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踹开门的时候,林旭阳和我的好闺蜜季薇薇,正滚在我刚换的埃及棉床单上。
床在晃。
衣服在地上。
我的香奈儿外套,挂在他们的椅背上。
手机在我手里嗡嗡震,屏幕亮着季薇薇刚发来的照片,角度刁钻,内容劲爆。配文:晚晚,对不起,但爱情来了挡不住。
好一个挡不住。
林旭阳看到我,动作猛地僵住,那张俊脸刷地白了。季薇薇尖叫一声,扯过被子裹住自己,声音还在抖:晚晚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加班到很晚吗
我加班是啊,我像个傻子一样在公司熬通宵,就为了给他攒首付。
心口那块地方,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又闷又疼,接着是冰水浇头般的冷。我捏着手机,指尖发白,反而奇异地冷静下来。
加班结束了。我把手机屏幕朝向他们,晃了晃那张辣眼睛的照片,顺便,来验收一下你们的‘爱情成果’。
林旭阳慌忙下床,想过来拉我:晚晚,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薇薇她……
林旭阳!季薇薇尖声打断他,裹着被子坐起来,脸上哪还有半点愧疚,只剩下被戳破的难堪和一种破罐破摔的挑衅,都这样了你还解释什么江晚,你也看到了,旭阳他早就不爱你了!我们才是真心相爱的!你不过是占着个女朋友的名分罢了!
真心相爱我看着林旭阳躲闪的眼神,看着季薇薇理直气壮的脸,胃里一阵翻搅,恶心得想吐。
七年。
从大学青涩的初恋,到踏入社会互相扶持,我陪着他住过地下室,吃过一个月的泡面,省下每一分钱想给他一个家。结果呢家没等到,等来了他和我的闺蜜在我的床上、用我的钱买的床单上演活春宫。
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结了冰的湖面,季薇薇,你既然这么爱捡我不要的垃圾,送你了。林旭阳,
我看向那个曾经发誓要保护我一辈子的男人,现在赤着上身,狼狈又虚伪地站在我面前。
我们完了。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哭闹。我转身就走,顺手抄起玄关柜子上那个我攒了三个月工资给他买的、他宝贝得要死的限量版游戏手柄。
晚晚!林旭阳慌了,追出来。
我头也没回,手臂抡圆了,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把那手柄砸向客厅巨大的落地窗。
哗啦——!
清脆的碎裂声,惊天动地。
玻璃碎片像冰雹一样溅开,映着窗外都市夜晚璀璨却冰冷的光。也映出林旭阳瞬间煞白的脸和季薇薇惊恐的尖叫。
江晚!你疯了!那是旭阳最……季薇薇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最宝贝的我回头,扯出一个冰冷的笑,目光扫过那扇破了个大洞的窗,扫过满地狼藉,对啊,我买的,现在,我不乐意给他了。
说完,我拉开门,走了出去。高跟鞋踩在楼道里,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碎裂的心上。
身后是林旭阳气急败坏的怒吼和季薇薇假惺惺的安慰声。
门隔绝了一切。
夜风从破掉的窗户灌进去,一定很冷。但我心里更冷。
我没有回家。那个所谓的家,每一寸空气都让我窒息。我像个游魂一样飘进市中心最贵的一家酒吧。
Whisky,纯的。最烈的。我把卡拍在吧台上,声音哑得不像话。
酒保看了我一眼,没多问,很快推过来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端起杯子,一口灌下去大半。辛辣的液体像火一样从喉咙烧到胃里,呛得我眼泪直流,但那股灼痛感,奇异地压住了心口那片冰冷的麻木。
灯光迷离,音乐震耳。周围是纵情声色的男男女女,没人注意角落里一个失魂落魄、借酒浇愁的女人。
一杯。
两杯。
三杯。
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重叠。林旭阳虚伪的脸,季薇薇得意的笑,那晃动的床……画面交替闪现,像一把钝刀子在反复切割我的神经。
恶心。愤怒。还有铺天盖地的……屈辱。
凭什么凭什么我掏心掏肺七年,换来的是这种下场凭什么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伤害我,然后一句轻飘飘的爱情就想抹平一切
我不甘心!
烈酒烧灼着理智,一个疯狂又带着毁灭快感的念头,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越来越清晰。
林旭阳最恨的人是谁
傅沉洲。
那个在商场上把他压得死死的,几次三番让他栽跟头,抢走他志在必得项目的男人。林旭阳每次提起傅沉洲,都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一个近乎自毁的报复计划,在我被酒精和愤怒烧糊的脑子里成型。
我要报复林旭阳。用最狠、最让他痛不欲生的方式。
我要嫁给傅沉洲。
嫁给他的死对头!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瞬间攫取了我所有的理智。酒精放大了我的绝望和愤怒,也给了我孤注一掷的勇气。
对!就这么干!我要让林旭阳看看,他弃之如敝履的女人,转眼就能成为他死敌的妻子!我要让他以后每一次见到傅沉洲,都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我要让他和季薇薇的爱情,永远笼罩在这层挥之不去的阴影下!
我猛地站起来,身体晃了晃,扶住吧台才站稳。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喧闹的人群中搜寻。
傅沉洲……傅沉洲……
那个男人太显眼,即使在这种顶级销金窟里,他也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他坐在二楼半开放式的VIP卡座里,位置绝佳,能俯瞰全场,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水晶吊灯的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没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他手里端着一杯酒,没喝,只是漫不经心地晃着,眼神淡漠地看着楼下舞池里群魔乱舞,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他身边坐着几个同样衣着不凡的男人,谈笑风生,但他显得意兴阑珊。
就是他!
