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我开小破车送货被追尾。
肇事车主是财经杂志常客的顾氏总裁。
他盯着我护住流浪猫的手:
月薪十万,当我的猫保姆。
后来他把我抵在公寓门口:
猫需要女主人。
你教的,守护弱小要用整个怀抱——
现在该学学怎么被守护了。
1.
雨刷器疯了似的左右摆动,把倾泻而下的暴雨切割成破碎模糊的水幕。
车前灯的光柱勉强刺破几步远的混沌,映出路面上翻滚跳跃的水花,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片喧嚣的、无休止的灰色水域。
苏晚死死攥着五菱宏光那油腻腻的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辆老伙计的引擎盖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次颠簸都让她疑心下一刻它就要彻底散架。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廉价塑料被雨水反复浸润后的怪味。
她身上那件洗得发薄的便利店制服外套,肩头已经湿透,冰凉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寒意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
坚持住,就快到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几乎被外面狂暴的雨声和引擎的嘶吼吞没。这趟送货本不该这么晚,更不该在这种鬼天气里出车。
但店长说了,这单临时加急,客户催得紧,多加五十块辛苦费。五十块,够她吃两天食堂,或者…给宿舍楼下那只总蹭她腿的三花猫买一小包好点的猫粮。
车头猛地一沉,碾过一个被雨水淹没的深坑,浑浊的水浪哗啦一声扑上挡风玻璃,视野瞬间被泥水糊满。
苏晚的心也跟着猛地一跳,脚下本能地踩向刹车。
破旧的刹车片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车子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惯性往前滑行了几米才勉强停下。
她抹了把额头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的水珠,刚想松口气——
砰!!
一声沉闷得如同巨锤砸在朽木上的巨响,毫无预兆地从车尾狠狠撞来!
巨大的冲击力像一只无形的手,蛮横地攫住了她和她的小破车,猛地向前推搡。
苏晚的身体被安全带狠狠勒进破旧的座椅靠背,五脏六腑似乎都错了位,眼前金星乱冒。
车厢里没固定好的空纸箱哗啦啦倾倒下来,砸在副驾驶座上,扬起一阵灰尘。
车子失控地向前冲去,轮胎摩擦着湿滑的地面,发出濒死般的尖啸,最终在撞上路边护栏的前一刻,终于歪歪扭扭地停了下来。
世界在剧烈摇晃后陷入短暂的死寂,只剩下车外暴雨砸在车顶铁皮上的噼啪声,单调而巨大,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苏晚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喘着粗气,胸口被勒得生疼。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完了,车尾肯定撞烂了!
这车是店里的,她一个穷学生,拿什么赔
眩晕感稍稍退去,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
谁谁开车不长眼!
她猛地抬起头,用力推开车门。
冰冷的雨水夹杂着狂风,劈头盖脸地砸下,瞬间浇透了她的头发和衣服。
苏晚踉跄着站稳,也顾不得这狼狈,带着满腔的怒火和心疼,跌跌撞撞地绕到车尾查看。
借着昏暗的路灯和两辆车残破的车灯,她看清了肇事者。
那是一辆庞大得如同蛰伏巨兽的黑色轿车。流畅、冰冷、线条锐利,即使在倾盆暴雨中被泥水溅污,依旧散发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属于顶级金钱堆砌出的傲慢气场。
车头那标志性的欢庆女神立标,在昏光中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像一只沉默睥睨的眼睛。
它的车头灯完好无损,其中一只刺眼地亮着,光柱穿透雨幕,直直地打在她那辆可怜的五菱宏光扭曲变形的后保险杠和凹陷下去的后备箱门上,也无情地照亮了她瞬间褪去所有血色的脸。
劳斯莱斯幻影。
2.
苏晚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那冰冷的立标狠狠扎了一下。
刚才的怒火被这辆车的存在感碾得粉碎,只剩下无边的恐慌和绝望。
她的小破车,在对方那几乎看不出什么损伤、只是车头漆面有几道擦痕的庞然大物面前,像个被撕碎的破纸盒。
这得赔多少钱把她卖了够不够零头
她僵在原地,雨水顺着发梢、脸颊往下淌,流进脖子里,冷得刺骨。
就在这时,那辆黑色巨兽的后车门,无声地、平稳地向上旋开。
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踏了出来,稳稳踩在积水横流的路面上,溅起一小片水花。
随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完全探出车外。
他没有打伞,昂贵的黑色西装外套被雨水迅速打湿,颜色变得更深沉。
男人微微低着头,似乎对倾泻而下的暴雨毫不在意,径直朝她走来。
步伐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每一步都踏碎了地上的水洼。
随着他的靠近,苏晚感觉自己像被无形的冰墙挤压着,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撞上自己那辆破车的冰冷铁皮。
他终于在她面前站定,距离很近。苏晚被迫抬起头,撞进一双眼睛里。
那眼睛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即使在这样混乱狼狈的雨夜,也锐利得惊人,没有一丝被意外打搅的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和评估。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勾勒出过于冷硬的轮廓。
浓黑的眉峰下,那双眼睛在她惨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向下扫去,掠过她湿透的、廉价制服包裹下的单薄身体,最后,落在了她紧紧护在身前、微微颤抖的双手上。
苏晚这才猛地意识到,在刚才那声巨响和剧烈撞击的瞬间,她出于本能,不是去抱头保护自己。
而是第一时间死死地护住了放在副驾驶座上那个临时充当猫窝的、垫着旧毛巾的硬纸箱!
此刻,那个纸箱被她紧紧抱在怀里,手臂环绕着,像护着一个易碎的珍宝。
纸箱里,发出几声微弱、带着惊惶的喵呜…喵呜…,声音细弱,被雨声掩盖,却清晰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男人深沉的目光在她护着纸箱的双手上定格了几秒。
那双手很瘦,指节因为用力而突出,沾满了雨水和一点不知哪里蹭上的灰。雨水顺着她纤细的手腕流进袖口。
他薄唇微启,声音穿透哗哗的雨幕,低沉、清晰,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惯有的命令口吻,没有任何多余的铺垫:
十万。
3.
