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夜的匿名信
雨点砸在窗棂上,像子弹打在防弹玻璃上。
顾沉舟翻完最后一本父亲的笔记,合上笔记本时指节发白。纸张泛黄,墨迹斑驳,字里行间夹杂着解剖记录与考古手稿。他盯着那张地图边缘的模糊轮廓,心跳漏了一拍。
手机震动。
【你该去江市码头旧区了。】
短信没有署名,但字体与笔记中的笔迹几乎一致。
门外传来敲门声。
顾先生,周队请您过去一趟。警员的声音隔着门,透着一股例行公事的冷淡。
顾沉舟将笔记本塞进背包,起身时扫了一眼桌上的青铜面具残片,金属冰冷反光映出他半边脸。
刑侦支队大厅灯光刺眼,空气中混着烟味和打印机油墨味。
周远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捏着一张尸检报告,抬头看了眼顾沉舟,红衣案,不欢迎私探插手。
我只想看一眼死者照片。顾沉舟声音平稳,目光落在桌上一份未盖章的档案。
周远冷笑,你以为你是谁
顾沉舟没动,只是从包里抽出一页笔记复印件,死者胸口有蛇形刺青,对吧二十年前,我父亲参与过一个考古项目,死者身上的图案——是其中的关键标记。
周远眼神变了。
五分钟后,顾沉舟站在法医室门口,手里拿着一叠扫描件。死者手中紧握的东西被抹去了具体描述,只留下一句:待进一步鉴定。
他转身离开时,背后传来关门声。
夜色浓得化不开,江市码头旧区像个沉睡的巨兽。
顾沉舟站在一栋破旧文物店外,门牌锈蚀,风吹过卷帘门哗啦作响。他摸了摸外套内侧的录音笔,推门而入。
空气中有血腥气。
灯忽明忽暗,墙上的壁画像是某种祭祀场景,人物披着红袍,跪拜于一座青铜面具之下。
柜台后,店主倒吊在半空,脖颈被一串巨大佛珠勒紧,双脚悬空,脚尖朝下,仿佛某种献祭仪式。
血滴在地板上,聚成圆形,像一面镜子。
顾沉舟屏住呼吸,掏出录音笔开始记录,声音低哑:
现场无明显打斗痕迹,佛珠年份跨度长……最新一颗刻着‘1998’……
门外传来脚步声。
沉重、缓慢,像是故意放慢节奏。
顾沉舟迅速绕到店铺后巷,推开铁门,钻进狭窄的排水管道。身后传来玻璃碎裂声。
他爬上屋顶,寒风扑面,手指冻僵。他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再次查看那条短信:
【你父亲当年也在这里见过死人。】
头顶乌云翻滚,暴雨倾泻。
第二天清晨,顾沉舟把录音笔交给李叔,对方脸色发白。
你到底查什么李叔低声问。
真相。顾沉舟回答。
走出法医室,手机又震了一下。
【面具背面刻着壬辰·顾,是你父亲留下的记号。】
顾沉舟站住。
信息发送时间:05:47。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残片,背面果然有一行小字:壬辰·顾。
发送者是谁
他知道什么
暴雨还在下,街边的霓虹灯泡闪烁不定。
顾沉舟走进地铁口,阴影中一双眼睛盯住他。
他察觉到了,但没回头。
他知道,有人正在看着他。
而那个人,不想让他知道。
他继续走,步伐稳定,像一头猎豹即将扑向猎物。
下一秒,手机再次震动。
【小心,赵山河已经盯上你了。】
顾沉舟猛地停下,瞳孔收缩。
赵山河是谁
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但对方知道他。
也知道赵山河。
这是警告,还是威胁
他咬紧牙关,握紧拳头。
无论你是谁,既然把我引到这里——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走进地铁,人群涌动,视线扫过每一个角落。
他不知道敌人是谁。
但他知道,敌人已经来了。
2
佛珠密码与倒悬人
雨还在下。
地铁站口的霓虹灯泡在水汽中扭曲成一团模糊的光晕,顾沉舟的衣角滴着水,鞋底踩过积水的瓷砖,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加快脚步,只是保持着一种不疾不徐的节奏向前走。
他能感觉到,那道视线还在。
不是赵山河,至少不是赵山河一个人。
手机再次震动,锁屏亮起,信息弹出:
【佛珠的年份不是按顺序排列的,1998是最后一年,往前是1987、1973、1956……】
顾沉舟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便签纸和笔,开始记录。
1998、1987、1973、1956……数字之间间隔不等,像是某种密码。
他皱眉,继续翻看上一章的记录。佛珠共有七颗,每一颗都刻着不同的年份,最新的一颗是1998,最旧的则是1956。
发送者是谁怎么知道这些细节
他没有回复,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将便签纸收好,走进地铁站内。
车厢里人不多,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背包里取出那枚面具残片,借着车窗的反光,仔细观察背面的刻字。
壬辰·顾。
字体熟悉,是父亲的笔迹无疑。
他将残片放回背包,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家文物店的布局。佛珠、倒吊的店主、墙上模糊的壁画……那不是普通的献祭仪式,而是一种标记。
一种记录。
他突然意识到,佛珠上的年份,或许不是时间顺序,而是某种事件的排列。
1956、1973、1987、1998……
这四个年份,间隔分别是17年、14年、11年。
数字在递减。
他心跳加快,掏出便签纸重新排列:
1956
+17
→
1973
+14
→
1987
+11
→
1998
下一个数字是——+8
→
2006
他抬头看向窗外,地铁正驶入江岸站。
站名刺眼。
他突然想起,1998年,江市发生过一起文物失窃案,涉案的是一枚西周时期的青铜铃铛。当时负责案件的,正是他父亲顾明远。
铃铛的主人是谁
他没来得及深想,地铁停靠站台,门打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他起身,走出车厢。
站台尽头,一名女子站在广告灯箱前,身穿灰色风衣,背影单薄。她似乎察觉到顾沉舟的目光,缓缓转身。
他愣住。
是她。