我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那颗破碎的心在酒精的刺激下狂跳不止。我拨开挡路的人群,无视那些不满的目光,踩着虚浮却异常坚定的步子,摇摇晃晃地冲上二楼。
他的保镖想拦我,我直接撞开,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高跟鞋的声音在相对安静的二楼区域格外清晰。
卡座里谈笑的声音停了。
傅沉洲抬起眼。
他的眼神很沉,像不见底的寒潭。没有惊讶,没有疑惑,只有一片深不可测的平静,就那么直直地看向我。
被他这样看着,我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酒精带来的孤勇被那冰冷的视线刺穿,一丝恐惧和后悔悄然滋生。但想到那对狗男女,想到我七年的付出像个笑话,那点后悔立刻被更汹涌的恨意和破罐破摔的决心淹没了。
我走到他面前,隔着那张昂贵的矮几。他身边的朋友都好奇地看着我,眼神带着审视和玩味。
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点尖锐的疼痛逼迫自己开口。
声音抖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不管不顾的孤绝:
傅沉洲,你…你敢娶我吗
死一般的寂静。
他身边一个染着银灰色头发的男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浓浓的戏谑:沉洲,这姑娘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另一个也打趣:就是,现在搭讪都这么生猛了直接求婚
傅沉洲没理会他们的调侃。他的目光依旧锁在我脸上,像冰冷的探针,试图剖析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那目光锐利得让我无所遁形,几乎要落荒而逃。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我以为他会像看疯子一样让人把我丢出去的时候,他薄唇微启,吐出一个清晰无比的字:
敢。
声音不高,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我耳边,也炸懵了他身边所有人。
银灰色头发男人惊得酒杯都差点掉了:卧槽沉洲你……
傅沉洲没看他,依旧看着我,眼神里多了点我看不懂的东西,像是……某种确认,又像是猎人看到了有趣的猎物。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现在他问,声音平淡无波。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即将坠入深渊的眩晕感攫住了我。箭在弦上,我没有任何退路。我用力点头,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颤音:现在!
行。他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他拿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走吧。
他甚至没跟旁边目瞪口呆的朋友们解释一句,径直绕过矮几,走到我身边。
能走他垂眸看我,语气没什么温度。
能!我梗着脖子,不想在他面前露怯。虽然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他不再多言,迈开长腿就往外走。我咬紧牙关,跟在他身后。他走得不快,似乎刻意放慢了步子。他带来的压迫感太强,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酒吧里震耳的音乐、闪烁的灯光、各色目光……一切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又遥远。只有他挺直的背影,清晰得像刻在我视网膜上。
我们就这样,在无数道惊诧、探究、难以置信的目光洗礼下,一前一后,走出了这个光怪陆离的迷醉世界。
坐进他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库里南后座,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刺骨的冷。车窗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和我浓重的酒气。
司机沉默地发动车子。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大脑一片空白。刚才在酒吧里那股同归于尽的疯狂劲,被车里冰冷的空气和死寂的氛围一点点抽离。
我……真的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为了报复林旭阳,嫁给一个只闻其名、几乎算是完全陌生的男人
手指控制不住地发抖,我用力交握在一起,指甲深深陷进手背的皮肉里。
后悔了
傅沉洲的声音突然响起,低沉,平静,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猛地转头看他。他靠着椅背,侧脸线条在窗外流动的光影里显得冷硬而疏离。他没看我,目光落在前方无尽的夜色里。
没有!我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因为紧张而拔高,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尖锐,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侧过头,终于将目光落在我脸上。那眼神很深,像能穿透我强装的镇定,看到我心底的慌乱和恐惧。
很好。他只说了两个字,听不出情绪。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老旧小区门口和我预想的顶级豪宅区完全不同。
我疑惑地看向他。
民政局明早八点开门。他推门下车,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明早吃豆浆油条,今晚,你住这里。身份证给我。
住……这里我懵了,但还是下意识地从包里翻出身份证递给他。他接过,看也没看就揣进西装内袋,然后打了个电话。
嗯,是我。准备一套女士的换洗衣物,尺码……他顿了一下,目光在我身上快速扫过,S码。送到老地方。立刻。
挂了电话,他指了指旁边一栋单元楼:三楼,302。密码是****。自己上去。东西半小时内送到。
他交代得极其简洁,毫无拖泥带水,甚至没有送我上去的意思,转身就回到了车上。
库里南无声地滑入夜色,留下我一个人站在昏黄老旧的路灯下,对着那扇陌生的、黑洞洞的单元门,夜风吹得我一个激灵。
巨大的不真实感和被抛弃的茫然席卷而来。
我就这么……被丢下了
浑浑噩噩地输入密码,门咔哒一声开了。楼道里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味。打开302的门,里面倒是干净整洁,但装修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只有最基本的家具家电,没有任何生活气息,像个临时落脚点。
半小时后,门铃响了。一个穿着黑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递给我一个精致的纸袋,里面是全新的内衣裤、一套柔软的丝质睡衣和一套简单的休闲装,尺码分毫不差。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那套过分合身也过分昂贵的睡衣,躺在陌生的床上,酒意被冷水一激,彻底醒了。
黑暗中,我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
我到底做了什么
嫁给傅沉洲……真的能让林旭阳痛不欲生吗还是我把自己推进了一个更深的、无法预知的火坑
傅沉洲……他为什么要答应仅仅是因为觉得好玩还是……他也想利用我来打击林旭阳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恐惧、后悔、茫然、还有一丝丝报复的扭曲快感交织在一起,撕扯着我脆弱的神经。
一夜无眠。
天刚蒙蒙亮,我就起来了。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乌青浓重,眼神空洞。我换上纸袋里那套休闲装,像等待审判的囚徒。
七点五十分,那辆黑色的库里南准时出现在楼下。
傅沉洲坐在后座,换了一套更正式的深灰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冷冽的精英气息。他递给我一个热乎乎的纸袋,里面是简单的三明治和牛奶。
吃了。命令式的口吻。
我机械地接过来,食不知味地啃着。
车子开得很稳。清晨的街道车流稀疏。我们一路沉默,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民政局门口,冷冷清清,我们是今天第一对。
