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我提前回家,撞见妻子的谎言。
卧室传来暧昧声响时,我的手机正收到她加班的短信。
推开门看见满地狼藉——
她的高跟鞋缠绕着陌生男人的领带。
当听到好兄弟的声音从虚掩的门缝里传来:婷婷,你比他强多了...
我沉默着退回浴室,在哗哗水声里藏好针孔摄像头。
浴缸边缘的鲜血渐渐漫开时,我终于拨通助理电话:计划提前。
游戏,该开始了。
那场雨来得极其暴烈,像一个憋了太久、终于找到宣泄口的天闸被骤然劈开。狂躁的雨鞭抽打着城市每一寸钢筋水泥的皮肤,世界被淹没在一片混沌的嘈杂里。雨水肆无忌惮地撞击着车窗,汇成道道湍急的水流,模糊了外面被霓虹扭曲的街景。车前灯劈开厚重的雨幕,光柱里翻滚着密集的水珠,如同一场永无止境的微型风暴。
顾南辰坐在车内,皮质座椅将他稳稳地包裹,车内空间温暖干燥,恒温系统将暴雨隔绝于无形,只有风挡上雨刮器疯狂摇摆发出的尖锐又单调的咔哒声,切割着这片令人窒息的宁静。
他瞥了一眼腕表,银色的表盘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峻的光泽——晚上九点十七分。比平时早了接近三个小时。手机屏幕恰好亮起,幽光映亮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一条新信息顶在最上方,发件人是苏婷婷:
【南辰,抱歉啊,今晚项目又临时出了点问题,得加班改方案,估计要熬挺晚了。你别等我,早点休息。爱你的婷婷。】
他的拇指悬在发亮的屏幕上方,久久没有移开。目光在那行看似体贴、浸染着甜腻称谓的文字上游移,像在审视一件精心打造赝品的匠人。指尖最终只在那冰凉的玻璃屏上轻轻一点,任由屏幕的光芒一点点熄灭下去,重新陷入车内的昏暗,只剩下仪表盘上几簇幽微的光点,如同沉默注视的眼睛。他甚至没有熄火,任由引擎低沉地持续运转着,隔绝着外面整个世界的咆哮。半晌,他才关掉引擎,拔下车钥匙。金属钥匙落入掌心的凉意让他微微蜷了蜷手指。他推开车门。
狂暴的雨声和冰凉的水汽瞬间汹涌而入,狠狠撞在他的脸上、身上。昂贵的定制西装被雨水迅速打湿,沉重地贴裹着皮肤,带来一种透骨的凉。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穿过车库侧门,走进别墅一楼灯火通明的玄关。
温暖的灯光倾泻下来,打在他肩头冰冷的雨水上,蒸腾起细微到难以察觉的水汽。空气里,若有似无地漂浮着一缕气息。一丝……陌生的、属于成熟男性的香水余味。很淡,像是某个匆匆离开的人不小心遗落的气味分子,顽固地钻入了昂贵的意大利小羊皮沙发和埃及棉地毯的纹理深处。
一丝寒芒无声滑过顾南辰的眼底深处,像冰川底下冻结的裂缝骤然反光。他甩了甩发尖冰冷的水滴,动作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疲惫和理所当然,像是每一个晚归的、想直接倒进妻子温存里的寻常丈夫。他刻意放重脚步朝通向二楼卧室的螺旋楼梯走去,皮鞋踩在光洁的进口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空洞的回响,笃、笃、笃……
这刻意的声响在过于寂静的豪宅里回荡,非但没有打破沉寂,反而衬得某种隐秘的慌乱无所遁形。
就在他的脚踏上二楼松软地毯边缘的那一瞬,某种声音,在雨声的掩盖下,模糊又强硬地穿透了厚重的雕花实木门,如同毒蛇冰冷的信子,猛地舔舐上他的耳膜。
顾南辰的脚步刹那间凝固在地毯柔软的长绒里。
他像一尊被骤然施了定身咒的雕像。门里传出的声音,女人极力压抑却依然透出情潮颤动的浅吟,伴随着男人粗重得如同劳作般、充满原始占有意味的浊重喘息,带着墙壁沉闷的回音,混杂在窗外永不停歇的暴雨声里,无比清晰地冲撞着他的神经。