江离。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腕,轻轻晃了晃。
一枚青铜铃铛挂在她腰间,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顾沉舟缓步走近,两人之间距离十米。
你在跟踪我他问。
江离嘴角微扬,声音轻柔:我在等你。
等我什么
等你发现佛珠的秘密。
顾沉舟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便签纸,将数字递给她:这是你想让我看到的
江离接过纸,扫了一眼,轻轻点头。
这些数字代表什么
她没有回答,而是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他。
照片上,是四个人,站在一座古墓前。
其中一人,赫然是年轻时的父亲。
另外三人,他不认识。
但其中一人胸前,赫然有一枚蛇形刺青。
与红衣案死者一模一样。
他们是谁顾沉舟问。
江离低声说:第一批实验品。
实验
你父亲二十年前就开始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这串佛珠,是他们的编号。
顾沉舟瞳孔一缩。
编号
1956、1973、1987、1998……
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年份,而是出生年份。
1956年出生的实验品,1973年出生的,1987年出生的,1998年出生的……
他也是其中之一。
他的出生年份是1999年。
下一串数字,应该是2007年。
他抬头看向江离:你是
她没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腰间的铃铛。
你也是实验品。他低声说。
江离没有否认。
她转身,走向地铁出口。
等等。顾沉舟叫住她,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
因为我快死了。
说完,她消失在夜色中。
顾沉舟站在原地,手中照片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他低头,再次看向佛珠上的年份。
1956、1973、1987、1998……
他突然意识到,这些数字之间,不只是出生年份那么简单。
它们之间,间隔的是——寿命。
1956年出生,1973年死亡,活了17年。
1973年出生,1987年死亡,活了14年。
1987年出生,1998年死亡,活了11年。
1998年出生的人,寿命是8年
那么他呢
1999年出生,如果按照这个规律,他将在2007年死去。
也就是明年。
他手指微微颤抖,握紧照片。
这不是巧合。
这是父亲的实验。
他不是调查者,他是被调查者。
他不是侦探,他是实验品。
地铁站的灯光忽然闪烁了一下,像是电路短路。
顾沉舟猛地抬头。
风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转身,快步走向出口。
身后,站台灯光熄灭。
黑暗中,他听见铃铛的响声。
一声,两声。
越来越远。
他没有回头。
3
蛇形刺青与克隆人
雨后的江市,空气里混着潮湿的泥土味和锈铁管的气息。
顾沉舟站在地铁站口,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张从江离手中接过、又在黑暗中被风卷起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影已经模糊,但那个蛇形刺青却像烙在他视网膜上一样清晰。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指针刚过凌晨两点,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便利店的灯光还亮着。
他没有回住处。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时间了。
按照档案上的线索,他穿过三条街,来到市立图书馆后门。这里比白天更冷清,铁门紧闭,锁孔旁贴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的泛黄告示。他掏出随身工具包,动作熟练地撬开锁,推门而入。
电梯早已停运,楼梯间弥漫着霉味。他沿着指示牌往下走,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地下一层是普通阅览室,二层才是禁闭区。他记得档案夹层里的纸条,那是二十年前留下的警告。
若你看到这张纸,说明你也逃不掉了。
他推开禁闭区的大门,灰尘扑面而来。书架间挂着蛛网,文件柜上的编号早已褪色。他在角落找到1998年失踪人员标签的卷宗,翻开后目光迅速锁定一个名字——许朗。
1987年出生,1998年作为考古队唯一幸存者被登记,之后再无记录。
他继续翻找,终于在一张泛黄的照片背面发现一行字:黑拳场·城南码头。
夜色如墨,城南码头一片死寂。
顾沉舟蹲在一处废弃仓库的屋顶边缘,俯瞰下方灯火通明的地下拳场入口。门口站着两个穿皮衣的男人,腰间别着短棍,神情冷漠。他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有监控,便轻巧跃下,混入人群。
场内气氛狂热,观众席座无虚席,中央擂台上正进行一场搏斗。一名赤膊男子浑身肌肉虬结,眼神却呆滞,额角流血也不觉疼痛。对手一记重拳砸在他腹部,他只是微微皱眉,随即反手一掌将对方击倒。
顾沉舟眯起眼睛。
这不是普通的打斗,更像是某种测试。
他悄悄靠近后台,那里有几名选手正在休息。他注意到他们后颈都有一道暗红色的印记,形状正是蛇形刺青。
这不是纹身,而是某种植入标记。
他正准备靠近查看,忽然感觉背后有人盯梢。他不动声色地转身,果然看见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手里握着一部对讲机。
不能再拖。
他快步走向后台通道,却被一名守卫拦下。
你是谁对方语气不善。
