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婚礼现场,未婚夫当众播放我的出轨视频。
苏晚,你真让我恶心。他扯下我头纱扔进香槟塔。
全场哄笑中,我接通神秘电话:证据传过去了
大屏幕突然切换——他和小三密谋陷害我的录音。
顾总,视频第七帧穿帮了。黑客弟弟的声音响彻礼堂。
我哥带着保镖清场:苏氏财团的真千金,轮不到你糟践。
渣男举着离婚协议追到民政局。
我当着他面把协议塞进碎纸机:顾先生,你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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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吊灯的光芒碎在香槟塔顶,流光溢彩,晃得人眼晕。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白玫瑰的甜腻香气,混杂着宾客们身上精心挑选的香水味,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胸口。婚纱的束腰勒得太紧,每一口呼吸都带着一种被挤压的痛楚,肋骨仿佛在无声地尖叫。我站在缀满繁复蕾丝的裙摆中央,像一尊被钉在展示架上的精致人偶,动弹不得。
司仪的声音带着职业化的热切,透过麦克风嗡嗡作响:顾承烨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苏晚女士为妻,无论……
我愿意。顾承烨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他侧过脸看我,轮廓在灯光下英俊得近乎锋利,那双曾经盛满我所有倒影的深邃眼眸,此刻却像结了冰的湖面,冷得透骨。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秒,目光便已移开,仿佛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轮到我了。司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转向我:苏晚女士,你是否愿意……
等一下!
顾承烨的声音突兀地截断了司仪的问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进虚假的温馨里。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他微微抬手,一个助理模样的人立刻小跑上前,恭敬地将一个银色的U盘递到他手中。那小小的金属物件在他修长的指间泛着冷硬的光泽,像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近乎本能的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后颈。
顾承烨握着U盘,唇角扯开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眼神里的冰层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厌恶。他一步步走到巨大的投影幕布前,每一步都踏在我的神经上。他转身,目光如冰冷的探针,精准地刺向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整个死寂的大厅:在苏晚小姐说出‘我愿意’之前,我想,在场的诸位,包括我,都有权知道一些真相。
真相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一种残忍的审判意味。
U盘插入接口的轻微声响被麦克风放大。
嗡——
投影仪启动的光束撕裂了喜庆的暖色调背景墙。巨大的屏幕骤然亮起,刺眼的白光晃过,下一秒,不堪入目的画面粗暴地撞入所有人的视野。光线昏暗暧昧的房间,镜头剧烈晃动,一个身形与我极其相似的女人被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压在身下,长发凌乱地披散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一小片熟悉的锁骨——那上面,甚至清晰可见一枚小小的、蝴蝶形状的胎记,与我左肩后的一模一样。
低俗的喘息和呻吟声被刻意放大,通过顶级的音响系统,毫无遮拦地灌满了整个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被抽干,令人窒息的死寂弥漫开来,紧接着,便是压抑不住的、从各个角落爆发的抽气声、难以置信的惊呼、以及那些粘腻恶意的、带着兴奋的窃窃私语,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瞬间爬满了我的全身。
天哪……那是苏晚
看着像……那胎记……
啧啧,真看不出来,表面清高,背地里玩这么开……
顾总这脸可丢大了……
每一道目光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我裸露的皮肤上。我站在原地,婚纱的厚重裙摆仿佛变成了沉重的铅块,将我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血液似乎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涌向头顶,耳边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那片刺耳的、充满羞辱的声响。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点微不足道的痛感,是此刻唯一能证明我还活着的凭据。
顾承烨一步步向我走来,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缓慢、如同丧钟般的笃笃声。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其中。他身上那套昂贵的手工定制礼服,此刻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冰冷气息。
他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极其粗暴地、一把扯下了我头上精心佩戴的珍珠头纱!
细小的珍珠噼里啪啦地滚落一地,在灯光下折射着微弱而讽刺的光芒。他看也没看,手臂猛地一挥,那承载着可笑幻梦的轻薄纱网,像一团肮脏的垃圾,被他狠狠抛向旁边那座堆叠如山的香槟塔。
哗啦——!
