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看见绣金帐顶时,就知道坏事了。
这玩意儿我家可没有。
脑子里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团浆糊,又猛地炸开,无数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横冲直撞。
我,江知意,二十一世纪平平无奇社畜一枚,通宵追完那部叫《深宫锁凰》的狗血宫斗剧,刚骂完编剧没脑子,眼前一黑,再睁眼就成了——
大梁朝后宫里,一个也叫江知意的小才人。
位份低微,家世不显,在剧本里,是活不过三集的炮灰。
死因:挡了宠冠六宫的柳贵妃的路。
死亡倒计时:三天后,一场精心设计的意外落水,风寒不治,香消玉殒。
我躺在冰冷的锦缎上,感觉自己的血也凉了。
三天这破开局,给我三年也未必能苟住!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上心脏。
就在这时,眼前的景象扭曲了一下。
空气里,毫无预兆地,飘过一行行……字
【卧槽!这傻妞终于醒了】
【前方高能!柳含烟的杀招正在加载中……】
【急死我了,快看床头那个红木匣子!里面有保命的东西!】
【弹幕护体!主播挺住!别发呆了!】
我猛地坐起身,使劲揉了揉眼睛。
那些字迹半透明,闪烁着微光,像极了……视频网站的弹幕!
它们还在源源不断地飘过:
【对对对!就是那个匣子!主播快去!】
【笑死,看她一脸懵逼的样子,穿书实锤了。】
【剧透狗死开!让她自己探索才有意思!】
【楼上懂个屁,她再探索下去就真凉了!】
床头红木匣子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床边,果然在靠墙的角落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红漆小匣子。落满了灰,显然原主从未在意过。
屏住呼吸,我小心翼翼地打开。
没有想象中的金银珠宝,只有几块成色普通的碎银子,一块半旧的、刻着平安二字的玉牌,还有……一封信。
信封泛黄,没有署名。
我颤抖着手拆开。
知意吾儿,若见此信,恐汝已入深宫。父无能,不能护你周全。此玉牌乃故人之物,或可于危难时,求一庇护。切记,慎言慎行,远离纷争,保命为上。父,绝笔。
寥寥数语,字迹潦草,却透着一个父亲最后的挂念和无能为力。
那块平安玉牌入手温润,带着岁月的沉淀。
我握紧了它,冰凉的手指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同时,眼前的弹幕再次炸锅:
【呜呜呜看哭了,炮灰她爹还是爱她的!】
【玉牌!重点!这是关键道具啊!】
【主播快收好!以后有大用!】
【别感动了,柳含烟的狗腿子要来了!】
【警报!一级警报!绿茶一号已上线!】
几乎是弹幕飘过的瞬间,殿门外传来一道刻意拔高的、带着假笑的女声:
江才人可在贵妃娘娘听闻才人身子不适,特赐下‘恩典’,命奴婢送来滋养的参汤,给才人补补身子。
来了!
柳含烟的第一波试探!
原剧情里,这碗参汤可是加了料的,虽不致命,却会让人虚弱数日,正好方便三日后制造意外落水时,原主无力挣扎。
我心脏狂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有劳姐姐稍候,容我整理仪容。我扬声回应,声音努力维持平稳。
脑子里飞速转动。
不能硬刚,不能表现出异样。
弹幕就是我的金手指!得利用起来!
我快速扫过眼前飘过的信息:
【别喝!汤里有东西!】
【找个理由打翻它!】
【装病!说喝了怕冲撞药性!】
【笨啊,就说太医刚诊过脉,忌大补!】
有了!
我迅速拔下发间一根不起眼的素银簪子,在指尖用力一划。细微的刺痛传来,指尖渗出血珠。我飞快地将血珠抹在嘴角内侧,又用帕子用力擦了擦脸,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苍白憔悴。
然后,我扶着额头,脚步虚浮地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桃红宫装、眉眼带着几分刻薄的宫女,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看见我的样子,她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诧异和……轻蔑
江才人这是……她假惺惺地开口。
我抢先一步,扶着门框,气若游丝地咳了两声:咳咳……劳烦姐姐跑一趟,替我……替我谢过贵妃娘娘恩典。只是……我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倒下。
太医……太医刚走,说我这是……是急火攻心,虚不受补,开了方子,再三叮嘱……忌一切大补之物,否则……恐有血光之灾……我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同时不经意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帕子上赫然留下一点暗红的痕迹(其实是指尖血)。
那宫女盯着我嘴角和帕子上的血迹,脸色微变。
【哈哈哈主播奥斯卡影后!】
【神TM血光之灾!这理由绝了!】
【快看绿茶脸都绿了!】
【666,这波操作满分!】
这……宫女显然没料到这出,端着汤碗的手僵住了。送汤是任务,可若真把汤强行灌下去,眼前这位看着马上就要吐血身亡的样子,出了事,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可担待不起。贵妃娘娘也绝不会保她。
我趁热打铁,又咳了几声,身体软软地就往地上滑:姐姐……我……我头晕得厉害……
作势就要晕倒。
哎!那宫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生怕我沾上她。手里的托盘一歪,那碗精心准备的参汤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汤汁四溅,碗碎成了几片。
【Nice!完美!】
【汤没了!计划通!】
【主播牛批(破音)!】
