朝我走来。
来,妹妹,喝点汤补补身子。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恶毒。
就在她靠近我的瞬间,手腕一斜,那碗汤径直朝我的脸上泼来。
我早有防备,猛地向后一仰,整个人狼狈地跌坐在地毯上。
滚烫的汤汁尽数洒在了地毯上。
聂思雨的算计落空,脸上的温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恼羞成怒。
聂倩!你敢躲
她提高了音量,指着我的鼻子骂。
你不过是聂家卖过来的一件货,还真把自己当顾家少奶奶了
她说着,扬起手,一个耳光就朝我的脸扇了过来。
她要当着所有佣人的面,立她的威风,把我踩进泥里。
就在巴掌即将落下的瞬间,耳机里响起顾淮的声音。
她不是抢了你母亲的玉佩吗告诉她,那玉佩是假的,真的在我这儿。
时间仿佛静止。
我猛地抬手,抓住了聂思雨挥下来的手腕。
她的手腕被我抓得生疼,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姐姐,你抢走的那块玉佩,是假的。
聂思雨愣住了。
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继续说道:顾淮早就知道你的计划,他生前说,娶我,就是为了恶心你。
这句话,像一把刀,扎进了她骄傲的心脏。
你胡说!
聂思雨疯狂地想挣脱我的手。
你这个贱人!你有什么资格被顾淮看上!他死了都活该!一个短命鬼!
她气急败坏。
耳机里,顾淮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杀意。
把桌上的水果刀拿起来,告诉她,你受不了侮辱,要和她同归于尽。
我的目光,落在了茶几的水果盘上。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把银色的水果刀。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下一秒,我松开她的手,转身抓起水果刀。
我握着刀,冲向聂思雨。
你凭什么侮辱他!
我嘶吼着,将刀尖对准了我们两人之间。
你骂他,我就跟你一起死在这里!
我的表情一定很像个真的疯子。
聂思雨被我吓得魂飞魄散。
啊——疯子!你这个疯子!
她尖叫着,连滚带爬地朝门口逃去,高跟鞋都跑掉了一只,狼狈不堪。
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佣人们噤若寒蝉,缩在角落里,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
我站在原地,握着那把刀,手抖得厉害。
一种报复的快感,混合着对自己和顾淮的恐惧,在我心里搅动。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也可以这么可怕。
我缓缓抬头,无意间瞥向楼梯。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顾明远正站在那里,眼中又是阴冷探究的目光。
5
回到客房,我反锁上门,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息。
暗门无声地滑开,顾淮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演技进步了,疯得恰到好处。
我没有理会他的评价,而是直接说出了在书房里听到的关键信息。
顾明远提到了祭祀,说时辰一到,你的魂魄和最后一丝气运就会被他吞噬。
顾淮的脸上,虚假的闲适瞬间消失了。
祭祀……他重复着这个词,眼底是化不开的阴霾。
他让我密切注意顾明远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和祭祀有关的所有事情。
这对我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只是一个被囚禁的寡妇,行动处处受限。
我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能力。
我或许,有别的办法。
我闭上眼,集中精神,再次催动体内的望气术。
这一次,我的目标是整栋顾家大宅。
在我的感知里,整个宅子都笼罩在灰雾之中。
无数细小的黑色气流从各个角落升腾。
它们都朝着后山流去。
我睁开眼,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顾淮。
那里是顾家废弃的老祠堂。他的声音低沉,我父母当年,就是去祭拜的路上,出的车祸。
一股寒意从我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原来这一切,早就开始了。
他转过头,漆黑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的极限。
今晚,你去那里一趟。
他交给我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仪器。
把它装在祠堂主祭坛的正下方,读完数据拿回来。
这是一个比窃取硬盘危险百倍的任务。
我看着他,手脚冰凉。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恐惧,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波动。
小心点,他开口,声音不再是命令,活着回来。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午夜,我换上一身黑衣,避开所有的监控和巡逻的保镖,潜入了后山。
废弃的祠堂出现在眼前,像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
门没有锁,我轻轻一推,一股夹杂着灰尘和霉味的阴风就扑面而来。
祠堂里一片死寂,只有风穿过破旧窗棂的呜咽声。
正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石制祭坛,上面布满了早已干涸的暗红色痕迹。
我不敢多看,强压下心头的恐惧,跪下身,摸索着将那个小小的仪器安装在祭坛底部。
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石基时,我摸到了一样东西。
是一张纸。
我把它抽了出来。
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我看清了那是一张被烧掉了一半的黄符。
残存的符纸上,用朱砂赫然画着几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字。
顾淮的生辰八字。
6
就是这个,这就是顾明远施法的媒介。
我转身准备撤离。
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一声细微却尖锐的咔哒声,在死寂的祠堂里被无限放大。
不好。
几乎是同一时间,林子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呵斥声,几道手电光束射向祠堂。
顾明远设了警报。
我被包围了。
我来不及多想,连滚带爬地缩到那巨大的石制祭坛后面。
耳机里传来顾淮急促的呼吸声。
别动。
然后,通讯就断了。
他放弃我了。这个念头让我坠入无底的深渊。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祠堂门口。
二爷吩咐过,任何人靠近,格杀勿论。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
搜。
我闭上眼,绝望地等待着被发现。
就在一个保镖的皮鞋即将出现在我眼角的余光里时,别墅主宅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团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夜空。
怎么回事
主宅那边着火了!快去救火!