拍照,填表,签字,按手印……所有流程快得像按了加速键。工作人员看着我们俩,一个面无表情冷得像冰块,一个失魂落魄脸色惨白,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探究,但职业素养让她什么也没问。
当那两本鲜红刺目的结婚证递到我们手上时,我指尖冰凉,几乎拿不住。
照片上的我们,一个眼神沉静无波,一个眼神空洞茫然,不像新婚,倒像刚签完一份生死契。
走出民政局,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
傅沉洲收起他那本结婚证,动作随意得像收起一张普通的名片。
我还有会。他看了一眼腕表,司机会送你回昨晚的地方。卡在玄关抽屉里,密码六个零。需要什么自己买。
他甚至没问我接下来住哪,也没提任何关于家的安排。
傅沉洲,我叫住他,声音干涩,为什么
他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我,阳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真实的情绪。
你需要一个丈夫报复前男友,他语气平淡,陈述事实,我需要一个妻子应付家里催婚。各取所需,不是么
他顿了顿,目光在我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补充道:合约婚姻,一年为期。一年后,如果你还想走,我放你自由。这期间,做好傅太太该做的事,别给我惹麻烦。
说完,他不再停留,径直走向等待他的车。
库里南绝尘而去。
我捏着那本滚烫的结婚证,站在民政局门口熙攘起来的街头,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傻瓜。
各取所需。
合约婚姻。
一年为期。
每一个词都冰冷得像刀子,精准地切割掉我昨夜那点可笑的、关于报复快感的幻想。
原来,在他眼里,这真的只是一场交易。一场他恰好需要,而我主动送上门来的交易。
司机把我送回了那个简陋的老地方。
打开玄关抽屉,里面果然躺着一张黑色的银行卡,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旁边还有一把车钥匙,以及一张打印好的A4纸,上面是几行冷冰冰的条款:
婚姻存续期间(一年),扮演好傅太太角色,出席必要场合。
不得泄露婚姻契约本质。
不得干涉对方私生活。
一年期满,双方无条件解除婚姻关系。
违约方需支付对方……后面跟着一个天文数字。
最后一行是傅沉洲龙飞凤舞的签名。
我盯着那张纸,看着那个数字,突然觉得无比讽刺。我豁出一切想要报复林旭阳,结果只是成了另一个男人应付催婚的工具人一个价值不菲的、有期限的摆设
巨大的失落和一种更深的屈辱感涌上来。
不行。江晚,你不能就这么认了。
既然上了这条贼船,既然已经付出了婚姻的代价,那这场交易,就不能只让他傅沉洲一个人得利!林旭阳要痛,傅沉洲……也别想置身事外,把我当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道具!
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出来。
我要住进傅沉洲的家!真正的家!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名正言顺的傅太太!我要让林旭阳和他的季薇薇,时时刻刻都知道这个让他们如鲠在喉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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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给了我力量。我抓起那张黑卡和车钥匙,冲下楼。
傅沉洲的司机还在原地等着。我拉开车门坐进去,报出了那个本市顶级豪宅区的名字——云顶天阙。那是傅沉洲公开的常住地址,财经杂志上登过。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一丝惊讶,但没多问,启动了车子。
车子驶入云顶天阙恢弘气派的大门,穿过精心打理的花园,停在一栋现代简约风格的独栋别墅前。巨大的落地窗映着蓝天白云,低调而奢华。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走到那扇厚重的雕花铜门前,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不是傅沉洲,是一个穿着整洁制服、气质干练的中年女人,应该是管家。她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您好,请问您找哪位
我找傅沉洲。我挺直背脊,另外,麻烦你准备一下主卧旁边的客房,我今天开始住这里。
管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疑惑和审视:小姐,您是不是走错了傅先生他……
我是江晚。我打断她,从包里拿出那本鲜红的结婚证,啪地一声打开,举到她面前,清晰地展示着我和傅沉洲的合照以及那个醒目的钢印。
他的新婚妻子。
管家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职业笑容彻底碎裂,只剩下震惊和茫然。她死死盯着那本结婚证,又抬头看看我,嘴巴微张,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现在,我把结婚证收回包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笃定,可以帮我准备房间了吗或者,需要我亲自打电话给我先生确认
先生两个字,我说得格外清晰。
管家一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迅速调整,变得恭敬而谨慎,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太……太太!您快请进!是我失礼了!您请进!我这就让人去准备房间!主卧旁边的客房一直空着,我马上安排人打扫!
她侧身让开,微微躬身,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我迈步走了进去。巨大的挑高客厅,冷色调的装修,昂贵却冰冷的家具,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的味道,一切都彰显着主人非凡的财富和……极致的疏离感。
我成了这里的女主人
不,只是一个拿着结婚证的、有期限的住客。
但至少,第一步,我踏进来了。
管家效率极高。很快,我被引到二楼一间宽敞明亮的客房。房间很大,自带衣帽间和浴室,装修风格与客厅一致,简洁现代,只是少了点人气。
太太,您看还需要添置些什么吗管家恭敬地问。
不用,挺好。我环视一圈,目光落在空荡荡的梳妆台上,有电脑吗我需要处理点事情。
有的有的,我马上给您拿一台全新的过来。
很快,一台顶配的笔记本送到了我面前。
管家退出去后,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阳光明媚,却照不进我心里。
我打开电脑,登录了那个被我屏蔽了林旭阳和季薇薇所有联系方式,却唯独没有退出的大学同学群。里面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周末聚会。
指尖在键盘上悬停了几秒,然后,我点开手机相册,翻出刚刚在民政局拍下的那本结婚证——只拍了内页,我和傅沉洲的合照,还有他的名字和日期。
我甚至懒得P图,直接原图上传到群里。
@所有人。
【图片】
已婚。嫁了傅沉洲。谢谢关心,勿扰。
发送。
然后,我干脆利落地退出了这个承载了我七年青春和最终背叛的群聊。
世界,清净了。
我知道,这枚炸弹,很快就会引爆林旭阳和季薇薇的世界。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
傅沉洲没有出现。管家告诉我,他出差了。
我像个幽灵一样住在这个奢华却冰冷的宫殿里。用那张无限额的黑卡,疯狂地购物。昂贵的衣服、包包、珠宝,像不要钱一样往那个巨大的衣帽间里填。我刷卡的时候,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快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这场荒唐婚姻的价值。
但我刷得越狠,心里就越空。
直到第三天傍晚,我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我以为是推销,不耐烦地接起: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林旭阳压抑着巨大怒火和难以置信的声音,像砂纸磨过一样嘶哑:
江晚!你他妈疯了吗!你嫁给傅沉洲!你为了报复我,你居然嫁给他!
