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欣氏集团总部，整栋写字楼只有顶层还亮着灯。会议室的玻璃门倒映着两个身影，欣宜指尖点在投影幕布上的服务器日志截图上，冷白的光在她脸上切割出利落的轮廓，声音比空调风更凉：“周三下午三点十七分，防火墙白名单有过一次临时授权记录，正好是这批新能源项目数据上传的时间点。”
怡娩站在她身侧，手里的平板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是按权限等级排列的员工名单。他指尖划过屏幕时，袖口露出的银色手表反射出细碎的光——那是去年林砚之给他的升职礼物，表盘背面刻着极小的“野”字。
“技术部排查过，能调用这个权限的只有五个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熬夜后的微哑，“除了您和我，还有副总张启明、数据中心主任李姐，以及新调过来的项目助理周媛。”
欣宜抬眼看向他，目光在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处停留了半秒，才转回头：“张副总上周在国外开行业峰会，有出入境记录；李姐的儿子周三下午急性阑尾炎，她在医院签手术通意书，监控拍到她五点才回公司。”
投影幕布上的光标缓缓移到“秦特助”的名字上。照片里的女孩笑眼弯弯，入职档案上写着毕业于名牌大学，履历干净得像张白纸。秦野补充道：“她是三个月前通过校招进来的，上周刚从行政部调到项目组，按说接触不到核心权限，但她的直属上司是张副总，有临时授权的申请通道。”
欣宜没说话，伸手接过怡娩递来的咖啡。温热的纸杯贴在掌心，驱散了几分指尖的凉意——她向来不喝速溶咖啡，秦野却总在加班时备着她喜欢的蓝山，用办公室那个老式咖啡机现煮，此刻杯壁还凝着细密的水珠。
“查她的通讯记录和设备接入记录，”她抿了口咖啡，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重点看周三下午三点到四点，有没有外部设备接入过内部网络。”
怡娩应声操作，键盘敲击声在空荡的会议室里格外清脆。欣宜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的城市夜景上，霓虹灯在她瞳孔里碎成一片晃动的光斑。秦野眼角的余光瞥见她无意识摩挲咖啡杯耳的动作——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就像他总在她蹙眉时，提前备好温水和止痛药。
二十分钟后，怡娩的呼吸顿了顿：“找到了。秦特助的办公电脑在三点二十五分，接入过一个陌生的移动硬盘，型号和上周竞争对手公司公开招标资料里附带的加密设备一致。而且她昨天下午请假，去了趟城东的铂悦酒店，监控拍到她和对方技术总监在大堂见了面，手里拎着的文件袋……”他放大监控截图，“和我们档案室的文件袋型号一样。”
证据链像藤蔓一样缠紧，欣宜却忽然笑了，那抹笑意极淡，只在嘴角漾开一瞬：“我当是谁，原来是张副总布的棋。周媛的毕业论文指导老师，是张副总的大学通窗。”
怡娩猛地抬头，她已经站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叫上安保部，去数据中心。周媛今晚在公司加班，说是要赶项目报告。”
电梯下行时，镜面映出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欣宜整理袖口的动作顿了顿，忽然侧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会怀疑张副总？”
怡娩的耳尖在电梯惨白的光线下微微发红：“您上周让我查张副总近半年的报销单，有三笔去竞争对手公司所在地的差旅费，理由写的是‘考察供应商’，但时间都和对方的项目评审会重合。”
他记得她当时把报销单推过来时，指尖在“XX市”三个字上敲了两下，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那时他就知道，这位总是看似温和的女总裁，早已在心里布好了局。
数据中心的门被推开时，秦特助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看到突然出现的欣宜和怡娩，脸色瞬间白了。怡娩上前一步，挡住她想合上电脑的手，动作干净利落，却没碰到她半分——他向来懂得把握分寸，就像每次给她递文件时，指尖只会轻触纸张边缘。
“秦特助，”欣宜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落在她慌乱攥着鼠标的手上，“能解释一下你电脑里这个加密文件夹，为什么会有我们还没公开的电池续航数据吗？”
秦特助的嘴唇哆嗦着，眼泪突然涌出来：“是张副总让我让的……他说只是借用一下参考资料，不会出事的……”
怡娩已经拨通了法务部的电话，林砚之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云逸发来的消息：“工作忙完了吗？厨房有热好的粥。”
她指尖在屏幕上敲了个“嗯”，抬头时正撞上怡娩看过来的目光。他眼里有未说出口的担忧，像潮水漫过礁石，却在她看过来时，迅速退成平静的湖面：“欣总，需要通知董事会吗？”
“等天亮吧。”欣宜把手机揣回口袋，咖啡杯已经空了，她捏着空杯的手指轻轻转了转，“你去休息室睡半小时，我盯着这边。”
怡娩没动，从公文包里拿出个保温杯，拧开盖子递过去：“您胃不好，我早上路过便利店买的小米粥，还温着。”
保温杯的粉色盖子和他一身黑色西装格格不入，欣宜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晨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照见他耳尖未褪的红，和她微微发烫的耳垂。
数据中心里传来秦特助断断续续的哭声，怡娩转身去安排后续事宜，脚步在门口顿了顿，回头轻声说：“您也歇会儿，这里有我。”
欣宜看着他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低头打开保温杯，小米粥的温香漫开来，像某个加班的深夜，他也是这样默默递来一杯热饮，不说多余的话，却总能精准地接住她所有的疲惫。
她舀起一勺粥，看着窗外的天际线被晨光染成淡金色，忽然想起昨晚出门前，云逸茫然的脸，和此刻怡娩眼底藏不住的关切。一个是象牙塔里的纯白少年，一个是并肩作战的锋利刃鞘，都在她兵荒马乱的世界里，留下了各自的温度。
保温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漫上来，林砚之轻轻呼出一口气，指尖在杯沿画了个圈。内鬼抓到了，天也快亮了，而她知道，无论接下来还有多少风雨，总会有人和她一起，守到云开雾散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