保镖们的对讲机里传来急切的命令,他们没有丝毫犹豫,朝着火光的方向狂奔。
祠堂里,重归死寂。
我瘫软在祭坛后,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就在我以为自己安全了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黑暗中伸出,捂住了我的嘴。
另一只手环过我的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拖着我向外跑。
我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是留下的保镖,拼命挣扎。
那人却在我耳边吐出两个字,冰冷而熟悉。
是我。
是顾淮。
我被他拽着,冲出了祠堂,跑进了幽深的树林。
这是我第一次在外面看到他,一个活生生的,能跑能动的顾淮。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戴着口罩和鸭舌帽,整个人融入夜色。他不再是那个躺在水晶棺里病态苍白的死人,也不是那个藏在暗室里的影子。
他身上有一种凌厉的,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
他拉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带着我一路狂奔。
我们最终躲进后山一间废弃的杂物室。
门被关上,狭小的空间里瞬间一片漆黑,只剩下浓重的灰尘味和彼此急促的喘息声。
我们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在我的后背上。
那么真实,那么滚烫。
他终于松开了我。
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微弱火光,他看到了我手臂上被树枝划出的血痕。
他沉默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药包,拉过我的手臂。
他的指尖冰冷,动作却很轻,用棉签沾着药水,一点点清理我的伤口。
刺痛感传来,我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他捏着我手腕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不让我动弹。
废物。
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7
他的话像冰锥,扎进我还在渗血的伤口里。
我没有反驳,只是从怀里掏出黄符和仪器,递到他面前。
他接过东西,目光落在黄符上,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祭祀……他低声念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那张黄符捏碎。
回到别墅的暗室,他像是换了个人。
他不再管我,只是反复研究那张黄符和仪器传回的数据。
他一遍遍地逼问我。
祠堂里除了祭坛,还有什么
符文的走向,每一个笔画,再想一遍。
你当时听到的声音,风声还是人声
他的问题越来越细,越来越偏执。
我疲惫不堪,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水分的海绵。
这天,我端着管家送来的餐盘,准备放回门外,却看到暗门开了一条缝。
之前在灵堂宣布顾淮死讯的那个医生正站在顾淮面前,神情严肃。
顾少,这个女人来路不明,还懂那种邪门歪道的东西,留在身边太危险了。
医生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
顾明远既然敢用她冲喜,就说明她绝对不干净。我查过她的背景,聂家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就是个定时炸弹,不如趁早处理掉,永绝后患。
我僵在原地,手脚冰凉。
我下意识地看向顾淮,期望从他那里得到一句辩解,哪怕只是一个否定的眼神。
他没有。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背对着我。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怀疑。
那无声的沉默,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伤人。
我冒着生命危险为他去祠堂,为他演戏。
到头来,在他和他心腹的眼里,我依然只是一个来路不明,可以被随时处理掉的人。
一个可以被牺牲的工具。
心口像是被生生挖开一个大洞,冷风呼啸着灌进去。
我终于明白,我永远也捂不热一块冰。
我猛地推开暗门,将手里的餐盘狠狠砸在地上。
你杀了我好了!
我冲他吼道,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发颤。
反正我烂命一条!被我爸妈卖给你,被我姐姐欺负,被你当成狗一样使唤!
杀了我!现在就动手!总比这样被你怀疑,被你折磨要好!