顾沉舟没有回答,右手突然发力,一把抓住对方手腕,猛地一扭,顺势夺过短棍,横扫其膝盖,对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他趁势冲进后台,推开一扇门,只见几名选手围坐在角落注射药物。药剂瓶上贴着标签:S-03。
他心头一震。
这是什么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转身一看,许朗正朝他走来,满脸怒意。
你是谁警察记者还是……组织派来的
顾沉舟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问:你们是谁为什么都有这个刺青
许朗冷笑:你以为这是纹身这是我们出生就被刻下的编号。
编号
1987年我出生,1998年他们开始清除我们。许朗的声音低沉,我活下来了,但代价是永远不能离开这里。
你们不是实验品,是克隆人。顾沉舟盯着他的脸,你们是失败的复制品。
许朗瞳孔骤缩,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你错了,他咬牙,我们不是失败品,而是他们的‘弃子’。
话音未落,警报声骤然响起。后台通道涌出一群武装人员,手持电击棒,直奔顾沉舟而来。
他没有犹豫,一脚踢翻药箱,趁混乱冲向出口。身后传来怒吼与枪声,子弹擦着他耳侧掠过。
他跃上高台,纵身一跃跳入水中,冰冷的江水瞬间吞没了他。
天亮前,他潜入一间废弃水塔,在顶层找到了那个清洁工的遗孀。
她蜷缩在墙角,胸口被利器划伤,鲜血染红了衣服。见顾沉舟进来,她挣扎着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铜钥匙,上面刻着顾文轩。
青铜铃铛……能杀人……她声音微弱,断断续续,江市……是棋盘……
顾沉舟握住她的手,试图止血,但她已无力回应。几秒后,她彻底停止呼吸。
他低头看着钥匙,指尖缓缓收紧。
江市是棋盘。
那么,他就是棋子。
他抬头看向窗外,天边泛白,城市即将苏醒。
他必须找到答案。
他必须活下去。
他起身,将钥匙放入外套内袋,拉好拉链,走向水塔出口。
外面的世界,依旧寂静无声。
但他知道,风暴才刚刚开始。
4
青铜铃铛与影子人
夜色未散,江市的街道还浸在潮湿的雾气里。
顾沉舟站在老宅门前,钥匙在掌心微微发凉。他没有急着开门,而是绕到后院,仔细观察墙角的藤蔓与砖缝。多年前父亲带他来过这里,那时他还小,只记得屋内有股淡淡的霉味和一张挂着锁链的铁门。
他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门锁,轻轻一转。
咔哒——
锁芯弹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推门而入,灰尘扑面而来,空气中混杂着陈年纸张与铁锈的味道。客厅的家具早已搬空,只剩下一面斑驳的墙壁,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地图和照片,边缘卷曲,像是被火燎过又强行压平。
他没时间停留,径直走向楼梯口,脚步轻而稳。地下室入口藏在厨房地板下,掀开一块活动木板,一道幽暗的台阶通向地下。
他打开手机电筒,沿着台阶往下走。空气愈发潮湿,脚下的水泥地有些滑腻。走到尽头,他看见一扇厚重的铁门,门把手上缠着一层胶布,上面用红笔写着F-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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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在水塔顶层看到的编号。
他用力推开铁门,里面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四壁摆满了文件柜和实验台。桌上散落着几本笔记本,纸页已经泛黄,边角卷起。他翻开最上层的一本,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是他父亲的笔迹。
青铜铃铛……声波频率A4-E5……可穿透骨膜,影响神经传导……
他心跳加快,继续翻阅,发现一页画着铃铛的结构图,旁边标注着控制端、接收端。还有几张人体解剖图,耳部结构被反复标记,尤其是耳蜗部位。
这不仅仅是文物,而是某种武器。
他迅速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型相机,开始拍摄关键页面。就在他拍完最后一张时,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脚步声。
他猛地转身,手电筒光束扫过房间角落,一个人影正从通风管道跃下,动作迅捷如猫。
赵山河。
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地下室门口,脸上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容,却让顾沉舟脊背一紧。
你还没准备好。赵山河低声说,语气里竟有一丝惋惜。
顾沉舟没有回应,手指悄悄摸向裤袋里的折叠刀。他记得这个男人曾在他十岁那年教他打拳,也曾在去年失踪案调查中替他说过话。但现在,对方身上没有任何善意。
赵山河迈步向前,步伐稳健,像猎人靠近猎物。他右手微抬,袖口露出一抹青灰色胎记,形状像火焰,正是他在黑拳场见过的标记之一。
你是他们的人顾沉舟问。
赵山河没有否认,只是叹了口气:我只是来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你能不能听见它。
话音未落,他猛然出手,身形一闪便欺近顾沉舟。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缩骨功让他能在狭小空间自由穿梭。顾沉舟侧身避开第一击,但对方紧接着一个回旋踢,踹在他的胸口。
他踉跄后退,撞上了实验台。玻璃器皿哗啦碎裂,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赵山河没有追击,反而停下脚步,似乎在等什么。
顾沉舟喘息着站稳,目光落在地上一瓶贴着硝酸银的试剂瓶上。他心念一动,迅速捡起瓶子,朝着对面架子掷去。
轰——!
