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提着半麻袋山核桃站在苏家别墅门口时,保姆差点报警。
山里来的穷小子也配攀我们苏家
岳母撕了婚书:滚!除非直升机撒钱,否则别想娶我女儿!
林枫转身就走。
梧桐巷口,他随手救下昏倒老人,没要诊金,只要了老人半包压皱的烟。
翌日清晨,十八架直升机轰鸣着掠过苏家屋顶,漫天百元钞票暴雨般倾泻而下!
浑身名牌的岳母冲出门抓钱,抬头却见直升机舷梯放下——
昨天被救的老人西装笔挺,被特工簇拥着走下,对着林枫跪地就拜:
林神医!请救我老命!钱您随便花!
满手抓着钞票的岳母如遭雷击,浑身名牌都在抖:女……女婿……咱们家……咱们有钱了
林枫弹了弹指尖烟灰,眼皮都没抬:
钱早看透了。
倒是缺个暖床通房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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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核桃与纸屑
烫金雕花的苏家大门紧闭着,反射着初秋冰冷的阳光,晃得人眼晕。林枫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褂子,脚上是沾满黄泥的老布鞋,肩上扛着半麻袋鼓鼓囊囊的东西,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廊投下的阴影里。他刚抬手准备叩响那个锃亮的黄铜门铃,旁边的小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一张涂着厚粉的脸挤出来,斜吊着眼上下扫着林枫和他脚边半旧的帆布包,最后目光钉在他肩头那个粗糙的麻袋上,眉头拧成了疙瘩:你找谁声音又尖又利,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和鄙夷,像防贼。
苏雨薇。林枫的声音平静无波,随手放下麻袋,发出沉闷的响声,从怀里摸出一张颜色暗黄、边缘磨损的旧纸,递了过去,我叫林枫,和苏雨薇有婚约,这是婚书。
厚粉脸保姆像是被这词烫了一下,猛地缩回手,非但没接,反而嘭地一声把小门关得更紧,只留条细缝,刻薄的声音从里面挤出来:山里钻出来的穷小子!你也配提我们家大小姐名字还想攀高枝拎着点破核桃烂枣就来充聘礼滚滚滚!再不滚我叫保安了!声音刺耳,在安静的门廊里回响。
林枫的手悬在半空,捏着那张被岁月浸黄的婚书。就在这时,主大门内侧传来高跟鞋敲击光洁地面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门开了。
一个女人走了出来。保养得宜,身材略微发福,裹在剪裁合体的宝蓝色真丝旗袍里,水钻盘扣扣得一丝不苟。手上三枚宝石戒指闪闪发光。她脸上每一寸皮肤都写满了富足和一种被长期供奉着的、刻入骨髓的挑剔。只是那份富足没能掩盖住眉宇间因为焦虑和长期优越生活滋养出的不耐烦。苏雨薇的母亲,赵玉梅。
妈!保姆赶紧退到一边,恭敬里带着告状的意味,就是这个穷要饭的,非说有婚书缠着小姐,赖着不走!您看他那样……
赵玉梅锐利的目光像两把锥子,瞬间刺向林枫,从他脚下的泥鞋一路刮到他肩头的麻袋,最后落在他手中那张皱巴巴的旧纸上。林枫甚至没从她眼神里捕捉到一丝对女儿名字的波动,只有纯粹冰冷的评估和厌恶,仿佛在看一件碍眼的垃圾。
婚书赵玉梅的嘴角勾起一个极为刻薄的弧度,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意味不明的冷嗤。她根本没伸手接,只是用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极其轻蔑地凌空点了点那张纸,对着林枫吐出三个字:撕了它。
她的目光越过林枫的头顶,望向院子里停放着的苏雨薇新买的红色保时捷跑车,那跑车在阳光下流溢着昂贵而刺眼的奢华红光。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种高高在上的判决意味:
除非你能让直升机开到这门口,撒下满天的钱!淹了这房子!淹了这条街!否则……
她收回目光,重新钉在脸色平静无波的林枫脸上,一字一顿,如同淬了毒的冰针:
我女儿苏雨薇,就算是嫁给街边要饭的,也绝不可能嫁给你这种——山里的穷鬼!
空气瞬间凝滞。
林枫捏着婚书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指节有些发白。他看着赵玉梅那张保养得宜却尖刻无比的脸,看着旁边保姆那幸灾乐祸的鄙夷神情。他没有愤怒的辩驳,也没有难堪的哀求,只是非常平静地点了点头,好像对方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好。
一个好字,干净利落。
然后在赵玉梅和保姆错愕的目光中——嗤啦!
脆响。
林枫自己动手,将手中那张承载着两家旧约的信物——那张泛黄的旧婚书,干脆利落地撕成了两半!动作流畅,不带丝毫滞涩和犹豫。
纸屑如同两只干枯破碎的蝶翼,从他指间飘落,慢悠悠地打着旋,坠在光洁昂贵的大理石门槛上,沾了灰尘。
林枫甚至没再看赵玉梅和那堆纸屑一眼。他弯腰,默默地把那半袋沉甸甸的山核桃重新甩到肩上,肩膀因为这重量微微下沉了一下。然后,他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旧布鞋踩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啪嗒声,背脊挺得笔直。
赵玉梅呆立在门里,鲜艳的红唇微张,似乎没料到这个穷小子的反应竟如此……平静干脆那份平静下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轻松她像是蓄足了力的一拳砸在了空气里,憋闷得难受。她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脚下那两片刺眼的碎纸屑,脸色由惊讶转为被无视的愠怒。
哼!算你识相!她冷哼一声,重重甩上了厚重的大门,金属的合页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第二章
柳枝与半包烟
傍晚的城市像个巨大的蒸笼,闷热粘稠。梧桐老街两旁高大浓密的树冠勉强遮挡了西斜的余晖,在柏油路面上投下破碎摇曳的光斑。林枫背着那个空了大半的麻袋,慢悠悠地往暂住的廉价小旅馆方向走。麻袋里的核桃,被他沿路送给了几个收废品的老头儿和街边写作业的小孩。肩上轻了,心里也没什么分量。
转过街角,梧桐树更茂盛了,空气却凝滞不动,带着树叶腐败发酵的潮气。前面不远处,一棵尤其粗壮的梧桐树下,围拢了稀稀拉拉七八个人,指指点点。
这老爷子,怎么走着走着就倒下了
喘得厉害!脸都紫了!哎哟,吐白沫了!别不是要死了吧
谁快打120啊!这鬼天气!救护车还不知道堵在哪呢……
谁敢碰啊!这年头,讹上你就完了!