啊
苏晚冻得发木的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他。
十万什么十万赔偿金额
她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男人似乎懒得解释,目光依旧锁在她护着纸箱的手上,那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与周围冰冷环境格格不入的东西,快得像错觉。
月薪。
他补充道,语调毫无波澜,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当我的猫保姆。现在,上车。
4.
月薪十万,当我的猫保姆。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炸弹,在苏晚被暴雨和恐惧冻僵的脑子里轰然炸开,掀起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荒谬和茫然。
她抱着纸箱,雨水顺着发梢滴进眼睛,涩得生疼,她却忘了眨眼,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男人。
猫保姆十万月薪
这比追尾一辆劳斯莱斯还让她觉得不真实。
男人显然没打算给她消化和提问的时间。
他话音刚落,紧随其后那辆低调但同样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里,迅速下来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健硕的男人。
其中一个撑开一把巨大的黑伞,快步上前,精准地遮在男人头顶,隔绝了倾盆而下的雨水。
另一个则径直走向苏晚那辆惨不忍睹的五菱宏光,动作利落地开始处理现场,无视了苏晚的存在。
我…我的车…
苏晚喉咙发紧,声音被风雨撕扯得破碎。
她看着那个助理模样的人掏出手机打电话,又看了看自己那辆尾部几乎瘪进去的小破车,心揪成一团。
会有人处理。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他甚至没有再看苏晚,目光扫过她怀里微微颤抖的纸箱,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仿佛那微弱可怜的猫叫声是一种噪音污染。
抱着它,跟我走。
说完,他转身,在保镖的护卫下,大步走向那辆幻影敞开的车门。
冰冷的雨水灌进苏晚的领口,激得她一哆嗦。
她看着那个即将消失在车门后的高大背影,又低头看看纸箱里湿漉漉、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猫。
小猫似乎感知到她的目光,费力地抬起沾着水珠的小脑袋,一双琥珀色的圆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发出更细弱无助的呜咽。
心,猛地被揪了一下。
去,还是不去
去一个陌生男人的车上,为了一个荒谬的猫保姆职位
这太疯狂了。
可是…她的车怎么办
这猫淋了雨受了惊,不及时处理肯定会生病…她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可能都不够给猫看一次病的…
就在她犹豫的几秒钟,已经坐进车内的男人似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车窗无声地降下一半,他侧过脸,线条冷硬的侧颜在车内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迫人。
他没说话,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隔着雨幕再次望了过来,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却比任何催促都更有力量。
像被无形的绳索牵引,苏晚抱着纸箱,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水,几乎是踉跄着跑了过去。
撑伞的保镖立刻跟上,将伞面倾向她,隔绝了大部分风雨。
5.
她小心翼翼地钻进温暖干燥、弥漫着清冽木质香气的车厢。
车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瞬间将外面狂暴的风雨和冰冷的世界隔绝开来。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巨大的温差让苏晚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随即又感到一股暖意包裹上来,舒服得让她想叹息,但身体却绷得更紧。
她僵硬地缩在宽大舒适的真皮座椅一角,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湿漉漉、还在滴水、散发着一点流浪动物气味的纸箱。
这格格不入的行李与她身下价值不菲的座椅形成尖锐的对比。
她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生怕自己身上残留的雨水和寒气弄脏了这奢华得如同艺术品的内饰。
男人坐在她对面的座椅上,姿态放松,微微闭着眼,仿佛在养神。
湿透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下,随意搭在一旁,露出里面同样质料精良的白色衬衫。
雨水顺着他墨黑的短发滑落几滴,沿着脖颈没入领口。
车厢里安静得只剩下空调低微的送风声,和她怀里小猫偶尔发出的、压抑的嘤咛。
沉默像有形的物质,沉甸甸地压在苏晚胸口。
她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车子平稳地驶入了一座即使在雨夜也灯火通明、肃穆得如同堡垒的建筑——市中心最顶级的私立医院。
车子直接开到了特殊通道入口。
车门打开,早有穿着白大褂、神情恭敬的医护人员推着轮椅在等候。
男人睁开眼,目光直接掠过苏晚惊愕的脸,落在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猫身上,言简意赅:
先处理它。
6.
苏晚被这命令弄得一愣:
我…我没事!不用检查,真的!
她急忙摆手,她一个蹭破点皮的,哪敢占用这种一看就贵得吓死人的医疗资源。
男人的视线这才真正落到她脸上,带着审视。
她脸上被碎玻璃划破了一道浅浅的口子,渗出的血丝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膝盖处的牛仔裤也磨破了,隐隐透出血色。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对她这种没事的自我评估很不满。
包括你。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去做全身检查,一项不漏。
他的目光太具压迫性,苏晚那句不用了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她求助似的看向旁边的医生,医生却只是对她露出职业化的温和微笑,示意她坐轮椅。
苏晚抱着纸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安置在轮椅上。
男人已经迈开长腿,在保镖的簇拥下率先走了进去,留下一个挺拔而疏离的背影。
接下来的过程,对苏晚来说更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她被推着,经过空旷得吓人的走廊,墙壁光洁如镜,映出她抱着破纸箱、坐在轮椅上的狼狈倒影。
她被带进一间宽敞得不像话、设备精良得如同科幻片现场的检查室。
穿着无菌服的医生和护士围着她,动作轻柔却高效地进行着各种检查:抽血、CT、X光……每一个指令都清晰简洁,带着无菌室特有的冰冷感。
她像个被研究的标本,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抱着那个湿透的纸箱。
检查的间隙,她看到两个穿着同样无菌服、但明显是兽医助理的人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她怀里的纸箱,动作专业而轻柔。
小猫似乎被吓坏了,发出微弱的叫声,但很快被带离了她的视线。
别担心,小姐,宠物医疗中心在楼下,我们会妥善照顾它的。
一位护士轻声安慰她。
苏晚的心稍微放下一点,但旋即又被更深的茫然淹没。
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7.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推回一间更像五星级酒店套房的休息室。
柔软的地毯,舒适的沙发,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氛。
医生拿着厚厚的报告进来,直接递给了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男人接过报告,修长的手指快速翻动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看得极快,目光锐利地扫过一行行数据和结论。
苏晚紧张地绞着手指,觉得自己像是在等待某种宣判。
终于,他合上报告,随手递给旁边的助理。深邃的目光再次投向苏晚,在她膝盖和脸上的伤痕处短暂停留。
轻微挫伤,无碍。
他下了结论,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随即,他站起身,高大身影带来的压迫感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现在,处理你的猫。
8.