终于来了。
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瑰丽的晚霞,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林旭阳,我跟谁结婚,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和你的‘真爱’吧。
真爱林旭阳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扭曲的愤怒和一种……奇怪的恐慌,江晚!你知不知道傅沉洲是什么人!他娶你根本就是为了报复我!他在利用你!他想搞垮我!你这个蠢女人!你被他当枪使了你知道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傅沉洲那晚在车上的话瞬间闪过脑海——我需要一个妻子应付家里催婚。各取所需。
真的是这样吗还是……林旭阳说的是真的傅沉洲娶我,根本就是为了打击林旭阳
那又怎样我强压下心头的惊疑,冷笑一声,故意用最轻慢的语气刺激他,能被傅沉洲利用,也比被你这种垃圾糟蹋强。至少,他给的价码够高。林旭阳,看到我成了傅太太,你是不是气得睡不着觉季薇薇呢她是不是也慌得不行怕我这个‘前女友’仗着傅太太的身份,给你们穿小鞋
江晚!你……林旭阳被我噎得说不出话,呼吸粗重,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喘了几口粗气,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令人作呕的虚伪,晚晚,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季薇薇那个贱人勾引我!我一时糊涂!你回来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傅沉洲他根本不是真心对你,他就是在利用你!你离开他,我……
重新开始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冰冷而尖锐,林旭阳,你当我是什么垃圾回收站吗被你和季薇薇用脏了,还想捡回去省省吧。我现在是傅太太,麻烦你,还有你的‘真爱’,离我远点。我怕你们身上的穷酸味,脏了我家的地毯。
说完,我不等他再放屁,直接挂断,拉黑了这个号码。
电话挂断,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林旭阳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
他娶你根本就是为了报复我!他在利用你!
他想搞垮我!
真的是这样吗
傅沉洲那张冷峻的、看不出丝毫情绪的脸浮现在我眼前。他答应我求婚时的干脆,领证时的平静,把我丢在老地方的冷漠……一切的一切,都透着一种冰冷的、精准计算的交易感。
如果只是为了应付催婚,他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安全、更可控的对象。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林旭阳的死对头,娶了林旭阳刚甩掉的前女友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我,让我透不过气。
不行。我不能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我要知道真相。
机会很快来了。
傅沉洲出差回来了。管家毕恭毕敬地告诉我,先生晚上在家用餐。
晚餐时间。巨大的长餐桌,我和他分坐两端,距离远得像隔了一条银河。精致的菜肴摆满了桌子,气氛却沉闷得如同葬礼。
他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动作优雅,眼神专注在食物上,仿佛对面的我只是空气。
傅沉洲。我放下刀叉,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餐厅里格外突兀。
他抬眸,眼神平静无波地看着我。
林旭阳今天给我打电话了。我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他说,你娶我,是为了报复他,搞垮他。是真的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
管家和佣人悄无声息地退得更远。
傅沉洲拿着刀叉的手顿住了。他看着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不是被戳穿的慌乱,而是一种……混合着冰冷、嘲弄和一丝了然的光芒。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悠悠地将切好的牛排放进嘴里,咀嚼,咽下。整个过程,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
那目光像冰冷的解剖刀,让我无所适从。
终于,他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直直刺过来。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瞬间蔓延全身。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他承认,那种被彻底利用、像个跳梁小丑般的羞辱感,还是排山倒海般将我淹没。
所以,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带着被欺骗的愤怒和绝望,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圈套你答应娶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应付催婚,就是为了利用我来打击林旭阳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工具一件用来恶心他的武器
傅沉洲身体微微后靠,靠在昂贵的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姿态从容,眼神却锐利如鹰隼。
圈套他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残忍的弧度,江晚,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在酒吧,是你主动问我敢不敢娶你。我只是……顺水推舟,物尽其用而已。
物尽其用……我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屈辱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所有的理智。
傅沉洲!你混蛋!我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冰冷的桌面上,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被我死死忍住,利用别人的痛苦和绝望来达到你自己的目的,你卑鄙无耻!