议论声低低地嗡嗡着,透着点凉薄,也透着点真实的恐慌。围观的人下意识地保持着距离,像是怕沾染上什么不吉利的厄运,也怕沾上麻烦。
林枫挤进人群。一个穿着不起眼灰色旧夹克的老人倒在地上,双眼紧闭,面色青紫泛金,嘴唇绀紫。牙齿咬得很紧,嘴角残留着一点点白沫。他一只手死死地抠着自己的胸口衣襟,似乎想缓解那里爆炸般的剧痛,但整个身体却在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嗬嗬……嗬……的怪响,进气多出气少,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濒死的嘶哑。
林枫眉头微蹙。是急症,而且极凶险!
他没有任何犹豫,大步上前蹲下。旁边一个大妈吓得尖叫:哎!小伙子别乱动!等救护车啊!其他人也纷纷劝阻。
林枫没理会。他左手托住老人下颌,右手探向他脖颈一侧动脉搏动。指腹下的跳动时断时续,微弱得像即将熄灭的烛火。同时,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速扫过老人的面庞——口唇绀紫,瞳孔已有轻微扩散趋势,眉心印堂处笼罩着一层灰败的死气。
极危!气闭血瘀,厥阴心脉欲绝!
根本等不到救护车!
林枫目光四下一扫,落在几步外花坛边被随意修剪下来的、新鲜的梧桐嫩枝上。枝叶青翠,枝条柔韧。他一个箭步过去,随手折下几根尾指粗细、带着青叶的嫩枝。
没有针,只能用这个!
他返回老人身边,出手如电!将手中的数根嫩枝在掌心猛地一捋!去掉妨碍的叶片,只留下坚硬湿润的枝条。没有消毒,没有迟疑,双手各捏一根!
对准!
老人胸前鸠尾穴(巨阙稍下),左右膺窗穴(乳头上方)——三个救逆气、通心脉的要穴!运指如风!
噗!噗!噗!
三声极其微弱的入肉声响!三根新鲜、湿润、带着微刺和凉意的梧桐嫩枝末端,竟被他以一种非人的指劲和精准的力道,如同钢针般直直刺入穴位深处!整根没入,只留一点青绿色尾稍在剧烈起伏的胸膛外剧烈颤抖!
指尖弹动!
林枫双手拇指食指,如同拨动无形的琴弦,在三根枝条尾部以某种奇异繁复的节奏飞快地捻、拨、提、按!动作眼花缭乱,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每一次捻拨,都似乎牵引着老人体内那濒临断绝的一线生机强行搏动!
同时,他口中急促而低沉地念出一段艰涩古怪的音节,声波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性的震动,引动着老人胸口那细微的风箱呼吸声!
一秒!两秒!三秒!
奇迹般的变化在众人眼皮底下发生!
老人喉咙里那可怕的嗬嗬声骤然停顿了一下!紧跟着,他那张青紫泛金的脸上,那层浓郁的死灰色如同被无形的手拂开,极其突兀地淡去了一丝!接着,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吸气和呼气,冲破了粘稠的阻碍,从紧咬的牙关中艰难地漏了出来!
呼……嘶……
随着这点气息的出现,老人胸前剧烈抽搐痉挛的肌肉也奇迹般地缓慢平复下来。紧抠着衣襟的手,也终于泄力般地微微松开。
四根梧桐枝依旧颤巍巍地扎在老人胸口要穴,像三根小小的避雷针,维系着那微弱的生命电流。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
活了!我的天!
神了!这小伙子什么来头
就几根树枝这……这……
急促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呼啸着停在路边。车门打开,医生和抬着担架的护士快速冲了过来。为首的急诊医生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看到老人胸口扎着的嫩绿树枝和那怪异的景象,先是一愣,随即目光落在林枫身上,带着惊疑和职业性的审视。
林枫已经直起了身。他对医生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解释。看着医生迅速检查老人的状况,心率、血压、瞳孔……看着医生脸上逐渐浮现的震惊和不可思议——明明老人刚从濒死边缘拉回来,生命体征竟趋于稳定!
几个护士小心翼翼准备转移老人上担架,面对那三根奇怪的针有些无措。
别动那枝条。林枫的声音平静响起,到急救室,稳定后……再拔。
急诊医生猛地抬头看向他,眼神复杂,有疑惑,有敬畏,还有一丝遇到未知领域的茫然。
林枫不再多言。救护车的蓝红光芒在老旧街巷的墙壁上交替闪烁。他俯身,从老人掉落在脚边皱巴巴的烟盒里——那是一包最廉价的雄狮,烟盒都被汗水浸软了——随手抽出了剩下的半包烟。
把烟揣进兜里,他转身就走。
脚步沉稳,背脊挺直,没入梧桐巷被晚霞浸染的、明暗交替的尽头。
第三章
红雨与金顶
清晨的阳光还带着一丝初秋的凉意,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洒在苏家别墅光洁的地板上。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昂贵冷冽的光芒。餐厅里,精致的骨瓷杯盏盛着热气腾腾的进口牛乳燕麦粥。
苏雨薇穿着一身限量版香奈儿早秋套装,妆容精致无瑕,坐在长长的餐桌一端,小口小口地吃着,像只被摆放在橱窗里的昂贵瓷器。她对面坐着赵玉梅,正拿着手机,用她那精心保养的指甲刷着本地名媛群里的消息,鼻子里时不时轻哼一声。
那个陈太太,又在显摆她女儿订婚宴了,包下了整个江景花园呵,土鳖!上不了台面!赵玉梅撇撇嘴,端起英式茶杯抿了一口。
就在这时——
轰隆隆隆!!!
一阵沉闷而巨大的、持续不断的、如同滚雷碾过城市低空的轰鸣,毫无预兆地在头顶极近处响起!音量之大,震得巨大吊灯上的水晶坠子都相互碰撞,发出细碎凌乱的脆响!窗玻璃剧烈地震颤起来!
啊——!苏雨薇吓得手中的银勺当啷一声掉进碗里,尖叫着捂住了耳朵!精致的花容失色。
赵玉梅也吓得浑身一哆嗦,昂贵的手机差点脱手!什么声音战斗机要打仗了
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几步冲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惊慌失措地向上看!
初晴的天空,被撕裂了!
不是一架!