哎呀!宫女惊呼,看着一地狼藉,又看看我虚弱不堪的样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只剩下恼怒和憋屈。才人好生歇着吧!奴婢……奴婢告退!她恨恨地跺了跺脚,连地上的碎片都没收拾,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门关上,我立刻直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长长舒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第一步,险险过关。
弹幕一片欢腾:
【首杀!成功避开柳绿茶第一波攻击!】
【经验值+100!】
【主播稳住!这只是开胃菜!】
接下来的两天,我过得如履薄冰。
靠着无处不在的弹幕提示,我成功避开了所有偶遇柳贵妃的机会,绕开了御花园里据说刚洒了油的鹅卵石小路,甚至婉拒了一位热情低位嫔妃送来的、弹幕标注着【有毒!】的精致点心。
我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听竹轩里,深居简出,低调得像一粒尘埃。
弹幕成了我唯一的生存指南和精神慰藉。
【注意!你院子里那个扫地的太监是柳含烟的眼线!】
【对,就是他!叫小福子!】
【别吃小厨房送来的晚膳!今天加了料!】
【晚上锁好门窗!有人想溜进来放蛇!】
【主播别怕,蛇已经被我们剧透没了!】
靠着这些未来观众的上帝视角,我一次次躲过明枪暗箭。听竹轩如同风暴中的一叶扁舟,暂时安全。
第三天,死亡倒计时的最后一天。
我知道,柳含烟绝不会让我平安度过今晚。落水的意外,必定在今天发生。
果然,午后,一道中气十足、带着不容置疑口吻的懿旨传到了听竹轩。
贵妃娘娘口谕:今日御花园‘金鳞池’中新荷初绽,景致颇佳。特召后宫各位姐妹申时三刻于‘望荷亭’共赏,以叙姐妹之情。江才人务必到场,不得有误。
宣旨太监面无表情地传达完,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转身就走了。
躲无可躲。
该来的,终究要来。
弹幕瞬间爆炸:
【来了来了!名场面要来了!】
【前方核能!主播准备战斗!】
【金鳞池!望荷亭!就是剧本里原主落水的地方!】
【柳含烟肯定安排好了!主播千万别靠近水边!】
【建议主播直接装晕不去】
【楼上傻啊,抗旨不去,柳含烟更有理由收拾她了!】
【对,必须去!去了才有机会破局!】
我捏紧了袖中那块冰凉的平安玉牌。
去!必须去!
不仅要活着去,还要活着回来!
申时三刻,御花园望荷亭。
我到得不早不晚。亭子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位莺莺燕燕,环肥燕瘦,衣香鬓影,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和隐隐的暗流。
柳含烟还没到。
我选了个最角落、离水边最远、背靠大柱子的位置,安静地坐下,努力降低存在感。
然而,在这群精心打扮、争奇斗艳的嫔妃中,我这身半旧不新的素色宫装,反而有点扎眼。
很快,几道带着探究、好奇或轻蔑的目光就落在我身上。
哟,这不是听竹轩的江妹妹吗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妹妹也肯出来走动了一个穿着鹅黄宫装、声音尖细的美人率先发难,是李美人,柳含烟的跟班之一。
我垂着眼,低声回道:贵妃娘娘召见,不敢不来。
哼。李美人轻哼一声,还想说什么。
贵妃娘娘驾到——一声通传响起。
所有嫔妃立刻起身,敛衽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柳含烟来了。
她穿着一身正红蹙金绣鸾鸟的宫装,云鬓高耸,珠翠环绕,华贵逼人。妆容精致,眉眼间带着天生的妩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被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如同众星捧月。
都起来吧。她声音娇柔,带着笑意,目光在亭中扫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我身上,停顿了两秒。
那眼神,温柔似水,却让我脊背发凉。
今日荷花甚好,诸位妹妹不必拘礼,都坐吧。柳含烟在主位坐下,姿态优雅。
众人纷纷落座,气氛看似融洽地开始赏荷、品茶、说些没营养的闲话。
柳含烟似乎心情不错,一直含笑听着,偶尔插一两句,目光却时不时状似无意地掠过我的方向。
我知道,她在等。
等一个时机。
弹幕疯狂预警:
【主播注意!柳含烟右后方的那个蓝衣宫女!】
【对!就是她!等下会‘不小心’撞你!】
【目标明确!就是要把你撞下水!】
【亭子右边栏杆那段是松的!剧本里写了的!】
【主播快想办法!离那个蓝衣宫女远点!】
【离水边远点!抱紧柱子!】
我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全身的感官都调动起来,死死盯着那个被弹幕点名的蓝衣宫女。她看似恭敬地垂手侍立在柳含烟侧后方,眼神却不时地瞟向我这边。
亭内言笑晏晏,我却感觉身处悬崖边缘。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西斜,给湖面镀上一层碎金。
柳含烟优雅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放下时,指尖在桌面几不可察地轻轻叩了一下。
来了!
几乎是同时,那个蓝衣宫女动了!
她端着盛满点心的托盘,低着头,脚步匆匆,像是急着要去添茶,方向却直直地朝我撞来!角度刁钻,旁边就是那段被做了手脚的栏杆!
小心!有人惊呼。
按照剧本,此刻我应该惊慌失措,被撞得失去平衡,然后撞上松动的栏杆,扑通一声掉进冰冷的金鳞池。
但我不是原主!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在蓝衣宫女肩膀即将撞上我的瞬间,我像是被吓傻了,身体却极其笨拙地、猛地往旁边柱子后面一缩!同时脚下慌乱地一绊——
哎呀!