卑鄙无耻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浓浓的嘲讽,商场上,只看结果,不问手段。何况,这场交易,你情我愿。我给了你傅太太的身份,给了你报复的快感,给了你挥霍不尽的钱财。你付出一年婚姻,扮演好你的角色。很公平。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极强的压迫感,一步步朝我走近。
至于林旭阳,他在我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冰冷而轻蔑,他还不配让我专门设什么圈套。他不过是……一只碍眼的臭虫,而你,恰好是一瓶效果不错的杀虫剂。
他微微俯身,靠近我的耳边,气息冰冷,带着雪松的凛冽和一种掌控一切的残酷:
认清你的位置,江晚。做好你的本分。别试图探究你不该知道的东西。否则,代价,你付不起。
说完,他直起身,不再看我一眼,转身离开了餐厅。脚步声沉稳而冷漠,渐行渐远。
偌大的餐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桌上精致的菜肴早已冰冷。我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屈辱、愤怒、被利用的绝望,还有傅沉洲最后那句冰冷的警告,像无数根冰冷的藤蔓,将我紧紧缠绕,拖向深不见底的寒潭。
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我以为自己是在报复林旭阳,却不知早已成了傅沉洲棋盘上一颗被利用得彻彻底底的棋子。
这场荒唐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针对林旭阳的围猎。而我,就是被抛出去的、最香的那块诱饵。
接下来的日子,我彻底成了这座豪华牢笼里的一尊行尸走肉。
傅沉洲在家的时候,我们形同陌路。他要么在书房处理工作到深夜,要么外出应酬。偶尔同桌吃饭,气氛也压抑得让人窒息。他履行着丈夫最低限度的义务——提供物质保障,但也仅此而已。他看我的眼神,和看一件昂贵的家具没什么区别。
我疯狂购物的热情也熄灭了。那些堆满衣帽间的奢侈品,像一个个无声的嘲笑,提醒着我的愚蠢和廉价。
林旭阳和季薇薇果然消停了,没再敢来骚扰我。我的傅太太身份,像一道无形的屏障,也像一座冰冷的墓碑,埋葬了我过去的一切。
就在我以为这场互相折磨的交易会这样死水微澜地熬到一年期满时,傅沉洲突然通知我,周末有个重要的慈善晚宴,需要我作为女伴出席。
穿得体点。他丢下这句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知道,扮演傅太太的本分来了。
晚宴在城中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举行。水晶吊灯流光溢彩,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傅沉洲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气场强大。他手臂微屈,示意我挽上。
我深吸一口气,换上得体的微笑,挽住他的手臂。指尖触碰到他昂贵西装的布料,感受到他手臂结实肌肉的轮廓,心里却一片冰凉。我们像一对配合默契的演员,在无数闪光灯和探究的目光中步入会场。
沉洲!好久不见!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气质儒雅的男人端着酒杯迎上来,身边跟着一位温婉的妇人。
傅沉洲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真切的、带着敬意的笑容:秦伯伯,秦伯母,你们也来了。
这位是秦伯母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温和的询问。
傅沉洲的手臂似乎僵了一下,随即自然地介绍:江晚,我太太。
太太秦伯伯和秦伯母都露出惊讶又惊喜的笑容,哎呀!你这孩子!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恭喜恭喜!晚晚是吧真漂亮!和沉洲真般配!
秦伯伯,秦伯母好。我努力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心里却苦涩无比。般配不过是演戏而已。
好,好!秦伯母热情地拉住我的手,嗔怪地看了傅沉洲一眼,沉洲啊,你总算定下来了!你秦伯伯和我一直操心着呢!晚晚,以后常来家里玩!
傅沉洲笑了笑,没接话,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一丝愧疚
寒暄了几句,秦氏夫妇被其他人招呼走了。
傅沉洲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他带着我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我像个精致的花瓶,挂在他臂弯里,机械地微笑、点头,听着那些虚伪的恭维和试探。
傅总,这位就是傅太太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傅太太气质真好,和傅总真是郎才女貌!
傅总好福气啊!
每一句赞美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中途,我去洗手间补妆。站在巨大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妆容完美、穿着昂贵礼服的女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刚走出洗手间,一个身影就堵在了我面前。
是季薇薇。
她穿着一身性感的红色礼服,妆容艳丽,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嫉妒、怨恨和一丝藏不住的慌张。
江晚!她咬牙切齿地叫我的名字,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浓浓的恨意,你现在很得意是不是攀上高枝了,成了傅太太了,就以为能踩在我头上了
我冷冷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只嗡嗡叫的苍蝇:季薇薇,好狗不挡道。
你!季薇薇气得脸都扭曲了,她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瞪着我,你别得意得太早!你以为傅沉洲真看得上你这种被人玩剩下的破鞋他娶你就是为了气旭阳!等他把旭阳搞垮了,你以为你还能坐稳傅太太的位置到时候你比我还不如!