是整整十八架!巨大的、流线型机身的黑色直升机!如同十八头来自地狱的钢铁巨兽!它们以极低的、极具压迫感的高度,如同狂暴的鹰群,整齐划一地盘旋在苏家别墅上空!巨大的螺旋桨搅起的狂暴气流,如同无形的巨手,疯狂地撕扯着下方精心打理的昂贵园艺!花木摧折!名贵的草坪如同被犁过!装饰性的喷泉水雾被瞬间抽干、撕碎!天地间充斥着毁灭性的引擎咆哮和狂风呼啸!
我的花园——!赵玉梅心疼得失声尖叫!
下一秒,更加匪夷所思、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场景出现了!
十八架黑色巨鸟般悬停的直升机,底部的特制投放口同时打开!
哗——!!!
如同打开了天堂或者地狱的闸门!
无数的、崭新的、散发着油墨气息的红色纸片——那是百元面值的钞票!——如同狂暴的红色瀑布,又像是被亿万只无形的手同时倾倒!铺天盖地!密密麻麻!从十八架直升机舱口,如同决堤的红色洪流,以雷霆万钧之势倾泻而下!
钞票!全是钱!
巨大的红雨!笼罩了整栋苏家别墅!淹没了前后花园!砸向屋顶!拍在昂贵的落地窗上啪啪作响!落在庭院光洁的地面上,很快铺满了厚厚一层!狂风卷着钞票飞舞盘旋!空气中弥漫着油墨和纸张被强力气流撕扯的狂野气息!
别墅瞬间被淹没在一片飘飞滚动的、触目惊心的红色海洋之中!那是纯粹的、令人窒息的钱的海洋!
钱!天呐!是钱!!赵玉梅的眼睛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攫取一切的光芒!那些精心保养的优雅仪态、富贵的矜持,在无边无际、唾手可得的金钱暴雨面前,瞬间土崩瓦解!她脸上每一个细胞都被贪婪的光芒点亮,呼吸急促,瞳孔放大,整个人被极度的狂喜和占有欲冲昏了头脑!
她甚至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一把推开被狂风吹得摇晃的玻璃门,尖叫着就冲进了那片依旧在疯狂倾泻的红色暴雨之中!
钱!是我的!都是我的!
她不顾狂风吹乱了昂贵的大波浪卷发,不顾高跟鞋踩在厚厚的钞票上滑倒又爬起来,不顾泥水溅脏了她身上那件宝蓝色的真丝旗袍!她伸出涂抹着鲜红蔻丹、指甲上贴着精致小钻的手,在漫天的红色风暴中拼命地抓取!塞进怀里!塞满了还嫌不够!她像一个在沙漠里渴疯的旅人扑进了绿洲,只想把这红色的海洋全部攫为己有!她的尖叫里充满了癫狂的、原始的贪婪!
就在这时!
其中一架体型最为庞大、气势最显赫的直升机舱口,一架闪耀着金属光泽的舷梯,如同通往天界的阶梯,缓缓放下,稳稳搭在苏家别墅前方铺满厚厚钞票的花园小径上。
赵玉梅疯狂抓取的动作猛地僵住!
她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浑身名牌都在狂暴的气流和巨大的震惊中簌簌颤抖!她几乎凝固在那里,维持着一个极其怪异扭曲的、伸手抓取钞票的滑稽姿势。
她的目光,顺着那架在无数飘飞钞票中清晰显现的、威严的舷梯向上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位身材高大、穿着黑色战术西装、戴着墨镜、散发着冰冷彪悍气息的保镖,如同两尊门神站在舷梯两侧,纹丝不动。
然后,在保镖严密的簇拥下,一个穿着深灰色顶级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神态威严但掩不住倦容的老者,在两名医生模样的人小心搀扶下,一步一步,沉稳而缓慢地走了下来。
他踏上了沾满钞票的、略显泥泞的小径。无视了脚下遍地黄金般的场景,无视了天空中仍在飘洒的红色风暴。
他那双饱经世故、此刻却布满凝重甚至……一丝虔诚希冀的眼眸,穿透狂舞的钞票纸片,死死地锁定了别墅门前不远处——
那里,林枫正靠在苏家别墅院墙上,双手插在靛蓝粗布褂子的口袋里。昨晚那半包压得皱巴巴的雄狮烟盒在他指间随意地转动着。他对这毁天灭地的景象视若无睹,眼神平静地望着天空飘落的红色雪花,仿佛只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喧嚣闹剧。他的衣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背影在红雨与钢铁巨兽的背景下,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的疏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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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踏着铺满钞票的道路,一步步走到林枫面前不到五米的地方。
在赵玉梅见了鬼般、几乎要崩溃的目光注视下——
老者毫不犹豫地!
双膝一弯!
对着那靠在墙边、衣着寒酸的年轻人,
噗通一声!
重重跪倒在满地的钞票之中!
他双手撑地,花白的头颅深深低垂,用尽全身力气,嘶哑而激动地喊出的话语盖过了头顶依旧盘旋轰鸣的巨大引擎声,也如同炸雷般砸在赵玉梅和刚刚失魂落魄冲到门口的苏雨薇耳边:
林神医!老朽赵天和这条命是您给的!请您救命!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一个垂死老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全部哀求与不顾一切的执着:
您要钱
他抬手,颤抖着指向头顶盘旋的机群和满地的红色海洋,声音带着不顾一切的狂热:
这!随!便!花!!不够我还有!
第四章
暖床的聘礼
这!随!便!花!!不够我还有!
赵天和嘶哑狂热的呐喊声在直升机引擎的巨大轰鸣中依旧清晰可辨,如同滚烫的岩浆,狠狠灌进赵玉梅和苏雨薇的耳朵里。满地的红色钞票还在狂风的余威中打着旋儿飞舞,如同地狱边缘飘落的业火。空气里浓郁刺鼻的油墨味、泥土被践踏的腥气、赵天和身上消毒水与昂贵雪茄混杂的气息,这一切都冲得赵玉梅头晕目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刚刚疯狂扑在钱海里抓取钞票时的狂喜,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体还维持着那个扭曲怪异的姿势,涂着鲜红蔻丹的手里死死攥着一大把沾着泥水的钞票,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青白,颤抖得如同风中枯叶。
她的脑子嗡嗡作响,只剩下几个支离破碎的词在疯狂冲撞:
全球首富……赵天和……
昨天梧桐树下的老头……
神医救命!
随便花还有!
不——!这不可能!那个被她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拎着破核桃的穷小子!那个她不屑一顾连婚书都亲手撕碎的山里人!他救的!