一声短促的惊呼响起。
但不是我的。
是那个冲过来的蓝衣宫女!
她全力撞向我的位置,目标突然消失,巨大的惯性让她根本收不住脚!更倒霉的是,她脚下正好踩到了我刚才不小心踢过去的一块……呃,不知道哪位美人掉落的、圆溜溜的珍珠耳坠
噗通——!
水花四溅!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蓝衣宫女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自己一头栽进了金鳞池!
啊——!救命!救命啊!奴婢不会水!蓝衣宫女在水里拼命扑腾,惊恐地尖叫。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水里挣扎的宫女,又看看缩在柱子后面、一脸惊魂未定吓傻了的我。
柳含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和冰冷的怒意。
弹幕瞬间被【哈哈哈哈哈哈】刷屏: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到打鸣!】
【神转折!柳贵妃脸都裂了!】
【自作自受!活该!】
【主播这波预判绝了!给你刷火箭!】
【天秀!蒂花之秀!陈独秀都没你秀!】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救人!柳含烟身边的掌事嬷嬷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呵斥。
几个会水的太监慌忙跳下去捞人。
场面一片混乱。
我捂着心口,脸色惨白(这次是真的被吓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娘娘……嫔妾……嫔妾不是故意的……嫔妾吓坏了,只想躲开……没想到……没想到这位姐姐她……
我语无伦次,眼泪说来就来,一副惊吓过度、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
柳含烟盯着我,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精心设计的局,目标没下水,自己的棋子反而成了落汤鸡,还闹得人尽皆知!这简直是当众打她的脸!
江才人受惊了。她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是这奴婢自己不当心,怨不得你。来人,送江才人回去歇着,再传个太医给她瞧瞧。
谢……谢娘娘体恤……我虚弱地福了福身,在宫女搀扶下,脚步虚浮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直到走出很远,背后那道如芒刺骨的目光似乎还黏在身上。
我知道,这次是彻底把柳含烟得罪死了。
但,我活过了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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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扭转了第一个炮灰节点!
弹幕一片欢天喜地,夹杂着对未来更激烈斗争的担忧:
【恭喜主播首战告捷!成功改变命运线!】
【撒花!炮灰逆袭第一步达成!】
【柳含烟气疯了,主播以后更要小心了!】
【感觉暴风雨要来了……】
回到听竹轩,关上房门,我才彻底瘫软下来,后背全是冷汗。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然而,没等我喘匀气,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
几天后,一个深夜。
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阵刻意压低的、翻箱倒柜的声音惊醒!
有贼!
我瞬间吓醒,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一动不敢动。
弹幕像疯了一样刷屏,血红的大字触目惊心:
【卧槽卧槽卧槽!快醒醒!】
【巫蛊!是巫蛊!有人在你房间放东西!】
【左边!衣柜最底下那个暗格里!】
【完了完了!已经放进去了!】
【快!趁人还没走远!抓住他!】
巫蛊!
这两个字像冰锥刺进我的大脑!
在宫里,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一旦被搜出来,我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柳含烟这是要置我于死地!
恐惧瞬间被愤怒和强烈的求生欲压过。
不能慌!
弹幕提示东西刚放进去,人可能还没走远!
我猛地坐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划破夜空的尖叫:
有刺客——!抓贼啊——!来人啊——!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惊雷炸响!
几乎是同时,窗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紧接着,听竹轩外响起了侍卫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哪里刺客在哪里
听竹轩!声音是从听竹轩传出来的!外面有守夜的太监在喊。
我裹着被子,瑟瑟发抖(这次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吓的),指着窗户的方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窗……窗户……有人……有人翻进来……往……往那边跑了……我胡乱指了个方向。
侍卫首领立刻带人追了出去。
整个听竹轩被惊动了,灯火通明。
很快,负责后宫巡查的管事太监和嬷嬷也匆匆赶来。
江才人,到底怎么回事管事太监脸色严肃。
我惊魂未定,语带哭腔:我……我睡得正沉,听到……听到翻东西的声音,睁开眼……就看到一个黑影……在翻我的衣柜!我吓得大叫,那人就从窗户跳出去跑了……
翻衣柜管事太监眼神一厉,可曾丢失财物
不……不知道……我摇头。
搜!管事太监毫不犹豫地下令。巫蛊的阴影笼罩着每个后宫管事者的心头,任何异常都不能放过。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着那个被弹幕点名的衣柜暗格。
两个嬷嬷上前,仔细翻查我的衣柜。
衣服被一件件拿出来。
当翻到最底层时,一个嬷嬷的手顿住了。她摸索了一下,手指在柜壁某处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
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弹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暗格里,赫然躺着一个巴掌大的、扎满了银针的布偶小人!
小人身上,用朱砂写着几个清晰刺目的生辰八字!
更可怕的是,那八字下面,还绣着一个缩小版的、明黄色的龙纹!
空气瞬间凝固!
管事的太监和嬷嬷们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扑通一声全跪下了!浑身抖得像筛糠!
冲撞龙纹!诅咒君王!
这是诛九族都嫌不够的滔天大罪!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这玩意儿,还是吓得魂飞魄散。柳含烟!你好毒!