窗外的雨声更疾了,密集的鼓点般敲打着玻璃,在背景里嗡嗡作响。而门内的声音,则如同深渊吹来的热风,灼烫而刺耳。
那只刚刚拧开家门、带着一室暖意的钥匙,此刻还残留在他掌心微温的汗水里,却像块烙铁,灼烧着他的神经。他近乎本能地收拢五指,坚硬的金属棱角深深嵌入指腹,那细微却尖锐的痛感像一个冰冷的锚点,将他即将被这污浊声响冲撞得四分五裂的神智勉强钉在了原地。
掌心传来的刺痛冰冷而确切,压制着颅内喧嚣的血流撞击声。顾南辰缓缓地、无声地收回了那只即将碰触到门把的手,指关节绷紧到毫无血色,又慢慢松开。他像一张被强力拉满却又突然卸去弹性的弓,浑身僵直的肌肉在无声的命令下重新获得控制。他甚至没有再去尝试那扇虚掩、随时会泄露春光的大门,脚步极轻地后撤,脚跟擦过长绒地毯,没有发出任何足以惊动门内饕餮盛宴的声息。
他像一个熟练潜入目标核心的幽灵,目光冷静得不带丝毫波澜,重新退回到幽暗的楼梯拐角。那扇通往主卧的房门依旧虚掩着,留着一道令人血脉贲张又极其肮脏的罅隙。
顾南辰的目光穿透二楼走廊壁灯投下的那一小片暖黄光晕,冰冷地钉入主卧门那道深暗的缝隙深处。
他悄然无声地退到楼梯的视觉死角,阴影如同忠诚的斗篷将他完全包裹。他没有再试图窥探那扇虚掩的房门,冰冷的视线精准下移,投向一片狼藉得刺目的客厅。
昂贵的意大利手工羊毛地毯上,散落着刺眼的存在。一只黑色的细高跟女鞋,鞋尖纤细凌厉得如同凶器,金色的水钻在暖灯下折射出冷冽又奢靡的光。此刻它却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态斜躺着,致命的尖锐弧度被一圈深蓝色的真丝物品缠绕、束缚——那是一条男人的领带,领带的末端,一枚银质的领带夹滑落在地毯的长绒里,幽幽泛着冷光。
几步之遥,一只同样昂贵考究的男式皮鞋,像个被匆忙遗弃的残骸,鞋尖朝着主卧门口的方向,姿态放肆地横躺在那里。
最刺眼的莫过于那两张被随意搁置在奢华大理石边几上的红酒杯。杯壁上挂着黏腻的暗红色酒痕,如同凝固的、干涸的血。杯底的残液浑浊不堪,沉淀着某种纵欲过后的颓败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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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辰的视线最终落回那条缠绕在妻子高跟鞋上的深蓝领带上。那条领带……他认得那内衬的印着小小暗纹的布料——那是他去年生日时,亲手挑选送给张伟明的礼物。他的好兄弟,他的左膀右臂,他最信任的……朋友。
深渊里的声音并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消弭。女人发出一声被堵住半截、如同猫咪被抚弄喉咙深处发出的满足叹息。接着,那个声音带着餍足后特有的沙哑黏腻,清晰无比地穿门而出:
……明哥,你真厉害……比他强多了,真的强多了……
顾南辰仿佛能隔着门板看到苏婷婷那张此刻必是潮红沉醉的脸。
紧随其后的,是那个早已刻在他听觉皮层、此刻却无比恶心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像是野兽啃噬时发出的满足低吼:
那个废物呵……别提他,婷婷……扫兴!来,我们……好好‘享受’!
废物二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顾南辰耳边的所有雨声。世界仿佛被按下暂停键,又在下一秒被加速狂飙的血流声彻底淹没。张伟明!那个他为之挡过刀、救过命,视若手足,甚至将妻子托付其照顾的张伟明!
