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咖啡,一个温柔的店长,林冉以为抓住了救赎的光。她嫁给了他——英俊富有的苏淮南,一个声称深爱她却饱受精神病折磨的男人。然而,婚后的甜蜜迅速被暴力和诡异的幻听撕裂。当苏家三口接连离奇死亡,表面无辜的林冉被老警察拦下。审讯室里,她哭诉着爱与家暴,完美扮演着受害者。
第一章:隅光
城市的脉搏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沉闷地跳动。深秋的寒意透过单薄的外套,钻进林冉的骨头缝里。她刚从那座象征着体面与未来的玻璃大厦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轻飘飘的纸箱——里面是她工位上的全部家当,以及一封冰冷的优化通知书。二十五岁的林冉,像一颗被精密机器吐出的废弃齿轮,滚落在人行道冰冷的石砖上。
失业的钝痛感并不尖锐,却像沉重的湿布裹住了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着窒息的粘稠。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街角一家名为隅光的咖啡馆透出的暖黄色灯光,像黑暗洞穴里唯一的光源,吸引了她疲惫的脚步。
推开门,咖啡豆烘焙的醇厚香气混合着甜点的暖甜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她。店内是温馨的原木色调,舒缓的爵士乐流淌在空气中。她像个幽灵,无声地飘向最角落的位置,将自己深深埋进柔软的沙发里,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冰美式。窗外,铅灰色的天空压得很低,行色匆匆的路人脸上写满了都市特有的疏离和疲惫。她凝视着,仿佛在看一部无声的默片,而自己是被彻底剪掉的片段。
时间在苦涩的液体和凝固的思绪中缓慢流逝。直到一份精致的抹茶慕斯,带着清新的绿色和细腻的光泽,轻轻落在她面前斑驳的木桌上。她茫然抬头。
撞进一双眼睛里。
那双眼眸温润如春水初融,清澈得能映出她此刻的狼狈。它们镶嵌在一张轮廓分明、俊朗非凡的脸上,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阴霾。他是这里的店长,一个气质干净得如同雨后初霁晴空的男人。
看你坐了很久,心情不太好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力量,像羽毛扫过紧绷的神经,试试这个抹茶,有点苦,但回甘很好。或许能让心情…不那么沉重。他指了指蛋糕,眼神真诚,没有探究,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善意。
鬼使神差地,林冉对着这个陌生人张开了紧闭的蚌壳:工作…丢了。感觉…像个废物。声音干涩嘶哑,像生了锈的齿轮转动。话一出口,强烈的羞耻感便攫住了她,她迅速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他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或轻视,只是将一张设计简约的名片轻轻推到她面前。我叫苏淮南,是这里的老板。他的指尖修长干净,低谷只是暂时的。别太苛责自己。如果愿意,随时可以来坐坐,这里的角落…很安静。他的话语像温热的溪流,不急不缓地淌过她冰冻的心湖。
他们互加了联系方式。那串数字,像一枚投入死水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隅光成了林冉暂时的避难所。她依旧点最便宜的咖啡,占据那个角落的座位,一坐就是大半天。她观察着窗外的世界,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吧台后那个忙碌的身影。不久他们确定了关系。但苏淮南像一块天然的磁石,吸引着各色目光,尤其是那些青春洋溢的女孩们。她们三五成群,像叽叽喳喳的雀鸟,目光炽热地黏在他身上,讨论着他的英俊、温柔,甚至是他挽起袖子时露出的那截线条流畅的小臂。她们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未经世事的天真和毫不掩饰的倾慕。
林冉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幅褪色的旧画,与周围的鲜活格格不入。每一次那些女孩亲昵地呼唤她姐姐,那甜美的嗓音都像一根淬了冰的细针,精准地刺入她心脏某个最隐秘、最敏感的角落,带来一阵尖锐而短暂的痉挛。她下意识地筑起一道无形的墙,用客气而疏离的微笑回应,将她们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苏淮南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一个打烊后的夜晚,他端着一杯温热的可可坐到她对面。橘黄色的落地灯在他身后投下温暖的光晕,将他英俊的侧脸勾勒得柔和而深邃。
怎么了他轻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看你最近…好像不太愿意和她们说话他指的是那些年轻的店员。
林冉搅拌着杯中早已冷掉的咖啡,没有抬头。
他倾身过来,带着咖啡豆和阳光晒过的棉布混合的干净气息,半开玩笑地问:吃醋了觉得她们年轻漂亮,怕我…更喜欢她们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笑意,眼神却认真得让她心头一紧。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脸上慢慢绽开一个近乎完美的、带着嗔怪的笑容,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而锐利:是啊,她拖长了尾音,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娇蛮,她们那么青春靓丽,像清晨带着露珠的花骨朵儿。万一苏老板看腻了我这朵…快要凋谢的花,移情别恋了呢她的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但每一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冰锥。
苏淮南显然被这近乎直白的占有欲和自贬惊到了。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像是错愕,又像是某种被触动的兴奋。下一秒,他猛地伸出手,越过小小的圆桌,紧紧攥住了她微凉的手腕。力道很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傻瓜!他低吼出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眼神炽热得仿佛要将她点燃,永远不会!是我不好,让你不安了。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灼灼地锁住她的眼睛,林冉,我们订婚吧!我想给你一个家,一个只属于我们的、温暖的家。让你再也不需要为任何人、任何事感到不安!
