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的霞光把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染成了蜜糖色，欣宜刚结束视频会议，指尖还悬在“发送”键上，手机就震了震。是云逸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画室的窗台上摆着两支向日葵，花盘朝着夕阳，配文：“六点半，老地方见？”
她盯着照片看了三秒，突然笑了。上周在法兰克福的画廊，她对着梵高的《向日葵》多看了两眼，他就记在了心上。此刻公文包里还躺着秦特助刚送来的紧急文件，欧洲分部的并购案还等着她签字，但她对着屏幕敲下的却是：“等我半小时。”
电梯下行时，她对着镜面理了理西装领口，忽然想起今早出门前，云逸在玄关帮她系丝巾，指尖有意无意蹭过她的耳垂：“今晚别穿高跟鞋。”当时她以为是玩笑，此刻踩着细高跟的脚确实有点发酸，才后知后觉他话里的深意。
停车场的拐角停着辆熟悉的旧甲壳虫，天蓝色的车漆在晚霞里泛着柔和的光。云逸倚在车门上，米白色毛衣外罩着件浅灰夹克，手里拎着个藤编篮，见她走来，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猜里面是什么？”
欣宜挑眉，刚要开口，就被他不由分说塞进副驾驶。座椅上铺着块格子棉布，是她去年在跳蚤市场淘的，被他剪了改成了座套。“系好安全带。”他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时，老式收音机里飘出爵士乐，咿咿呀呀的萨克斯风混着引擎的轻响，竟比会议室里的交响乐还让人放松。
车没往市中心的餐厅开，反而拐进了城郊的林荫道。梧桐叶在车顶沙沙作响，远处的天际线渐渐被暮色晕染成粉紫色。欣宜看着窗外掠过的稻田，忽然想起他提过，小时侯外婆家就在这附近，夏天傍晚能听见蛙鸣。
“到了。”云逸停下车，打开后备箱时，露出里面藏着的折叠桌椅和保温箱。他动作麻利地支起小桌，铺上台布，又从藤编篮里拿出玻璃罐——里面是冰镇的酸梅汤，浮着几片薄荷叶，是她念叨了好几天的味道。
“什么时侯准备的？”欣宜坐在折叠椅上，晚风拂过裙摆，带着青草的气息。她注意到桌布是他画坏的油画改的，边角还留着颜料的痕迹，却被他用金线缝补得格外别致。
“昨天趁你开会。”云逸打开保温箱，里面是两盒三明治，火腿片切得极薄，番茄是刚从菜场挑的，还带着水珠，“知道你忙得没吃午饭，特意少放了芥末。”
他记得她吃三明治不爱放芥末，记得她喝酸梅汤要加冰，记得她看夕阳时会下意识眯起眼——这些她自已都没放在心上的小事，却被他一一收进眼底，酿成此刻的温柔。
三明治吃到一半，远处的天空突然烧了起来。橘红的晚霞漫过云层，像打翻了的调色盘，连带着稻田都染上了金红的光晕。欣宜拿出手机想拍，却被云逸按住手：“别拍，记在心里。”
他指着天边最亮的那片霞光：“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你上周画的《港口落日》？”
欣宜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流云里看出了熟悉的笔触。她想起那天在画室，她对着画布叹气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当时没说话，只是默默调了杯热可可放在她手边，此刻才明白，他把她的遗憾，悄悄藏进了这场落日里。
“对了，给你的。”云逸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打开时，里面躺着枚胸针，是用晒干的向日葵花瓣让的，边缘镀着层细银，“找银匠封了层保护膜，能戴很久。”
花瓣的纹路清晰可见，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欣宜想起他昨天在电话里说“去城郊的花田走走”，原来不是去写生，是为了给她摘最新鲜的向日葵。
“喜欢吗？”他问，指尖在盒沿轻轻敲着，像个等待评分的学生。
欣宜没说话，只是把胸针别在他的夹克上。银色的边缘衬着他的浅灰外套，竟意外地好看。“这样我们就都有了。”她歪头看他，晚霞的光落在她眼里，亮得像揉碎的星子。
云逸突然从藤编篮里拿出画架，支在田埂上。画板上已经有了轮廓，是她坐在写字楼窗边的样子，背景是今天的晚霞，笔触比平时柔和了许多。“还没画完，”他拿起画笔，蘸了点金色颜料，“缺个笑容。”
欣宜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晚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笔下的她，眉眼间没有谈判桌上的锐利，只有被晚霞晕染的温柔，像极了此刻的自已——卸下所有防备，只是他身边的普通人。
“画好了。”云逸把画板转过来时，天边的最后一缕霞光刚好熄灭。画里的她笑着，嘴角的弧度和此刻一模一样，而她的胸前，别着枚小小的向日葵胸针。
“回去吧，该凉了。”欣宜站起身，却被他拉住手。他的掌心带着颜料的温度，指腹蹭过她的指尖，像在描摹一幅细腻的画。
“再等会儿。”他从车里拿出条毯子，裹在她肩上，“你看。”
话音刚落，远处的稻田里突然亮起点点微光。是萤火虫，三三两两地从稻穗间飞出来，打着灯笼似的，在暮色里织出片流动的星河。欣宜下意识屏住呼吸，看着萤火落在他的画架上，落在她的发梢，像场不期而遇的梦。
“知道你总说‘没时间看风景’，”云逸的声音在虫鸣里格外清晰，“所以我把风景，都搬到你眼前了。”
欣宜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松节油混着青草的气息，突然觉得那些纠缠不休的合通条款、跨国会议的时差、谈判桌上的剑拔弩张，都在这场落日与萤火里，轻轻淡去了。
她想起刚认识他时，有人说“一个画家配不上女总裁”，她当时只觉得可笑，此刻却无比庆幸——庆幸他用画笔，为她坚硬的世界开了扇窗，让她能在忙碌的间隙，遇见这样温柔的黄昏。
“下周……”她刚开口，就被云逸捂住嘴。
“不许说‘下周忙’。”他笑着松开手，眼里的狡黠藏不住，“我已经跟秦特助打好招呼了，下周五晚上，她会准时收走你的电脑。”
欣宜又气又笑，却在看到他眼里的期待时，把所有借口都咽了回去。“好。”她轻轻点头，“下周五，还来这里看星星。”
萤火虫渐渐散去，远处的村庄亮起了灯火。云逸收起画架，牵着她往车边走，晚风掀起他们交握的手，像牵着一场未完的梦。欣宜低头看着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突然明白，最好的约会从不是烛光晚餐或名贵礼物，而是有人愿意花时间，把你的每句随口一提，都酿成细水长流的温柔。
车开上回城的路时，欣宜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掠过的灯火，胸针在衣襟上闪着微光。她拿出手机，给秦助理发了条消息：“下周五晚上的行程，空出来。”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转头看向云逸，他正笑着看她，眼里的光，比天边的星星还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