我像个疯子,歇斯底里地宣泄着所有的委屈和绝望。
医生被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挡在顾淮身前。
顾淮却推开他,一步步朝我走来。
他的眼神里面翻涌着我完全看不懂的情绪。
我被那样的眼神攫住,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
他却猛地上前一步,抽了我一巴掌,然后一把掐住我的下巴。
你的命是我的。
他的脸凑得很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灼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脸上。
没我的允许,你敢死
8
那场歇斯底里的爆发后,我和顾淮陷入了冷战。
暗门紧闭,他像从未存在过,但我知道,他就在墙的另一面,通过摄像头和窃听器,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不再哭,也不再闹,像一具提线木偶,机械地吃饭,睡觉。
直到第三天深夜,暗门无声地滑开。
顾淮站在阴影里,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跟着他穿过一条狭长幽暗的通道,来到另一间密室。
这里比他藏身的暗室更大,也更令人压抑。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软木板,上面用图钉密密麻麻地钉满了照片、文件和手写的便签。
整个房间,就是一个庞大的案件调查室。
软木板的正中央,是一张惨烈的车祸现场照片。扭曲变形的黑色轿车,满地的碎片,还有刺目的血迹。
我父母。顾淮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他告诉我,当年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场意外。但他知道不是。
顾明远用了一套和祠堂祭坛上类似的邪术,咒他父母气运衰败,再配合一场人为制造的意外,将他们置于死地。
他假死,就是为了引顾明远再次出手,他要找到切实的证据。
他终于转过身,正视着我,那双总是盛满冰霜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一种深藏的疲惫和脆弱。
我之前不该怀疑你。
他没有道歉,只是陈述事实。
我父母死后,我再也没信过任何人。
那句话像一根针,轻轻扎在我心上,让我猛地一颤。我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和仇恨,忽然理解了他所有的偏执和多疑。
我看着那面贴满资料,却处处是死路的调查墙,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这一次,我没有等他下令。
我能帮你。我迎上他的目光,用我的方法,找到他藏证据的地方,还有那个咒术的‘阵眼’。
他眼中的审视一闪而过,最终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
我们的关系,从这一刻起,变了。
暗室不再是囚禁我的牢笼,而成了我们的作战室。他拿出整栋别墅最详细的建筑图纸,我则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催动望气术。
后花园的假山,煞气最重,像一个枢纽。
三楼东侧的客房,常年无人居住,但有一股怨气盘踞不散。
我描述着那些只有我能看见的气流走向,他拿着笔,在图纸上飞快地标记,分析。
我们之间没有多余的对话,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默契。
9
今晚是头七。
顾淮指着仪器上急剧波动的曲线。
这是顾明远最后的机会,他会用最恶毒的咒术,彻底吞噬我的魂魄,夺走我的气运。
我必须去祠堂,在他作法最关键的时候,毁掉阵眼。
顾淮则会趁机潜入顾明远的密室,拿到他谋杀我父母的物证。
这是一个双线并行的豪赌,任何一环出错,我们都万劫不复。
他递给我一个密封的黑色玻璃瓶,里面是粘稠的暗红色液体。
找到阵眼,把它泼上去。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你的能力,会指引你。
夜色深沉,别墅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我换上一身素白的衣服,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走到管家面前。
我想去后山,为先生烧点纸。
我的声音很轻,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颤抖。
管家看了我许久,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的满意。
他同意了。
就在我踏出主宅大门的那一刻,别墅另一侧突然警铃大作,紧接着是人群的惊呼和混乱的脚步声。
顾淮动手了。
我没有回头,提着一篮子纸钱,独自走向通往后山的幽暗小径。
祠堂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摇曳的烛光。
我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从门缝向里看去。
顾明远穿着一身诡异的黑色长袍,正闭目盘坐。
他身前,一个瘦骨嶙峋的喇嘛正在作法,口中念念有词。
石制祭坛的正中央,赫然放着一个稻草扎成的人偶,上面贴着一张符纸,写着顾淮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一缕缕几乎肉眼可见的黑气,正从那草人身上被抽离,源源不断地涌入顾明远的体内。
我立刻催动望气术。
视野里,代表顾淮生机的淡金色气流,正被那喇嘛用邪法从草人身上强行剥离。
而顾明远周身的黑煞之气,正以惊人的速度膨胀、变浓。
他在吞噬顾淮的魂魄。
一股冰冷的怒火,从我的脚底直冲头顶。
我的目光在祠堂里飞快扫视。
祭坛是核心,但维持整个法阵运转的阵眼,一定在别处。
很快,我锁定了目标。
祭坛周围立着五面小小的令旗,其中西北角的那一面,周围的气流最是紊乱,形成一个极不稳定的漩涡。
就是那里。
我握紧了口袋里那个冰冷的玻璃瓶。
不能再等了。
我猛地推开大门,冲了进去。
什么人!