赵玉梅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瞬间涌到了脸上,烧得滚烫!又在一瞬间被抽空,冰凉彻骨!身上的宝蓝旗袍在风里抖动,镶嵌的珍珠纽扣都在微微震颤。那张富态雍容的脸在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中扭曲着,最后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命运愚弄后的极致恐慌!
她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滚烫的棉花,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目光扫过跪在满地黄钞中的赵天和——那个在财经杂志上永远站在云端俯视众生的男人,此刻却卑微如尘,虔诚恐惧地望着林枫!
最后,她的目光落到林枫身上。
那个被她弃若敝屣、以为就此再也不会进入她生命视野里的穷小子,此刻正随意地倚靠在冰冷的院墙上。巨大的黑色直升机如同守护神般悬浮在低空,狂风吹乱了他额前微卷的黑发,靛蓝的粗布褂子在风里猎猎作响。他低着头,从兜里掏出昨晚从赵天和烟盒里拿的那半包皱巴巴的廉价雄狮,动作闲适得像是午后在自己院中散步。
啪嗒。
一声清脆的打火机响,在这引擎轰鸣、钞票飞舞的末世场景里,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他偏过头,用手拢着风,点燃了那支皱巴巴的、廉价的香烟。劣质烟草烧灼的气息弥漫开来。
他吸了一口,微微眯起眼,吐出几个淡淡的烟圈。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平静无波的眼神。他似乎完全置身于这场因他而起、足以震撼全球的惊天风暴之外,对眼前跪着的首富,对满地的钱,对周围死寂的一切,都视而不见。那种淡漠,那种超脱,如同一个置身红尘之外的冷眼旁观者,比赵天和跪拜的虔诚姿态,更具无声的、碾压性的力量。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如同冰凉的毒蛇,猛地缠上了赵玉梅的心脏!她猛地喘过一口气,浑身的血液似乎终于找到了出口,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几乎是拖着腿往前踉跄了一步,那双塞满了钞票的手胡乱地在昂贵的旗袍上蹭着泥水和红印,看向林枫的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近乎卑微的讨好和谄媚,连声音都扭曲变形,带着哭腔和一种不真实的飘忽:
女……女婿……她试图挤出笑容,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带着最深的祈求,好女婿……咱们家……咱们有钱了
她的话语在巨大的引擎声中微弱无比,却清晰地传递着她的心意。
有了这么多钱……她甚至又上前半步,仿佛想靠近这尊突然降临的金山,我们苏家……我们薇薇……你……她语无伦次,激动得浑身发抖,指向自己的女儿,又指向被红色钞票淹没的别墅,仿佛这泼天的富贵唾手可来。
林枫抬起头。
他依旧靠着墙,叼着烟。烟雾模糊了他的轮廓。他似乎才听到赵玉梅的声音,目光极其缓慢地扫过她沾满钞票的双手,扫过她身上那件价值不菲却被泥水钞票弄脏的宝蓝旗袍,扫过她那张写满狂喜、贪婪、恐惧和谄媚等所有剧烈情绪混杂、扭曲到无法形容的脸。
那双眼睛,像是浸在冰水里的琉璃,平静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然后,他动了。
夹着烟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灰烬。细小的白色灰屑飘落,无声地融入满地狼藉的红色钞票里。

他吸了口烟,再缓缓吐出,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精准地穿过所有喧嚣,清晰地落在赵玉梅和每一个死寂的、竖起耳朵偷听的苏家人心上。语气平淡无奇,仿佛在讨论今日天气。
早看透了。
四个字,像冰冷的石子投入炽热的油锅,炸得赵玉梅脸上的谄媚瞬间凝固!她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对这毁天灭地的随便花无动于衷!
林枫夹着烟的尾指轻轻点了点自己太阳穴,那里仿佛残留着劣质烟草燃烧后的轻微晕眩感。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赵玉梅,落在虚空中某个遥远的地方,语气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慵懒的倦怠,却又蕴含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嘲弄。
他顿了顿,终于将视线落回赵玉梅那张瞬间煞白僵硬、写满巨大不安和困惑的脸上。林枫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挑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更像是一个冰冷的、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某种猎物的弧线。
那淡漠的眼神落在赵玉梅精心保养、此刻却毫无血色的脸上。他的声音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虚空里:
倒是缺个……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像是测量器般缓缓扫过赵玉梅被名牌包裹的、因恐惧和期盼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线条。
林枫的声音极其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清晰地如同淬毒的冰针,穿透层层空气,准确地扎进赵玉梅每一寸正在剧烈发抖的皮肤:
……暖床通房丫头。
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引擎的轰鸣似乎也在此刻被无形的力量压至最低。只有风卷着残存的钞票飞舞时发出的细微哗啦声,像是对这幅画面的嘲讽配乐。
赵玉梅脸上的肌肉瞬间僵硬得如同石雕,双眼难以置信地瞪大到了极限,瞳孔深处是绝对的呆滞和茫然。暖……床!通房丫头!
那是什么年代、什么身份才会有的玩意儿!
一股混杂着奇耻大辱、极度荒谬和被当众羞辱的狂怒,如同岩浆般猛地冲上她的头顶!她浑身的名牌衣物在这一刻显得极其可笑,每一根神经都在剧烈地抽搐,牙齿死死咬在一起,发出咯咯的声响。那张富态的脸迅速涨成猪肝色,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的钞票里几乎要将它们抠破!
你……你……她喉咙里发出嘶吼般破碎的音节,想尖叫,想咒骂,却如同被卡住脖子,只能徒劳地挥舞着那双沾满红印的手。
林枫似乎对她的剧烈反应毫无兴趣。他微微低下头,视线垂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给这场闹剧敲下最后的注脚,语调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将人碾入尘埃的轻慢:
您……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在赵玉梅因极度震惊和羞怒而起伏不定的胸口扫过,最终定格在她那张因愤怒扭曲而失血苍白的脸上,……考虑下
啊——!!!
一声歇斯底里的、如同被彻底碾碎尊严的崩溃尖叫,猛地从赵玉梅胸腔深处爆裂而出!尖锐得几乎要撕裂自己的喉咙!
第五章
红钞与疯妇
啊——!!!