【完了完了!还是被翻出来了!】
【主播快想办法!快辩解!】
【急死我了!快说你不知道!】
【说有人栽赃!快啊!】
不……不是我!我不知道!真的不是我放的!我噗通跪倒在地,眼泪汹涌而出,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恐惧,是刚才那个贼!一定是他放进去的!他想害我!求公公明察!
管事太监额头全是冷汗,声音都在发颤:才人……这……这……
他哪里敢明察这玩意儿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天大的祸事!他这个管事也到头了!
拿下!他咬着牙,对身后的侍卫下令,眼神里充满了对我的同情和……看死人的冷漠。
两个侍卫上前,就要架起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听竹轩外,突然传来一道清朗而威严的男声,不高,却清晰地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何事喧哗
这声音……
我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院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行人。
为首一人,身着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在灯笼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股久居上位的迫人气势,瞬间笼罩了整个小院。
是皇帝!萧承稷!
他身边跟着总管太监高德全,还有几个低眉顺眼的侍卫。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我这个犄角旮旯的小才人宫外!
弹幕瞬间疯了:
【卧槽!男主来了!】
【啊啊啊啊皇帝!是活的皇帝!】
【天降神兵!主播有救了!】
【快!主播!发挥你的演技!能不能活就看现在了!】
管事太监和一院子的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扑倒在地,山呼万岁,声音都变了调。
皇帝萧承稷缓步走了进来,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人,最后落在那被嬷嬷捧在手里、如同烫手山芋的巫蛊人偶上。
他的眼神,骤然冰冷。
整个听竹轩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此物,从何而来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人心底发寒。
管事太监抖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回……回陛下……是……是从江才人……衣柜暗格中……搜出……
萧承稷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我的身上。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利刃,带着审视和冰冷的杀意。
完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不!不能认命!
弹幕是我的救命稻草!
我猛地抬起头,脸上泪水纵横,眼神却充满了绝望和孤注一掷的悲愤。我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皇帝的方向,发出了一声杜鹃啼血般的哭喊:
陛下明鉴!嫔妾冤枉——!
声音凄厉,回荡在死寂的院落里。
我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嫔妾入宫时日尚浅,位份卑微,深知宫中规矩,岂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此等诛灭九族之祸,嫔妾纵有十个胆子也绝不敢为!今夜有贼人潜入,嫔妾惊觉尖叫,侍卫追捕不及,管事公公搜宫便寻获此物……时机如此巧合,分明是有人处心积虑,要置嫔妾于死地!求陛下……求陛下为嫔妾做主!嫔妾愿以死明志!
我哭得声嘶力竭,字字泣血,将所有的恐惧、冤屈和绝望都融入了这哭诉之中。
同时,我疯狂地扫视着眼前的弹幕,寻找任何可能的生机:
【主播别怕!皇帝不是昏君!】
【快!提你爹!提那块玉牌!】
【对对对!玉牌!故人之物!】
【皇帝认识那个玉牌!快拿出来!】
【这是你唯一的救命稻草了!赌一把!】
玉牌!
我爹留下的那块平安玉牌!
我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颤抖着手,猛地从怀里掏出那块贴身佩戴的、温润的玉牌,高高举起!
陛下!嫔妾之父,乃永州通判江文柏!家父清贫,唯留此玉牌于嫔妾,言乃故人所赠,或可……或可护持一二!嫔妾身家性命,皆系于此!若嫔妾有半句虚言,甘愿受千刀万剐之刑!求陛下……看在故人……看在嫔妾父亲一片赤诚的份上……明察秋毫!
我高举着玉牌,泣不成声。
那块半旧的玉牌,在灯笼昏黄的光线下,散发着温润内敛的光泽。上面古朴的平安二字,清晰可见。
皇帝萧承稷的目光,在看到那块玉牌的瞬间,骤然一凝!
他眼底深处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诧,有追忆,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波动。
他紧紧盯着那玉牌,沉默了足足有十几息。
整个听竹轩,死寂得能听到心跳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柳含烟安插的眼线都吓得忘了传递消息。
终于,萧承稷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却不再有刚才那种冰冷的杀意:
江文柏……永州通判
是……我哽咽着。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我,又看了看那块玉牌,最终,视线落回那个刺眼的巫蛊人偶上。
高德全。
奴才在。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立刻躬身。
彻查。萧承稷只吐出两个字,却重若千钧,今夜潜入听竹轩之人,接触过此物之人,与此事有牵连之人,一个不漏,给朕揪出来。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在这宫里行此魑魅魍魉之事!
奴才遵旨!高德全凛然应声。
皇帝的目光最后扫过我,那眼神深邃难辨,停留了几秒,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听竹轩。
危机,暂时解除。
我瘫软在地,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冷汗早已湿透重衣。
手中的玉牌,被我死死攥住,如同攥住了生的希望。
弹幕彻底沸腾:
【啊啊啊啊活下来了!主播牛逼!】
【玉牌!果然是关键道具!】
【皇帝那个眼神!有故事!绝对有故事!】
【故人之物江知意她爹到底什么来头】
【不管了!反正主播苟住了!柳含烟要倒霉了!】
接下来的几天,后宫风声鹤唳。
皇帝身边的大总管高德全亲自督办,雷厉风行。当夜追捕的侍卫抓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小太监,一番审问(过程无人知晓,但结果令人胆寒),线索竟然一路指向了……柳含烟宫里的一个二等管事嬷嬷!