家。
这个字眼,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林冉心中那扇尘封多年、锈迹斑斑的门锁。门后,是孤儿院冰冷的水泥地、永远吃不饱的饥饿感、被大孩子抢夺玩具的屈辱,以及…那个在无数个寒冷夜晚紧紧抱着她、用稚嫩声音说冉冉别怕,姐姐在的小小身影。
一股巨大的、带着血腥味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她看着苏淮南俊朗脸上那份近乎虔诚的郑重,看着他眼中倒映出的自己——那个仿佛被幸福冲昏了头的女人。一丝冰冷的、带着剧毒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她脸上绽放出最灿烂、最幸福、最符合一个被深爱男人求婚的女人该有的笑容,泪水恰到好处地盈满眼眶,闪烁着动人的光泽。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甜蜜而坚定,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第二章:华服虱宴与崩裂的假面
订婚宴选在城中顶级的云顶宴会厅。水晶吊灯折射出亿万星辰般璀璨的光芒,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下的琉璃宫殿。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氛、鲜花的馥郁以及精致食物的诱人气息。林冉穿着由苏母云烟亲自挑选、价值不菲的定制礼服,层层叠叠的柔纱包裹着她纤细的身躯,颈间戴着闪耀的钻石项链。她像一个被精心打扮的人偶,站在光芒万丈的苏淮南身边。
苏逸阳和云烟夫妇盛装出席。苏逸阳年逾五十,保养得宜,儒雅沉稳的外表下是商海沉浮淬炼出的精明,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人群时带着惯性的审视。云烟夫人,人如其名,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旗袍,身姿如柳,气质清丽脱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只在眼角留下几道极淡的纹路。他们对林冉这个出身孤儿的准儿媳,展现出了无可挑剔的亲和。
儿媳妇,真漂亮!云烟亲热地挽着林冉的手臂,笑容温婉,手指冰凉而柔软,带着名贵玉镯的温润触感,淮南真是好福气。她的目光落在林冉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仿佛要透过这层精致的妆容,看到皮囊下的本质。
冉冉,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苏逸阳的语气沉稳有力,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恩赐。他拍了拍苏淮南的肩膀,笑容里是公式化的满意。
苏家庞大的亲友团像潮水般涌来。他们的目光如同无数台高精度的扫描仪,在林冉身上来回逡巡。那些华丽的衣着、昂贵的珠宝、精致的妆容,都无法掩盖她骨子里那份与生俱来的、不属于这个浮华世界的疏离感。窃窃私语如同细小的蚊蚋在耳边嗡嗡作响:
啧,孤儿院长大的底子干净吗
手段倒是不错,能攀上淮南…
看她那样子,小家子气,怎么配得上苏家
嘘,小声点,人家现在可是‘苏太太’了…
谁知道能风光几天别忘了淮南他…
那些或鄙夷、或嫉妒、或纯粹看戏的目光,像无数细小的芒刺扎在林冉的皮肤上。她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羞涩与幸福微笑,手心却沁出了冰冷的汗。她感觉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脚下是万丈深渊,而苏淮南握着的她的手,是唯一的绳索——一条浸满了毒液的绳索。当司仪宣布他们交换订婚戒指,苏淮南将那枚硕大的钻戒套上她无名指时,耀眼的火彩刺痛了她的眼睛。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早生贵子的祝福,那些虚伪的笑脸在炫目的灯光下扭曲变形。她依偎在苏淮南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规律而有力的心跳。
婚后的日子,如同被精心调制的鸡尾酒,初尝甜美,回味却苦涩辛辣,最终化为穿肠毒药。他们搬进了苏淮南名下位于市中心高级公寓。起初,是蜜月般的甜蜜。苏淮南的体贴入微、浪漫情趣,几乎让林冉产生过瞬间的恍惚。他记得她所有的喜好,会为她准备早餐,会在雨夜开车接她回家,会笨拙地为她吹干头发。公寓里充满了鲜花和情话。
然而,深渊的裂缝在第一次情趣争吵中猝然显现。那晚,林冉因一件小事佯装生气。这本是他们之间惯常的小把戏。苏淮南起初还笑着哄她,但林冉固执地背对着他,语气带着刻意的冷淡。就在那一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男人的气息变了。
一股冰冷、暴戾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他妈有完没完!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她耳边炸响,完全颠覆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形象。林冉惊愕地转身,看到的是一张因极度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眼白布满血丝,瞳孔深处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啪!一记势大力沉的耳光狠狠扇在她左脸上!
剧痛伴随着强烈的耳鸣袭来,脸颊瞬间麻木,随即是火辣辣的灼烧感。林冉被打得趔趄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野兽。苏淮南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眼神凶狠地瞪着她,仿佛她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那眼神里,没有半分爱意,只有纯粹的、毁灭性的暴怒。
巨大的恐惧和更深的恨意瞬间淹没了林冉。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她猛地推开他,冲进卧室,反锁了门。门外,是苏淮南疯狂的踹门声和不堪入耳的咒骂,那些污言秽语像肮脏的泥浆泼洒在门上。
世界彻底颠覆。那个隅光里温润的店长,那个深情求婚的未婚夫,在这一刻轰然倒塌,露出了狰狞的獠牙和爪牙。林冉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左脸高高肿起,清晰地印着五道指痕。她摸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了她眼中冰冷的决绝。她开始快速地收拾自己的必需品。什么家这不过是一个精心伪装的屠宰场!