处理你的猫。
这四个字像冰锥,瞬间扎进苏晚因检查而稍微放松的神经里。
处理怎么处理
她猛地抬头,撞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目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你…你要把它怎么样
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身体下意识地前倾,仿佛要扑过去保护什么,它…它只是只小猫,很乖的!它什么都没做错!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骤然升起的警惕和一丝被逼到角落般的倔强。
那张苍白小脸上的紧张和防备,像一只竖起全身尖刺的小刺猬。
他薄唇微抿,似乎觉得她这副反应有点…多余
宠物医疗中心。
他简单地吐出五个字,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仿佛在嫌弃她的理解能力。
随即,不再看她,转身迈开长腿就往外走,步伐沉稳有力。
苏晚悬着的心咚地一声落回肚子里,随即又被一股巨大的窘迫淹没。
她误会了…原来他说的是送去医治。脸颊有点发烫,她赶紧低下头,手忙脚乱地从轮椅上站起来,膝盖的挫伤被牵动,疼得她轻轻嘶了一声。
她强忍着,快步跟上前面那个挺拔如松的背影。
这一次,没有保镖簇拥,只有他走在前面,苏晚落后几步跟着。
走廊依旧空旷寂静,只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回荡。
他的背影宽阔,步伐稳健,苏晚需要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他身上那件昂贵衬衫的背部线条挺括,肩线平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硬感。
苏晚不敢靠得太近,仿佛他周身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所有属于人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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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几条同样奢华得令人咋舌的走廊,一部专属电梯将他们带到楼下。
电梯门无声滑开,眼前的景象让苏晚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哪里是宠物医院分明是猫主子的五星级疗养宫殿!
整个空间开阔明亮,没有任何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反而弥漫着淡淡的、令人舒缓的草本清香。
柔和的暖黄色灯光洒落,地面铺着厚实吸音的浅色地毯。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分割出一个个独立的套间,每个套间里都布置得温馨舒适——柔软的猫爬架直达天花板,铺着蓬松垫子的太空舱式猫窝,造型别致的自动饮水机,甚至还有模拟阳光的小型暖灯。
穿着淡蓝色、质地柔软制服的工作人员步履轻缓,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这里安静得不可思议,偶尔能听到几声满足的咕噜声,如同最轻柔的背景音乐。
苏晚怀里那只湿漉漉、惊恐未消的小三花猫,似乎也被这温暖祥和的气氛安抚了一些,不再剧烈颤抖,只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梦幻般的新世界。
一个气质温和、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兽医早已等在入口处,看到男人,立刻恭敬地迎上来:顾先生。
男人微微颔首,目光扫向苏晚怀里的纸箱:检查,治疗,全面护理。
指令清晰,毫无废话。
是,顾先生,您放心。
兽医立刻应下,同时对苏晚露出安抚的微笑,小姐,请跟我来。
苏晚抱着纸箱,跟着兽医走进一间独立宽敞、设备先进的诊室。
轻柔的暖光打在检查台上。兽医助理小心地从她怀里接过小猫。
小家伙似乎有些不安,小爪子勾住了苏晚的袖口,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呜咽。
别怕,乖…
苏晚下意识地伸手,用指尖轻轻抚摸它湿漉漉的小脑袋,声音放得极轻极柔。
小猫感受到熟悉的触摸和气息,紧绷的身体竟真的放松了一点,松开了爪子,任由助理抱走。
兽医开始细致地检查,动作专业而轻柔。听诊器、体温计、翻开眼皮查看…苏晚紧张地站在一旁,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检查台上的小猫。
体温偏低,有些受惊应激,还好没有骨折或明显外伤。淋了雨,需要彻底清洁烘干,避免感冒。
兽医一边检查一边温和地解说,有点营养不良,需要补充。其他指标要等详细血检结果出来。总体看,问题不大,好好调养一阵子就能恢复。
苏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
她这才感觉到膝盖和脸上伤口传来的隐隐刺痛。
诊室的门被无声推开。
那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就站在门口,身体半倚着门框,双臂随意地环抱在胸前。
他似乎只是随意地一瞥,目光却精准地落在了苏晚被小猫爪子勾住袖口的那一幕上,也落在了她此刻如释重负、微微松开的眉宇间。
他什么都没说,但那无声的注视却像有实质的重量,让苏晚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绷紧起来。
她下意识地站直身体,避开他的视线,假装全神贯注地看着兽医给小猫做清洁处理。
小猫被放进一个恒温的清洁箱,温水轻柔地冲刷着它脏污的毛发。
很快,原本灰扑扑的小家伙露出了本来的颜色——橘色和白色相间的蓬松绒毛,洗去污垢后,在灯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泽。
吹风机调到最低档,温暖的风将它吹干,毛发蓬松起来,像一团小小的蒲公英。
喵呜~
洗干净、吹干暖烘烘的小家伙似乎终于找回了安全感,被助理抱出来时,发出了奶声奶气、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叫声。
它睁着圆溜溜、水汪汪的琥珀色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最后视线落在了苏晚身上,小尾巴轻轻晃了晃。
苏晚的心瞬间被萌化了,忍不住伸出手指想去碰碰它的小鼻子。
名字。
男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诊室里温馨的泡泡。
苏晚伸出的手指顿在半空,有些茫然地回头看他。
它,
男人的目光落在焕然一新、蓬松可爱的小猫身上,下颌微抬。
叫什么。
啊名字
苏晚一愣,她捡到它才两天,还没顾得上想名字。
看着小猫洗得干干净净、蓬松可爱的样子,再想到今晚这场匪夷所思的奇遇……
一个带着点自嘲和渺茫希冀的名字脱口而出:暴富…叫暴富行吗
兽医和助理脸上都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
9.