虽然最终查出的主谋是那个嬷嬷心怀怨恨、意图栽赃嫁祸,在狱中畏罪自尽了。但明眼人都知道,这盆脏水,已经结结实实地泼到了柳贵妃身上。
柳含烟被皇帝以御下不严为由,禁足一个月,罚俸半年。虽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她,但圣宠,已然大不如前。
听竹轩因祸得福,被皇帝安抚,赏赐了不少东西,还特意拨了两个看起来老实可靠的宫女过来伺候。
我知道,这暂时的平静下,是更汹涌的暗流。柳含烟绝不会善罢甘休。
弹幕也忧心忡忡:
【柳含烟禁足只是暂时的,出来肯定更疯。】
【主播,你现在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皇帝那边……感觉是个突破口他对玉牌反应好大。】
【对对,主播要抓住机会!抱紧皇帝大腿才是王道!】
机会,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
初秋,皇家围猎。
按例,后宫嫔位以上及少数得宠的妃嫔可随行。我这个小小才人,本无资格。但皇帝不知出于何种考虑,点名让我也随驾伺候(主要是端茶倒水)。
我知道,这是转机,也是更大的危机。
围场广阔,林木葱郁,是制造意外的绝佳场所。
弹幕也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
【主播打起精神!野外副本开启!】
【柳含烟禁足出来了,肯定憋着坏呢!】
【注意安全!远离悬崖!远离猛兽区!】
【随时看弹幕!保命要紧!】
围猎前三日,还算平静。我谨小慎微,只待在分配给低阶宫眷的帐篷区附近,绝不乱跑。皇帝忙于前朝事务和狩猎,我也没机会靠近。
第四日,午后。
皇帝似乎狩猎收获颇丰,心情不错,在主营帐外临时起意,召了几个随行的低位嫔妃(包括我)上前,赐下一些猎物制成的野味羹汤。
我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在最后。
就在我快要走到皇帝近前时,异变陡生!
护驾——!有刺客!
一声凄厉的呼喊划破围场的平静!
紧接着,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咻!咻!咻!
数支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弩箭,从营地外围茂密的树林中激射而出,目标直指——皇帝萧承稷!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惊呆了!
侍卫们反应慢了半拍!
皇帝身边的高德全目眦欲裂,想扑过去挡箭,却已来不及!
一支最刁钻的弩箭,穿透了侍卫匆忙举起的盾牌缝隙,直取皇帝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
我的身体比脑子更快!
因为弹幕在我眼前炸开了血红的、巨大的、占据整个视野的警告:
【主播扑倒他!!!右边!!!快!!!用尽全力扑!!!】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
求生的本能和对弹幕的绝对信任让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我像一颗炮弹,完全不顾自己端着滚烫羹汤的托盘,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皇帝右侧猛扑过去!
陛下小心——!
砰!
哗啦!
我狠狠撞在皇帝身上(触感坚硬得像撞上了石头),巨大的冲力带着我们两人一起狼狈地向右侧翻滚倒地!
那碗滚烫的羹汤全泼在了我自己手臂和身上,火辣辣地疼。
而那支致命的弩箭,擦着皇帝刚才站立位置的左臂衣袖,夺的一声,深深钉入了后面的木桩上!箭尾兀自颤抖!
呃……
被压在最下面的皇帝发出一声闷哼。
【成功!护驾成功!】
【主播干得漂亮!】
【烫伤!主播你手臂!】
【值了!这波血赚!】
陛下!
护驾!
反应过来的侍卫们这才蜂拥而上,瞬间将倒地的两人团团围住,刀剑出鞘,警惕地指向弩箭射来的方向。其他嫔妃早已吓得尖叫四散。
场面一片混乱。
我被撞得七荤八素,手臂和胸前被热汤烫到的地方剧痛难忍。但更让我心慌的是——我正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趴在皇帝身上!
陛……陛下恕罪!嫔妾……嫔妾……
我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
一只沉稳有力的手却按住了我的肩膀。
我惊愕地抬头。
对上了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
萧承稷躺在地上,玄色的衣袍沾了尘土,左臂衣袖被箭簇撕裂了一道口子,略显狼狈。但他眼神锐利,带着劫后余生的审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正牢牢锁定着我。
他的目光扫过我因疼痛而煞白的脸,落在我被热汤烫红、甚至起了水泡的手臂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你……
他刚开口。
抓刺客!
高德全尖利的嗓音响起,侍卫们已经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追去。
萧承稷收回目光,在我的搀扶下(其实是他自己用力)站起身。他拂了拂衣袍上的灰尘,瞬间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和冷静,仿佛刚才的生死一线从未发生。
传太医。他沉声下令,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落在我身上,停顿片刻,江才人护驾有功,受惊了,扶下去好生诊治。
是!立刻有宫女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我。
谢……谢陛下……我忍着痛,声音虚弱。
回到临时安置的帐篷,太医很快赶来。手臂和胸前的烫伤不算特别严重,但也红肿起泡,火辣辣地疼。太医仔细清理上药,嘱咐了一堆注意事项。
药膏清凉,暂时缓解了疼痛。
我靠在榻上,心还在怦怦直跳。
护驾……成功了
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弹幕已经乐疯了:
【恭喜主播达成‘救驾之功’成就!】
【稳了稳了!这下柳含烟再想动你都得掂量掂量了!】
【皇帝看你的眼神有东西!绝对有!】
【主播,荣华富贵在向你招手!】
傍晚,皇帝的赏赐流水般送进了我的帐篷。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珍贵药材……琳琅满目。
更重要的是一道口谕:晋江才人为江贵人。
连跳两级!
