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收到来自王家的任何消息。
我全身心投入新工作,每天最早到办公室,最晚离开。
起初市场部的同事对我这个空降兵充满怀疑,随着一天天过去,我用实力获得了认可。
周末和陈经理汇报现状时,她告诉我王耀祖病的很重,爸妈全国各地寻找肾源。
看着王耀祖一天天的尿血,瘦的像蒙着一层皮的骨架,爸妈支撑不住了。
他们偏信小道消息,声称从黑市可以买到合适的肾源。
于是连夜赶回老家,卖掉唯一一套养老住房再加上手里为数不多的存款,上交了肾源排队费和保障金。
当晚三人高高兴兴的吃了顿饭,幻想这第二天便能给王耀祖做手术恢复成正常人。
可第二天,所谓的中间人便再也联系不上。
病急乱求医,他们又不顾医生的劝阻,强行要求从爸爸身上取下一颗肾换给王耀祖。
医院拒绝后,他们便找到了一家小诊所。
最终,爸爸死在了手术台上。
他的遗体像个破败的布娃娃,腹部巨大的Y形伤口渗出黄色和血色混合的液体,两个肾窝空空如也。
一颗肾换给了王耀祖,另一颗肾不翼而飞。
而王耀祖未逃过排异反应,从脸颊和口腔内部开始溃烂,仅仅一个月,就死在了家里的床上。
那段日子,他整体哀嚎着疼抓挠全身,连墙壁和床板上都遍布指甲的血痕。
直到死前他还在骂我:
王胜楠你个臭婊子!还我肾!还我肾!!!
两人死后,妈妈一个人背上了巨额债务,居无定所,时日不长便疯了。
不久后,接到老家精神病院打来的电话,我回了趟老家。
妈妈在病房里将床单被套塞入衣服下,摸着鼓囊囊的肚子,她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般告诉所有人:我肚子里可是有个男孩!
看着面前疯疯癫癫的女人,我很难将她和一直神采奕奕的妈妈联系到一起。
给她交了两年的住院费后,我便回了海城。
晚上,我做了场梦。
梦到了小时候,弟弟出生前。
在那时,家里总是气氛很沉闷,爸妈都不常笑。
我偶尔的一次调皮,便会得到爸妈的混合双打。
妈妈总是在没人的时候扭着我大腿上的软肉,一边扭一边骂我:
赔钱货!要不是你,我和你爸怎么会在老王家抬不起头!嘴巴捂起来不许哭!就知道哭!被邻居听见我要你好看!
没几年弟弟就出生了。
爸爸妈妈打我的频率也变低了,他们总是围着弟弟笑。
有一次,我凑上前去,可能是挡住了光,弟弟便哭了。
爸爸当胸一脚,把我踹飞了出去。
我撞在墙上后又摔到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妈妈在旁边冷笑着说我活该。
就这样,我在地上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时嘴角还有着残留的血迹。
那一晚多冷多痛,我已经忘了。
慢慢的弟弟长大了。
最开始,爸妈打我时他会阻拦。
后来,他会学着爸妈叫我赔钱货,跟着他们一起打我。
中学后,我的成绩越来越好,大家都说我以后会有大出息,加上我包揽了几乎全部家务,爸妈基本上不打我了。
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见妈在厨房喂王耀祖吃猪蹄,一边喂一边说:
我宝快吃,别让那赔钱货看见了。
我装作没看见,出门等了二十分钟,感觉王耀祖应该吃完了才回了家。
回家后看见妈假惺惺的迎上来,还问我怎么回来这么迟。
我笑盈盈的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我懂事,我就永远是被疼爱的孩子。
醒来后,枕头潮湿一片。
京市房子售出的最后一笔款项已到账。
我向尿毒症患者救助基金会匿名捐赠了50万元。
下午会议上,我提出了海城市场的拓展方案。
总监频频点头,让我下周去总部汇报。
散会后,年轻同事讨论着去哪吃饭,有人鼓起勇气邀请我同去。
我微笑着同意。
阳台通过落地窗照在会议桌上,海城的天空蓝的透彻,没有一丝云。
走出办公楼,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
在这里,我只是王胜楠。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