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建宁三年,冀州巨鹿郡的天空被一种诡异的赭石色笼罩着。
刘邦蜷缩在残破的土地庙角落,破旧的锦袍早已被泥泞浸透,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腐气息。
他紧握着怀中那柄断为三截的赤霄剑,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虎口处凝结的血痂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黑紫色。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庙外传来整齐划一的口号声,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召唤,震得梁柱上的积灰簌簌落下。
刘邦猛地抬头,透过庙门的破洞,他看到了一幅令他毕生难忘的景象:成千上万的流民头裹黄巾,手持削尖的木棍,如同汹涌的潮水般从官道上席卷而过。
他们的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那是绝望到极致后迸发出的毁灭欲。
刘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却只摸到一手黏腻的泥垢。
他清晰地记得,三天前自己还在长乐宫的龙榻上酣睡,耳边是戚夫人婉转的歌声。可如今,那些靡靡之音仿佛还在耳畔回响,眼前的一切却已物是人非。
老乡,赏口饭吃吧。
一个虚弱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将刘邦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转过头,看到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正用一双浑浊的眼睛望着自己,那眼神里充满了饥饿与哀求。
少年的肚子瘪得像张纸,肋骨一根根清晰可见,仿佛随时都会刺破那层薄薄的皮肤。
刘邦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曾经悬挂在那里的玉珏和印绶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几道深深的划痕。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时代。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庙外的喧嚣。
刘邦警惕地站起身,握紧了怀中的断剑。他看到一队官兵簇拥着一顶华丽的轿子疾驰而来,轿帘上绣着精美的云纹,与周围破败的景象格格不入。
让开!都给我滚开!
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伴随着鞭子抽打肉体的清脆声响。
刘邦看到几个来不及躲闪的流民被官兵的马蹄踏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轿子在土地庙前停了下来,一个身着锦袍的官员慢条斯理地走了下来。他身材肥胖,满脸油光,与周围面黄肌瘦的百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官员的目光扫过庙门口的流民,脸上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
一群贱民,也配挡贵人的路
官员冷哼一声,对着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把这些碍眼的东西都给我清理掉!
士兵们立刻如狼似虎地扑向那些手无寸铁的流民,惨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刘邦眼睁睁地看着刚才向他乞讨的那个少年被一个士兵一脚踹倒在地,那瘦弱的身体像一片落叶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撞在庙墙上,再也没有动弹。
一股无名火猛地从刘邦的心底窜起,直冲脑门。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在芒砀山斩蛇起义的场景,想起了那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想起了自己曾许下的
约法三章。
他猛地抽出怀中的断剑,不顾剑刃划破手掌,朝着那个官员怒吼道:你这厮,可知百姓乃国之根本
那官员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哪里来的疯子也敢在此胡言乱语!
他对着士兵们挥了挥手,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我抓起来,好好教训教训!
两个士兵立刻狞笑着朝刘邦扑来。
刘邦虽然年事已高,但多年的征战生涯让他练就了一身过人的武艺。
他侧身躲过一个士兵的擒拿,同时用断剑的锋利处划过另一个士兵的手腕。
只听一声惨叫,那个士兵手中的长矛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庙外的黄巾军突然骚动起来。
一个身材高大的黄巾将领看到了庙内的骚动,立刻大吼一声:弟兄们,官府又在欺压百姓了!跟他们拼了!
成千上万的黄巾军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朝着官兵们冲去。
官兵们虽然装备精良,但在汹涌的人潮面前,很快就溃不成军。
那个肥胖的官员吓得魂飞魄散,想要乘轿逃跑,却被一个黄巾士兵一把拉下轿子,乱刀砍死。
刘邦站在庙门口,看着眼前这混乱而血腥的场面,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起了自己当年推翻暴秦的壮举,想起了自己建立大汉王朝时的雄心壮志。
可如今,他亲手缔造的王朝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官府却只顾着欺压百姓、中饱私囊。
这位壮士好身手!