又是这套说辞。如果是几天前,我或许还会被刺痛。但现在,我的心已经麻木了。
说完了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轻蔑的笑容,说完了就让开。傅沉洲就算明天甩了我,今天,我也是傅太太。而你,季薇薇,永远只能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偷别人男朋友的……小三。
小三两个字,我咬得极重。
季薇薇的脸色瞬间惨白,像被人当众狠狠抽了一耳光,身体都晃了一下。她指着我的鼻子,手指都在抖:你……江晚!你……
我什么我微微抬高下巴,眼神冰冷地俯视着她,再不让开,我不介意让保安‘请’你出去。看看是丢你的人,还是丢林旭阳的人
季薇薇被我眼里的狠厉和那句保安吓住了。她怨毒地剜了我一眼,终究没敢再纠缠,跺了跺脚,狼狈地转身跑了。
看着她仓惶的背影,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无尽的疲惫和空虚。
回到宴会厅,找到傅沉洲时,他正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在角落低声交谈。那个男人看起来很激动,甚至有些失态,正极力解释着什么。
……傅总,您听我说,那批货真的是意外!我们也是受害者!林旭阳他……
林旭阳
我脚步顿住,下意识地靠近了几步,想听清楚。
傅沉洲背对着我,身形挺拔。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靠近,微微侧过头,冰冷的视线扫过我,带着无声的警告。
我心头一凛,立刻停住脚步,识趣地转身,假装去拿酒水。
但那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心里泛起了涟漪。林旭阳最近似乎真的焦头烂额,财经新闻上偶尔能看到他公司项目受阻、股价波动的消息。
傅沉洲,真的在对他下手因为我这个诱饵还是……他们之间早有深仇
晚宴结束,回去的路上,车里依旧沉默。
我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开口:傅沉洲,你和林旭阳……到底有什么过节
傅沉洲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闻言,眼都没睁,声音淡漠:这不是你该问的。
又是这句话。冰冷的拒绝。
我攥紧了手指,指甲掐进掌心。
是因为我,你才针对他吗我固执地追问,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倔强。
他终于睁开眼,深邃的目光在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锐利,带着一丝不耐和审视:江晚,我说过,别试图探究你不该知道的东西。做好你的傅太太,一年后拿钱走人。其他的,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闷得发疼。
是啊,我只是个工具人,一个被利用的傻子。我的感受,我的痛苦,我的困惑,在他眼里,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我扭过头,死死咬住下唇,不再说话。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被我生生逼了回去。
江晚,你真可笑。
这场婚姻,比我想象的还要不堪。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和暗涌的压抑中滑过。
傅沉洲似乎更忙了,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偌大的别墅,空旷得像个巨大的坟墓。我每天除了发呆,就是上网,像个被圈养的金丝雀。
直到一天深夜,我被一阵压抑的、带着痛苦的低吼声惊醒。
声音是从主卧传来的。
傅沉洲回来了他怎么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披上睡袍,轻轻走到主卧门口。门虚掩着,没有关严。
透过门缝,我看到傅沉洲没有睡。他坐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里,背对着门,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异常孤寂和……脆弱
他低着头,手里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肩膀在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那种如同困兽般压抑的、痛苦的嘶声。
他……在哭
这个认知让我震惊无比。那个永远冷漠、强大、仿佛没有弱点的傅沉洲,会哭
我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过了许久,他似乎平静了一些。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里攥着的东西举到眼前。
借着月光,我看清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有些陈旧的粉色蝴蝶结发卡。小女孩戴的那种。
他极其轻柔地、近乎虔诚地用指腹摩挲着那个发卡,动作温柔得与他平日判若两人。月光落在他侧脸上,映出一种深沉的、刻骨的悲伤。
他对着那个发卡,低声呢喃着什么,声音破碎而模糊:
……是哥哥没用……没保护好你……
……快了……哥一定让他们……付出代价……
……小月亮……再等等哥哥……
小月亮
那是谁
巨大的疑惑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攫住了我。傅沉洲身上那浓重的悲伤,像实质的雾气弥漫出来,让站在门外的我都感到一阵窒息。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冰冷的、带着浓重杀气和警惕的目光,像利箭一样穿透门缝,直射向我!
我吓得心脏骤停,慌忙后退一步,差点摔倒。
谁!他厉声喝道,声音嘶哑而冰冷。
我心跳如鼓,强作镇定:……是我。听到声音,以为……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里面沉默了几秒。那冰冷的杀气慢慢收敛,但声音依旧冷硬如铁:没事。回去睡觉。
我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紧紧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那个脆弱的、悲伤的傅沉洲消失了,只剩下那个冰冷强大的傅总。但他对着发卡喃喃自语的样子,那句小月亮,还有那刻骨的恨意……深深烙印在我脑海里。
小月亮是谁他口中的他们……是不是包括林旭阳
一个模糊的、令人心惊的猜想在我脑中逐渐成型。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下楼。傅沉洲已经坐在餐厅吃早餐,西装革履,一丝不苟,恢复了平日的冷漠疏离,仿佛昨夜那个脆弱悲伤的男人只是我的幻觉。
我们沉默地吃着早餐。
我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试探着问:傅沉洲……昨晚……
他抬眸,冰冷的视线扫过来,带着无声的警告和拒人千里的意味。
后面的话,我顿时卡在喉咙里,问不出来了。
食不言。他淡淡吐出三个字,结束了话题。
我低下头,默默喝粥。昨晚看到的景象和那个名字,却在我心里疯狂滋长。
小月亮……
几天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别墅。
是林旭阳。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昂贵的西装也起了褶皱,完全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他站在别墅雕花的铁艺大门外,被安保人员拦着,神情焦灼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狼狈。
江晚!江晚你出来!我知道你在家!你出来见我!他对着里面大喊,声音嘶哑。
管家为难地看向我:太太,您看……
我走到二楼的露台,隔着一段距离,冷冷地俯视着下面那个状若疯癫的男人。
让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他还能玩什么花样。
林旭阳被带了进来,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他双手交握,指节捏得发白,眼神闪烁,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晚晚……他开口,声音干涩,带着一丝哀求,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帮你帮你什么
傅沉洲……他疯了!林旭阳猛地抬头,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是极致的恐惧,他在搞我!他要置我于死地!我公司几个最大的项目都被他截胡了!银行突然抽贷!合作商纷纷毁约!还有……还有他不知从哪里挖出我几年前操作过的一个项目账目有问题,要告我经济犯罪!晚晚!这是要坐牢的!我会被他彻底毁掉的!
他越说越激动,身体前倾,几乎要从沙发上滑下来跪倒。
晚晚!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混蛋!我不是人!你恨我是应该的!但看在……看在我们过去七年的情分上,你救救我!你去跟傅沉洲说说!让他放我一马!他那么听你的话,你求求他!只要你帮我这一次,我什么都答应你!我立刻跟季薇薇那个贱人分手!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晚晚!
他声泪俱下,涕泗横流,哪里还有半点当初的潇洒模样。
看着他这副摇尾乞怜的丑态,我心里没有半分同情,只有浓浓的恶心和一种荒谬感。
听我的话我嗤笑一声,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林旭阳,你脑子被门夹了傅沉洲为什么会‘听我的话’他娶我,就是为了搞垮你!你忘了
林旭阳浑身一震,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不……不会的……晚晚,你骗我的对不对他那么宠你,给你买那么多东西……他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冷冷地打断他,他亲口承认的。娶我,就是为了物尽其用,恶心你,打击你。林旭阳,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你自己作的!是你自己把刀递到了傅沉洲手里!