男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类似兴味的光芒,快得像错觉。
他微微侧头,对旁边的助理吩咐了一句:准备幼猫用品,送到公寓。
是,顾先生。
助理立刻应声。
公寓
苏晚捕捉到这个词,心头一跳,一种不妙的预感袭来。
她看着助理抱着焕然一新、萌态可掬的暴富走向旁边一个布置得极其豪华的观察隔离间,里面铺着厚厚的软垫和毛绒玩具。
她急忙转向男人:顾先生,那个…猫检查完了,我也没事了…我是不是可以…
她指了指门口的方向,意思很明显——我该走了。
男人像是没听见她的话,转身就往外走,只丢下两个字:跟上。
苏晚僵在原地,看着那个不容置疑的背影。走
她的五菱宏光还生死未卜地躺在雨夜里呢!
她身无分文,手机也因为刚才的慌乱和检查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能走去哪回便利店怎么解释车没了
现实的冰冷像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了她刚刚因为小猫无恙而升起的一丝暖意。
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被命运扼住喉咙的窒息感沉沉压下。
她看着暴富在豪华隔离间里好奇地用爪子扒拉一个毛绒球,又看看那个已经走到电梯口、显然不会等待的背影。
她咬了咬下唇,尝到一丝雨水和铁锈混合的味道,认命地拖着还有些刺痛的腿,快步追了上去。
每一步,都像是走向一个未知的、被设定好的牢笼。
10.
电梯无声地攀升,数字在显示屏上冷静地跳动。
轿厢内空间宽敞,光滑如镜的四壁映出两个身影。
一个挺拔如松,西装革履,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
一个纤细单薄,穿着湿透后皱巴巴的便利店制服,头发半干,几缕狼狈地贴在颊边,低垂着头,像只误入猛兽领地的鹌鹑。
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
苏晚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膝盖处传来的、随着电梯上升而愈发清晰的、一跳一跳的闷痛。
她不敢抬头去看旁边那尊冷面煞神,只能死死盯着自己那双沾着泥点、鞋头开胶的帆布鞋,恨不得把它们盯进昂贵的地毯里去。
叮——
电梯门滑开,一股混合着清冽雪松和干燥空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男人率先迈步而出,苏晚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跟上。
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这已经不能用公寓来形容。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在暴雨洗礼后、被万家灯火重新点亮的璀璨夜景,如同铺展在脚下的星河。
开阔的视野仿佛能吞噬一切渺小的存在。室内是极致的冷色调——冷灰、深蓝、哑光的黑,线条利落干净到近乎冷酷。
昂贵的意大利家具泛着低调的光泽,巨大的抽象派油画占据了一整面墙,色彩浓烈压抑。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空旷的、无机质的、纤尘不染的洁净感,也弥漫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和冰冷。
这里没有一丝烟火气,冷得像一座精心打造的、没有温度的堡垒。
苏晚站在玄关处,感觉自己身上残留的雨水味、廉价制服的气味、甚至她这个人本身的存在,都成了对这片绝对洁净空间的亵渎。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后跟抵在冰冷的金属门框上。
男人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的局促。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玄关柜上,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在自己最私密的空间里。
他径直走向客厅中央那组线条冷硬的沙发,拿起茶几上一个薄薄的平板电脑,垂眸查看起来,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苏晚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巨大的空旷感和无声的压迫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膝盖的疼痛提醒着她此刻的狼狈。她偷偷抬眼,飞快地扫视了一圈这个冷冰冰的宫殿,试图找到一个能把自己藏起来的角落,或者…属于暴富的东西
猫砂盆食碗什么都没有。
那个助理说的幼猫用品呢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电子门锁开启声响起。
公寓大门无声滑开,刚才在宠物中心见过的一个助理抱着几个大纸箱走了进来。
他动作轻巧利落,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他目不斜视,抱着箱子直接走向客厅旁边一个空置的、原本像是用作书房或收藏室的房间。
苏晚忍不住好奇地探头望去。
11.
只见那个助理动作麻利地拆开纸箱,开始组装。
很快,一个庞大得如同儿童城堡、结构复杂、自带旋转楼梯、多层观景平台、软垫吊床、甚至内置恒温空调系统的豪华猫别墅出现在房间里!
旁边迅速摆上了配套的顶级猫粮、营养膏、各种造型可爱的玩具、自动饮水机、智能猫砂盆……琳琅满目,一应俱全,并且全都是崭新的、顶级品牌的东西。
苏晚看得目瞪口呆。
这哪是猫窝这简直是猫的迪士尼乐园!