那个身材高大的黄巾将领走到刘邦面前,抱拳说道,我是张角麾下校尉管亥,不知壮士高姓大名
刘邦看着管亥,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欢呼雀跃的黄巾军,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将手中的断剑高高举起,对着天空大喊道:我乃刘邦!既然这大汉已经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那我就亲手将它埋葬!
管亥和周围的黄巾军都愣住了,他们虽然不知道刘邦是谁,但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决心和勇气。
管亥率先反应过来,他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属下管亥,参见沛公!
其他的黄巾军也纷纷效仿,成千上万的人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刘邦站在众人中间,看着他们脸上那充满希望的表情,心中暗暗发誓:这一次,我一定要建立一个真正为百姓着想的王朝,绝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
刘邦手握断剑,带领着浩浩荡荡的黄巾军向着远方进发。他知道,前方的道路充满了荆棘和坎坷,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因为他明白,只有推翻旧的秩序,才能为这个苦难的时代带来新的希望。
二
黄巾军的营寨扎在巨鹿城外的一片荒地上,数以万计的帐篷像蘑菇般密密麻麻铺开。
刘邦坐在最大的那顶帐篷里,看着案几上摊开的简陋舆图,手指在上面轻轻敲击着。管亥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这营寨是谁布的
刘邦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管亥身子一僵,低声道:是……
是我等依着大贤良师的法旨布置的。
刘邦冷笑一声,猛地将舆图拍在案几上:狗屁法旨!营门正对风口,粮草营挨着水源却无防备,各营之间毫无呼应,若官军夜间劫营,你们这些人都得变成刀下鬼!
管亥脸色涨得通红,却不敢反驳。
他知道这位自称刘邦的壮士说的是实情,这些日子黄巾军连胜数场,早已骄傲自满,连最基本的营防都抛到了脑后。
去,传我命令。
刘邦站起身,目光锐利如鹰,命各营立刻调整方位,依八卦之形布阵。粮草营移至中央,派精锐守护。营门增设三重鹿角,夜间轮值士兵加倍,若有违抗者,军法处置!
管亥迟疑了一下:可是……
大贤良师那边……
出了事我担着!
刘邦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只需告诉张角,这是沛公的命令!
管亥心中一凛,虽然不知道沛公是谁,但从刘邦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威严让他不敢质疑。他立刻抱拳领命,转身匆匆离去。
刘邦重新坐下,拿起案几上的一块干粮,却没有胃口。他想起了萧何,那个总能把后勤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老伙计。
若是萧何在此,绝不会让营寨变成这副模样。
沛公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
刘邦抬头:进来。
一个头戴黄巾的小卒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破旧的陶罐。
他低着头,不敢看刘邦:这是……
这是弟兄们凑的米汤,请沛公享用。
刘邦看着陶罐里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米汤,又看了看小卒那干裂的嘴唇,心中一阵刺痛。他摆摆手:拿回去吧,给那些受伤的弟兄们喝。
小卒愣了一下,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沛公,您……
执行命令。
刘邦的声音柔和了一些,告诉弟兄们,只要跟着我刘邦,迟早有一天能顿顿吃上饱饭,再也不用挨饿。
小卒的眼睛亮了起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捧着陶罐退了出去。
刘邦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夜幕已经降临,营寨里燃起了点点篝火,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他听到有人在抱怨粮草短缺,有人在担忧明天的战事,还有人在祈祷
大贤良师
能保佑他们平安。
一群乌合之众。
刘邦低声自语,心中却没有丝毫轻视。他知道,就是这样一群看似散乱的流民,一旦被组织起来,就能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当年他在芒砀山斩蛇起义,身边不也只是一群亡命之徒吗
就在这时,营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刘邦眉头一皱,立刻拔出怀中的断剑:怎么回事
一个哨兵匆匆跑来,单膝跪地:启禀沛公,营外来了一队人马,自称是大贤良师派来的使者。
刘邦心中一动:让他们进来。
片刻之后,一个身着道袍、手持拂尘的道士在几名黄巾将领的簇拥下走进了营寨。
他约莫四十多岁,面容清癯,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贫道张宝,奉家兄之命,特来拜见沛公。
道士稽首说道,语气不卑不亢。
刘邦打量着张宝,心中暗道:这就是张角的弟弟果然有几分仙风道骨,可惜用错了地方。
不知张先生深夜到访,有何见教
刘邦淡淡问道。
张宝微微一笑:家兄听闻有位自称刘邦的壮士在营中整顿军务,心中十分好奇。不知沛公与汉高祖……
刘邦打断他的话:我就是汉高祖。
张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周围的黄巾将领也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谁都知道汉高祖是开国皇帝,早已驾崩多年,眼前这个人怎么可能是汉高祖
阁下莫不是在开玩笑
张宝的脸色沉了下来,冒充先帝,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刘邦冷笑一声:信与不信,随你们。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当年我能推翻暴秦,建立大汉,如今就能亲手终结这个腐朽的王朝!