玻璃炸裂,试剂泼洒而出,与空气中的某些成分发生反应,瞬间爆燃。浓烟腾起,火光闪烁,照亮了整个地下室。
趁着混乱,顾沉舟翻身跃过实验台,朝门口奔去。
赵山河没有追赶,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逃离的方向,嘴角缓缓扬起。
顾沉舟冲出老宅,冷风迎面扑来,他大口喘息,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被人敲了一记闷锣。
他靠在墙边,掏出手机查看拍摄的照片,试图理清这些信息的意义。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阵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他抬头一看,通风口的栅格正在晃动。
下一秒,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江离。
她落地无声,黑色长衣随风扬起,腰间的青铜铃铛发出低频嗡鸣。她的脸隐藏在阴影中,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顾沉舟本能地后撤一步,但已来不及。
江离举起铃铛,手腕一抖。
一声尖锐的震颤在空气中炸开,仿佛有人用针尖狠狠戳进他的耳膜。
剧痛袭来,他捂住耳朵跪倒在地,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晕开一朵朵暗红。
他努力抬起头,看见江离转身欲逃,背部的衣服被扯破,露出密密麻麻的注射疤痕,最中央赫然刻着一行数字:1987。
她也是弃子。
他咬牙撑起身体,伸手想抓住她,却只抓到一片衣角。
江离跳上屋顶,身影消失在晨曦中。
他喘着粗气,视线模糊,世界仿佛被拉远,只剩耳边持续不断的嗡鸣。
他低头看向地面,一滴血落在他刚拍下的照片上,正好盖住了耳蜗两个字。
远处传来早班公交的轰鸣,城市开始苏醒。
但他知道,自己再也听不见完整的世界了。
他抬起颤抖的手,摸了摸右耳,指尖湿热。
血液还在流。
他必须找到答案。
他必须活下去。
他起身,将照片塞进口袋,拉好外套,走向街口。
外面的世界依旧安静。
但他知道,风暴才刚刚开始。
5
手术刀与旧日记
晨光透过医院的百叶窗,在白色床单上投下一道道细长阴影。顾沉舟缓缓睁开眼,右耳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像是有人在他颅骨里敲着一面锈蚀的钟。
他动了动手腕,金属手铐在皮肤上留下一圈红痕。病房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腰间的配枪反射出冷光。
醒了一个声音从角落传来。
周远坐在折叠椅上,手里翻着一本泛黄的手札,纸页边缘已经卷曲,墨迹斑驳。他的表情很平静,但眼神里藏着审视。
顾沉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像被砂纸磨过,我有权利知道为什么被拘留。
你身上搜出一把手术刀。周远合上手札,将一把银色器械放在床头柜上,和‘红衣女尸案’凶器完全吻合。
那是一把老式解剖刀,刀刃锋利,柄部刻着一行小字:GMY-1987。
顾沉舟认得这把刀。小时候,父亲书房的玻璃柜里摆着几件旧法医工具,其中就有这把刀。它不属于现代刑侦体系,而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早期使用的型号。
你可以检测指纹。他说。
周远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站起身走到窗边,昨晚十一点四十七分,市局顶楼发现一具尸体,身穿警服,胸口刻着蛇形刺青。
顾沉舟心头一跳。
死者身份还没确认,但根据现场照片,她穿着的正是我们内部特勤队的制服。周远回头看他,江离,你认识她
顾沉舟没有回答。他记得那张脸,也记得铃铛的声音。但他不能说太多,至少现在不行。
周远叹了口气,转身离开病房前低声说:如果你是清白的,就别让我失望。
门关上的那一刻,顾沉舟缓缓抬起右手,轻轻按在右耳后侧。那里还残留着那种高频震颤带来的刺痛。他摸到口袋里的微型录音笔——昨夜逃离老宅时,他录下了江离铃铛的声音。
他必须分析那段声波频率。
护士进来换药时,他低声问:能帮我联系一下老匠人吗就说……我想看看他修的佛珠。
护士点头出去了。几分钟后,一张折成方块的便签纸悄悄滑进门缝。
他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
青铜铃铛不是武器,是钥匙。
顾沉舟皱起眉头,心跳加快。他低头看向床头柜上的手札,翻开第一页,目光落在一段潦草的字迹上:
F-07号样本已激活,听力中枢反应正常,声波共振测试成功。
F-07。他在水塔顶层看到的编号,也是赵山河手臂上的胎记形状。
他猛地合上手札,手指微微发抖。
这不是普通的实验记录,而是一份关于自己的档案。
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迅速将便签纸塞进枕头底下,假装仍在昏睡状态。
医生推门进来,拿着听诊器和耳镜,动作熟练地开始检查。
听力受损严重。医生一边调整仪器一边摇头,尤其是右耳,可能永久性损伤。
顾沉舟配合地侧头让他检查,眼角余光瞥见电脑屏幕亮着。医生没锁屏,桌面打开着几个文档,其中一个标题让他瞳孔微缩:
江离·任务日志
他装作不经意地咳嗽一声,趁着医生低头调整设备时,迅速扫了一眼文档内容:
【代号:江离】
【状态:失控】
【指令:清除目标】
【备注:视网膜投影程序已启动】
顾沉舟心头一沉。视网膜投影什么意思
医生察觉到他的异样,抬头问: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头痛。他揉了揉太阳穴,能不能给我点止痛药
医生点头,转身去取药。就在他拉开抽屉的瞬间,嘴里哼起了一段旋律。
古典乐,钢琴版的《月光奏鸣曲》第二章。
顾沉舟愣住了。
那是父亲常听的曲子。
他终于明白,那个胎记像火焰的男人——赵山河,为什么会出现在老宅地下室。
他不是偶然出现的。
他是来确认一件事:自己是否还能听见这段旋律。
……
夜色降临,病房灯光昏暗。
顾沉舟靠在病床上,窗帘半开,窗外的城市灯火模糊不清。他握着录音笔,耳机贴在左耳,反复播放那段铃铛声。