水晶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又刺耳的碎裂声。澄澈的金色酒液裹挟着破碎的玻璃渣,瞬间倾泻而下,将纯白的头纱彻底淹没、染污,狼狈地沉在狼藉的杯底。香槟的甜腻气息混合着玻璃碎裂的冷硬感,弥漫开来。
苏晚,顾承烨的声音低沉如冰刃,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清晰地割开嘈杂的背景音,你真让我恶心。
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秽物,厌恶直白得毫不掩饰。周围那些压抑的议论声瞬间高涨,汇聚成一股汹涌的、带着鄙夷和幸灾乐祸的浪潮,几乎要将我彻底吞没。那些目光,有怜悯的,有嘲弄的,有猎奇的……无数道视线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牢牢困在中央,无处遁形。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屈辱感如同滚烫的岩浆,在血管里奔流咆哮。
就在这时,贴身口袋里的手机,隔着薄薄的婚纱布料,以一种极其规律、不容忽视的频率震动起来。嗡…嗡…嗡…三下短促的震动,如同三记精准的鼓点,敲碎了我脑海中那片混乱的嗡鸣和几乎要将我撕裂的羞耻感。
是约定的信号。
一股冰冷的、奇异的力量,瞬间压下了几乎将我撕裂的愤怒和难堪。那是一种在绝望深渊里终于摸到冰冷岩石的触感。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混杂的香水味、酒味和恶意的气息涌入鼻腔,却奇异地让我混乱的大脑清明了一瞬。在顾承烨冰冷嫌恶的注视下,在满场肆无忌惮的嘲笑声中,我挺直了脊背,仿佛那勒人的束腰此刻成了支撑我的铠甲。
我伸手,动作缓慢却异常稳定地探进婚纱的侧缝口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机身。我掏出来,看也没看屏幕,指尖划开接听键,将手机举到耳边。
整个宴会厅的嘈杂似乎在那一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都被我这不合时宜的、过于镇定的举动惊呆了。连顾承烨眼中都掠过一丝错愕和不易察觉的阴霾。
我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刚刚经历巨大羞辱后的沙哑,但在死寂的大厅里,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回荡开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嗯,是我。东西……都传过去了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人声回应。只有极其短暂、不到一秒的电流杂音,仿佛一个无声的确认。
下一秒,异变陡生!
巨大的投影屏幕猛地一黑!
紧接着,刺耳的、如同指甲刮过黑板的电流尖啸声猛地炸响!那声音如此尖锐,瞬间盖过了所有议论,让不少人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屏幕上闪过一片混乱的雪花噪点,疯狂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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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顾承烨脸色骤变,厉声喝问旁边的助理,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掌控之外的慌乱。
助理手忙脚乱地扑向控制台,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打,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声音都变了调:顾、顾总!系统被入侵了!我们…我们失去控制权了!
话音未落,疯狂跳动的雪花噪点骤然消失。
屏幕重新亮起。
画面清晰无比。
不再是那个昏暗暧昧的房间。
背景,赫然是顾承烨在市中心顶层那间视野绝佳的私人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璀璨的夜景如同流动的星河。而画面中心,正是穿着深色丝质睡袍的顾承烨本人,和他怀里那个穿着同款真丝吊带睡裙、笑得像只偷腥猫儿的女人——林薇薇,顾承烨那位清纯可人的干妹妹,此刻正慵懒地依偎在他怀里,指尖在他敞开的领口处暧昧地画着圈。
林薇薇娇嗲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恶毒,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承烨哥,你放心啦~那个视频我找最顶尖的团队做的,保证天衣无缝!苏晚那个蠢女人,打死她也想不到是她‘好闺蜜’我亲手拍的她的换衣服视频,再用AI换脸合成的!连她肩后那个小蝴蝶胎记都完美复刻了哦!
顾承烨低沉的笑声随之响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慵懒和残忍:做得不错。她那种无趣又自以为是的女人,早该滚了。婚礼上放出来,让她彻底身败名裂,我看苏家那对老东西还有什么脸面再攀着顾家!
林薇薇咯咯笑着,像条水蛇一样缠得更紧:就是!她算什么东西一个连自己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霸占了苏家大小姐的名头这么多年,骨头缝里都是下贱!承烨哥,等你把她扫地出门,伯母就能名正言顺地把我接回顾家了,对吧我才是从小就该在你身边的……
当然。顾承烨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语气温柔得令人作呕,顾太太的位置,只能是你林薇薇的。
轰——!