从任人欺凌的小才人,一跃成为有品级的贵人!
消息传开,整个围场营地都震动了。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在这吃人的后宫里,终于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碾死的炮灰了。
我有了一点安身立命的资本。
当然,也成了更多人的眼中钉。
围猎结束,回到宫中。
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听竹轩太小,我搬进了更宽敞的缀霞轩。伺候的宫人多了,份例足了,走到哪里,都能收获或真或假的恭敬行礼和巴结讨好。
柳含烟解除了禁足,但圣宠明显大不如前。她看我的眼神,淬了毒一般,却再不敢轻易动手。皇帝对我的态度,也变得有些微妙。偶尔召见,问些无关紧要的话,目光却常常若有所思地掠过我的脸,或者……我腰间悬挂的那块平安玉牌。
我知道,他在透过我看别人。看那个赠予我父亲玉牌的故人。
弹幕成了我的百科全书和八卦中心:
【主播,皇帝的白月光好像和你有点像】
【对!据野史记载,是早逝的某位将门之女】
【玉牌可能是定情信物】
【主播,苟住别浪!你现在是‘菀菀类卿’状态,稳中求进!】
我深以为然。皇帝的心思深似海,靠像别人得来的恩宠,如同空中楼阁。我依旧谨慎低调,除了必要的请安和皇帝召见,很少出门,专心经营缀霞轩这一亩三分地,用赏赐的银子悄悄打点人手,收集消息。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流淌。
直到入冬后的第一场宫宴。
年节将近,宫中设宴,嫔妃、宗室、命妇齐聚,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我作为新晋的贵人,位置被安排在了中段,不前不后,正合我意。柳含烟坐在上首皇帝右下首,依旧是贵妃的尊位,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往日的张扬,多了些沉郁。
宴会过半,酒过三巡,气氛正酣。
突然,一个负责传菜的宫女,在给我上汤时,脚下一滑,整碗滚烫的热汤就朝着我身上泼来!
贵人小心!我身边的宫女反应极快,猛地拉了我一把。
热汤大半泼在了地上,只有少许溅到了我的裙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宫女吓得面无人色,跪地磕头如捣蒜。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柳含烟端起酒杯,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又来柳含烟没完了是吧】
【低级手段!但恶心人!】
【主播别慌,小场面。】
我压下心头怒火,刚想开口说无妨。
变故再生!
另一个方向,一个捧着酒壶的太监,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直直地朝着坐在我不远处、一位怀孕五个月的顺嫔撞去!
顺嫔吓得花容失色,惊叫出声!
她身边伺候的嬷嬷反应慢了一拍!
眼看那沉重的酒壶就要撞上顺嫔高高隆起的腹部!
这一下要是撞实了,后果不堪设想!
全场惊呼!
电光火石之间,我根本来不及思考!
弹幕给出了唯一可行的路径:
【主播!伸脚绊那个传菜宫女!快!】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顺嫔那边时,猛地伸出脚,在跪在我面前、还在磕头的传菜宫女腿弯处,不轻不重地一勾!
啊呀!那宫女猝不及防,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就朝着那个撞向顺嫔的太监方向扑倒过去!
砰!
噗通!
那太监被突然扑过来的宫女撞得一个趔趄,身体歪向一边,手中的酒壶脱手飞出,哐当砸在地上,酒液四溅。
而他本人和那个宫女,则狼狈地摔作一团,正好倒在离顺嫔还有两步远的地方。
险之又险!
顺嫔捂着肚子,惊魂未定,脸色煞白。
她身边的嬷嬷这才反应过来,死死护住她。
满场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从顺嫔身上,转移到了摔成一团的太监宫女身上,最后,落到了……我这个始作俑者身上。
柳含烟脸上的冷笑僵住了,随即转为阴沉。
皇帝萧承稷的目光,也越过人群,锐利地落在了我身上。
怎么回事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摔成一团的太监宫女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抖如筛糠,语无伦次。
顺嫔身边的嬷嬷心有余悸地开口:回陛下,方才那太监不知怎地,直冲着我们娘娘撞来,若非……若非这宫女突然跌倒撞开了他……
她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宫女,又复杂地看了一眼我,没继续说下去。
意思却很明显。
是那个传菜宫女意外跌倒,才意外救了顺嫔。而我,似乎只是……不小心绊了那个宫女一下
皇帝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人,最后看向脸色难看的柳含烟(那太监是她宫里的人)。
御前失仪,惊扰嫔妃。皇帝声音冰冷,拖下去,杖责三十,发配辛者库。柳贵妃,你的人,你自行管教。
臣妾……遵旨。柳含烟几乎是咬着牙应下,看向我的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
宫宴继续,气氛却微妙了许多。
散宴后,我刚回到缀霞轩,皇帝的旨意就到了。
不是责罚,而是……厚赏。
赏赐我机敏护持顺嫔有功,晋为江嫔。
同时,还有一句口谕:江嫔心细,顺嫔受惊,着江嫔暂代协理顺嫔安胎事宜。
协理安胎!