赵玉梅那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瞬间撕裂了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声音里裹挟着被彻底碾碎尊严的狂怒、无法置信的羞辱和一种世界崩塌的极致恐慌!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猛地松开,怀里、手里死死攥着的、沾满泥水的百元大钞如同肮脏的落叶般簌簌落下,在她脚边散落一片狼藉。
她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肥胖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踉跄着后退一步,昂贵的高跟鞋踩在厚厚的钞票上,发出噗嗤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精心打理的大波浪卷发被狂风吹得如同疯妇的乱草,脸上厚厚的粉底被汗水、泪水和极致的愤怒冲刷出道道沟壑,露出底下惨白如纸的底色。那双曾经写满刻薄和算计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被彻底击穿的茫然和疯狂!
你……你竟敢……竟敢……她指着林枫,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枯枝,喉咙里咯咯作响,却再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当众扒光示众的恐惧,如同无数只毒虫啃噬着她的神经!暖床通房丫头!她赵玉梅,苏家的夫人,江城有头有脸的贵妇,在这个她刚刚还视为垃圾的穷小子嘴里,竟成了……成了可以随意挑选的下贱货色!
妈!苏雨薇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尖叫着冲下台阶,试图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她那张精致得如同瓷娃娃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惊骇和茫然,看向林枫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恐惧、陌生、还有一丝被巨大变故冲击后的眩晕。
赵玉梅却猛地甩开了女儿的手!她像是被彻底点燃的火药桶,所有的理智、体面、算计都在这一刻被焚烧殆尽!她猛地弯下腰,不顾旗袍开衩的限制,像个最粗鄙的泼妇,双手疯狂地抓起地上厚厚的、沾着泥水的钞票,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朝着林枫的方向砸去!
钱!给你!都给你!拿去!买你的通房丫头去!!她嘶吼着,声音尖利扭曲,钞票如同红色的雪片,劈头盖脸地砸向林枫,有些砸在他靛蓝的粗布褂子上,有些散落在他脚边。
林枫依旧靠在冰冷的院墙上,叼着那支快燃尽的廉价雄狮。烟头的红光在狂风中明灭不定。那些砸来的钞票,有的被风吹开,有的落在他脚边,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烟灰被风吹落,无声地飘散在满地的红色纸屑中。
他平静地看着赵玉梅状若疯魔的表演,看着她精心维持的贵妇形象彻底崩塌,看着她像个最底层的疯婆子一样在钱堆里打滚、哭嚎、咒骂。那眼神,淡漠得如同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滑稽戏。
直到赵玉梅累得脱力,瘫坐在厚厚的钞票堆里,胸口剧烈起伏,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泣和毫无意义的咒骂。
林枫才慢悠悠地吸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随手弹开。那一点微弱的红光划出一道弧线,落进旁边被钞票覆盖的花圃泥土里,瞬间熄灭。
他拍了拍粗布褂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终于从赵玉梅身上移开,落在了依旧跪在泥泞钞票堆中的赵天和身上。
起来吧。林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赵天和耳中,地上凉。
赵天和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老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希望!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他挣扎着想站起,但双腿早已麻木,旁边的保镖和医生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他搀扶起来。
林神医!您……您答应救我了!赵天和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要再次跪下。
林枫没回答他,只是微微侧头,目光扫过赵天和身后那两名穿着白大褂、提着沉重医疗箱、此刻正用混合着极度震惊和敬畏眼神看着他的医生。
他,林枫的指尖随意地点了点赵天和,厥阴心脉将绝,气闭血瘀,痰浊阻窍。西医叫急性心梗伴严重心衰,对吧
两名顶尖的私人医生浑身一震!林枫那轻描淡写的描述,精准无比地概括了赵天和此刻最凶险的病理状态!这绝不是瞎蒙!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涛骇浪!
是……是的!林神医!其中一位年长的医生声音发颤,赵老昨夜突发心梗,虽经紧急介入手术开通了主要血管,但心功能衰竭严重,心肌大面积坏死,并发严重肺水肿和心律失常……情况……极其危急!现代医学……已经……已经……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意思却很明显——回天乏术!
赵天和闻言,脸色瞬间灰败下去,眼神中的希冀也黯淡了几分。
林枫却像是没听到医生后面的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他迈开脚步,踩着满地的红色钞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走向赵天和。
扶他进去。林枫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找个安静房间。
保镖和医生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虚弱不堪的赵天和,跟着林枫的脚步,一步一步,踏过那象征着泼天富贵却又无比讽刺的红色海洋,走向那扇曾经对林枫紧闭的、象征着财富和地位的苏家别墅大门。
赵玉梅瘫坐在钱堆里,眼睁睁看着那个被她扫地出门的穷鬼,像个主人般随意地踏入她的家门。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苏雨薇站在台阶上,脸色苍白如纸,看着林枫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内,又低头看着母亲失魂落魄的丑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第六章
银针与黑血
厚重的红木大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门外漫天的钞票、引擎的轰鸣和赵玉梅崩溃的哭嚎。别墅内,昂贵的意大利水晶吊灯洒下冰冷的光,空气里残留着高级香水和早餐的甜腻气息,此刻却弥漫着一种死寂般的压抑。
保镖和医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赵天和,在宽敞奢华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客厅里有些手足无措。目光所及,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价值不菲的艺术品,真皮沙发……却找不到一个能称之为安静房间的地方。
林枫脚步未停,目光随意一扫,径直走向一楼走廊尽头一扇虚掩的房门。那是苏家的茶室,平日里赵玉梅附庸风雅、招待贵妇的地方。推开门,一股混合着上好普洱和檀香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红木茶台,紫砂茶具,墙上挂着仿古字画,角落里还摆着一架价值不菲的古筝。
放那儿。林枫指了指茶台旁一张宽大的红木圈椅。
保镖立刻将几乎虚脱的赵天和安置在圈椅里。赵天和瘫在椅中,脸色灰败,嘴唇绀紫,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艰难的嗬嗬声,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枫,里面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眼前这年轻神医最后一丝渺茫的祈求。
两名医生紧张地打开随身携带的顶级医疗箱,里面是各种最先进的便携式监测仪器和急救药品。他们飞快地给赵天和接上心电监护仪,屏幕上,心率快得吓人,波形紊乱不堪,血氧饱和度低得触目惊心!血压更是低到了危险边缘!
林神医!赵老情况非常危急!需要立刻……年长医生看着监护仪上跳动的危险数字,声音发颤,试图提醒。
林枫像是没听见。他走到红木茶台前,目光扫过那些精致的紫砂壶、茶杯,最后落在旁边一个青瓷笔筒里。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还有……几根用来挑茶饼的、细长的银质茶针。
他随手抽出一根。茶针长约三寸,比寻常针灸针粗些,针尖圆钝,但通体银亮,打磨得极其光滑。
林枫拈着那根银茶针,走到赵天和面前。他甚至没有让医生解开赵玉梅给赵天和换上的那身昂贵丝绸睡衣。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在赵天和剧烈起伏的胸口稍作停留。
然后,抬手。
动作快如闪电!没有丝毫犹豫!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让旁边两名医生心脏骤停的入肉声!