他将手中的断剑指向天空,声音洪亮如钟:这柄赤霄剑,当年斩白蛇,定天下。如今它虽然断了,但依旧能斩贪官,除污吏,斩尽天下不平事!
张宝盯着刘邦手中的断剑,又看了看他那自信满满的神情,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动摇。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阁下既然有如此雄心壮志,不知对我太平道的教义有何见解
刘邦知道,这是张宝在试探他。他略一沉吟,说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句话说得好。但我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也不相信什么太平盛世会凭空降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百姓之所以受苦,不是因为什么天命,而是因为官府腐败,豪强肆虐!要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就得拿起武器,推翻这个腐朽的王朝,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张宝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阁下的想法,倒是与我太平道不谋而合。
不,我们不一样。
刘邦摇了摇头,你们寄希望于‘黄天’,而我相信的是自己的双手,相信的是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
就在这时,一个黄巾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报!启禀各位将军,官军大举来袭,已经到了营寨外!
众人脸色大变,张宝立刻说道:快,传令下去,全军戒备!
刘邦却异常冷静,他走到舆图前,迅速扫视了一眼:来的是何人带了多少兵马
士兵回道:看旗号,好像是中郎将卢植的部队,大约有三万多人。
卢植
刘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此人倒是个将才。
他转身对张宝和其他将领说道:不要慌。传我命令,命左翼营坚守不出,右翼营佯装溃退,引诱敌军深入。中路营暗藏伏兵,待敌军进入包围圈后,立刻发动攻击!
张宝迟疑道:这样能行吗我们的兵力比敌军少了近一半。
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
刘邦胸有成竹地说道,照我说的做,保管能大败敌军!
张宝看着刘邦那自信的神情,咬了咬牙:好,我信你一次!
很快,各营将领都接到了命令,开始紧锣密鼓地布置起来。
刘邦站在营寨的高台上,看着远处黑压压的官军阵列,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卢植啊卢植,没想到时隔多年,我刘邦竟然会与你在战场上相见。
他喃喃自语,只可惜,你效命的这个王朝,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我亲手建立的大汉了。
随着一声嘹亮的号角声,官军开始发起进攻。
数万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向黄巾营寨,喊杀声震耳欲聋。
刘邦站在高台上,冷静地观察着战局。他看到左翼营的士兵虽然装备简陋,但在将领的指挥下,硬是顶住了官军的猛攻。
右翼营则按照计划,佯装不敌,开始向后撤退。
差不多了。
刘邦低声说道,拔出怀中的断剑,指向敌军的中军,传令中路营,动手!
早已埋伏在两侧的黄巾士兵突然杀出,如同两把锋利的尖刀,插入了敌军的阵型。
正在追击右翼营的官军猝不及防,顿时陷入了混乱。
卢植站在阵后,看到局势突变,脸色大变:不好,中计了!快,传令撤军!
但为时已晚,左翼营和右翼营的士兵趁机反扑,与中路营的伏兵形成了合围之势。
官军腹背受敌,死伤惨重,很快就溃不成军。
刘邦看着四散奔逃的官军,心中没有丝毫喜悦。他知道,这只是一场小小的胜利,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沛公英明!
张宝走到刘邦身边,满脸敬佩地说道,没想到沛公不仅武艺高强,用兵更是如此神妙!