不顾门外苏淮南从暴怒到哀求再到痛哭流涕的转变,林冉拖着小小的行李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决绝地离开了这个充满谎言和暴力的巢穴,回到了自己那间小小的、安全但冰冷的出租屋。门关上的瞬间,她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寂静中,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疯狂擂鼓般的声音。她慢慢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着肿胀刺痛的脸颊,感受着那清晰的耻辱印记。
隔天下午,云烟夫人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约林冉在一家极其私密、奢华至极的会员制茶室见面。茶室布置得宛如古代隐士的居所,流水潺潺,檀香袅袅。云烟穿着一身素净的香云纱旗袍,脸色比上次见面时憔悴了许多,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眼底的青黑和深深的疲惫。她看到林冉脸上尚未完全消退的指痕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痛心,又像是…意料之中
冉冉…云烟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浓浓的哀伤,她示意林冉坐下,亲手为她斟了一杯香气清幽的明前龙井。我知道…淮南他…混账!她咬着牙,吐出这个词,仿佛用尽了力气,他伤害了你,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我今天来,不是替他辩解,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些事情,一些关于淮南…和我们苏家的…过去。
林冉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沉默地听着,像一个最耐心的听众。
云烟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揭开一个血淋淋的疮疤:淮南他…心里有一道很深很深的伤疤,这些年,一直没好,反而…溃烂了。她的声音开始颤抖,眼圈迅速泛红,他大学时…有个很相爱的女朋友,叫王斯羽…那是个…很特别的姑娘。云烟的描述里,王斯羽的形象是模糊的,带着刻意的缺点:性子是烈了些,有时…控制不住脾气,会对着淮南吼叫…她强调着苏淮南的包容和深情。
他们从校园到毕业,感情…非常好,都谈婚论嫁了。谁曾想…就在快毕业的时候…云烟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滴落在昂贵的丝绸桌布上,晕开深色的水渍,因为一点…很小的事情,他们吵了起来…越吵越凶…淮南他…他当时…她痛苦地闭上眼,身体微微发抖,他当时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彻底疯了!手里…正好有把刀…斯羽那孩子…就…就…她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用手帕死死捂住嘴,压抑着悲鸣。
茶室里只剩下女人压抑的啜泣声和潺潺的水声。过了许久,云烟才勉强平复,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紧紧抓住林冉放在桌上的手,冰凉的手指像蛇一样缠绕上来:警察来了…医生也来了…诊断说淮南是…是精神分裂症!急性发作!他完全…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是无意识的!他被送去了疗养院…最好的那种…一待…就是整整六年!她加重了精神分裂症和无意识这几个词,仿佛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出来后人…变得沉默寡言,把自己封闭起来…直到…遇见你。云烟的目光死死锁住林冉,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祈求,冉冉,他带你回家那天,你不知道他有多紧张!他提前几天就求我们,求我们一定要对你好,不能让你受一点委屈…他说他爱你,非常非常爱你!你是他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光!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他有病,冉冉!是那个该死的病!发作起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做什么!他不是故意的!他清醒的时候,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你啊!
她用力摇晃着林冉的手,声音嘶哑:求求你!看在他这么爱你,看在他也是个受害者…看在他已经受了六年非人的折磨…原谅他这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他不能没有你啊!再给他一次机会我保证…保证他会接受最好的治疗,绝对不会再伤害你!求你了,冉冉…
贵妇的尊严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为儿子苦苦哀求的母亲。
林冉的手被她攥得生疼。她看着云烟那张被泪水冲刷得有些狼狈的、依旧美丽的脸庞,看着她眼中那份混合着恐惧、哀求、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受害者精神病无法控制多么完美的说辞,多么沉重的道德枷锁!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底翻涌的情绪。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手从云烟冰凉粘腻的掌控中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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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姨,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空洞的疲惫,我需要…想一想。
回到那间狭小却安全的出租屋,林冉反锁了门,拉紧了窗帘。她打开那台用了多年、外壳有些磨损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冷光映亮了她毫无表情的脸。她深吸一口气,在搜索框里,敲下王字,静静地看着搜索框自动跳出的三个字。
网络是尘封记忆的坟墓,也是隐藏真相的迷宫。她像最耐心的考古学家,一点点挖掘着六年前那场被刻意掩盖的血腥惨案。零星的新闻报道语焉不详,只提及情侣争执、男子精神病发作、女子不幸身亡。一些本地论坛的旧帖角落里,还残留着当年零星的讨论:
听说了吗理工大那个案子…太惨了!
二十多刀啊!根本不是争执,是虐杀!
男的家里有钱有势,精神病证明开得飞快…
可怜那个女孩,听说也是孤儿…
嘘…别说了,帖子都被删过好几轮了…
有照片流出来过,那现场…简直是地狱…
一张模糊的、被转载多次的照片出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是王斯羽大学时期的证件照。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灿烂,眼神明亮,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乌黑的长发,挺翘的鼻子,嘴角一颗小小的痣。
王..........
斯羽
在她被痛苦淹没的这段时间,苏淮南开始了他的苦肉计和舆论攻势。他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她租住的老旧小区楼下,一站就是数小时,风雨无阻。他精心营造着憔悴、落魄、深情不悔的形象。他会对小区里那些热心肠或八卦的大妈、阿姨们,红着眼眶,声音哽咽地表演:
阿姨,我…我惹女朋友生气了…很大的气。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他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有病…阿姨,我有精神分裂症…发作的时候…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我打了她…他适时地流下悔恨的泪水,我不是人!我该死!但我真的爱她…没有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就是想求她原谅…一次机会…就一次…
他熟练地抛出精神病和深情这两个最能博取同情的标签。
效果立竿见影。很快,林冉出门时,感受到的目光变了。那些曾经友善的邻居大妈,眼神里充满了不赞同、指责,甚至带着点不识好歹的鄙夷。
小林啊,小苏在楼下站了多久了风吹日晒的,多可怜!
是啊,两口子过日子,哪有勺子不碰锅沿的他有病,又不是故意的,你得多体谅体谅!
都要结婚的人了,别太任性不懂事了!看他那样子,多真诚啊!
就是,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无形的压力像一张巨大的网,从四面八方笼罩下来。林冉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孤儿院,被孤立,被误解,被道德绑架。而苏淮南,那个真正的恶魔,却披着受害者和痴情者的外衣,赢得了所有人的同情和支持。多么讽刺!多么恶毒!
在几乎被这种舆论窒息的一天傍晚,林冉忍无可忍。她打印好所有搜集到的、关于王斯羽之死的残缺资料和那张模糊的照片,冲下楼。夕阳的余晖给破旧的小区镀上一层诡异的金色。她径直走到如同雕塑般伫立的苏淮南面前,将厚厚一叠纸狠狠摔在他胸口!
纸张散落一地。苏淮南下意识地弯腰去捡。当他的目光触及最上面那张王斯羽的证件照时,动作猛地僵住!时间仿佛凝固了。他脸上的深情、憔悴、悔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见了鬼般的、深入骨髓的惊骇!血色唰地从他脸上褪去,变得惨白如纸。他的瞳孔急剧收缩,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地从他眼中滚落。不是表演,是真正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崩溃!他像被抽掉了脊梁骨,噗通一声瘫软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头,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呜咽和嘶吼:不…不…对不起…对不起…林冉…都是我的错…是这个该死的病…我控制不了…我真的好恨我自己…啊——!!
他疯狂地用头撞击着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额角迅速青紫一片,状若癫狂。
这骇人的一幕立刻引来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大妈们惊呼着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哎哟!这是怎么了小苏!