这等于将顺嫔这一胎的部分安危责任,交到了我手上!
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但更是一个天大的信号——皇帝,开始给予我一定的信任和权力。
弹幕分析:
【皇帝在制衡!用主播牵制柳含烟!】
【顺嫔这胎是块试金石,主播处理好了,前途无量!】
【柳含烟要气疯了!她肯定还会对顺嫔的胎下手!】
【主播,真正的考验来了!】
我知道,平静的日子结束了。
我正式被推到了后宫斗争的前台。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一边小心翼翼地照顾顺嫔的胎,饮食、衣物、熏香……事无巨细,亲自查验,严防死守任何可能出现的纰漏。靠着弹幕的剧透,成功拦截了几次极其隐蔽的暗算(比如掺在安胎药里的微量活血药,熏香里混入的麝香丸)。
另一边,我利用协理之便,不动声色地梳理顺嫔身边的人,将可疑的眼线或调走,或置于明处监视。同时,我也在暗中收集柳含烟及其党羽的动向信息。
皇帝对我的细心和稳妥似乎颇为满意,召见的次数多了些,偶尔也会问起顺嫔的情况。我们之间的话依旧不多,但那种审视和探究的目光,渐渐少了,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时常会看着我手腕上被烫伤留下的淡淡疤痕出神。或者,在我低头为他研墨时,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我的侧脸。
我知道,他还在透过我,看那个影子。
弹幕说:【替身文学虽狗血,但好用!主播稳住别翻车!】
我谨记在心。扮演好一个安静、本分、偶尔流露出一点坚韧和聪慧的影子。绝不逾越,绝不恃宠生娇。
冬去春来,顺嫔的肚子越来越大,临盆在即。
后宫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柳含烟沉寂了许久,但我知道,她绝不会坐视顺嫔平安生产。若顺嫔生下皇子,对她将是巨大的威胁。
弹幕预警也越来越频繁:
【柳含烟最近和太医院一个姓刘的太医走得很近!】
【注意接生嬷嬷!她收买了其中一个姓孙的!】
【生产时用的剪刀、热水、襁褓都要小心!】
【主播,决战紫禁之巅的时候要到了!】
终于,在一个春雨绵绵的深夜,顺嫔发动了。
产房内,顺嫔痛苦的呻吟一声高过一声。
产房外,皇帝、皇后、柳含烟等高位嫔妃都到了,气氛凝重。
我作为协理者,守在产房门口,神经紧绷到了极点,手心全是冷汗。弹幕在我眼前高速滚动,实时传递着产房内的情况和可能的危机。
时间一点点流逝。
顺嫔的叫声渐渐微弱,情况似乎不妙。
怎么回事皇帝沉声问。
产房门打开,一个嬷嬷满脸焦急地出来禀报:陛下,娘娘,顺嫔娘娘胎位有些不正,使不上力,再这样下去,恐……恐有危险!
柳含烟立刻开口,语气充满了关切: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刘太医!刘太医精通妇人科,快让他进去看看想想办法!
被点名的刘太医立刻上前一步。
弹幕瞬间飙红:
【拦住他!这庸医进去母子都保不住!】
【他会用虎狼之药强行催产!一尸两命!】
【快!主播!找理由!必须拦住!】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在刘太医即将踏入产房门的瞬间,我猛地一步上前,挡在了门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
且慢!
所有人都看向我。
柳含烟眼神一厉:江嫔!你这是做什么耽误了救治,顺嫔和皇嗣若有闪失,你担待得起吗
皇帝也皱眉看向我。
我顶着巨大的压力,快速说道:陛下,娘娘,产房血气重,人多杂乱反而不好。刘太医虽精于妇人科,但顺嫔姐姐此胎一直由陈太医照看,陈太医最熟悉姐姐体质!此刻换人,恐姐姐心慌,反而不利!不如让陈太医进去,刘太医在外间随时策应
我口中的陈太医,是太医院另一位德高望重、为人耿直的太医,弹幕确认过可靠。
柳含烟立刻反驳:陈太医年事已高,此刻……
陈太医到!
我事先安排好的宫女,恰到好处地引着气喘吁吁赶来的陈太医出现了。
陛下!老臣……老臣来了!陈太医顾不上行礼,急切地看向产房。
皇帝目光在我脸上停顿一秒,果断下令:陈太医,速速进去!务必保母子平安!
老臣遵旨!陈太医立刻进了产房。
柳含烟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狠狠剜了我一眼。
我退回原位,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弹幕:【漂亮!第一关过了!】
产房内,在陈太医的指挥下,情况似乎稳定了一些。但顺嫔的体力显然透支严重。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里面再次传出惊呼:不好了!娘娘晕过去了!血……血崩的征兆!
参汤!快拿参汤吊住气!陈太医焦急的声音传来。
参汤是早就备好的。
一个姓孙的接生嬷嬷立刻端着一碗参汤要进去。
弹幕再次警报:【参汤有问题!她加了活血的莪术粉!进去就完了!】
等等!我再次出声,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快步上前,一把夺过孙嬷嬷手中的参汤碗。
江嫔!你放肆!柳含烟厉声呵斥。
我顾不上解释,将碗凑到鼻尖仔细一闻!果然,除了人参的味道,还有一丝极淡的、不该有的辛辣气!