喇嘛被惊动,厉声喝道。
顾明远也睁开了眼,看到是我,眼中先是震惊,随即被暴虐的杀意取代。
你这个贱人!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咒骂,目标明确,径直冲向那面令旗。
我拔掉瓶塞,用尽全身力气,将那瓶暗红色的液体朝令旗泼了过去。
液体触碰到地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冒起一股白烟。
下一秒,那面令旗轰然燃起一股惨绿色的火焰。
一声仿佛玻璃碎裂的尖锐声响,在祠堂里炸开。
整个法阵的能量流瞬间逆转。
那些涌向顾明远的黑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倒灌回祭坛。
噗——
顾明远猛地向后仰倒,一口黑血喷涌而出,溅湿了他身前的地面。
法阵,破了。
我的法坛!
喇嘛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死死地盯住了我。
我要你的命!
他像一只发狂的野兽,朝我猛扑过来,干枯的手指化作利爪,直取我的咽喉。
10
喇嘛干枯的手指已经触碰到我的皮肤,那股死人的阴冷气息让我浑身僵硬。
我闭上眼,等待着喉咙被撕裂的瞬间。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耳边却响起一声沉闷的骨裂声。
我猛地睁开眼。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闯入,一脚狠狠踹在喇嘛的心口。
喇嘛像个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重重撞在石制祭坛上,再没了声息。
顾淮。
他挡在我身前,挺拔的背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
他身上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周身散发着凌厉的杀气。
二叔,好久不见。他的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砸在顾明远的心上。
顾明远那张因失血而惨白的脸,此刻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指着顾淮,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你……你没死
顾淮缓缓转身,那张暴露在烛光下的脸,再没有半分病态的苍白。
他的眼神阴冷,却充满了勃勃的生机与狠厉。
托你的福,还活着。
你早就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局顾明远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
不只是我,顾淮的目光扫过我,停顿了一瞬,还有我的妻子。
顾明远彻底疯了,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你们都去死!都给我死!
他猛地扑向祭坛后方的一面墙壁,狠狠拍下了一块凸起的砖石,跑进了一条暗道。
整个祠堂,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震动,头顶的横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和碎石簌簌落下。
机关启动了,他要将我们活埋在这里。
走!
顾淮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朝门口冲去。
祠堂正在崩塌。
巨大的石块和断裂的木梁不断从头顶砸落,在我们身边激起呛人的烟尘。
世界在我眼中成了一片晃动的灰色。
我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凭着手腕上传来的那股不容抗拒的力量,麻木地向前跑。
就在我们即将冲出门口时,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从正上方断裂,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朝我的头顶砸来。
死亡的阴影,瞬间将我笼罩。
我甚至来不及尖叫。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侧传来,将我狠狠推了出去。
我整个人摔在祠堂外的泥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我回头。
顾淮被那块巨石压住了右腿,鲜血迅速从石块下洇了出来。
他看着我,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焦急。
快走!
我看着他,看着他被压住的腿,看着那片刺目的红色。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怎么可能走。
我没有听他的命令,而是连滚带爬地冲了回去,跪在他面前。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去推那块巨石。
石头纹丝不动。
我的指甲在粗糙的石面上磨断,渗出血来,可我感觉不到疼。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我的视线。
要死一起死!我哭着,用我瘦弱的肩膀,抵住那块沉重的巨石,试图为他撑起哪怕一寸的空间。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你欠我的,还没还完。
他愣住了。
他眼中的疯狂,偏执,狠厉,在这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击碎了。
那些冰冷的情绪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滚烫的,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他看着我满是泪痕和灰尘的脸。
他忽然笑了。
那不是以往任何一次带着算计和嘲讽的冷笑。
而是一个真实的,甚至带着几分释然的笑容。
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擦去我脸颊上的一滴眼泪。
他的指尖,不再冰冷。
11
就在这时,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由远及近。
几道强光手电穿透烟尘,照亮了我们。
顾少!