他用铅笔在纸上画出波形图,试图找出规律。突然,眼前一黑,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比上次更强烈。
他捂住耳朵,额头渗出冷汗。眼前的墙壁仿佛在震动,空气中有某种看不见的波动在扩散。
下一秒,他的视网膜上浮现出一幅画面——
是一张地图,标注着二十六个红点,分布在江市的不同区域。
画面中央,一行字缓缓浮现:
26号舱体准备完毕。
顾沉舟猛地睁开眼,心跳如擂鼓。他喘息着坐直身体,双手颤抖。
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是谁在向他展示这些信息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录音笔,耳机依旧安静无声,但刚才的画面清晰得不像幻觉。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拿出纸笔,开始默写地图上的红点分布。
第一个红点,位于市中心医院附近。
第二个,在老城区的废弃仓库区。
第三个,在江岸码头。
……
当他写下第十五个红点时,窗外传来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他抬头望去,通风口的栅格正在晃动。
他抓起手术刀,翻身下床,背靠墙壁,屏住呼吸。
风从通风口灌入,带着一丝铁锈味。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6
江市血婚与基因锁
晨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漏进来,落在顾沉舟的手背上。他的耳膜还在隐隐作痛,像被针尖轻戳着神经末梢。他缓缓坐起,视线扫过空荡的病房,窗帘轻轻晃动,风从昨晚打开的通风口灌入。
医生没再出现。
床头柜上,那份江离·任务日志的文档已经关闭,屏幕黑着,像是从未存在过。
顾沉舟低头看向手中的录音笔,耳机还贴在左耳上,残留着那段铃铛声的余音。他深吸一口气,将录音笔藏进鞋底,手指触到皮革内侧时,摸到了那行蚀刻文字——
F-07号舱已解锁
他皱眉,心跳忽然加快。
这不是巧合。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街道人流稀疏,医院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挡风玻璃反光刺眼。顾沉舟眯起眼,隐约看见驾驶座的人影轮廓。
他转身走向门边,轻轻拉开一条缝。走廊里没有脚步声,只有远处传来的点滴仪器嗡鸣。两个小时前还在门口守着的警察不见了。
他抓起外套,迅速检查了口袋里的钥匙和便签纸,然后掀开枕头,取出昨夜滑入门缝的那张纸条。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
青铜铃铛不是武器,是钥匙。
顾沉舟盯着这句话,脑海中闪过江离铃铛挥动的画面,还有她逃走时背后那些密布的注射疤痕。1987……那是许朗的出生年份,也是她的编号。
他把纸条折好塞进口袋,动作利落地拆下通风口栅格。铁锈味扑面而来,他翻身爬进去,狭窄的金属通道让他想起小时候躲在父亲书房地板下的夹层。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仿佛有人踩在楼道里。
他不敢回头,手脚并用地向前挪动,直到听见下方传来人声:他不在了。
顾沉舟屏住呼吸,继续往前爬。
通风管尽头是个破旧的检修口,他用力推开盖子,跃下时脚下一滑,跌进了堆满旧文件的储物间。尘埃扬起,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陈年墨水的气息。
他扶着墙稳住身形,目光扫过四周。角落里有一张破旧的轮椅,旁边摆着几本泛黄的病历记录。他随手翻开一本,发现封皮上的印章赫然是——
江市精神病院(已关闭)
顾沉舟心头一震。
他记得那个名字。地图上的第一个红点,就在市中心医院附近,而那里,正是这家废弃的精神病院。
他合上病历,快步走出储物间,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从后门离开医院。天色阴沉,街边的霓虹灯尚未熄灭,映照着对面建筑外墙斑驳的广告画。
他站在路边,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三声之后,电话接通。
我需要一张通往老城区的地图,以及精神病院的结构图。他说。
对方沉默片刻,低声道:你确定要去
必须去。顾沉舟握紧手机,那里藏着关于我的答案。
精神病院的大门早已锈蚀,门锁断裂,顾沉舟推门而入。霉味扑鼻,墙壁剥落,地面上散落着碎玻璃和干涸的血迹。他举起手电筒,光束扫过长廊,尽头是一扇半掩的铁门。
他缓步前进,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顾沉舟猛地转身,却只看到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铁门后是一个宽敞的手术室,中央摆放着一张老旧的手术台,周围墙上钉满了照片,每一张都是一名死者,胸口刻着蛇形刺青。
顾沉舟走近细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些死者的脸,竟然都是自己!
他猛地后退一步,心脏狂跳。这些照片拍摄于不同时间、不同角度,甚至有他在警局审讯室的画面。
这不是伪造。
这是一场针对他的仪式。
欢迎来到你的婚礼。一个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顾沉舟猛然回头,江离正站在门口,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她穿着一身血红婚纱,手里拎着青铜铃铛,指节发白。
你以为你是来揭开真相的她轻声说,其实,你才是新娘。
顾沉舟皱眉,你在说什么
江离没有回答,而是走向手术台,掀开一块白布,下面是一具尸体,胸口同样刻着蛇形刺青。她抓起尸体的手腕,将其按在自己胸口,低声念诵着什么。
铃铛轻响。
顾沉舟右耳一阵刺痛,眼前模糊了一瞬。他强迫自己冷静,靠近尸体,仔细观察其面部特征。当他低头看向尸体的眼睛时,瞳孔骤然放大——
虹膜中,倒映出的是他自己!