刘邦摇了摇头:这不算什么。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他望着远处的天空,眼神深邃:卢植败了,朝廷一定会派更多的人马来镇压我们。我们必须尽快扩充实力,占领更多的地盘,才能与朝廷抗衡。
张宝点了点头:沛公说的是。只是……
我们现在粮草短缺,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刘邦沉吟片刻:我有一计。我们可以去攻打附近的巨鹿城,那里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和物资。只要拿下巨鹿城,我们就有了与朝廷长期抗衡的资本。
张宝有些犹豫:巨鹿城城墙高大,防守严密,恐怕不好攻打。
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城,只有不会攻城的将。
刘邦自信地说道,放心,我有办法拿下巨鹿城。
就在这时,一个黄巾士兵匆匆跑来:启禀沛公,营外有一人求见,说他是您的故人。
刘邦愣了一下:故人我在这个时代,哪来的故人
他沉吟片刻: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跟着士兵走了进来。
他看到刘邦,先是一愣,随即激动地走上前:主公!真的是您吗
刘邦看着眼前的男子,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你是……
男子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主公,我是樊哙啊!您不记得我了吗
樊哙
刘邦浑身一震,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终于认出了他,真的是你樊哙!你怎么会在这里
樊哙抬起头,泪流满面:属下也不知道。自从主公驾崩后,属下就一直镇守在沛县。可就在三天前,属下突然一阵眩晕,醒来后就到了这里。属下四处打听,听说有位自称刘邦的壮士在黄巾军里,就立刻赶来了。
刘邦扶起樊哙,眼中也泛起了泪光:好兄弟,没想到我们竟然能在这里重逢!
他看着樊哙,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欢呼雀跃的黄巾士兵,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豪情。
樊哙,你来得正好。
刘邦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年我们一起推翻暴秦,建立大汉。如今这大汉已经腐朽不堪,我们就再干一番大事业,亲手终结它,建立一个真正为百姓着想的新王朝!
樊哙重重点头:属下愿追随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邦哈哈大笑,将手中的断剑高高举起:好!有你樊哙在,何愁大事不成!
夕阳的余晖洒在刘邦和樊哙的身上,也洒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上。
刘邦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复仇之路,正式开始了。而这条道路的尽头,将是一个全新的天下。
三
巨鹿城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城墙垛口上的守军像木偶般来回踱步。
刘邦趴在距离城门三里外的土坡后,手指在地上勾画着城防布局,樊哙手持盾牌蹲在他身旁,铠甲上的铁锈蹭得草叶沙沙作响。
西南角的箭楼是薄弱点。
刘邦突然开口,指尖重重戳在地上,看到那些新砌的砖石没有颜色比别处浅,说明是仓促修补的,定是去年洪水冲塌过。
樊哙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果然见那处箭楼的墙皮泛着青白,与周围斑驳的赭红色形成鲜明对比。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主公还是老样子,一眼就能瞅出要害。当年打陈留城时,您也是这么看出西门瓮城的破绽。
刘邦望着城墙上飘扬的汉旗,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此一时彼一时。当年是为了保家卫国,如今……
他突然攥紧拳头,断剑的残片硌得掌心生疼,是为了亲手埋葬这腐烂的江山。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亥气喘吁吁地跑来,甲胄上还沾着昨夜厮杀的血渍:沛公,张宝校尉不愿配合。他说巨鹿城乃大贤良师指定的圣城,要等太平道的法坛建成才能攻城。
法坛
刘邦猛地回头,眼中怒火翻涌,等他们筑起法坛,弟兄们都该饿成干尸了!
他霍然起身,断剑指向城门,传我将令,三更造饭,五更攻城!
管亥面露难色:可张宝校尉手握东路营的兵权……
告诉他,要么一起破城分粮,要么就等着卢植的援军赶到,大家一起死在这荒郊野外。
刘邦的声音像淬了冰,再敢阻挠,休怪我不认他太平道的身份!
樊哙按着腰间的环首刀站起身,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滚圆:主公放心,谁敢碍事,某这把刀可不认人!