快别撞了!要出人命的!
林冉!你看看你把他逼成什么样了!
他都这样了,你还不原谅他心是石头做的吗
精神病发作了吧太可怜了…
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林冉身上,充满了谴责和压力。同情的天平彻底倒向了那个跪地自残、哭喊着自己是精神病的男人。林冉站在原地,像怒海狂涛中一叶孤舟。她看着地上那个崩溃痛哭的男人,看着周围那些被表象蒙蔽的审判者,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无力感席卷了她。恨意如同岩浆在胸腔沸腾,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在众人同情的目光和道德的双重裹挟下,在苏淮南绝望的哭嚎和精神病这面坚不可摧的盾牌前,林冉脸上的冰霜开始一点点融化。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翻腾的恨意强行压回深渊。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在众人复杂的注视下,蹲下身,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扶住了苏淮南因痛苦而痉挛的肩膀。
她的声音哽咽,带着一种被彻底击垮的疲惫和…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冷的怜悯。好了…淮南…别哭了…别伤害自己…她轻轻拂开他额前被汗水和泪水浸湿的头发,露出那块刺目的青紫,我们…回家吧。
第四章:炼狱共生与崩坏的序曲
回到那个曾经的爱巢,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婚姻,正式蜕变为一场披着华丽外衣的、残酷的共生炼狱。林冉成了最完美的演员,也是最危险的驯兽师。
苏淮南的幻听如同跗骨之蛆,开始了它变本加厉的侵蚀。起初,是在夜深人静时。他会突然烦躁地翻过身,用力推搡林冉:冉冉!你刚才说什么那么小声!我听不见!
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躁和不耐烦。林冉茫然地睁开眼,在黑暗中清晰地回答:我什么也没说,淮南,你听错了。
不可能!他猛地坐起来,呼吸急促,你明明说话了!就在我耳边!嘀咕嘀咕的!
他会耐着性子,试图安抚自己,也安抚她,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温柔:宝宝,没事,可能是我太累了,听岔了。以后…说话大声点,好不好让我能听清楚。
他伸出手,摸索着想要拥抱她,那手臂带着试探和一种隐隐的控制欲。
渐渐地,那点可怜的耐心被无尽的幻听消磨殆尽。任何时刻,吃饭时,看电视时,甚至林冉在厨房安静地切菜时,他都会毫无预兆地暴怒起来。
你他妈是哑巴吗!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客厅炸响,伴随着玻璃杯被狠狠砸在地上的碎裂声,说话那么小声给谁听!装神弄鬼!是不是在骂我!啊!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双眼赤红,喘着粗气,挥舞着拳头就冲过来,目标直指林冉的头发或脸颊。
可惜,他选错了施暴对象。晨曦孤儿院从来不是童话里的城堡,那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没有父母羽翼庇护的雏鸟,要么在欺凌中折断翅膀,要么在反抗中磨砺出锋利的爪牙。林冉属于后者。当苏淮南第一次带着真正的杀意扑过来时,她甚至没有放下手中的菜刀。身体的本能比思维更快。她侧身、旋步,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精准地避开他挥来的拳头。同时,空着的左手闪电般探出,如同铁钳般扣住他挥拳的手腕,拇指狠狠压在他手腕内侧的麻筋上!右腿膝盖带着全身的重量,迅猛地顶在他的腰眼软肋!
呃啊——!
苏淮南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像一袋沉重的沙包,砰地一声被狠狠掼倒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手臂被反剪在身后,关节被锁死,腰肋的剧痛让他蜷缩起来,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他错愕地仰头看着居高临下俯视他的林冉,那双冰冷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眸子,像两把寒冰铸成的匕首,直刺他的心底。羞愤、难以置信,继而转化为更加狂躁的怒火和屈辱。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在纯粹的力量和技巧面前,他引以为傲的男性力量竟如此不堪一击。
这巨大的挫败感点燃了苏淮南扭曲的胜负欲。他开始偷偷去本市最高档的健身房,聘请最贵的私教,疯狂地举铁、练拳。昂贵的运动服包裹下,肌肉以惊人的速度膨胀隆起,线条变得虬结分明。他对着沙袋疯狂击打,眼神凶狠,仿佛那沙袋就是林冉那张冷漠的脸。他要用这身肌肉重新夺回尊严,夺回对这个女人的绝对掌控。
然而,街头求生磨砺出的、融入骨髓的狠辣与搏命技巧,远非健身房里对着器械和沙袋能模拟出来的生死搏杀。林冉的每一次闪避、格挡、反击,都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追求最高效制敌甚至杀敌的原始野性。她的动作没有花哨,只有精准、快速和致命。当苏淮南自认为强大后,再次试图用蛮力压制她时,结局只是让他以更狼狈、更痛苦的姿势被制服在地。一次,他甚至被林冉用晾衣杆抵住咽喉,冰冷的金属紧贴着他剧烈跳动的颈动脉,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那一刻,他眼中除了暴怒,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恐惧——对这个女人深不可测的、冰冷力量的恐惧。
但这炼狱般的循环并未结束。每一次暴力冲突的尾声,当苏淮南喘息着、挫败地、甚至带着一丝恐惧地看着林冉时,她便会立刻松开对他的钳制,如同川剧变脸般,瞬间切换成另一副面孔——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她噗通一声跪倒在他身边,用尽全力抱住他因愤怒和恐惧而颤抖的身体,声音凄楚绝望,充满了令人心碎的悔恨:
淮南!淮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打你的!我太害怕了…我一害怕就控制不住…我爱你啊!我比任何人都爱你!求求你别生我的气!原谅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会死的…
她的眼泪滚烫,滴落在他汗湿的皮肤上,她的拥抱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深情和依赖。这极致的反差——前一刻是冷酷的征服者,后一刻是卑微的乞怜者——总能成功地将苏淮南的愤怒和恐惧,扭曲成一种更深沉、更病态的愧疚和依赖。他仿佛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紧紧回抱住她,将脸埋在她颈窝,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混合着泪水与淡淡体香的气息,声音嘶哑地重复着:对不起…冉冉…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吓到你了…别离开我…
这诡异的相爱相杀模式,成了他们婚姻的主旋律。为了维持表面的和谐,也为了更好地观察与操控,在云烟夫人希望一家人多亲近的提议下,他们搬进了苏家位于半山腰、奢华得如同宫殿般的别墅。
踏入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林冉冷眼旁观着另一场正在上演的、名为婚姻的滑稽戏。云烟夫人精致的妆容下,是掩饰不住的憔悴和怨毒。她看向丈夫苏逸阳的眼神,不再有昔日的柔情,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压抑的怒火。苏逸阳则常常借口公司事务繁忙或应酬,深夜才归,身上时常沾染着不属于云烟的、甜腻而廉价的香水味。林冉知道,那个被苏逸阳金屋藏娇、形容为灵动活泼的年轻女孩,已经像水蛭一样成功吸附在了这位儒雅商人日渐腐朽的躯壳上。家的表象依旧奢华,内里却早已腐朽不堪,像一个华丽的金丝笼,里面囚禁着几只心怀鬼胎、互相撕咬、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困兽。
苏淮南的幻听在别墅空旷的回音中,变本加厉,如同附骨之疽,日夜不休地啃噬着他的神经。他不再抱怨听不清林冉的低语,而是整日陷在一种极度的惊恐和狂躁之中。
是她!是斯羽!她又来了!