他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架子,几个装满药剂的瓶子滚落下来,摔得粉碎。
你终于看到了。江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不是旁观者,你就是他们造出来的‘人’。
顾沉舟喘息着,脑中一片混乱。
我是……实验体他喃喃。
江离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身影从天花板垂下,速度极快。那人戴着面具,手中匕首寒光一闪,直插江离心口。
鲜血喷溅而出。
江离踉跄后退,捂住胸口,眼神震惊又痛苦。她转头看向顾沉舟,嘴角溢出一丝血线。
你才是……主脑最完美的作品。她说完最后一句话,身体软倒在地。
顾沉舟愣在原地,心脏剧烈跳动。
他缓缓蹲下,从江离颤抖的手中接过青铜铃铛。冰冷的金属贴着手掌,他忽然感觉视网膜一阵刺痛。
画面再次浮现。
这次,是一座巨大的实验室,透明舱体内漂浮着无数婴儿。其中一个胸前贴着标签:
F-07
–
母本
顾沉舟猛然闭眼,再睁开时,铃铛在他掌心微微震动。
他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什么。
但他知道,这场血婚,才刚刚开始。
而他,是唯一的活人。
7
灰烬里的红嫁衣
晨光微弱,街道上雾气未散。顾沉舟站在街角,手握青铜铃铛,掌心沁出一层冷汗。他刚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身后是江离的血迹和那具诡异的尸体。她最后说的话还回荡在耳边——你才是主脑最完美的作品。
他不敢停歇,沿着老城区的排水渠穿行,脚步轻快而谨慎。手机信号被屏蔽,他只能靠记忆和直觉前进。
铃铛在他手中微微震动,像是回应某种无形的频率。他皱眉,调整呼吸节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进一个更大的谜团,而这个谜团的核心,很可能就藏在佛珠匠人的旧居里。
那栋老旧的公寓楼比他记忆中更加破败,墙皮剥落,楼梯扶手锈蚀得几乎握不住。他推开门,屋内空无一人,灰尘覆盖着所有家具。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地图,标注着几个模糊的地点,其中一处赫然写着顾家。
他走近细看,发现地图背面有一行字:血婚未尽,红嫁衣尚在灰中。
他心头一震。
他站在顾家老宅前,看着这栋荒废多年的房子。风吹过时,门发出吱呀声,仿佛在邀请他进入。
他没有犹豫,翻窗而入。厨房区域依旧保留原貌,灶台上的锅碗早已蒙尘。他戴上手套,用小铲子轻轻拨开灶灰,手指忽然触到一丝柔软的布料。
他屏住呼吸,将那块布挖出来。半截红色嫁衣静静地躺在他掌心,上面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他凑近嗅了嗅,一股熟悉的茉莉香混杂着另一种陌生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低头检查嫁衣内部,发现夹层里藏着一面铜镜。镜子表面光滑如新,映出他的脸,却带着一丝异样的扭曲。
他眨了眨眼,再看一次。
镜中的自己,嘴角竟微微扬起,不是他的表情。
他猛地后退一步,铜镜从指间滑落,砸在地上,却没有碎裂。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你还记得三岁那年死掉的事吗
那是顾文轩的声音。
他浑身僵住,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想否认,想反驳,可喉咙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铜镜背面刻着一行小字:二十年前,考古队全体签名纪念。
他蹲下身,捡起铜镜,指尖划过那些刻痕。二十年前……父亲曾带回来一些文物,其中就有这面镜子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让恐惧控制思维,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而不是被动接受这些信息。
他将铜镜收好,转身离开老宅,脚步坚定。
警局停尸房外,周远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一份刚出炉的DNA报告。江离提供的照片指向了顾家老宅,而他们在灶灰中找到了那件染血的嫁衣。
报告显示,嫁衣上的纤维样本中,同时存在两个女性的基因信息——一个是江离的母亲,另一个,则是顾沉舟的母亲。
他眉头紧锁,反复核对着数据。这不是巧合,也不是污染。这是某种刻意安排的痕迹。
他抬头看向窗外,天色阴沉,远处的云层压得很低。他必须尽快联系顾沉舟。
可当他拿出手机时,却发现屏幕上已经跳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条短信的发送时间,正是他刚刚离开停尸房的那一刻。
是谁在监视他
他迅速环顾四周,走廊空无一人,只有顶灯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他咬牙,将报告小心地折好,塞进外套内侧口袋,然后快步走向出口。
他知道,这场调查,已经不只是关于案件本身那么简单了。
顾沉舟回到临时租住的公寓,将铜镜放在桌上,盯着它看了许久。他拿起放大镜,仔细观察镜面边缘,试图找出任何异常之处。
突然,镜面泛起一圈微弱的波纹,如同水面上的涟漪。他本能地想要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的目光无法挣脱。
画面再次浮现。
这一次,是一个昏暗的房间,地上铺满了红色绸缎,空气中弥漫着焚香的味道。几名身穿黑袍的人围成一圈,中间站着一个女人,披着红嫁衣,脸上盖着盖头。
他认出了那个女人。
是他母亲。
镜头缓缓拉近,女人缓缓掀起盖头,露出苍白的脸。她的眼神空洞,嘴唇颤抖,似乎在说什么,但听不清内容。
接着,画面一闪,变成了一张婴儿的脸。
F-07号舱已激活。
他猛然闭眼,再睁开时,铜镜安静地躺在桌上,毫无异样。
他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他知道,这不是幻觉,而是某种真实存在的记忆残片。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远处的城市灯火。夜色渐浓,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他必须弄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这面铜镜,也许就是打开真相的第一把钥匙。
8
雨中女尸与声波共振
顾沉舟通过铜镜上的线索,得知一处新案发现场可能与真相有关,便冒雨赶了过去。
雨水砸在柏油路上,像无数根银针刺入地面。顾沉舟站在案发现场边缘,手指捏紧了衣角,雨水顺着伞沿滑落,在他脚边汇成一滩浑浊的水洼。
尸体躺在积水中央,红色嫁衣在雨中格外刺眼。那是个年轻女子,仰面朝天,面部完整却毫无血色。她双眼微睁,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没有外伤。法医蹲在尸体旁,低声说道,但口腔里有异物。