夜幕降临时,黄巾营寨里燃起数百堆篝火。
刘邦蹲在粮草营的角落,看着士兵们用石臼捣碎最后几袋谷种。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捧着陶碗凑过来,碗底沉着几粒米糠,他却舍不得吞咽,只是用舌头反复舔舐碗沿。
多大了
刘邦接过少年递来的半碗米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股苦涩的谷壳味。
回沛公,十三了。
少年怯生生地攥着衣角,俺爹娘都死在去年的瘟疫里,是大贤良师给了俺活路。
刘邦的心猛地一揪。他想起自己的嫡子刘盈,若是活到现在,也该有这般年纪。
当年他为了皇权舍弃亲情,如今却在这陌生的时空里,对着一个陌生少年泛起酸楚。
明天攻城时跟紧我。
他将断剑的残片塞进少年手里,这玩意儿虽破,却能劈开生路。
三更天的梆子声刚响过,攻城的号角突然撕裂夜空。
刘邦踩着樊哙的肩膀攀上云梯,断剑残片狠狠扎进守城士兵的咽喉。温热的血溅在脸上,让他想起鸿门宴上项庄舞剑时的寒光,只是此刻他不再是宴席上的猎物。
西南角!快守住西南角!
城楼上响起嘶哑的呼喊。
刘邦顺着垛口望去,只见张宝带着东路营的士兵慢悠悠地架着云梯,不少人还在念叨着太平道的经文。
废物!
他啐了口血沫,转身对樊哙大吼,带五百人去支援西南角!
樊哙的巨斧在空中划出银色弧线,每一次劈砍都能带起一串血珠:主公保重!
厮杀声震得城墙都在颤抖。
刘邦踩着尸骸登上城楼,突然瞥见远处官道上扬起的烟尘。他瞳孔骤缩
——
那是骑兵奔袭的迹象,少说也有数千人马。
是董卓的西凉铁骑!
有老兵认出了那面狰狞的狼旗,顿时发出惊恐的尖叫。
刘邦心头一沉。他在史书里读过这个名字,知道这是个比赵高更残暴的豺狼。他猛地吹响腰间的骨哨,这是当年韩信教给他的暗号,三短一长代表全军撤退。
可已经晚了。西凉铁骑如同黑色潮水般冲破东门,铁蹄踏碎了黄巾军的阵型。
刘邦看见张宝被两个骑兵挑在枪尖,道袍上的符文被鲜血浸透,像极了他年轻时见过的殉葬品。
主公快走!
樊哙浑身浴血地冲过来,背上插着三支箭矢,某来断后!
刘邦被簇拥着退下城楼,混乱中与那十三岁的少年撞了个满怀。
少年手里还攥着断剑残片,只是胸口多了个狰狞的血洞,眼睛却死死瞪着天空,仿佛在质问那从未显灵的黄天。
撤退的路上,刘邦不断回头眺望火光中的巨鹿城。
断剑的残片在掌心发烫,他突然明白,比起推翻一个王朝,唤醒这些被神权蒙蔽的百姓,或许才是更艰难的战役。
往东南走。
他突然勒住缰绳,马蹄扬起的尘土落在沾满血污的脸上,去下邳,那里有我们需要的人。
樊哙不解:下邳那里不是吕布的地盘吗
不是吕布。
刘邦望着启明星升起的方向,嘴角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是一个能让我们真正站稳脚跟的人。
队伍在晨雾中蜿蜒前行,像一条受伤的巨蟒。
刘邦抚摸着怀中的断剑,忽然想起咸阳宫的铜柱,想起乌江畔项羽的血,想起自己亲手书写的《大风歌》。
那些曾经以为永恒的东西,原来都敌不过时间的冲刷。
苍天已死……
有伤员在担架上喃喃自语。
刘邦勒住马,扬声喊道:不是苍天已死,是愚弄百姓的鬼神已死!从今天起,我们不信天,不信神,只信自己手中的刀!
回声在旷野上荡开,惊起一群飞鸟。
樊哙看着主公挺直的背影,突然觉得那断剑虽残,却比任何神兵利器都要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