死寂。
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
刚才还充斥着鄙夷议论的大厅,此刻落针可闻。所有宾客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滚圆,像一尊尊滑稽的雕像。难以置信、震惊、恍然大悟、以及对顾承烨和林薇薇迅速转化的鄙夷目光,如同实质般投向舞台中央那对瞬间僵硬如石的男女。
顾承烨英俊的脸庞血色尽褪,煞白如纸,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剧烈收缩着,嘴唇微微翕动,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他下意识地猛地一把推开怀里的林薇薇,动作之大,近乎粗暴。
林薇薇猝不及防,被他推得一个趔趄,高跟鞋崴了一下,狼狈地撞在旁边装饰用的花架上。她精心打理的长发乱了,脸上那副柔弱无辜的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极度的惊恐和怨毒,尖声叫道:假的!这录音是合成的!是苏晚这个贱人陷害我们!
就在这时,一个清澈、略带技术宅特有的冷静腔调的少年男声,毫无预兆地通过宴会厅的环绕立体音响响起,清晰地盖过了林薇薇的尖叫,回荡在寂静得可怕的大厅里:
顾总,别挣扎了。友情提示,你播放的那个‘出轨视频’,第七帧,窗户外面的广告牌,仔细看看‘星辰地产’的广告,用的还是三个月前就撤换掉的旧版Logo呢。哦,还有,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AI换脸边缘的像素融合度,做得太糙了,低于97.3%的及格线,差评。
这声音如同冰冷的审判锤,彻底砸碎了顾承烨和林薇薇最后一丝狡辩的可能。顾承烨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大屏幕,试图从那清晰的画面里找出哪怕一丝伪造的痕迹,但他看到的只有自己那张写满阴谋和恶毒的脸,以及林薇薇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谁!是谁干的!滚出来!顾承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地咆哮着,带着一种困兽般的疯狂,眼神赤红地扫视着下方混乱的人群。
他的咆哮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不起半点涟漪,反而让台下凝固的震惊迅速发酵成更猛烈的哗然和鄙夷。
我的天……原来是这样!贼喊捉贼啊!
顾承烨和林薇薇……真够恶心的!把人家姑娘当猴耍!
太下作了!还有那个视频,竟然是AI换脸!
刚才谁笑苏晚笑得最大声脸疼不疼
议论声如同沸腾的潮水,拍打着舞台。那些曾经投向我的、带着刀锋般的目光,此刻齐刷刷调转矛头,化作无数道鄙夷的利箭,狠狠射向顾承烨和林薇薇。林薇薇承受不住,捂着脸尖叫着蹲了下去,肩膀剧烈颤抖,不知是哭还是气的。
顾承烨孤零零地站在舞台中央,脸色由煞白转为一种难堪的猪肝色,额角青筋暴跳。他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挺直脊背,但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崩塌。
就在这时,宴会厅紧闭的、沉重无比的鎏金双开大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不是被推开,而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
刺目的光线从门外涌入,勾勒出门口一片黑压压的、极具压迫感的身影。
为首的男人,身材极为高大挺拔,穿着一身剪裁无可挑剔的纯黑色高定西装。他面容冷峻,五官轮廓深邃得如同雕刻,一双狭长的眼眸锐利如鹰隼,目光扫过之处,喧哗的大厅如同被冰封,瞬间再次陷入一片慑人的死寂。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每一步踏出,都带着掌控全局的沉稳力量。
在他身后,是两列如同标枪般挺直的彪悍保镖,清一色的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眼神锐利,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男人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越过僵硬如雕塑的顾承烨,最终精准地、稳稳地落在我身上。那冰封般的冷厉眼神,在触及我的瞬间,如同初春融化的坚冰,裂开一丝难以察觉的暖流和深沉的痛惜。
他大步流星地朝我走来,皮鞋踏在地面的声音,在死寂中如同宣告的鼓点。保镖们无声地分开人群,为他清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
他在我面前停下,高大的身影带来令人心安的安全感。他微微俯身,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将他身上那件昂贵的、带着冷冽松木气息的西装外套脱下,轻轻地、稳稳地披在了我裸露的、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带着体温的暖意瞬间驱散了婚纱带来的冰冷和屈辱。
晚晚,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清晰地响彻全场,哥哥来晚了。
哥哥苏晚的哥哥那个传说中神秘低调、执掌庞大海外财团的苏氏太子爷——苏衍!