她捡到暴富时,给它准备的是一个垫着旧毛巾的破纸箱。
这反差…让她觉得有点眩晕。
助理迅速布置好一切,然后转身,从随身携带的一个恒温宠物包里,小心翼翼地抱出了洗得香喷喷、毛茸茸的暴富。
小家伙似乎还没完全适应环境,小脑袋好奇地转动着,但被轻柔地放进那个豪华城堡里后,立刻被里面柔软的垫子和摇晃的吊床吸引了注意力,试探性地伸出小爪子扒拉了一下。
助理做完这一切,对着客厅方向微微躬身,然后无声地退了出去,大门再次合拢。
偌大的空间里,又只剩下苏晚,那个沉默看着平板的男人,以及…豪华猫城堡里开始探索新领地的暴富。
苏晚的目光黏在暴富身上。
小家伙似乎适应得很快,已经开始用小爪子去拍打一个悬挂的毛绒小球,发出轻微的啪嗒声,琥珀色的大眼睛里满是新奇。
看着它在新家里无忧无虑的样子,苏晚心里那块压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一股暖流悄然滋生。
至少,暴富安全了,有了一个做梦都想不到的好归宿。
这个念头让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丝。随即,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精神的高度紧张、身体的疼痛、冰冷的雨水、一整天的奔波……所有累积的困倦瞬间爆发。
她忍不住悄悄打了个哈欠,眼皮沉得像灌了铅。
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客厅里那盏设计感十足的落地灯,在她眼里晕开了一圈温暖的光晕。
她强撑着,努力站直,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玄关的大门。
现在…猫安顿好了,她是不是…可以走了
虽然不知道去哪,但总比留在这里面对这个可怕的男人强。
她悄悄地、极其缓慢地,试图往门口的方向挪动脚步。
一步,两步…
膝盖的刺痛让她动作有些变形。
12.
就在她的指尖几乎要碰到冰凉的金属门把手时——
去哪
男人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瞬间击碎了苏晚刚刚聚起的一点勇气。
她像被施了定身咒,猛地僵在原地,指尖距离门把只有几厘米。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一股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强烈的男性存在感骤然逼近。
苏晚僵硬地、一寸寸地转过身。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平板,无声无息地站到了她身后,距离极近。
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下来,挡住了玄关顶灯的光线,将她彻底困在门板和他身体形成的狭小阴影里。
冰冷的金属门板贴上她单薄的脊背,激得她浑身一颤。
他垂着眼帘看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近处看,更加慑人,如同最幽暗的寒潭,清晰地映出她此刻惊惶失措、脸色惨白的倒影。
那里面没有怒意,只有一种令人心慌的、洞悉一切的平静,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
月薪十万的猫保姆,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磨砂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苏晚紧绷的神经上。
你的职责范围,包括擅自离开
苏晚的呼吸瞬间停滞,后背死死抵着冰冷的门板,仿佛想把自己嵌进去。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
十万月薪…这个荒谬的契约,在这个冰冷的现实空间里,被他用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提起,才让她惊觉这并非一场随时可以醒来的梦。
男人微微俯身,拉近了距离。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冰凉的脸颊,带来一阵战栗。
他的视线极具压迫性地扫过她脸上那道已经凝固的细小血痕,掠过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没有血色的唇瓣。
最后,定格在她写满慌乱和倔强的眼睛深处。
我…苏晚终于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厉害,我…我没签合同…这不算数…而且,暴富它…它现在很好,不需要我…
需要。
他打断她,斩钉截铁。两个字,像两块沉重的冰砸下来。
13.
苏晚懵了,下意识地反驳:它…它现在有最好的东西,它…
它需要你。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
他抬起一只手,没有碰她,修长有力的手指却精准地指向她身后豪华猫屋的方向。
苏晚顺着他的指尖,透过门框的缝隙,看到暴富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玩耍,正趴在猫别墅二楼的观景平台上,探着小脑袋,一双圆溜溜的琥珀色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这边,小小的鼻翼翕动着,似乎在努力嗅闻空气里属于她的、微弱的气息。
那眼神里,有依赖,有探寻,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新环境包围后的不安。
苏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理由在暴富那无声的凝视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她心神动摇的瞬间,面前的男人忽然动了。
他那只原本指向暴富的手,极其自然地收回,却在半途中改变了轨迹。
带着薄茧的指腹,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精准地捏住了她小巧的下颌!
温热的触感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穿透冰凉的皮肤,直抵苏晚的四肢百骸。
她惊得浑身一颤,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里清晰地映出男人骤然逼近的俊颜。
他捏着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足以让她无法挣脱,被迫抬起头,更近地迎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两人的距离近得她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感受到他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鼻尖。
他凝视着她,那目光深沉得如同漩涡,仿佛要将她整个灵魂都吸进去。
薄唇微启,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蛊惑的磁性,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她的心尖上:
你教的。
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教教什么
14.
他微微偏头,目光扫过猫屋里依旧执着地望着这边的暴富,再缓缓移回她因惊愕而微张的唇上,眼神幽暗。
守护弱小,他的声音更沉,像低音提琴的弦在她心口震颤,要用整个怀抱。
他捏着她下颌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腹温热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他俯身,更近地凑近她因震惊而失血的唇瓣,近到呼吸可闻,近到苏晚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某种深沉而陌生的情绪。
现在,他低沉的嗓音如同最醇厚的酒,带着一丝沙哑,也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强势,彻底将她钉在原地,该学学怎么被守护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晚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也停止了跳动。
世界只剩下他近在咫尺的、带着侵略性的气息,和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要将她彻底吞噬的幽暗。
15.