不!不是的!林旭阳突然激动起来,他猛地站起来,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盯着我,晚晚!你听我说!事情没那么简单!傅沉洲他恨我!不是因为我和你的事!是因为……因为秦玥!
秦玥!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我脑海中的迷雾!
小月亮!秦伯伯秦伯母!昨晚傅沉洲对着发卡喊的小月亮!
电光火石间,所有的碎片都串联了起来!
我猛地想起,很久以前,好像听林旭阳醉酒后含糊提过一句,说他大学刚毕业那会儿,跟着家里参与过一个什么政府扶持的新能源项目,后来项目好像出了重大事故,死了人……当时闹得挺大,但被他家里动用关系压下去了……
难道……那个事故里死的人……是秦玥傅沉洲的……妹妹!
我死死盯着林旭阳:秦玥她是谁她怎么了!
林旭阳被我眼中的狠厉吓住,眼神躲闪,嘴唇哆嗦着:她……她是傅沉洲的妹妹……很多年前……在我们家公司参与的一个项目里……出了意外……
意外我声音陡然拔高,什么意外!
是……是工地事故……林旭阳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充满了心虚和恐惧,脚手架坍塌……她……她当时在下面……没救过来……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脚手架坍塌……意外……
傅沉洲那刻骨的悲伤和恨意……他对着发卡喊小月亮……秦伯伯秦伯母看他时那种长辈的关切……
原来如此!
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商业竞争!
是血仇!
傅沉洲娶我,利用我来打击林旭阳,不仅仅是为了商业利益,更是为了给他惨死的妹妹报仇!而我,这个林旭阳的前女友,成了他复仇计划中,最锋利、也最能刺痛林旭阳的那把刀!
巨大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席卷了我。愤怒有。被利用得更深的屈辱也有。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冰冷的悲哀。
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叫秦玥的女孩。
也为傅沉洲那深埋在冰冷外表下、经年累月的痛苦。
林旭阳还在苦苦哀求:晚晚!那件事真的跟我关系不大!是我爸他们当时负责的!我只是个小角色!傅沉洲他恨错人了!你帮帮我!你告诉他!求你了!
看着他这副推卸责任、毫无担当的嘴脸,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来。
滚。我指着门口,声音冷得像冰渣,林旭阳,你真让我恶心。你造的孽,你自己受着。别再来找我。
江晚!你不能见死不救!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
保安!我厉声喝道。
一直守在门外的安保人员立刻进来,面无表情地架起还在叫嚷的林旭阳,毫不客气地把他拖了出去。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
我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浑身发冷。
原来是这样。
这场荒唐的婚姻,这场所谓的交易,从一开始,就浸染着无辜者的鲜血和生者无法消弭的仇恨。
我只是一个被卷入漩涡的、可悲的棋子。
傅沉洲回来了。
他大概是听管家说了林旭阳来过的事,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没有看我,径直走向书房。
我看着他冰冷的背影,那个在月光下摩挲着粉色发卡的、悲伤的身影再次浮现在眼前。
鬼使神差地,我叫住了他。
傅沉洲。
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秦玥……是你妹妹,对吗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的背影猛地一僵。
空气瞬间凝滞,冰冷刺骨。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冰冷、暴戾,还有一种被触及逆鳞的、近乎实质的杀意!
谁告诉你的!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像濒临爆发的野兽。
是林旭阳还是……你查我最后三个字,带着森然的寒意。
林旭阳今天来找我,像条丧家犬一样求我救他。我迎着他可怕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他提到了秦玥,提到了那个……‘意外’。
意外傅沉洲像是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唇角勾起一个极其残忍的弧度,眼神却冷得像万载寒冰,一场因为偷工减料、违规操作、事后又花钱买命、毁灭证据而粉饰太平的谋杀!你管那叫意外!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滔天的恨意,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他一步步朝我逼近,每一步都像踏在我的心脏上。
江晚,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我,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审视和浓重的警告,我不管你知道多少。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许再提!更不许去打扰秦家二老!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里的冰冷威胁,让我不寒而栗。
否则什么一股莫名的勇气冲上头顶,或许是连日来的压抑,或许是真相带来的冲击,我仰着头,直视着他眼中骇人的风暴,否则就像对付林旭阳一样,让我也消失傅沉洲,在你眼里,是不是所有人都只是你复仇的工具包括我你娶我,就是为了让林旭阳痛苦,为了更彻底地摧毁他,替你妹妹报仇,对吗
是又如何他冷冷地承认,眼神没有丝毫温度,我说过,各取所需。我给了你身份,给了你报复林旭阳的快感。你助我完成计划。很公平的交易。至于其他,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呼吸几乎喷在我的脸上,带着一种残酷的宣判:
你不需要知道,也没资格过问。
说完,他不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书房,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巨大的关门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像一记重锤砸在我心上。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他承认了。
一切都清晰了。
我只是他复仇棋盘上,一枚用起来格外顺手、也格外能刺痛敌人的棋子。
仅此而已。
那晚之后,别墅里的空气降到了冰点以下。
傅沉洲几乎完全无视我的存在。他待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出来,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管家和佣人更是噤若寒蝉。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傅沉洲眼中那骇人的恨意,林旭阳惊恐的哀求,还有那个从未谋面、却因一场意外而逝去的年轻生命——秦玥。
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我口渴下楼喝水。经过书房时,发现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这么晚了,他还没睡
鬼使神差地,我放轻脚步,靠近门口。
里面传来傅沉洲压得很低的、疲惫又带着一丝焦灼的声音,像是在打电话:
……证据链还是不够闭环……最关键的那份原始工程验收报告,当时被林康(林旭阳的父亲)销毁了……对,目击者找到了,但他不敢出来作证,怕林家报复……钱不是问题……关键是时间,林旭阳那边已经在找人疏通关系,想定性为普通经济纠纷……
……我知道……小月亮的公道,我一定要讨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还有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那份关键的原始工程验收报告……被销毁了
林康……林旭阳的父亲果然是父子一丘之貉!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毫无预兆地冲进我的脑海。
我要帮傅沉洲拿到证据!