那根原本用来挑茶饼的银针,竟被林枫以一种难以想象的角度和力道,精准无比地刺入了赵天和左胸心尖搏动最明显处——膻中穴!深达寸许!银针尾部微微颤动!
赵天和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的嗬嗬声瞬间停滞!眼睛骤然瞪大!脸上瞬间涌上一股不正常的潮红!
赵老!保镖失声惊呼,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两名医生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膻中穴!那是死穴啊!怎么能……!
林枫却置若罔闻。他右手拇指食指捏住银针尾端,指尖以一种肉眼难辨的、极其玄奥复杂的频率开始捻动!每一次捻动,都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引动着赵天和体内那濒临枯竭的心脉!
同时,他左手并指如剑,快如疾风,在赵天和胸前巨阙、关元、神阙几处大穴闪电般点过!指尖落处,赵天和的身体便如同被电流击中般剧烈震颤一下!
呃……嗬……赵天和喉咙里发出痛苦至极的闷哼,脸色由潮红迅速转为可怕的青紫!身体在圈椅里剧烈地抽搐、挣扎!嘴角甚至开始溢出白沫!
住手!快住手!年长医生再也忍不住,尖叫着就要冲上来阻止这在他看来无异于谋杀的举动!
就在他手指即将碰到林枫手臂的瞬间——
噗——!!!
赵天和猛地身体前倾,一大口粘稠无比、颜色深得如同墨汁、散发着刺鼻腥臭的污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黑血!浓稠得如同沥青!喷溅在光洁的红木茶台上,溅落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腐气息!
赵天和喷出这口黑血后,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回圈椅里,头歪向一边,双眼紧闭,脸色由青紫转为一种死寂的灰白,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赵老——!保镖目眦欲裂,拔枪的手已经抽出了一半!
两名医生面无人色,看着监护仪上瞬间拉成直线的心电图和归零的血氧饱和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完了!彻底完了!赵老……被这个疯子……治死了!
茶室内死寂一片,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弥漫。保镖的枪口颤抖着对准了林枫的后心。
林枫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缓缓收回点在赵天和穴位上的手指,又慢条斯理地捻动了几下那根深深刺入膻中的银针,然后,手腕一抖——
嗤!
银针被轻巧拔出,带出一滴暗红色的血珠。
他将那根沾着黑血的银针随手丢在茶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然后,他走到旁边的洗手台,拧开水龙头,慢悠悠地冲洗着双手。水流冲刷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洗去并不存在的污迹。
咳咳……咳……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咳嗽声,如同天籁般打破了死寂!
保镖握枪的手猛地一僵!
两名医生如同被雷劈中,猛地睁开眼!
只见圈椅里,赵天和灰败的脸上,那层浓郁的死气如同被阳光驱散的阴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眉宇间那层笼罩的灰败和痛苦消失了!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眼神虽然浑浊,却不再是濒死的空洞,而是有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彩!
更让医生们心脏狂跳的是——心电监护仪上,那原本拉成直线的心电图,竟然重新出现了微弱的波动!虽然缓慢,却坚定地起伏着!血氧饱和度也开始缓慢回升!
活了……真的……活了!年长医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扑到监护仪前,死死盯着那跳动的数字,如同见了神迹!
赵天和费力地转动眼珠,看向那个正在慢条斯理擦手的年轻人。喉咙动了动,发出极其嘶哑、却充满无尽感激的声音:谢……谢林神医……救命……之恩……
林枫擦干手,将纸巾丢进垃圾桶。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赵天和劫后余生的脸,扫过保镖震惊收起枪的动作,扫过两名医生如同仰望神明般的敬畏眼神。
一口淤积了三十年的败血而已。林枫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堵着心窍,再好的药也进不去。现在通了。
他走到茶台边,拿起一个干净的紫砂小茶杯,倒了半杯清水,递给旁边还在发愣的医生:温水,小口喂他。半小时后,可以喝点稀粥。
医生如同捧着圣物般接过水杯,手还在抖。
林枫不再理会他们,转身走向茶室门口。手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时,他脚步微顿,头也没回地丢下一句:
记得把地毯和茶台的钱赔给苏家。
第七章
跪地的女佣
茶室的门被轻轻拉开。
门外,死一般的寂静。
苏雨薇脸色惨白地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身体微微发抖,刚才门内隐约传出的尖叫、闷哼和那一声令人心悸的喷血声,让她几乎窒息。她不敢进去,也不敢离开,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紧了心脏。
赵玉梅则瘫坐在客厅光洁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离茶室门口不远。她身上那件宝蓝色的真丝旗袍沾满了泥污和钞票的红印,凌乱不堪,精心打理的发型彻底散乱,像个疯婆子。她眼神空洞地望着茶室紧闭的门,脸上厚厚的粉底被泪水冲刷得斑驳陆离,嘴唇神经质地哆嗦着,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似乎还沉浸在巨大的羞辱和崩溃中无法自拔。
当林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苏雨薇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陌生。
赵玉梅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空洞的眼神瞬间聚焦,爆发出刻骨的怨毒和疯狂!她挣扎着想爬起来扑向林枫,嘴里发出嘶哑的咒骂:你……你这个魔鬼!你害死了赵老!你……
她的咒骂戛然而止。
因为茶室的门完全打开,两名医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赵天和走了出来!
赵天和!他还活着!
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脚步虚浮,需要人搀扶,但他的眼睛是睁开的!胸膛是起伏的!他甚至对着林枫的背影,极其虚弱却无比清晰地再次说了一句:谢……谢林神医……
轰!
赵玉梅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浑身剧烈地一颤,刚刚撑起一点的身体瞬间瘫软下去,彻底僵死在地板上!她张着嘴,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那个被搀扶出来的身影,喉咙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活了!那个全球首富……真的被这个……这个她口中的穷鬼、魔鬼……救活了!
一股比刚才被羞辱时更加强烈百倍的冰冷寒意,瞬间从她的尾椎骨窜上头顶!恐惧!一种深入骨髓、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惧!她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个矮胖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从厨房方向冲了出来!是那个曾经对林枫极尽刻薄鄙夷的保姆!