心脏深处某个地方似乎瞬间被彻底冰封、然后碾碎,发出无声的裂帛之音。一股混杂着极端愤怒和荒谬冰冷的铁锈味直冲咽喉。喉咙深处火烧火燎,下颌线绷紧如刀削石雕的轮廓。他缓缓地、极深地吸进一口气,胸腔鼓胀着暴雨前夜那种沉重湿冷的空气,然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缓慢速度将那口浊气呼出。每一次呼吸都刻意拉得又深又长,仿佛要将体内咆哮的血气和刺骨的冰寒一并强行压制下去。
窗外的雨声陡然变得遥远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他抬起了眼。
没有预想中目眦欲裂的血红,那双深黑色的瞳孔里,刚才电光火石间几乎焚毁理智的暴烈情绪已经沉淀下去,如同一场风暴过后被冻结的海面,只剩下一片望不见底的冰原。那是一种绝对的零度,深藏着能吞噬一切光亮的死寂。唯一变化的,是那双眼睛的轮廓本身——更深、更锐利,如同磨得异常锋利的刀刃上开出的两条冰缝。
他最后扫了一眼那扇虚掩着、如同地狱入口的门。门板深处似乎还隐约传出压抑的呻吟和沉重的肉体撞击声,那声音在此刻顾南辰感官里被无限放大、拉伸变形,像是一段来自深渊的咏叹调,嘲弄着他过往十年的全部人生。
然而这声音再无法在他眼底掀起一丝波澜。
那冰封的眼眸里,只有一丝极深、极冷的光,宛如极夜中捕捉到猎物的鹰隼反射出的最后一点雪光。
顾南辰极其干脆地转身。迈开脚步,没有一丝犹豫。目标明确——二楼尽头那间功能完备的豪华主卧浴室。
这一次,他不再刻意放轻脚步,皮鞋踏过奢华地毯,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噗噗声,穿过一片狼藉的客厅边缘,像是某种从容不迫的宣告。
主卧的门缝内,那点压抑的呻吟声似乎瞬间停滞了半拍。
顾南辰恍若未闻。他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浴室门。
咔嚓。
门被打开。强烈的顶光瞬间倾泻而下,亮得刺眼。巨大的智能镜面映出他此刻的身影: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饱满的额角,雨水和发胶混在一起,显得凌乱。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像寒潭深处凝冻的墨玉,清晰地映在反光的镜面上,幽深得不带一丝涟漪。昂贵的西装布料被雨水浸透,显出黯淡沉重的质感,紧紧吸附在他宽厚的肩背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指尖冰凉得几乎失去知觉,动作却异常稳定精确。拧开了镀银的淋浴开关。热水从意大利进口的巨大顶喷花洒中轰然冲下,猛烈撞击着光洁的防滑地板砖,瞬间蒸腾起浓密滚烫的白雾。哗哗的水声像一面巨大的噪音屏障,轰然矗立,将浴室之外的所有污浊彻底隔绝。
白茫茫的水汽如同舞台的幕布,迅速弥漫升腾,模糊了镜中的脸庞轮廓,那冰寒彻骨的眼神也消融在氤氲的水雾里。顾南辰站在巨大的独立式白色浴缸旁,湿透的西装上衣早已被他利落地脱下,随意地搭在一旁的镀铬毛巾架上,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
浴室里水声如瀑,巨大的白噪音覆盖了一切。
顾南辰低下头。左臂内侧靠近肘窝的地方,不知何时擦出了一道寸许长的口子。皮肉翻开,暗红泛着紫的黑血混着半凝固的组织液,正从伤口里一点点渗出、汇聚,然后沿着因紧绷而微微鼓起的结实小臂肌肉向下流淌,最终滴落在雪白冰冷的浴缸边沿。
吧嗒。一点暗红在纯白的亚克力平面上洇开一小朵狰狞的、不断扩大的血花,瞬间就被上方喷洒下来的热流冲淡,形成一滩混浊的、向下流淌的粉红水迹。
他漠然地看了一眼那伤口,仿佛那不是他自己的皮肉。血液在温热的水流冲刷下,疼痛感被刺激得更为尖锐,像针扎一样。但他没有任何表情,连眉峰都未曾稍动一下。疼痛在此刻反而成了一种锚定思绪的工具。热水浇在背上,灼热得几乎发烫,却依旧无法驱散那股从心底深处弥漫开来的刺骨冰寒。
他俯下身,打开浴缸下方的内置高柜。柜内设计讲究,防水防潮,除了备用的毛巾浴袍,还有一个隐蔽、上了密码锁的嵌入式小型保险箱。他的指尖在冰冷光滑的金属表面极其快速地滑过几个只有他知晓的复合密码,极其细微的哒一声轻响,保险箱门无声地弹开一小条缝隙。