是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医生,他身后跟着几个佣人。
他们看到眼前的景象,全都愣住了。
顾淮的脸上没有丝毫得救的轻松。
佣人们反应过来,立刻冲上前,合力抬起了那块巨石。
顾淮被他们搀扶起来,右腿的裤子已经被血浸透,呈现出一种可怖的暗红色。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
第二天,我从短暂的昏睡中醒来。
我被带到了顾氏集团的顶楼。
巨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公司的股东和董事。
闪光灯不停地亮起,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顾明远坐在主位上,以为我和顾淮已经死了,正春风得意。
他享受着众人的吹捧和镜头的追逐。
我站在门外,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身边,是换上一身深色西装的顾淮。
他拄着一根黑色的手杖,那条受伤的腿让他站得笔直,更添了几分冷硬的气场。
他朝我伸出手。
我把自己的手,放进了他宽大的掌心。
他握得很紧。
会议室沉重的大门,被他的下属猛地推开。
喧闹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了门口。
顾淮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走进了所有人的视野。
他走得很慢,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砸在人们的心脏上。
全场哗然。
顾总不是前几天就死了吗……
那这个是谁……
记者们疯了,快门声响成一片,闪光灯将整个会场照成白昼。
顾明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血色从他脸上寸寸褪去,只剩下死灰。
你……你……他指着我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淮没有看他。
他只是牵着我,走到了主席台前。
他身后的巨大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里面播放的,是顾明远在书房里和人密谋的录音。
是他在祠堂里做法的完整视频。
那些恶毒的诅咒,那些猖狂的笑声,清晰地回荡在整个会议室。
铁证如山。
顾明远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倒在椅子上。
警察从门外涌入,冰冷的手铐,铐住了他颤抖的手腕。
顾明远被当场带走,像一条被拖走的死狗。
我站在顾淮身边,看着台下那些曾经轻视我,议论我的人。
他们的眼神,从鄙夷,变成了惊恐,最后化作敬畏。
我看到我的继母和父亲也在人群中,他们面如土色,绝望地看着我,仿佛在看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冷漠地移开了视线。
这场漫长的,压抑的闹剧,终于落幕了。
顾淮在所有人的注视和疯狂的闪光灯下,微微俯身。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朵。
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宣告主权的笑意,这是我为你打下的江山。
12
风波平息后,一切都安静得不真实。
顾明远和他背后的势力被连根拔起,聂家破产,那些曾经的噩梦,都成了报纸上冷冰冰的铅字。
我站在顾氏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
一切都结束了。
我终于可以拥有自己的新生活。
顾淮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拄着手杖走到我身边,顺着我的目光看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他,声音平静。
我想离开这里。
他脸上的闲适瞬间凝固了。
我继续说道: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完成,我帮你拿回了一切,你也为我报了仇。
现在,我想走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动了。
他丢开手杖,上前一步,将我逼到了冰冷的落地窗上。
他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
带着侵略性的气息将我完全包裹。
我被困在他的身体和身后的万丈高楼之间,无处可逃。
他眼底翻涌着愤怒。
新生活
没有我的生活,也配叫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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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脏被他这句话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
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戒身是铂金,戒面却是一块温润剔透的羊脂白玉,被雕琢成了最简约的样式。
我认得那块玉。
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那块真玉佩。
他把它改造成了一枚戒指。
一个为我量身定做的枷锁。
他抓起我的左手,不容拒绝地将那枚冰凉的戒指,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
尺寸分毫不差。
我费了这么大劲才把你从地狱里捞出来,不是为了放你走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像是害怕我真的会消失。
我看着无名指上那抹温润的白色,感觉自己被套上的,是沉重的命运。
他低头,吻住了我。
这个吻不再是试探,也不是命令,而是带着惩罚和疯狂占有的撕咬。
他蛮横地顶开我的牙齿,贪婪掠夺着我口腔里的每一寸空气。
我从最初的挣扎,到最后的无力。
良久,他才松开我,却依旧没有拉开距离。
他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滚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的眼中,是褪去所有伪装后浓烈的深情。
聂倩,他的声音嘶哑,却又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温柔,你再也逃不掉了。
你这辈子,下辈子,都只能是我的。
我看着他眼底那份要溢出来的患得患失,看着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在我面前露出的唯一的软肋。
我放弃了挣扎。
因为我的心,也早已被他死死套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