这个念头来得如此猛烈,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委屈和被利用的愤怒。
为什么
是为了赎罪吗因为我的前男友和他的父亲,是害死秦玥的凶手还是为了……帮那个在月光下独自舔舐伤口的男人
我说不清。或许都有。
但我清楚地知道,我必须这么做。为了那个无辜逝去的秦玥,也为了斩断这纠缠着所有人的、名为仇恨的锁链。
更重要的是,我要向傅沉洲证明——我江晚,不是他复仇棋盘上一颗只能被动等待的棋子!我不是没有价值的工具人!
第二天,我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是我大学时最好的朋友,苏禾。她毕业后进了林旭阳父亲林康控股的一家大型建筑集团做财务,后来因为看不惯一些事情辞职了,但人脉还在。
电话接通,苏禾惊讶的声音传来:晚晚我的天!你终于想起我了听说你……
禾禾,我打断她,声音异常严肃,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很重要,也很危险。可能会连累你。你……愿意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苏禾的声音也沉了下来:晚晚,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我深吸一口气:我想知道,当年林康负责的那个‘星辉新能源’项目,关于脚手架坍塌事故……有没有可能,还留存着一些……没有被完全销毁的内部资料特别是工程验收方面的原始记录
苏禾倒吸一口凉气:晚晚!你问这个干什么!那件事当年被捂得死死的!林康手段多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
禾禾,我知道这很危险。我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恳求,但我必须知道。这关系到……一条人命,和一个迟来了太久的公道。求你,帮我打听一下,任何蛛丝马迹都好!我只要线索,不用你冒险!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久到我以为苏禾会拒绝。
终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压得极低:晚晚,我信你。我……我试试。我有个师兄,当年是那个项目工程部的资料员,后来被调走了。他前几年喝酒提过一句,好像……好像当时有个备份的移动硬盘……但不知道还在不在……
移动硬盘!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
禾禾!谢谢你!有消息立刻告诉我!一定要小心!
挂了电话,我手心全是汗。这是唯一的线索了!
等待苏禾消息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我坐立不安,既期待又害怕。
傅沉洲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常。有几次,他用探究的目光打量我,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我看穿。但我都避开了他的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三天后,苏禾的电话终于来了。
晚晚!找到了!她的声音带着激动和后怕,我师兄说,他当年留了个心眼,把项目所有关键资料,包括原始验收报告的扫描件,都偷偷备份在一个老式的移动硬盘里了!他说当年风声太紧,他不敢留,就把硬盘藏在了……藏在了他们项目旧址,那个废弃厂区的一个配电箱夹层里!天知道还在不在!他说地方很隐蔽,他当时用防水袋包了好几层……
废弃厂区!配电箱夹层!
地址!禾禾,把地址发给我!我声音都在抖。
晚晚!太危险了!那地方荒废好多年了!而且万一被人发现……苏禾的声音充满担忧。
别担心!我有办法!谢谢你禾禾!真的!太谢谢你了!我激动地挂了电话。
地址很快发了过来。那地方在郊区,很偏僻。
机会来了!傅沉洲今晚有个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会开到很晚。
我换上一身深色的、便于活动的运动装,戴上帽子和口罩。心跳得像擂鼓。我悄悄溜出别墅,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报出那个废弃厂区的地址。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姑娘,那地方荒得很,大晚上的你去那儿干嘛
师傅,麻烦快点,我多付钱。我塞给他几张钞票。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离繁华的市区越来越远。窗外的景象渐渐荒凉,路灯也变得稀疏昏暗。
终于,车子在一片杂草丛生、断壁残垣的废弃厂区外围停下。
姑娘,就这儿了,里面车进不去。你……真一个人进去啊小心点啊!司机大叔担忧地看着我。
谢谢师傅。我付了钱,推门下车。
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铁锈、尘土气息扑面而来。眼前是黑洞洞的、如同巨兽残骸般的废弃厂房,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狰狞的影子。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破损窗户发出的呜咽声,像鬼哭。
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强压下心头的恐惧,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苏禾给的方位走去。
厂房内部更是破败不堪,满地碎石瓦砾,废弃的机器设备像巨大的骨架散落各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腐朽的味道。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微弱。
按照记忆中的描述,我找到了那个位于角落的配电室。门早就锈蚀坏了,歪斜地挂在门框上。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钻进去。
里面空间不大,布满蜘蛛网,墙上挂着几个锈迹斑斑的配电箱。
是哪一个
我紧张地用手电筒照着,一个一个辨认。终于,在一个角落最不起眼、也锈蚀得最严重的配电箱后面,我发现了一条极其狭窄的缝隙。
就是这里!
我心脏狂跳,伸手进去摸索。触手是冰冷粗糙的铁锈和厚厚的灰尘。我忍着恶心,仔细地摸索着。
指尖突然碰到一个硬硬的、用厚塑料包裹着的方形物体!
找到了!
我一阵狂喜,小心翼翼地把它抠了出来。果然是一个老式的移动硬盘!外面裹着好几层厚厚的防水袋,虽然蒙着厚厚的灰,但看起来保存得还算完好!
就在我激动地把硬盘塞进怀里,准备离开时——
啪嗒。
一声轻微的、像是小石子落地的声音,在死寂的配电室里响起。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猛地回头!
一道刺目的强光手电光柱,像利剑一样直直打在我的脸上,晃得我睁不开眼!
一个阴沉、带着浓重戾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江晚果然是你!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偷东西给我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