一只扁平的、没有任何品牌标志的黑色丝绒盒子静静地躺在里面。顾南辰将它取出。打开盒子,里面安静地嵌着一枚极小的、形似半粒米粒的深灰色金属物体——最新型的微型针孔摄像头。旁边还有一枚同等微型、带有强力粘合背胶的发射器芯片。
指尖稳定得惊人。他拈起那微型摄像头,指腹间传来金属冰冷的触感。目光在瞬间扫过浴缸对面墙壁上巨大的磨砂玻璃——那后面正是主卧室里那个巨大无比的步入式衣帽间。衣帽间里,苏婷婷那些数不胜数的礼服裙如同等待检阅的军队,琳琅满目挂满金属衣架。
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弧度。冰冷,刻骨,不带一丝温度。
没有丝毫迟疑,他指尖用力一按,就将那微小而冰冷的金属颗粒死死按进墙上瓷砖一条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里。位置刁钻——正对着衣帽间内部那面巨大的落地穿衣镜镜框上方、装饰线条的一个微不可见的交接处豁口。紧接着,另一枚扁平的微型芯片也被黏附在一旁隐蔽的水槽下方的管道阴影里。
动作行云流水,精准得如同演练过无数次。前后不过几秒钟。重新关上防水保险箱的门,锁死。
浴缸边缘的血迹被持续的热水冲刷着,变成了一缕缕淡粉色的、越来越浅淡的液体痕迹,蜿蜒着消失在下水口。臂弯处的伤口传来持续的、尖锐的刺痛感,像细密燃烧的火线。
顾南辰走到盥洗台巨大的智能镜面前。镜面内嵌的屏幕依旧被水汽模糊了大半,只剩下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他伸出右手食指,缓慢地、稳定地,抹开镜面核心一块巴掌大的地方。
迷蒙的水雾被他擦去,镜子里映出他胸口上方的部分倒影。凌乱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鬓角,水珠顺着发梢滴落。镜中的那双眼睛抬了起来,穿过重新开始弥漫的水汽,如同穿透浓雾的探照灯。镜中的双眼,冰冷、锐利、布满寒霜,却又奇异地在眼底最深处燃烧着一点幽暗的、仿佛能焚毁一切的焰心。
他凝视着镜中这双属于顾南辰的眼睛,又仿佛在透过这双眼睛审视一个陌生人,审视一个刚从十年愚昧婚姻的坟墓里刨出来的、伤痕累累却终于得以呼吸的灵魂。
无声的询问,像冰冷的匕首在脑海中划过:值得吗为这样一个女人,付出十年,变成顾家人口中的窝囊废
没有答案。
只有镜面深处那双眼睛里的寒意,越来越浓,凝结成实质般的冰凌。
哗哗的水流声单调地轰鸣着,白茫茫的热气不断升腾。顾南辰抬手,动作间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决绝,极其用力地将湿透的衬衫领口撕扯开一个更大的弧度。昂贵的纽扣在拉扯下崩开一颗,不知弹落到浴室哪个角落。
他拿起放在旁边盥洗台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自动面部解锁。荧荧冷光映着他眼底那片凝结的冰原。
他没有犹豫,直接点开置顶的那个简洁黑色图标的加密通讯软件。屏幕瞬间进入一个纯黑的输入界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输入光标在闪烁。
顾南辰的指尖停顿了极其微小的半秒,像在进行最后一次确认。指腹下方冰冷的屏幕触感,混合着臂弯伤口持续传来的针扎刺痛,构成一种奇异的、痛楚而清醒的仪式感。他闭上眼,脑海里最后闪过的是那条缠绕着妻子细高跟的深蓝色领带,和他生日时亲手递给张伟明的包装盒上扎着的银色蝴蝶结的重叠画面。
喉结无声地下压,将最后那点可笑的酸楚狠狠碾碎。
指尖落下,在空白的对话框上敲下一行冰冷的指令:
【行动提前开始。最高权限激活。代号:清道夫。目标确认名单:1.苏婷婷;2.张伟明。执行人:顾南辰。】
消息发送成功的图标刚刚跳出,下一秒,屏幕几乎是同步亮起来电界面,没有任何备注,只有一串复杂得毫无规律的加密数字号码。
顾南辰面无表情地接通。
顾总电话那头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依旧清晰冷静,是跟随他多年的特别助理陆沉特有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平直音调,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情绪。他显然已经收到了那条最高权限指令。
说。顾南辰的声音透过浴室里轰鸣的水流传来,低沉、沙哑,像从结了冰的河底捞起的生铁。
电话那头顿了一瞬,仅仅是一个呼吸的间隙,像是在瞬间核对了某些信息流,语速快而清晰:
三件事。第一,海通集团与张氏旗下的新辉科技秘密进行的定向增发收购案,关键节点协议电子文本(草案)已截获。漏洞坐标标记确认,随时可启用,引发反噬效果评估为‘摧毁性’,触发概率99.8%。
第二,苏氏纺织财务造假原始凭证及关联交易流水链(苏婷婷经手部分关键项)加密上传至指定节点完成。审计引爆程序同步植入,已通过深网多重跳板。
顾南辰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任由滚烫的热水冲过后背,蒸腾的雾气凝结在他眉睫:第三
陆沉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第三,您委托的第三方团队报告:张伟明私人电脑远程植入的木马已获取其与苏婷婷所有云端通讯记录(完整数据包),以及……一周前他们在私人医疗机构进行的‘特殊情况’检查报告。确认苏婷婷已怀孕,报告日期显示为7天前,孕周期初步判断为7周左右。相关生物样本比对结果,预计一小时后推送至您的终端‘深渊’。
白茫茫的水汽弥漫了整个空间,浴缸边沿那点残留的淡粉色水痕已被彻底冲刷干净,看不出丝毫痕迹。镜面再次被水雾覆盖,一片模糊。顾南辰甚至能感觉到手机那冰冷的金属外壳紧紧贴着他滚烫耳廓的触感。而电话另一端传来的那短短几个字——确认苏婷婷已怀孕、孕周期初步判断为7周左右——精准地命中了那冰封世界深处最脆弱的一道裂痕。
孩子
她和张伟明的……孩子
就在一周前,他们还在这栋房子里,在他买给她无数奢华的卧室里……而他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和瞎子!
一股冰冷到极致、仿佛要撕裂内脏的剧痛,猛地从心口最深处炸开,沿着四肢百骸迅速蔓延。眼前蒸腾的水雾似乎刹那间染上了一层血红的色泽。
然而,他的呼吸,仅仅在陆沉吐出怀孕那个词时停滞了微不可察的一刹那。
知道了。
声音被巨大的水声切割得有些失真,但语调依旧是陆沉熟悉的、那种冰层断裂般的稳定。
……相关证据链归档。顾南辰下达指令,每一个字都像冰棱砸在地上,启动深渊节点四号预案,优先执行:剥离目标与新辉科技关联资产的防火墙隔离程序。执行时间:从现在起,72小时内完成。
深渊节点四号预案……陆沉的声音凝滞了一瞬,那几乎是他从未听过的冷酷命令。这意味着顾南辰要彻底斩断他与新辉科技所有的表面纽带,不再有任何顾虑,不再留任何活路。
四号预案激活确认。陆沉的回应没有迟疑,苏氏财务引爆机制调整
按原计划。顾南辰没有丝毫犹豫,时间锚点不变。他微微侧过头,水滴从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那东西……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了一下,但他随即强迫自己清晰地咬出那个词,……那份生物报告,单独标记,设定为零号优先序列。
……明白。零号序列确认加载。陆沉的声音沉稳依旧。
挂吧。顾南辰最后说道。
通讯瞬间切断,冰冷的屏幕立刻被待机状态的黑暗吞没。
世界在刹那的静默后,重新被轰鸣的水流声填满。
只有那震耳欲聋的水声,像一个巨大而暴躁的音障,将他彻底困在这片纯白的、不断蒸腾的世界中心。
顾南辰缓缓地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任由滚烫的热水直接浇在他的脸和胸膛上。紧闭的双眼在水流冲击下轻微地颤抖着,水珠沿着他深邃分明的五官轮廓凶狠地冲刷、滚落。
水很烫,烫得皮肤发红发痛。
可是没用。
那从心脏最深处蔓延出的寒冷和剧痛,如同附骨之疽,灼烫的水流冲击其上,只是激起了更尖锐、更刺骨的冰冷痛苦。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是一片沸腾的血红。眼前的朦胧水汽深处,仿佛自动浮现出一幅画面——张伟明那张平日里对他推心置腹、笑容温煦的脸,此刻正扭曲得意而狰狞。而苏婷婷,那张曾经写满依赖和纯情的脸,正贴在她情夫耳边,用沾满蜜糖的嗓音吐露出那句比冰锥还冷的话语:……真厉害……比他强多了……
呵……一声极低、几乎被水流声盖过的嗤笑,终于从顾南辰紧咬的齿缝间逸出。
那笑声短促、沙哑,带着一种浸透了苦涩毒液的嘲讽。是对门外那对野鸳鸯的嘲弄,更是对他自己——过去那个愚蠢到用一片真心喂养两条毒蛇的顾南辰——的彻底唾弃和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