顾沉舟走近,蹲下身。法医用镊子夹出一枚青玉铃铛,铃铛表面光滑,内部隐约可见细密的金属丝线,像是某种神经导管。
这东西……连接到脑干。法医的声音有些发颤,它不是装饰品,而是植入物。
顾沉舟接过铃铛,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材质,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波动——像是某种频率的震动,轻轻敲击着他的神经末梢。
他皱起眉,迅速将铃铛放回证物袋。
死者身份他问。
还在查。警员答道,但现场监控显示,她是自己走进来的。
自己走进来
是的。穿着红嫁衣,赤脚,步伐很慢,像是……被什么引导着。
顾沉舟抬头望向四周。街道尽头是一片老旧居民区,几盏路灯因进水而闪烁不定,昏黄的光晕在雨幕中模糊不清。
他转身离开现场,手里攥着那份初步尸检报告。雨势渐大,风卷着雨水扑在他脸上,视线变得朦胧。
回到租住的公寓后,他将铃铛放在桌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检索相关文物资料。
铃铛的工艺极为古老,青玉材质常见于西周墓葬,但其内部结构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古代工艺特征。更诡异的是,它的共振频率与之前视网膜投影中的红点一致。
他拿出手机,播放第五章录音笔中提取的声波片段。当那段低频音律响起时,铃铛竟轻微震动起来,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
他屏住呼吸,调整音频参数,尝试同步两者的频率。随着音量逐渐升高,空气中浮现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如同水面泛起的波纹。
下一秒,一个虚幻的影像出现在空中——
昏暗的房间里,几名身穿白大褂的人围在一张操作台前。画面中心是一个婴儿状物体,身上插满管线,胸口贴着标签:F-07。
镜头拉近,一个人的身影缓缓浮现——顾文轩。
他戴着口罩,手中握着一把手术刀,正俯身进行某种精细操作。
画面戛然而止。
顾沉舟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铃铛静静躺在桌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但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他深吸一口气,将铃铛收进背包,拿起伞,推门而出。
暴雨未停。
他沿着江岸行走,穿过一片废弃码头。这里的空气潮湿而沉重,混合着铁锈和霉味。
突然,一阵低沉的嗡鸣从四面八方传来。他停下脚步,耳朵捕捉到一种奇特的震动频率——像是铜器被敲击后的余音,却又带着某种压迫感,直击胸腔。
他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声音越来越密集,像是千百个青铜器同时被敲响,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着他的身体。
他踉跄几步,胸口闷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心脏。视线开始模糊,耳边轰鸣不止。
这不是普通的声波攻击,而是经过调制的次声波阵列,专门针对神经系统。
他强忍剧痛,从背包中取出铃铛,试图寻找共鸣频率。他回忆起之前视网膜红点的节奏变化,按照记忆中的规律旋转铃铛。
每一次转动,空气中的震颤都随之改变。
终于,当他将铃铛转至某个特定角度时,周围的嗡鸣骤然减弱,压力如潮水般退去。
他喘息着,扶住一根生锈的钢柱,汗水混着雨水滑落。
就在这时,空中再次浮现出全息影像。
这一次的画面更加清晰——顾文轩站在操作台前,手中拿着一份文件,神情专注。
F-07号实验体状态稳定。他的声音低沉,基因锁已激活,意识同步率93.6%。
他抬起头,看向镜头方向,嘴角微微扬起。
计划顺利推进。
画面消失。
顾沉舟站直身子,眼神冷了下来。他心中五味杂陈,愤怒、不甘、疑惑交织在一起。他深知,如果继续被动等待,只会陷入更深的危机。只有主动出击,才有揭开真相的可能。
这场游戏,已经不只是调查那么简单了。
他必须主动出击。
夜色更深,风雨未歇。
他站在一座废弃桥梁上,望着远方的城市灯火。雨水打湿了他的外套,风吹得他几乎站不稳。
但他没有动。
远处,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他脸上的表情——冷静、坚定,甚至带着一丝杀意。
他摸出手机,翻出一个加密通讯频道,输入一行字:
我要见林教授。
按下发送键的一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脚步声。
他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地将铃铛放进衣兜,右手悄悄搭上腰间的折叠刀。
然后,他迈步向前,走入风雨之中。
刀刃尚未出鞘,但杀意已起。
9
佛珠焚毁与脑域密码
雨后的街道泛着潮湿的冷光,顾沉舟踩着积水,脚步沉稳。他没有回公寓,而是直接去了市局档案库。赵山河的行动太快,快得像是早已预料到他的动向。顾沉舟知道,赵山河不是在销毁证据,而是在清除一段被刻意保留的真相。
档案库后巷的铁门虚掩着,门锁已被高温熔断。顾沉舟推门而入,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混着纸张燃烧后的灰烬,像一场未完成的葬礼。他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满地残片,墙角的监控探头歪斜着,镜头玻璃碎裂,仿佛在无声地见证这一切。
他蹲下身,翻找未完全烧毁的档案残页。火势控制得很精准,主要目标显然是电子系统,而纸质备份虽有波及,却并未完全焚毁。他很快找到了一份残破的出生证明,纸张边缘焦黑,但关键信息依旧清晰可辨。
出生日期:1998年3月17日。
顾沉舟的手指微微收紧。他记得这个日子,那是母亲去世的前一年,也是红衣女尸案的第一起。他盯着那行字,心跳沉稳,却有一股寒意从脊背攀上后颈。他翻动残页,试图找到更多关联信息,却发现签名栏被火舌吞噬,只留下一个残缺的字母——X。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许朗身上的蛇形刺青,以及那个编号:X-04。
这不是巧合。
他将残页小心地收进防水袋,起身时,听见头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迅速熄灭手电,贴墙而立,手指摸向腰间折叠刀。脚步声停在门口,有人在观察,却没有进来。
顾沉舟屏住呼吸,等待了几秒,确认对方离开后,才从后门悄然脱身。
城中村的老厂房藏在一片拆迁废墟之间,像一头沉默的野兽,静静趴伏在夜色里。顾沉舟按照地图标注的位置,绕过外围的巡逻路线,找到一处废弃的通风井。他从背包中取出江离遗留的铃铛,轻轻晃动,金属内部的细丝发出微弱的震动频率。
他将铃铛贴在井壁上,闭眼倾听。频率在变化,像是回应某种隐藏的信号。他调整角度,直到震动稳定下来,才沿着井道滑入地下。