她显然也听到了动静,看到了被搀扶出来的赵天和。此刻,她那张涂着厚粉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她看看林枫,又看看赵天和,再看看瘫在地上如同烂泥的赵玉梅,最后目光落在林枫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上。
噗通!
没有任何犹豫!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保姆猛地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膝盖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双手撑地,肥胖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脸上厚厚的粉簌簌往下掉,声音带着哭腔,尖利而颤抖地喊道:林……林先生!林神医!我错了!我有眼无珠!我狗眼看人低!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她一边喊,一边竟然开始咚咚咚地磕起头来,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清晰的闷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本就死寂的客厅气氛更加诡异。
苏雨薇看着那个平日里仗着赵玉梅狐假虎威、对自己都时常甩脸子的保姆,此刻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跪在林枫脚边磕头求饶,只觉得一阵反胃和眩晕。这个世界……彻底疯了!
林枫的脚步甚至没有因为保姆的跪地磕头而停顿半分。他像是没看见脚边这个卑微的身影,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走向别墅大门的方向。
林先生!林神医!等等!一个激动得变了调的中年男声从楼梯口传来。
只见苏雨薇的父亲苏明远,那个平日里西装革履、一副成功商人派头的男人,此刻只穿着睡衣,头发凌乱,显然是刚被楼下的巨大动静惊醒。他冲下楼梯,脸上混杂着震惊、狂喜和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切!
他刚才在楼上听得清清楚楚!赵天和被救活了!被这个他妻子嫌弃、赶走的女婿救活了!赵天和啊!全球首富!苏家最大的靠山梁氏集团,在赵天和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昏了苏明远的头脑!他几步冲到林枫面前,脸上堆满了前所未有的、近乎谄媚的笑容,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林先生!贤婿!误会!都是误会啊!玉梅她……她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啊!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去拉林枫的胳膊,姿态放得极低:快!快请坐!雨薇!还愣着干什么快给你……给林先生倒茶!最好的茶!他对着女儿吼道,又转向林枫,笑容几乎要咧到耳根,贤婿,你看这……赵老也救活了,咱们苏家……以后就全靠您了!您和雨薇的婚事……
爸!苏雨薇看着父亲那副前倨后恭、毫无廉耻的嘴脸,只觉得一阵恶心,忍不住尖叫出声,声音里带着哭腔和绝望。
林枫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苏明远那张写满贪婪和谄媚的脸上。那眼神,淡漠得如同在看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婚事林枫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刺破了苏明远狂热的泡沫,我和苏雨薇
他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目光扫过瘫在地上如同死狗的赵玉梅,又落回苏明远瞬间僵住的脸上。
刚才,你夫人似乎更想应聘‘暖床通房丫头’的职位。
他顿了顿,看着苏明远瞬间变得煞白的脸,语气平淡地补充道:
不过,我看她……
林枫的目光再次扫过赵玉梅那身沾满泥污钞票、狼狈不堪的旗袍和那张涕泪横流、扭曲变形的脸,眼神里没有厌恶,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如同评估一件残次品。
年纪大了点,身材也走样了。
伺候人,怕是不太利索。
第八章
撕开的伪装
年纪大了点,身材也走样了。
伺候人,怕是不太利索。
林枫平淡的话语,如同两把淬了剧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穿了苏明远最后一丝强撑的体面,也彻底碾碎了赵玉梅仅存的一丁点神智!
噗——!瘫在地上的赵玉梅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不是黑血,是鲜红的、带着心头怒火的逆血!她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双眼翻白,彻底晕死过去,像一滩真正的烂泥瘫在冰冷昂贵的地板上,身下洇开一小片刺目的鲜红。
妈!苏雨薇尖叫着扑过去,眼泪终于决堤。
苏明远脸上的谄媚笑容彻底僵死,如同劣质的石膏面具寸寸龟裂。煞白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又转为铁青!巨大的羞辱和愤怒如同岩浆在他血管里奔涌!他苏明远在江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自己的妻子,竟然被当众如此羞辱!评价得像一件待价而沽的残次品!
你……你……苏明远指着林枫,手指抖得像得了帕金森,喉咙里嗬嗬作响,却因为极致的愤怒而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他想破口大骂,想冲上去撕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小子!可目光触及林枫那双平静得如同深渊的眼眸,以及旁边被保镖严密保护、正用冰冷目光看着他的赵天和,那股暴戾的冲动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憋屈!
林枫却连看都没再看苏明远一眼。他仿佛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目光转向被医生搀扶着的赵天和。
心脉通了,淤血吐了。林枫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平淡的叙述口吻,按我之前说的,温水,稀粥。静养三日,别劳神动气。他顿了顿,补充道,三日后,我再来行一次针,固本培元。
赵天和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感激和敬畏,挣扎着想再次道谢:林神医……大恩……
林枫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他不再停留,转身,步履平稳地走向别墅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
林先生!请留步!赵天和急忙示意,旁边的保镖立刻会意,快步上前,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极其轻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卡片,双手恭敬地递到林枫面前。
林神医!这是全球黑卡,不设透支上限!请您务必收下!权当诊金!日后若有任何差遣,赵氏财团上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赵天和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不容置疑的坚决。
林枫的脚步停在大门前。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那张象征着无尽财富和权力的黑色卡片上。卡片在别墅内璀璨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诱人的光泽。
他看了两秒。
然后,伸出了手。
就在保镖和赵天和眼中露出喜色时,林枫的手指却并未去接那张卡。
他的指尖,极其随意地、轻轻一弹。
叮。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那张无数人梦寐以求、足以买下一个小国的黑卡,被林枫的指尖弹中,如同被丢弃的废纸片般,旋转着飞了出去!
卡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嗒一声,轻飘飘地落在了瘫在血污中、昏迷不醒的赵玉梅那张沾满泪痕和脂粉的脸上。冰冷的金属卡片,紧贴着她温热的皮肤。
保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凝固。
赵天和眼中的喜色瞬间化为错愕和不解。
林枫收回手,仿佛只是弹走了一粒灰尘。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张卡上停留半秒,便再次落在了紧闭的大门上。
钱,没兴趣。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客厅里。
走了。
说完,他伸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象征着财富与地位的大门。
门外,阳光刺眼。漫天飞舞的红色钞票在狂风的余韵中缓缓飘落,如同下了一场荒诞的红雪。十八架黑色直升机依旧在低空盘旋,巨大的旋翼搅动着空气,发出沉闷的轰鸣。
林枫的身影,沐浴在金色的阳光和纷飞的红钞中,踏出了苏家别墅的门槛。靛蓝的粗布褂子在风中猎猎作响,背影挺直如松,一步步走向那架悬停着、放下舷梯的直升机。
就在这时!