这个认知如同第二枚炸弹,在刚刚经历风暴洗礼的宾客中再次引爆!惊骇的目光在我和苏衍之间来回逡巡。顾承烨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脸色瞬间灰败下去,死死盯着苏衍,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苏衍直起身,目光转向面如死灰的顾承烨,那点暖意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淬着寒霜的锐利锋芒。
顾承烨。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苏氏财团唯一的继承人苏晚,他特意加重了唯一和继承人几个字,清晰无比,还轮不到你这种货色来糟践。
他微微抬手,一个简单的手势。
身后那些如同黑色磐石般的保镖立刻行动,动作迅捷而训练有素。他们无声地走向舞台边缘那些扛着摄像机、举着话筒,早已被这一连串反转惊得目瞪口呆的记者们。没有粗暴的推搡,但那种无形的、绝对的力量压迫感,让记者们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护住设备,在保镖沉默的注视下,不由自主地开始后退、离场。
清场。苏衍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苏家的家务事,外人,没资格围观。
保镖们如同黑色的潮水,开始无声而高效地请离那些呆若木鸡、恨不得多长八只眼睛看戏的宾客。没有人敢反抗,在苏衍那冰冷的目光和苏家保镖强大的气场下,方才还喧嚣鄙夷的看客们,此刻只剩下噤若寒蝉的顺从,带着满心的震撼和八卦,被礼貌地请出了这个刚刚上演了惊天反转的修罗场。
偌大的宴会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空旷下来。水晶灯的光芒似乎都变得清冷,只剩下满地狼藉的香槟污渍、破碎的玻璃杯、滚落的珍珠,以及舞台上那三个对峙的人影。
林薇薇早已瘫软在地,妆容糊了一脸,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什么完了……全完了……。顾承烨则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石像,僵立在舞台中央,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我和苏衍,刚才的暴怒和疯狂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恐惧所取代。他看着苏衍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绝望。
苏衍不再看他们一眼,仿佛那只是两团碍眼的垃圾。他转向我,冷峻的眉眼间只剩下全然的温和:晚晚,我们回家。
回家两个字,像最温暖的泉水,瞬间冲垮了我强撑的堤坝。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眶发热。我用力咬住下唇,才没让那脆弱的哽咽溢出来,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手指紧紧攥住了肩上那件带着哥哥体温的西装外套。
苏衍伸出手臂,自然而然地揽住我的肩膀,动作带着保护性的力量,将我带离这片充满屈辱和背叛的废墟。他的臂弯坚实而温暖,隔绝了身后顾承烨那如同淬毒般死死钉在我背上的目光。
我们踩着满地的狼藉和宾客匆忙离开时遗落的物品,走向敞开的大门。门外,城市的光影流淌,仿佛另一个世界。我挺直脊背,没有回头。
阳光有点刺眼,刚从冰冷昏暗的宴会厅出来,一时有些不适应。我微微眯起眼,抬手挡了一下。苏衍那只揽着我肩膀的手,力道沉稳而坚定,无声地将我带向停在路边那辆线条流畅、如同蛰伏猛兽般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
车门被侍立在旁的保镖无声拉开。
苏晚!等等!
一个嘶哑、带着某种孤注一掷般急促的声音自身后猛地追来。
我脚步一顿,没有立刻回头。苏衍的手臂微微一紧,侧过头,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扫向追来的人。
顾承烨。
他跑得有些狼狈,昂贵的西装外套敞开着,领带歪斜,额前的发丝被汗水粘在苍白的额头上,呼吸急促。他手里紧紧捏着一份文件,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停在几步之外,胸口剧烈起伏,那双曾盛满冰霜和鄙夷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翻滚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不甘,有难以置信的惊惶,但更多的,是一种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近乎卑微的急切。
苏晚……他再次开口,声音艰涩,仿佛喉咙里堵着砂砾,试图向我靠近一步。
苏衍几乎同时向前微移了半步,高大挺拔的身躯如同不可逾越的山岳,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和靠近的可能。保镖们无声地踏前,形成一道沉默而充满威慑力的人墙。
顾承烨的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份被他捏得皱巴巴的文件猛地朝我递过来,手臂伸得笔直,带着一种近乎献祭的姿态。
离婚协议!他急促地说,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眼神死死锁住我,我已经签好了!财产分割……按你说的!我净身出户!顾氏5%的股份也划给你!只要……只要你签了它!
他的语速极快,带着一种生怕我会拒绝的恐慌,额角的汗珠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签了它,我们两清!苏晚,签了它,我求你!