地下空间比想象中宽敞,昏黄的应急灯照亮了一排排玻璃舱体。每个舱内都泡着一个婴儿状的人形物体,皮肤苍白,身体瘦长,仿佛被刻意拉长的影子。顾沉舟缓步走过,舱体上的编号一一映入眼帘:X-01、X-02、X-03……
他停在X-07前,指尖触碰玻璃,一股冰冷的触感传来。视网膜中的红点骤然亮起,仿佛某种程序被激活。他的意识猛然被拉入一段记忆。
手术灯的光刺得他睁不开眼,耳边传来仪器的滴答声。一个身影站在操作台前,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和他一模一样。
F-07号实验体……意识同步率已达临界值。
画面一闪,他看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胸口贴着标签,写着F-07
–
母本。
意识猛然回归,他踉跄后退,呼吸急促。玻璃舱内的婴儿状物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眼,瞳孔中泛起诡异的红光。
他没有再看第二眼,转身朝控制台走去。台面上散落着几份文件,其中一页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份实验日志,记录着F-07号实验体的初始数据。
出生日期:1998年3月17日。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母亲临终前的画面。那年她病重,父亲整夜未归。第二天清晨,她走了,而父亲带回了一具小小的棺材。
他一直以为那是他的弟弟。
但现在,他开始怀疑,那具棺材里,到底是谁。
控制台旁的墙上嵌着一块金属铭牌,刻着一行小字:
脑域密码:07-F-01至07-F-26。
顾沉舟低头看向手中的铃铛,它正微微震动,频率与视网膜红点一一对应。他意识到,这些红点不仅仅是地图标记,而是实验舱的编号,每一个都对应着一个克隆体。
他不是唯一一个。
他只是唯一一个,保留了意识的。
他将铃铛收回背包,转身走向出口。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回响,像是某种倒计时。他知道,赵山河不会就此罢手,而父亲,也不会允许他继续调查下去。
但他已经没有退路。
玻璃舱中的红光依旧闪烁,仿佛在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他的手指在背包上轻轻一握,铃铛在掌心微微震动。
下一秒,他踏出厂房,夜风扑面而来,带着潮湿与铁锈的气息。
他没有回头。
10
古城墙与血色齿轮
夜色沉沉,江市的古城墙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轮廓。顾沉舟站在一段坍塌的城门旁,脚下是碎裂的青砖与苔藓,空气中混杂着潮湿与铁锈的气息。他的手指按在背包外侧,铃铛在掌心微微震动,频率逐渐加快,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他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将一枚金属探测器贴在城墙内壁上。仪器发出低频嗡鸣,红点闪烁,在视网膜上勾勒出一条通往地下的路径。
他知道,齿轮就在那里。
他绕过一片荒草丛生的废墟,找到一处被伪装成排水口的入口。锈蚀的铁栅栏早已被人撬开,边缘还残留着新鲜的划痕。他猫身钻入,通道狭窄幽深,空气稀薄,墙壁上布满铜制管道,隐约传来机械运转的震颤声。
越往下走,温度越高,仿佛进入了一座地下熔炉。
齿轮室比想象中巨大。
青铜材质的巨型装置嵌在中央,直径超过十米,缓慢旋转着,每一道齿缝都沾染着焦黑的人体残骸。空气中弥漫着腐肉与金属燃烧后的气味,地面铺满了细碎的骨灰,踩上去时会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顾沉舟站在入口处,目光扫过四周。墙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有些已经模糊不清,但其中几个仍能辨认——F-07、X-01、轮回、血脉。
他的心跳平稳,呼吸却变得沉重。
铃铛在他手中剧烈震动,频率高得几乎要从指间滑落。他缓步走近齿轮,每一步都在回响。当他伸手触碰齿轮边缘时,一股电流般的刺痛窜入手臂,紧接着,整个空间开始共鸣。
防空警报骤然响起,尖锐而刺耳。
二十六个青铜铃铛从天花板上的暗格中飞出,如同受控的蜂群,围绕着齿轮盘旋,最终排列成一个完美的囚笼。顾沉舟站在中心,看着它们一一锁定位置,发出低沉的共振音调。
他闭上眼,任由那股频率侵入脑海。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手术台、无影灯、玻璃罩内的婴儿、戴着口罩的男人……还有母亲的声音,虚弱而温柔:阿舟,妈妈等你长大。
画面一闪,变成父亲的脸。年轻、冷静,眼中没有一丝情感。
F-07号实验体,意识同步率突破阈值。
基因稳定,神经连接完成。
启动仪式即将开始。
顾沉舟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金属光泽。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皮肤下浮现出淡蓝色的血管纹路,像是一张精密的电路图。
他不是人类。
至少,不完全是。
周远带着特警赶到时,地下室已经陷入混乱。齿轮仍在运转,空气中充满了金属摩擦与高温燃烧的味道。他看见顾沉舟站在核心区域,双手撑在齿轮边缘,额角渗出冷汗,嘴唇紧抿。
别碰那东西!周远大喊,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顾沉舟没有回应。
周远快步上前,试图将他拉离现场。然而就在指尖触及对方肩膀的一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弹开,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你不明白。顾沉舟低声说,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周远挣扎着站起,咬牙道:你已经被控制了!跟我回去!
顾沉舟缓缓转头,眼神冰冷,嘴角扬起一抹不属于他的冷笑:控制我从来都没有自由过。
他举起一把折叠刀,毫不犹豫地划破喉咙。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滴落在齿轮缝隙中,发出嘶啦一声轻响。
整座装置猛然加速旋转,轰鸣声震耳欲聋。
天花板开始崩裂,尘土簌簌落下。地面裂开一道巨大的环形裂缝,露出下方的圆形图腾。图腾中心是一只金色瞳孔,与顾沉舟视网膜中的红点遥相呼应。
空中浮现出江市的全息地图,街道、建筑、河流清晰可见,而在地图正中央,一只金色眼睛缓缓睁开。
顾沉舟的身体微微晃动,血流不止,但他依旧站立不动。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他说完这句话,嘴角溢出一缕血线,缓缓倒下。
齿轮继续转动,仿佛从未停歇。
金色瞳孔映照在地图上,与地下图腾完全重合。
江市,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