下颌被捏住的触感温热而强硬,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苏晚被迫仰起头,迎视着那双近在咫尺、深不见底的眼眸。
男人眼底翻涌的幽暗如同最危险的漩涡,带着一种要将她彻底吞噬的侵略性。
那句该学学怎么被守护了像滚烫的烙印,狠狠烫在她的耳膜上,灼烧着每一根神经。
空气凝固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只剩下他滚烫的呼吸拂过她冰凉唇瓣的细微战栗,和他指腹下那不容忽视的、掌控一切的温热。
苏晚的脊背死死抵着冰冷的金属门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像是濒死的鸟雀,下一秒就要冲破喉咙。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轰鸣和一种灭顶般的、被未知攫住的恐慌。
我…她的声音破碎不成调,像被砂纸磨过,顾先生…你…你放开我…
顾霆琛,此刻这个名字才如同惊雷般在她混乱的脑中炸响——那个财经杂志封面上的常客,顾氏帝国年轻的掌权者。
他的目光锁着她因惊惧而微微睁大的眼睛,那里清晰地映着他此刻的模样——强势,危险,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他捏着她下颌的手指微微摩挲了一下,感受着她皮肤细腻的纹理下细微的颤抖。
放开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玩味,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搔刮过最敏感的神经。
然后呢让你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再跑一次
他的视线扫过她膝盖上磨破的布料,那里渗出的血色已经凝固,却依旧刺眼。
还是让你拖着这条腿,回到那个连你自己都无处可去的雨夜里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中她最不堪的现实。苏晚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嘴唇微微颤抖着,屈辱和一种无处遁形的狼狈感让她眼眶发酸。
是啊,她能跑去哪里
便利店的工作还能保住吗
那辆面目全非的五菱宏光……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挣扎。
就在她眼中那点微弱的倔强光芒即将彻底熄灭,被绝望的灰暗覆盖时——
喵呜——!
一声清晰、带着急切和不安的猫叫,骤然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
声音来自那个豪华的猫别墅。暴富不知何时已经从二楼的观景平台上爬了下来,小小的橘白身影正努力地用粉嫩的肉垫扒拉着猫别墅透明亚克力的门板,琥珀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廊这边,里面盛满了显而易见的惊慌和依赖。
它的小爪子徒劳地拍打着坚固的门板,发出啪啪的轻响,小小的身体微微弓起,喉咙里溢出更加急促和委屈的呜咽,一声声,清晰地传递着它的不安。
它在找她。
这个认知,像一根柔软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苏晚心中那层冰冷的绝望壁垒。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暴富,看着它那双盛满了纯粹担忧和需要的眼睛。
小家伙见她看过来,立刻叫得更急,小爪子扒拉得更用力了,小小的身体几乎要贴在透明的门板上。
顾霆琛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他捏着她下颌的手,力道在那一瞬间,极其细微地松懈了一丝。
他深沉的眼底,那翻涌的强势漩涡似乎被这只小猫纯粹的依赖冲开了一道微小的裂隙,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无奈的软化。
苏晚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松动!
求生的本能和对暴富那无法割舍的牵挂混合成一股巨大的力量。
她猛地一偏头,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他手指的钳制!
下颌处传来轻微的刺痛,但她顾不上了。
她像一尾终于挣脱了渔网的鱼,几乎是踉跄着,不管不顾地扑向那个豪华的猫别墅!
暴富!别怕!我在这里!
她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地喊了出来。
她扑到猫别墅前,颤抖着手,摸索着打开了那扇亚克力门的小卡扣。
门刚一开,一道橘白相间的毛茸茸身影就炮弹般冲了出来,带着温热的体温和柔软的绒毛,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
苏晚被撞得后退了半步,膝盖的疼痛让她闷哼一声,但她立刻用双臂紧紧搂住了怀里的小身体。
暴富的小脑袋在她胸前使劲地蹭着,喉咙里发出满足又带着点委屈的咕噜咕噜声,湿漉漉的小鼻子不停地嗅着她颈间的气息,小小的爪子紧紧勾着她的衣襟,仿佛找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再也不肯松开。
不怕了…不怕了…妈妈在…
苏晚低下头,脸颊紧紧贴着暴富温暖蓬松的绒毛,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瞬间濡湿了小猫头顶的软毛。
她所有的恐惧、委屈、无措,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为滚烫的液体,滴落在怀里这唯一真实而温暖的依靠上。
她抱着暴富,像抱着溺水时唯一的浮木,身体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
顾霆琛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那个前一秒还在他掌控下惊惶颤抖、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女孩,此刻却像一头护崽的母兽,紧紧抱着怀里那只小小的猫,哭得毫无形象,却又透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和……温暖。
她单薄的身体蜷缩在冰冷昂贵的地板上,怀里抱着同样弱小却依赖着她的生命,构成了一幅与这个冷硬空间格格不入的画面。
他高大的身影在空旷的客厅里投下长长的阴影,笼罩着那团小小的、颤抖的温暖。
他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的强势和幽暗并未完全褪去,但那份冰冷的掌控欲,似乎被眼前这近乎原始的情感流露冲淡了。
他看着她紧紧护住暴富的姿态,看着她脸颊紧贴小猫绒毛时流露出的、毫无防备的脆弱与依恋——那姿态,和雨夜里她死死护住破纸箱的样子,微妙地重合了。
一种陌生的、难以言喻的躁动在胸腔深处悄然滋生。
不是占有欲,不是掌控感,更像是一种……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的痒意,带着点探究,带着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容。
他沉默地看了许久,直到苏晚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压抑的抽噎。
他迈开长腿,无声地走近。
苏晚感觉到头顶的光线被阴影覆盖,身体本能地一僵,把怀里的暴富抱得更紧,戒备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16.