深夜,他会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死死抓住林冉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她的皮肉,瞳孔因恐惧而放大,她在叫我!苏淮南…苏淮南…一遍又一遍!就在我耳朵边!阴魂不散!
他的声音嘶哑颤抖。
有时,他会捂着耳朵,痛苦地在房间里踱步,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嘶吼:闭嘴!王斯羽!你给我闭嘴!滚开!啊——!
状若疯魔。
他甚至会指着正在安静看书的林冉,眼神涣散而狂乱:是你!林冉!是不是你在学她说话!你想干什么!你想逼疯我吗!
疑神疑鬼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在疯狂的土壤里疯狂滋长。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频繁,内容也越来越具体——从模糊的呼唤,到清晰的指名道姓,甚至开始夹杂着恶毒的诅咒和讥讽。苏淮南整夜整夜无法入睡,眼窝深陷,曾经俊朗的脸上爬满了戾气和难以言喻的疲惫,如同被恶鬼吸干了精气。曾经倾注心血的咖啡馆早已被他抛之脑后。巨大的别墅里死气沉沉,只有苏淮南时而压抑的喘息,时而爆发的狂吼,以及那无处不在、只有他能听见的索命之音。
别墅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终于,在一个闷热得令人窒息的午后,那纠缠不休的幻听似乎达到了顶峰,音量陡然拔高,如同尖利的哨音直刺苏淮南的耳膜和大脑!他正坐在客厅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手里无意识地摆弄着一个水晶烟灰缸。突然,他全身的肌肉猛地绷紧,像是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手中的烟灰缸哐当一声掉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摔得粉碎。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正在不远处精心修剪一盆蝴蝶兰的云烟夫人。那眼神,不再是儿子看母亲的眼神,而是像看着不共戴天的仇敌!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疯狂的杀意!
是…是你…
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音嘶哑破碎,是你把她招来的…你这个老巫婆!
话音未落,他如同被弹簧弹射出去一般,猛地从沙发上弹起,以惊人的速度扑向毫无防备的云烟!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高高举起了那个沉重的黄铜花瓶底座——那是云烟刚刚用来插花的!
淮南!你干什么!
苏逸阳从报纸后抬起头,惊骇欲绝地大吼。
但一切都太迟了。
啊——!
云烟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别墅死寂的空气,带着濒死的恐惧。
沉重的黄铜底座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云烟的头颅!千钧一发之际,云烟出于本能地抬起手臂格挡。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啊——!
更凄惨的叫声爆发出来,云烟的手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带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茶几坚硬的棱角上,鲜血瞬间涌出,糊满了她半边精致的脸。
畜生!那是你妈!
苏逸阳目眦欲裂,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猛地扑向儿子,试图将他拉开。但彻底陷入狂暴的苏淮南力大无穷,他反手一拳,带着风声狠狠砸在苏逸阳的鼻梁上!
噗!
鼻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喷涌而出!苏逸阳眼前一黑,剧痛让他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古董架,名贵的瓷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别墅瞬间沦为血腥的战场!苏淮南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人性。他丢开哀嚎的母亲,嘶吼着扑向满脸是血的父亲,拳头、脚踢如同雨点般落下!他骑在苏逸阳身上,双手死死扼住他的脖子,面容扭曲,涎水混合着疯狂的嘶吼喷溅出来:去死!你们都去死!让你们害我!让你们招她来!死——!
家具被撞翻,昂贵的装饰品化为齑粉,惨叫、怒骂、骨骼撞击的闷响、器物碎裂的刺耳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地狱的死亡乐章。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疯狂的杀意。
林冉一直惊恐地缩在巨大的罗马柱后面,双手紧紧捂着嘴,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扮演着最完美的、被吓傻的受害者角色。她的眼睛瞪得极大,泪水汹涌而出,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直到她看到苏淮南扼住苏逸阳的脖子,苏逸阳的脸已经由红变紫,眼球可怕地凸出,双脚徒劳地蹬踹时,她才像突然惊醒过来。
不!淮南!住手!那是爸爸!
她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从柱子后面奋不顾身地冲了出来,扑向苏淮南的后背,死死抱住他的腰,试图将他拉开。
滚开!
苏淮南正处于狂暴的巅峰,感受到束缚,猛地一个肘击狠狠向后撞去!
呃!
林冉闷哼一声,一股剧痛从肋骨处炸开,她感觉自己的内脏仿佛都被震碎了。巨大的力量让她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被狠狠甩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石柱上!剧烈的撞击让她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痛得她蜷缩在地,几乎无法呼吸,只剩下痛苦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和儿子分神的瞬间,奄奄一息的苏逸阳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猛地挣脱了扼住咽喉的手,连滚爬爬地滚到一边,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干呕。而云烟则倒在血泊中,痛苦地呻吟着,手臂和额头的伤口汩汩冒血。
苏淮南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他放弃了父亲,血红的眼睛再次锁定了地上的母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一步步逼近,如同死神降临。
不能再等了!林冉忍着肋骨处钻心的剧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泪水混合着额角的冷汗流淌下来,让她看起来更加凄惨无助。她跌跌撞撞地冲向别墅巨大的雕花铜门,用尽全身力气拉开,踉跄着扑到外面阳光刺眼的花园里,对着空旷的山道和邻近的别墅方向,发出撕心裂肺、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呼救: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苏淮南杀人了——!!!