这参汤气味不对!我斩钉截铁,孙嬷嬷,这参汤是你亲手熬的可经了旁人的手
孙嬷嬷脸色一白,眼神闪烁:是……是奴婢亲手熬的……没……没别人……
是吗我冷笑一声,对旁边我带来的、信得过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去把熬参汤剩下的药渣和罐子立刻拿来!请陈太医和刘太医一同查验!
你……你血口喷人!孙嬷嬷慌了。
很快,药渣和罐子拿来。
陈太医和刘太医一同上前查验。陈太医仔细嗅闻药渣,又看了看罐子内壁残留的药汁痕迹,脸色大变:
启禀陛下!这药渣和罐中残留,确有莪术的气味!虽被参味掩盖,但绝瞒不过去!此物活血峻猛,产妇若服下,必致血崩不止!
什么!皇帝震怒!
陛下!奴婢冤枉!奴婢不知道啊!孙嬷嬷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拖下去!严加审问!皇帝的声音如同寒冰。
侍卫立刻上前,堵住孙嬷嬷的嘴拖了下去。
柳含烟的脸色惨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第二关过!主播威武!】
【柳含烟快撑不住了!】
【还没完!还有剪刀!】
产房内,顺嫔的情况危急到了极点。陈太医的声音带着绝望:娘娘!您用力啊!看到头了!再不用力孩子就……
就在这时,一个接生嬷嬷拿起消过毒的剪刀,准备处理脐带。
弹幕发出最后的、也是最惊悚的预警:
【剪刀!那把剪刀刃口没消毒干净!沾了‘脏东西’!快拦住!会得七日风(破伤风)!】
七日风!在这个时代,几乎是必死的绝症!
眼看那嬷嬷的剪刀就要落下!
我再也顾不得许多,猛地推开产房门,冲了进去!
住手——!
产房内血腥气浓重。所有人都被我这一声厉喝惊住了。
那拿着剪刀的嬷嬷手一抖,剪刀差点掉在顺嫔身上。
江嫔!你疯了吗!这是产房重地!柳含烟跟着冲进来,厉声指责,试图转移视线。
我根本不看她,目光死死锁定那把剪刀,对陈太医急声道:陈太医!快检查那把剪刀!我方才在外似乎看到……看到有飞虫落在上面!产房污秽,恐染了不洁之物!事关娘娘和皇嗣性命,宁可谨慎一万!
陈太医一愣,随即神色一凛!他深知产后感染(七日风)的可怕!立刻接过剪刀,凑到灯下仔细查看。
灯光下,那看似干净的刃口上,果然附着着一点极其微小的、不起眼的灰黑色污渍!若非刻意寻找,根本发现不了!
陈太医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在发颤:是……是泥土!还有……还有锈迹!这……这……
他不敢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换!快换干净的!我急声催促。
立刻有稳婆拿来另一把彻底消毒过的新剪刀。
陈太医亲自操作。
就在这兵荒马乱之际,顺嫔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喊!
哇——!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压抑的产房!
生了!
是个健康的皇子!
母子平安!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皇帝闻讯,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浑身脱力,靠着门框才勉强站稳。
柳含烟站在阴影里,死死地盯着被抱出来的、襁褓中的小皇子,又看向我,那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绝望。
她知道,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弹幕彻底陷入狂欢:
【恭喜主播!通关!】
【顺嫔产子,主播护驾护胎双重大功!】
【柳含烟凉了!绝对凉透了!】
【主播,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后续的审问,如同秋风扫落叶。
孙嬷嬷受不住刑,很快招供。她指认是柳含烟身边的心腹大宫女以她家人性命相胁,逼她在参汤里下药。至于那剪刀上的污秽,虽无直接证据指向柳贵妃,但矛头已经清晰无比。
铁证如山。
皇帝震怒。
柳含烟被褫夺贵妃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其父兄在前朝的势力也受到牵连,被贬斥出京。
曾经显赫一时、宠冠后宫的柳贵妃,就此陨落,无声无息。
尘埃落定。
顺嫔晋为顺妃。因我护持有功,皇帝厚赏,晋我为江妃。
从听竹轩的小小才人,到一宫主位的江妃。
短短不到两年。
我站在缀霞轩正殿的门口,看着庭院中抽枝的新绿。
春风拂过,带着暖意。
眼前飘过熟悉的弹幕:
【恭喜江妃娘娘!】
【新副本‘妃位日常’已开启!】
【坐等主播搞事业!】
【皇帝好感度刷满了吗】
我轻轻笑了笑。
搞事业好感度
不,我只想活着,好好地活着。
在这步步惊心的深宫里,活着就是最大的胜利。
至于皇帝……
我摸了摸腰间那块温润的平安玉牌。
他是透过我看别人,还是真的看到了我,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手里有了权力,有了自保的能力,有了在这后宫安身立命的资本。
弹幕是我的底牌,但我知道,不能永远依赖它。我要学会自己看清这宫里的路。
娘娘,陛下派人传话,晚膳后请您去御书房一趟。贴身宫女轻声禀报。
我收回目光,整理了一下衣袖,神色平静。
知道了。
前路依旧漫长,风波永不会止息。
但我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炮灰了。
我是江妃。
我的命,由我自己掌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