最后那声求你,几乎带着破音的嘶哑,卑微到了尘埃里,与他往日高高在上的顾总形象判若云泥。
阳光落在他递过来的那份文件上,白纸黑字,离婚协议书几个加粗的印刷体字异常刺眼。我看着他此刻狼狈不堪、近乎摇尾乞怜的模样,看着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恐惧——那恐惧,显然并非源于失去我,而是源于我身后所代表的、他刚刚才意识到能将他碾得粉碎的苏氏力量。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荒谬感,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脏。
我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他那张写满惊惶和祈求的脸上,落在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上。肩头苏衍的西装外套,沉甸甸的,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我没有去接那份协议。
顾承烨眼中的急切瞬间凝固,转为更深的恐慌,捏着文件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我微微偏过头,目光投向一直沉默守护在我身侧的苏衍,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街道上细微的嘈杂:
哥,车里……有碎纸机吗
苏衍冷峻的唇角,似乎极快地向上弯了一下,一个冰冷又了然的弧度。他没有说话,只是侧身,对着劳斯莱斯车旁侍立的一位保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那保镖立刻会意,动作迅捷地转身,从幻影宽大的后排车厢内,取出一个银灰色、小巧便携的碎纸机。机器通体金属质感,线条冷硬,在阳光下泛着无机制的光泽。保镖利落地接通车内的电源,嗡的一声轻响,碎纸机顶端的入纸口闪烁着一点微弱的红光,如同苏醒的怪兽张开了冰冷的嘴。
顾承烨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被抽干。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碎纸机,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是濒死的鱼。
我伸出手。
不是去接他递来的协议。
而是直接、平静地,从他那只僵硬、冰冷、微微颤抖的手中,抽走了那份被他视作救命稻草的离婚协议书。
纸张脱离他指尖的瞬间,他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我没有看他。
拿着那份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纸,我走到碎纸机旁。保镖无声地让开位置。
嗡——
机器发出低沉的、持续稳定的运转声。
我将那份凝聚了他所有算计、背叛,以及此刻全部恐惧和祈求的离婚协议书,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塞进了闪烁着红光的入纸口。
锋利的刀片瞬间咬合!
嗤啦——嗤啦——!
清晰、冷酷、节奏分明的粉碎声,在阳光明媚的街头突兀地响起。
洁白的纸张被贪婪的金属口无情吞噬、切割、绞碎。顾承烨煞白的签名、顾氏集团的印章、那些关于财产分割的冰冷条款……所有的一切,在锋利的旋转刀片下,化作无数细小的、毫无意义的白色碎屑,如同肮脏的雪片,簌簌地落入机器下方透明的收纳盒中。
顾承烨死死地盯着那个透明的盒子,看着里面迅速堆积的白色雪堆,瞳孔因为极度的惊骇和绝望而扩散,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碎纸声停止。
最后一点纸屑落入盒中。
我松开手,仿佛只是扔掉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
终于,我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投向几步之外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阳光落在他身上,却照不进他眼底那片死寂的灰败。
我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彻底斩断后的、冰冷的疏离,清晰地穿透了空气:
顾先生,
我微微歪了下头,眼神里是全然的陌生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如同在打量一个从未见过的路人。
你哪位
话音落下的瞬间,顾承烨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尽。他像是被这句话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踉跄着后退一步,膝盖一软,竟是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了冰冷坚硬的人行道上!
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清晰得令人牙酸。
他跪在那里,昂贵的西装裤瞬间沾满了尘土,头颅深深地垂了下去,肩膀剧烈地、无声地颤抖着,像一尊瞬间坍塌的废墟,再不见半分昔日顾氏总裁的意气风发。巨大的、彻底的失败和绝望,如同实质的黑色泥沼,将他彻底淹没。
我收回目光,不再看地上那摊烂泥一眼。
苏衍适时地伸出手,护住我的头顶。
我微微弯腰,坐进了劳斯莱斯幻影宽敞舒适的后座。柔软的真皮座椅包裹住身体,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和不堪。车门被保镖无声而恭敬地关上,发出沉闷厚重的声响,将那个跪在尘埃里的身影彻底隔绝。
引擎启动,发出低沉而澎湃的声浪。
车子平稳地滑入车流。
后视镜里,那个跪在地上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街角的拐弯处,连同那场盛大开幕却狼狈收场的闹剧,一起被远远抛在身后。
前方,阳光正好,道路宽阔。
我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肩头,哥哥的西装外套,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