凄厉的女声如同警报,划破了半山别墅区午后虚伪的宁静。
第五章:大厦倾覆与无声的终局
警笛的尖啸由远及近,彻底撕碎了苏家最后的体面。当警察破门而入时,看到的是如同飓风过境般的客厅,满地狼藉,碎片和血迹交织。苏家三口都挂了彩,惨不忍睹:云烟夫人倒在地上,手臂扭曲,满脸血污,意识模糊地呻吟;苏逸阳靠在墙角,鼻梁塌陷,满脸是血,脖子上是清晰的紫黑色扼痕,正捂着胸口剧烈喘息;苏淮南则被几个强壮的警察死死按在地上,他依旧在疯狂地挣扎、嘶吼,眼神时而狂乱时而茫然,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完全丧失了理智。
林冉被一名女警搀扶着,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烛。她的额角有擦伤和血迹,捂着肋骨的位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低吟,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无声地汹涌流淌,将一个饱受惊吓、身心俱创的受害者形象演绎到了极致。
是他…他突然就疯了…要杀他爸妈…我拦不住…
她断断续续地、语无伦次地向警察哭诉,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后怕和绝望。
苏逸阳和云烟惊魂未定,看向被按在地上的儿子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陌生和…深深的厌恶。曾经的爱子,此刻在他们眼中,无异于披着人皮的恶魔。在警察严肃的询问和善意的调解下,林冉哭得几乎昏厥过去,她死死抓住女警的胳膊,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声音颤抖而决绝:警官…我要走…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他会杀了我的…他真的会杀了我的…
这一次,苏逸阳和云烟没有再像订婚宴后那样扮演慈爱父母的角色进行挽留。他们甚至没有多看林冉一眼,眼中除了对自身伤势的痛楚,只剩下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和挥之不去的恐惧。苏淮南,他们唯一的儿子,曾经引以为傲的继承人,此刻成了悬在他们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送走他,或许才能换来片刻的安宁。
在专业精神科医生的评估和警方的见证下,苏淮南被强制送往本市管理最严格、条件也最艰苦的精神病院——青山疗养中心。这一次,不再是象征性的疗养,而是真正的、长期性的强制医疗。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鲜与喧嚣,也隔绝了他最后一丝作为人的尊严。林冉站在警车旁,远远看着那辆押送他的救护车消失在盘山公路的尽头,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抬手,轻轻擦去脸上冰凉的泪水,嘴角勾起一丝无人察觉的、冰冷至极的弧度。进去了,就别再出来了。
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安全却冰冷的公寓,林冉反锁了门,拉紧了所有的窗帘。黑暗瞬间吞噬了房间。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终瘫坐在地板上。没有开灯。黑暗中,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脸上所有的惊恐、脆弱、痛苦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深不见底的平静。肋骨处的疼痛还在隐隐发作,额角的伤口也火辣辣的。她慢慢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额角的擦伤,感受着那细微的刺痛。
一丝极淡、极冷,却又带着无尽疲惫和一种近乎病态满足感的低笑,从她喉咙深处逸散出来,在黑暗的房间里幽幽回荡。像夜枭的悲鸣,又像毒蛇的嘶嘶。她成功了。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她亲手将他送回了地狱。而苏家那对虚伪的父母…好戏,才刚刚开场。
苏家的崩塌,如同被精准引爆的连环炸弹,一发不可收拾。
林冉搬回公寓不久,一则爆炸性的丑闻如同深水炸弹,在本市平静的水面下轰然炸响,随即以燎原之势席卷了所有媒体头条和社交网络:《著名企业家苏逸阳深陷桃色丑闻,长期包养女大学生竟携带HIV病毒!》
消息来源极其隐秘,但证据链却精准致命——几张模糊但能辨认出苏逸阳和女孩亲密姿态的偷拍照片;一份伪造得极其逼真的、显示女孩HIV阳性的体检报告截图;甚至还有几段经过变声处理的、自称是女孩朋友的匿名电话录音,声泪俱下地控诉苏逸阳始乱终弃,明知女孩患病仍与其保持关系,罔顾他人健康…
舆论瞬间哗然!苏逸阳苦心经营多年的儒商、慈善家、爱家好男人形象轰然倒塌,取而代之的是伪君子、老色鬼、社会公害的标签。他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疫源。合作伙伴纷纷宣布终止合同,银行上门催收巨额贷款,公司股价断崖式暴跌,员工人心惶惶,大批离职。苏氏集团这座曾经风光无限的商业帝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朽、崩塌。
云烟夫人彻底崩溃了。她不再是那个清丽哀伤的贵妇,而是一个被彻底点燃的、歇斯底里的复仇女神。她冲到公司,当着所有还未离职的员工的面,将一叠打印出来的证据狠狠摔在苏逸阳脸上,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他,厮打他,哭喊着要和他同归于尽。昔日恩爱夫妻彻底反目成仇,别墅成了他们互相攻击、谩骂、揭短的战场。每一次争吵都伴随着恶毒的诅咒和摔砸物品的巨响。他们想找到那个消失的女孩算账,却如同大海捞针。林冉早已通过匿名渠道,给了那个贪婪的女孩一笔足以让她远走高飞、隐姓埋名的钱。
绝望和恐慌如同两条毒蛇,死死缠绕着苏家夫妇。巨大的债务、社会的唾弃、公司的破产、儿子的疯狂、夫妻的互相憎恨…每一样都足以压垮他们。而青山疗养院里的苏淮南,更是被彻底遗忘在了地狱的角落。当苏逸阳之子、精神病杀人犯、HIV潜在传染源这几重身份叠加曝光后,他成了疗养院里连医护人员都唯恐避之不及的毒瘤。治疗变得敷衍潦草,药物时常忘记发放,看管带着赤裸裸的嫌恶和恐惧。曾经被众星捧月的苏少爷,如今连最基本的人格尊严都被彻底剥夺。据说他时常在冰冷的病房里对着空气嘶吼、求饶,喊着斯羽的名字,或者疯狂地咒骂林冉,用头撞击着铁门,直到头破血流。他的精神世界彻底崩塌,肉体也在迅速的、非人的折磨中枯萎下去。
再后来,消息传来:苏淮南在某个阴雨连绵的下午,于疗养院规定的放风时间,独自一人走上了病号楼顶那处年久失修、护栏早已松动锈蚀的天台。没人知道他上去做什么,也没人真正关心。当刺耳的警报声撕裂雨幕时,他已经如同一只断翅的鸟,从七层楼高的天台坠落,重重砸在楼下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死状极其惨烈。警方匆匆调查后,给出的结论是:精神病发作导致的自杀或意外失足坠亡。
这噩耗成了压垮苏逸阳和云烟的最后一根稻草。巨大的丧子之痛和彻底崩塌的世界,将他们最后一丝理智也焚烧殆尽。在空旷冰冷、只剩下巨额债务和满城骂名的别墅里,一场因互相指责而爆发的、歇斯底里的争吵,终于演变成彻底的疯狂。
都是你!你这个丧门星!娶了你苏家才倒了血霉!儿子也是被你逼疯的!