等等!
一个带着哭腔、却异常决绝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林枫脚步未停。
苏雨薇猛地从母亲身边站了起来!她脸上泪痕未干,妆容早已被泪水冲刷得一片狼藉,露出底下苍白却清丽的底色。她看着林枫即将踏上舷梯的背影,看着那漫天飞舞象征着父亲母亲毕生追求却在此刻显得无比讽刺的红色钞票,看着瘫在地上昏迷不醒、尊严扫地的母亲,看着父亲那副失魂落魄、如同丧家之犬的嘴脸……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绝望、不甘、屈辱和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的东西,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里猛烈爆发!
她猛地抬手,一把扯下了头上那顶为了搭配名牌而精心佩戴的、价值不菲的假发!乌黑柔顺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披散在肩头!
她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残妆,露出那张不施粉黛、却清丽脱俗、此刻写满了倔强和某种破釜沉舟神情的脸庞!
她不再看地上的父母,不再看满地的狼藉,目光死死锁住林枫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林枫!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力量:
你救我!你救我苏家!是不是因为……因为那张婚书!
她向前冲了两步,高跟鞋踩在厚厚的钞票上,踉跄了一下,但她不管不顾,只是死死盯着那个即将消失在机舱口的背影:
是不是因为……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她的声音在直升机巨大的轰鸣中显得有些微弱,却清晰地传递着她的质问和不甘。
林枫的脚步,终于停在了舷梯顶端。
他缓缓转过身。
阳光从他身后照来,给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面容却隐在逆光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穿透空间的距离,落在苏雨薇那张布满泪痕、却倔强地仰望着他的脸上。
狂风卷起她的长发和裙摆,也卷起漫天飞舞的红色纸片,在她周身盘旋飞舞,如同为她献祭的纸钱。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林枫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又像是在确认一个事实。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引擎的轰鸣,如同冰冷的泉水,浇灭了苏雨薇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之火:

他微微歪了歪头,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
比她强点。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赵玉梅,又落回苏雨薇瞬间煞白的脸上。
至少,
暖床还算年轻。
第九章
赤足与烟尘
至少,暖床还算年轻。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苏雨薇强撑的脊梁。她身体猛地一晃,踉跄着后退一步,高跟鞋深深陷进厚厚的钞票堆里,脚踝一崴,剧痛传来,她却浑然不觉。只是那双刚刚还燃着倔强火焰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如同被狂风吹熄的残烛,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死灰。
暖床……年轻……
原来在他眼里,她和她的母亲,本质上并无区别。唯一的区别,只是……她更新鲜一点
巨大的羞辱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张着嘴,喉咙里像是堵满了滚烫的沙砾,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残存的妆容,留下两道狼狈的湿痕。精心搭配的名牌套装,此刻沾满了泥污和红印,如同她破碎的自尊,在风中瑟瑟发抖。
林枫说完那句话,便再没有看她一眼。他转身,身影没入直升机敞开的机舱门内。舱门缓缓合拢,发出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嗡——!!!
巨大的引擎轰鸣声陡然加剧!十八架黑色直升机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同时拔地而起!狂暴的气流如同无形的巨手,将地面上厚厚的钞票再次疯狂卷起!红色的纸片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在苏家别墅上空疯狂盘旋、飞舞、撞击!拍打在落地窗上噼啪作响,卷过赵玉梅昏迷的身体,糊在苏明远呆滞的脸上,也无情地抽打在苏雨薇苍白失魂的脸颊上!
苏明远被钞票糊了一脸,才猛地惊醒过来!他看着那即将远去的直升机,看着机舱里那个模糊却如同神祇般的身影,巨大的恐慌和失去一切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贤婿!林神医!等等!别走啊!他失声尖叫,不顾一切地冲向庭院,挥舞着双手,试图挽留,钱!我们有钱了!你看!都是钱!苏家的一切都是你的!雨薇!雨薇也给你!求你……
他的声音被巨大的轰鸣彻底吞没。
直升机没有丝毫停留,迅速爬升,巨大的阴影掠过狼藉的庭院,掠过瘫倒的赵玉梅,掠过挥舞手臂、状若疯癫的苏明远,也掠过了那个站在钞票堆里、如同失了魂的洋娃娃般的苏雨薇。
林先生!林神医!赵天和在保镖的搀扶下,也踉跄着追到了门口,对着天空嘶声力竭地大喊,请先生留步!赵某愿倾尽所有!只求先生能……能常住寒舍!赵某愿奉先生为师!终生侍奉左右!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恳求和卑微。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直升机远去的轰鸣和漫天飘落的、如同嘲讽般的红色纸雨。
直升机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终化作几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蔚蓝的天际。
庭院里,死寂一片。只有钞票被风吹动的哗啦声,和苏明远绝望的、如同野兽般的呜咽。
苏雨薇呆呆地站在原地,赤着的一只脚踩在冰冷泥泞的地面上(另一只高跟鞋不知何时掉了),另一只脚还陷在厚厚的钞票里。昂贵的丝袜被勾破,露出白皙的脚踝,沾满了污泥。名牌手包掉落在脚边,里面的化妆品散落一地,被钞票覆盖。
她像是感觉不到寒冷,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仰着头,失神地望着直升机消失的方向。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泪水不受控制地再次滑落。
忽然,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猛地低下头!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脚下!
厚厚的、沾满泥水的红色钞票堆里,静静地躺着一样东西。
不是钱。
是半张纸。
颜色暗黄,边缘磨损,被撕开的裂口参差不齐。
正是昨天,在苏家门口,被林枫亲手撕碎的那半张——婚书!
它静静地躺在肮脏的钞票和泥泞中,像是一个被彻底践踏、又被无情抛弃的旧梦。
苏雨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缓缓地、缓缓地弯下腰,伸出颤抖的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粗糙的纸面。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那半张婚书的瞬间——
一阵狂风猛地卷过!
呼——!
那半张承载着旧日约定、也见证了今日所有荒诞与羞辱的残破纸片,如同有了生命般,被狂风轻易地卷起,打着旋儿,飘向空中。
越飞越高。
在苏雨薇空洞绝望的目光注视下,在漫天飞舞的红色钞票雨中,那抹暗淡的黄色,如同最后一点不甘的灰烬,最终彻底消失在刺眼的阳光和喧嚣的烟尘里。
再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