顾霆琛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视线与她齐平。
这个姿态,无形中卸去了一些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扫过她膝盖上凝固的血迹,再落到她怀里那只因为他的靠近而警惕地竖起耳朵、发出威胁性哈气的小猫身上。
它需要你。他的声音低沉依旧,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强硬,多了一丝陈述事实的平淡,你也无处可去。
依旧是冰冷的现实陈述,却不再带着逼迫的锋芒。
苏晚吸了吸鼻子,红肿的眼睛里还带着水光,倔强地看着他,没有反驳。
怀里暴富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是此刻唯一的真实。
顾霆琛的目光在她写满防备和疲惫的脸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回那只虚张声势的小猫身上。他忽然伸出手,动作不算快,带着一种试探。
苏晚紧张地看着他的手指靠近暴富。
暴富也紧张地缩了缩脖子,但最终没有躲开,只是警惕地盯着那根修长的手指。
顾霆琛的指尖,轻轻落在了暴富蓬松柔软的头顶。
动作有些生疏,甚至带着点僵硬,但力道却很轻。
他笨拙地、极其缓慢地,顺着小猫头顶的绒毛,抚摸了…一下。
暴富似乎愣了一下,琥珀色的大眼睛眨了眨,喉咙里威胁的哈气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疑惑又带着点舒服的细微咪呜。
顾霆琛收回了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柔软温暖的触感。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带来压迫感,但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安排
主卧右手边第一间是客房。
他转身,走向那间放着巨大猫别墅的房间门口,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里面有浴室和换洗衣物。
他侧过身,目光投向猫屋里那个庞大复杂的猫爬架,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喂猫。
17.
指尖触碰到的柔软温暖,像一颗投入寒潭的小石子,在顾霆琛心底漾开一圈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他收回手,那点残留的、属于弱小生命的温度,奇异地中和了客厅里惯有的冰冷。
他转身走向猫屋门口,留下那句八点喂猫的命令,背影依旧挺拔冷硬,但苏晚蜷缩在地上,抱着暴富,却莫名觉得压在心口的那座冰山,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主卧右手边第一间客房,如同这个公寓的其他部分一样,极致简约却也极致奢华。
巨大的落地窗,触感丝滑的埃及棉床品,衣帽间里挂着几套尺码明显是为她准备的、剪裁精良却款式低调的衣物。
浴室里恒温按摩浴缸氤氲着热气,旁边摆放着未开封的高端洗护用品。
苏晚站在光洁如镜的浴室里,看着镜中那个头发凌乱、脸上带着干涸泪痕、制服皱巴巴、膝盖伤口狰狞的自己,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得像个笑话。
她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洗去雨水、泥土、汗水和泪水混合的狼狈,也洗不去心底那份沉甸甸的茫然和屈辱。
月薪十万的猫保姆。
多么荒诞又诱人的枷锁。
一夜无眠。
膝盖的疼痛和大脑里翻江倒海的思绪让她辗转反侧。
清晨七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苏晚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换上衣帽间里一套柔软的棉质家居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客厅里光线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晨曦中的城市。
顾霆琛已经坐在那张线条冷硬的餐桌旁,面前摊开着平板和几份文件,手边放着一杯黑咖啡。
他穿着熨帖的白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腕骨分明的手腕和一块低调奢华的腕表。
晨光勾勒着他冷峻的侧颜,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处理价值千亿的并购案。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抬,只淡淡说了一句:厨房。
苏晚默默走向开放式厨房。
岛台上,崭新的顶级猫粮、罐头、营养膏分门别类摆放整齐。
她按照昨晚在宠物中心学到的配比,小心地将食物倒入同样崭新的猫碗里。
暴富
她轻声呼唤,声音还带着点晨起的沙哑。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橘白相间的身影就从猫别墅的旋转楼梯上蹿了下来,像一道小闪电,精准地扑到了她的脚边,亲昵地蹭着她的裤腿,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咕噜声。
饿坏了吧
苏晚的心瞬间被小家伙的依赖填满,蹲下身,将猫碗放在它面前。
暴富立刻埋头苦干,小脑袋一点一点,吃得无比香甜。
苏晚蹲在旁边,看着它,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温柔的弧度。
阳光透过玻璃,给这一小团温暖镀上了金边。
餐桌那边,翻阅文件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下了。
顾霆琛端起咖啡杯,视线越过杯沿,落在厨房岛台旁那一人一猫的身影上。
女孩蹲着,晨光在她柔软的发顶跳跃,她专注地看着那只埋头苦吃的小猫,侧脸线条柔和宁静,与昨夜那个惊惶哭泣的形象判若两人。
那只叫暴富的猫,吃得毫无形象,尾巴尖愉悦地轻轻晃动。
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悄然盘踞在顾霆琛的心头。不是掌控带来的满足,不是谈判胜利的快意,而是一种……奇异的平静。
像冰冷的石室角落里,无声地滋生了一小片柔软的苔藓。
日子就在这种诡异又微妙的平衡中滑过。
17.
苏晚的生活被框定在顶层公寓的范围内。
她的工作核心就是暴富。喂食、梳毛、陪玩、清理猫砂盆、观察健康状况……
暴富以惊人的速度适应了新家的奢华,也以更惊人的速度黏上了苏晚。
它喜欢蜷在她看书时的膝盖上打盹,喜欢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画画的手,甚至在她洗澡时,也要蹲在磨砂玻璃门外,用小爪子焦急地扒拉门板,发出委屈的叫声。
而顾霆琛,依旧早出晚归,是那个财经杂志上运筹帷幄的顾氏掌舵人。
他很少和苏晚交谈,除了偶尔关于暴富的指令。
带它打加强针
预约美容
……
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冰墙。他支付报酬的方式直接而冰冷——一张额度惊人的附属卡,每月固定时间转入的巨额薪资。
苏晚用那张卡,只给暴富添置过一些她觉得必要的玩具和零食,从未动过一分给私用。
她依旧穿着公寓里准备好的衣服,吃着厨房里由专人定时送来的食材做的简单饭菜。
她把自己活成了这个冰冷堡垒里一个尽职尽责、却又近乎透明的背景板。
只是,有些东西在无声地改变。
比如,顾霆琛回家时,暴富不再像最初那样炸着毛躲进角落,而是会蹲在玄关不远处,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他。
苏晚则会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沉默地将兴奋扑向门口的小家伙抱起来,退到一边。
又比如,某个深夜,苏晚被暴富扒拉卧室门的声音吵醒。
她打开门,发现小家伙似乎吃多了,有点不舒服,蔫蔫地趴在她门口。
她心疼地抱起它,轻抚着它的小肚子安抚。
客厅里只留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下,她看到顾霆琛不知何时站在了书房门口,穿着睡袍,手里还拿着文件,目光沉沉地落在她抱着猫安抚的动作上。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谁也没说话。片刻后,他转身回了书房。
最明显的改变,发生在暴富的一次意外生病。
18.