苏逸阳双眼赤红,指着云烟破口大骂。
放屁!是你!苏逸阳!是你这个老色鬼!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染上脏病!害得公司破产!害得儿子被人看不起!他才不想活了啊!
云烟披头散发,状若疯妇,扑上去撕打。
贱人!我打死你!
苏逸阳被戳中痛处,暴怒地一把推开她。
云烟踉跄后退,后腰重重撞在开放式厨房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台面上。剧痛和极致的恨意瞬间淹没了她。她的目光扫过台面上那把林冉几天前来探望时不小心遗留下的、刃口闪着寒光的精钢厨师刀。电光火石间,所有的屈辱、痛苦、绝望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力量!她猛地抓起那把刀,尖叫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捅向扑过来的苏逸阳的腹部!
呃…
苏逸阳的动作瞬间僵住,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没入自己腹部的刀柄,又抬头看向妻子那张因疯狂而扭曲的脸。
云烟也被自己这一刀惊呆了,握着刀柄的手剧烈颤抖。苏逸阳眼中凶光爆射,剧痛和濒死的恐惧激发了他最后的凶性!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双手死死掐住了云烟的脖子!
呃…呃…
云烟被掐得眼球凸出,舌头外伸,手中的刀下意识地拔出,又胡乱地、疯狂地捅向苏逸阳的身体!一下!两下!三下…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两人身上涌出,染红了昂贵的地毯,染红了冰冷的厨具,也染红了他们互相憎恨、互相撕咬的躯体。
当警察接到匿名报警电话破门而入时,只看到别墅底层如同屠宰场般的景象。苏逸阳和云烟倒在血泊之中,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早已气绝身亡。苏逸阳腹部、胸口多处致命刀伤,而云烟的脖子上是清晰可怕的紫黑色扼痕。现场没有第三者的痕迹。法医和刑侦专家最终的结论是:夫妻双方在激烈争吵和肢体冲突中互殴致死。一场由仇恨、绝望和疯狂共同谱写的血腥终章。
曾经显赫一时的苏家,如同一个巨大的、华美的肥皂泡,在阳光下折射出短暂而耀眼的光芒后,啪地一声,彻底湮灭,只留下满城风雨、一地狼藉和一桩桩令人唏嘘的谈资。
尘埃落定。林冉站在自己那间一尘不染、窗明几净的公寓里,窗外是城市繁华喧嚣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水马龙。阳光驱散了连日的阴霾,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地板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斑。她该离开了。这个城市埋葬了太多,也见证了她完美无瑕的表演。一个被精神病丈夫长期欺骗、虐待,还差点被卷入HIV丑闻漩涡的无辜受害者,一个失去婆家所有依靠的可怜女人,需要一个新的开始,一片没有噩梦的土地。她拉上小巧的行李箱拉链,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她所有精心算计和复仇轨迹的舞台,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吸尽这里所有的污浊,然后拉开门。
门口,逆着楼道里略显昏暗的光线,站着一个身影。他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夹克,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但站姿笔挺如松。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刻满了岁月和风霜的痕迹,一双眼睛却锐利得惊人,如同盘旋在高空、能洞穿一切迷雾的鹰隼。那目光平静地落在林冉脸上,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直抵本质的力量。
他亮出一个深蓝色的证件,上面的警徽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冷硬的光。林冉女士,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千钧般的沉重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林冉的耳膜上,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张建国。关于你丈夫苏淮南,以及你公婆苏逸阳、云烟的死亡案件,有些情况,需要你回局里协助调查。
他的目光扫过她脚边的行李箱,眼神深邃莫测。
终章:审讯室的无声硝烟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审讯室。
惨白的灯光从头顶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将狭小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灰尘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冰冷的铁椅,冰冷的桌面,冰冷的墙壁,一切都散发着金属和制度特有的寒意。
林冉坐在铁椅上,双手规矩地放在腿上。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浅蓝色牛仔裤,头发有些凌乱,脸色苍白,眼圈泛红,嘴唇微微颤抖,完全符合一个刚刚经历巨大变故、身心俱疲的受害者形象。在她对面,坐着老警察张建国和一位年轻干练的记录员小陈。
张建国没有立刻开口。他慢条斯理地翻开一个厚厚的卷宗,里面是苏家三人的死亡报告、现场照片、青山疗养院的相关记录,以及…一份关于晨曦孤儿院的陈旧档案复印件。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刺耳。
良久,他才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手术刀,直直刺向林冉。他的声音平淡无波,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瞬间在林冉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林冉,说说吧,你是怎么杀害你丈夫苏淮南的。
平地惊雷!
林冉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她瞬间抬起头,脸上布满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的委屈和无辜被污蔑的巨大痛苦。泪水几乎是瞬间盈满了她的眼眶,如同破碎的水晶,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顺着苍白的面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杀害不!警察同志!你们搞错了!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因激动而微微拔高,充满了被冤枉的急切和恐惧,淮南…淮南他是意外坠楼死的!新闻…新闻都报道了!是精神病院看管不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我们是结婚了,婚后他精神病发作,经常打我,我是还过手…但那只是…只是家庭纠纷!夫妻打架而已!我怎么可能杀他我…我爱他啊!
她哽咽着,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泣不成声,是他…是他给了我一个家…一个真正的家…呜呜呜…
她将脸埋在双手里,肩膀耸动,哭得肝肠寸断,将一个饱受折磨却对丈夫情深不悔的痴情妻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张建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表演,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像在看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戏剧。直到林冉的哭声渐渐变成压抑的抽泣,他才缓缓开口,抛出了第二颗炸弹,精准地炸向她精心构筑的防御工事最核心的位置:
你和王斯羽,是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目光却紧紧锁住林冉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我们查过,‘晨曦孤儿院’,林冉,王斯羽。同一时期入院,档案记录显示,你们住在同一个宿舍,关系非常亲密。保育员的笔记里写着,你们情同姐妹,形影不离。王斯羽,一直把你当亲妹妹保护。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林冉的心上!她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了!晨曦孤儿院…王斯羽…亲妹妹…这些被封存在记忆最深处、沾满了血与泪的名字和画面,被这个老警察如此平静又如此精准地挖掘了出来!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依旧是泪水涟涟,但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慌乱,随即被更深的茫然和努力回忆的困惑所取代。王…王斯羽
她微微蹙起眉头,像是在记忆的迷雾中艰难地搜寻,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她…她是淮南的前任吧我知道她…她的事…很让人惋惜…
她巧妙地避开了姐妹情深的定性,只承认模糊的知道和惋惜,并且将话题引向苏淮南。
在孤儿院
她努力思索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显得局促不安,好像…是有点印象…但那时候太小了…太久了…真的…记不太清楚了。孤儿院的孩子很多…流动性也大…
她试图用模糊和时间的久远来淡化这段关系。
撒谎!
年轻的警官小陈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严厉,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锋芒和正义感,你既然知道王斯羽是被苏淮南杀死的,为什么还要和他结婚还要和他在一起这根本不合常理!解释清楚!
审讯室的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林冉像是被这严厉的质问彻底刺伤了,她激动地挺直了背脊,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带着强烈的被误解的愤懑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深情控诉:
为什么!因为我爱他啊!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在审讯室里回荡,带着一种飞蛾扑火般的悲壮,我以为我能救他!他告诉我他是精神病发作,他控制不了自己!他那么痛苦,那么悔恨!他跪在我面前哭!他需要温暖,需要救赎!我相信他是爱我的!我相信我能改变他,能让他好起来!能让他摆脱那个该死的病魔!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泪水模糊了视线,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崩溃晕厥,你们根本不懂!不懂那种爱!不懂那种想要把一个人从地狱里拉出来的心情!你们只会用你们冰冷的逻辑来审判我!
她的控诉充满了感情,极具感染力,仿佛真的是一个被爱蒙蔽、一腔孤勇却最终伤痕累累的傻女人。
张建国依旧沉默地看着她。他没有打断她声泪俱下的控诉,只是在她情绪稍微平复后,才用他那特有的、平缓却极具压迫感的语调,抛出一个又一个细节问题。
审讯持续了数个小时。张建国的问题如同织网,细致而绵密。林冉的回答滴水不漏。她的悲伤真实,她的恐惧真实,她的爱也真实。所有的证据链都清晰指向:苏淮南是意外或自杀,苏家夫妇是互殴致死。她,林冉,只是一个不幸卷入豪门血腥漩涡、身心遭受重创的可怜女人。逻辑上的疑点无法被证实,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最终,在律师的介入和据理力争下,在疑罪从无的法律原则下,林冉被释放了。走出警局大门时,刺眼的阳光让她微微眯起了眼。她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神情疲惫而脆弱,对着担忧的律师勉强挤出一个感激而虚弱的笑容,然后坐进了出租车。
回到那间熟悉的、此刻却感觉无比空旷的公寓。防盗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咔哒一声反锁,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窥探和…阳光。玄关处一片昏暗。
脸上所有残留的悲伤、委屈、脆弱、疲惫如同劣质的油彩,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挺直的脊背微微放松下来,脸上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深不见底的平静,如同西伯利亚冻土下万载不化的寒冰。没有开灯。她像一个幽灵,无声地穿过客厅,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霓虹刚刚点亮,汇成一片璀璨而冰冷的光海,映在她毫无波澜的瞳孔里。
她静静地站了很久,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直到夜色完全笼罩大地。她才缓缓抬起手,伸向自己贴身内衣一个极其隐秘、特制的夹层。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边缘光滑的小物件。她将它慢慢取了出来。
那是一枚硬币大小的金属薄片。材质非金非铁,触手冰凉,在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城市光线下,泛着幽冷的、类似钛合金的哑光。它的边缘被打磨得极其圆润,表面布满了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极其精密的微型纹路和几个针尖大小的孔洞。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开关,隐藏在边缘的凹槽里。
林冉将它举到眼前,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冰冷光滑的表面。一丝极淡、极冷,却又带着无尽疲惫和解脱的弧度,缓缓爬上她的嘴角。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对着窗外那片吞噬了苏家三人的沉沉夜色,像在问这枚冰冷的造物,又像在问那个沉睡在记忆深处、永远停留在青春年华的小小身影:
看,精神病…也不是杀不死啊。
她松开手指。那枚冰冷的金属薄片,无声地坠落,精准地掉进了窗边书桌上,一个盛着半杯水的玻璃杯里。水面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随即恢复了平静。薄片缓缓沉入杯底,与那些普通的硬币、回形针混在一起,再也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夜色,彻底吞没了房间,也吞没了她脸上最后一丝表情。只有玻璃杯底,那枚静静躺着的金属薄片,在黑暗中,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无声的杀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