小家伙贪玩,从高高的猫爬架上跳下来时扭了后腿,疼得嗷嗷直叫。
苏晚吓得脸色发白,抱着它手足无措。那是顾霆琛在家开一个重要国际视频会议的时间。
苏晚抱着哀叫的小猫在客厅里急得团团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去敲书房的门。
书房的隔音极好,但不知为何,门被猛地拉开了。
顾霆琛脸色冷峻地走出来,昂贵的定制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领带也有些松散。视频会议显然被强行中断了。
他甚至没看苏晚,目光直接锁定了她怀里哀鸣的暴富,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带着被打断工作的不悦,但比平时更沉。
它…它跳下来好像扭到了…
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
走。
没有一句废话,他大步走向玄关,抓起车钥匙。
去宠物医院的路上,车厢里气氛压抑。苏晚抱着暴富坐在后座,小家伙的每一声呜咽都让她心如刀绞。
她低着头,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暴富柔软的皮毛上。
驾驶座上的男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镜子里,女孩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紧咬着下唇压抑着哭声,怀里紧紧抱着那只痛苦的小猫,脆弱得不堪一击,却又固执地守护着。
那姿态,和雨夜里护住破纸箱的样子,和他公寓门口抱着猫哭泣的样子,微妙地重叠,一次又一次地撞在他冰封的心壁上,留下细微却无法磨灭的痕迹。
检查,拍片,确诊轻微扭伤和软组织挫伤,需要静养和止痛。
苏晚全程抱着暴富,安抚着,心疼着。顾霆琛则一直沉默地站在诊室外,靠着冰冷的墙壁,昂贵的西装与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格格不入。
他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苏晚低垂着头,脸颊贴着暴富的小脑袋,轻声细语安慰它的样子。
阳光穿过窗户,落在她身上,勾勒出一种近乎圣洁的温柔。
回去的车上,暴富打了止痛针,在苏晚怀里沉沉睡去。
车厢里一片寂静。苏晚靠着车窗,疲惫和担忧让她昏昏欲睡。
它需要你。
顾霆琛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沉默。
苏晚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你也需要它。
他又说了一句,声音很轻,像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苏晚困顿地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向驾驶座的背影。
他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侧脸线条在车窗外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需要暴富
是的,在这冰冷陌生的地方,暴富是她唯一的温暖和寄托。
她没有深想,只是将怀里熟睡的小猫抱得更紧了些。
19.
暴富的腿伤恢复得很快。
小家伙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只是苏晚看管得更严了,不许它再挑战高难度动作。
一个周末的午后。
阳光正好,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客厅。
苏晚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摊开着画板,她正专注地画着窗外的城市天际线。
暴富则在她脚边,抱着一个毛绒老鼠玩具,自得其乐地又扑又咬,玩得不亦乐乎。
顾霆琛难得没有去书房处理文件,而是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商业杂志。他的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越过书页的边缘,落在阳光笼罩下的那一人一猫身上。
女孩垂眸作画时,神情专注而宁静,阳光给她柔软的睫毛镀上金色。
暴富玩累了,拖着它心爱的玩具老鼠,熟练地爬到苏晚盘起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苏晚手中的画笔并未停下,只是空着的那只手,极其自然地垂下,指尖轻轻落在暴富蓬松温暖的脊背上,无意识地、温柔地抚摸着。
阳光,画笔,慵懒的猫,女孩指尖温柔的动作,构成了一幅无声却充满生命力的画面。
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陌生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顾霆琛的心头。不再是细微的涟漪,而是清晰、温热、不容忽视的暖意。
它驱散了长久以来盘踞在他世界里的冰冷和空旷。
他合上了手中的杂志,动作很轻。
苏晚感觉到光线被阴影覆盖,抬起头。
她看到顾霆琛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正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不再是审视和评估,而是一种专注的、带着某种奇异温度的凝视。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画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顾霆琛的视线缓缓移开,落向她腿上睡得正香的暴富。
他伸出手,这一次动作不再生疏僵硬,而是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流畅。
宽大的手掌,带着他惯有的温热,轻轻覆盖在暴富毛茸茸的小身体上,也…覆盖住了苏晚那只正在抚摸暴富的手背。
苏晚浑身一颤,画笔差点脱手。
手背上传来他掌心灼热的温度和不容忽视的力道,像烙铁一样烫进了皮肤。
顾霆琛没有看她,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暴富身上,仿佛只是在抚摸那只猫。
但他的手指却微微收拢,将她纤细的手连同暴富温暖的小身体,一同包裹在他宽大的掌心里。
那是一种无声的、却又无比强势的宣告。
契约终止。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阳光里的静谧。
苏晚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慌乱。
终止他不需要猫保姆了
那她…她和暴富…
顾霆琛终于抬起眼,迎上她惊疑不定的目光。
他深邃的眼底,那片寒潭仿佛被投入了熔岩,翻涌着苏晚从未见过的、浓烈而炽热的情绪。
那不再是冰冷的掌控欲,而是某种更为原始、更为滚烫的东西。
现在,
他握着她手背的力道加重了几分,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距离,近到苏晚能看清他瞳孔中自己惊慌失措的倒影,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却又奇异地揉进了一丝从未有过的、近乎笨拙的认真,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她的心上:
换我来守护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