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红酒祝贺闺蜜移民,却看见她门口有毒死的狗。
她说轻描淡写道:【流浪狗太吵,我放了毒肉。】
下午接到她求救电话。
我立刻赶去却发现房子空了。
几天后河滩发现女尸,指纹被毁。
只有自行车上有姜宁的指纹。
我出版自传控诉她多年霸凌,公众都说她死有余辜。
视角一定代表正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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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6月18日,星期六
我拎着那瓶拉菲,拐过最后一个街角。
姜宁租住的那栋小楼就在前面。
远远地,我看见她家院门外面围了几个人,对着地上什么东西指指点点。
走近了。
味道不对,甜腻的腥气混着尘土味。
一条半大的黄毛狗侧躺在地上,四肢僵直。
眼睛半睁着,蒙着一层灰翳。
死了。
一个穿着花布衫、胖墩墩的大妈站在尸体边上,脸涨得通红,对着紧闭的院门方向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乱飞。
【……缺德冒烟的玩意儿!下这种狠手!早晚遭报应!……】
她骂得很投入,没注意到我。
我绕过狗尸,按响了门铃。
院门几乎立刻就开了,姜宁站在门后,脸上是那种熟悉的、带着点矜持的笑。
【来了快进来!外面热吧】
她侧身让我进去,目光飞快地扫过我手里的酒盒,又掠过门外地上那团黄毛和还在咒骂的大妈,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
【别管外面,吵死了。】
门在我身后关上,隔断了胖大妈的骂声和那股死狗的气味。
屋里冷气很足,饭菜的香味飘过来。
她丈夫陈安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
【小宋来了】
他对我点点头,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坐,菜马上好。】
餐厅里,一桌子菜摆得整整齐齐。
姜宁拉开椅子让我坐下。
【搬家准备得差不多了】我放下酒盒。
【外面那狗……怎么回事】
姜宁拿起茶壶给我倒水,动作流畅优雅。
【哦,那条流浪狗啊。】
她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几天晚上总在附近叫,吵得人睡不好觉。烦透了。我就弄了点药,掺在肉里丢给它。】
我端水杯的手顿了一下。【你毒死的】
【嗯。】
她抿了口水,抬眼看了看我,眼神里没什么波澜。
【清净多了。不然搬走前这最后几天都不得安生。】
【刚才门口有个大妈。】
我提醒她,【像是在骂这事。】
姜宁嗤笑一声,唇角勾起一个不屑的弧度。
【理她做什么一个整天吃饱了撑的的老太太。随她骂去,还能骂死我】
她拿起筷子。
【来,尝尝老陈的手艺,这虾仁他特意给你做的。】
陈安端着一盘青菜出来,默默放在桌上,又转身进了厨房。
饭桌上,姜宁兴致很高,聊着新房子、国外的新工作、对未来生活的规划。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精心保养的脸上,光彩照人。
我应和着。
那瓶放在桌角的红酒,深色的玻璃瓶身在光线下像个沉默的深洞。
饭后,陈安收拾碗筷。
姜宁送我到门口。
院门打开,外面已经空了。
死狗不见了,地上留着一片被水冲过的模糊痕迹。
那个骂人的大妈也不见了踪影。
【路上慢点。】
姜宁站在门内对我挥手,笑容依旧得体。
【好。】
我拎起那个空了不少的酒盒,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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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6月18日,下午
2:17
家里的空调嗡嗡响。
李薇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有点拘谨地捧着一杯水。
我们在讨论下周要交的一个市场分析报告。
茶几上摊着几份打印出来的资料。
【……所以这部分数据,我觉得还是用季度环比更直观……】
李薇指着其中一页。
我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振动起来,铃声尖锐地划破了室内的讨论声。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姜宁。
我立刻拿起手机。
【喂】
电话那头传来姜宁的声音,急促,压抑,带着一种奇怪的、像是喉咙被掐住的喘息声:
【……小宋!快……快来我家!现在!出事了!快……】
声音戛然而止,通话断了。
【怎么了】李薇看着我瞬间变了的脸色。
【姜宁!】
我猛地站起来,语速飞快。
【她出事了!刚打电话,声音不对!我得立刻过去!】
【啊】
李薇也慌忙站起来。
【那你快去!报告的事回头再说!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我已经冲到门口换鞋。
【回头联系你!】
我拉开门,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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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6月18日,下午
2:35
姜宁家院门紧闭。
我用力按门铃,急促地拍打门板。
【姜宁!开门!姜宁!是我!】
我的喊声在安静的午后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没有任何回应。
我绕到房子侧面,客厅的窗帘拉着一条缝。
我凑近那条缝往里看。
餐厅的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了,椅子摆放整齐。
整个房子安静得像坟墓。
一种冰冷的预感顺着脊椎爬上来。
我掏出手机,手指有点抖,先拨姜宁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再拨陈安的手机。
响了七八声,才被接通。
背景音很嘈杂,像是工地上的机器轰鸣。
【喂陈安】
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你在哪姜宁呢她在家吗】
【我在城东工地,监工。】
陈安的声音带着疑惑和不耐烦。
【她应该在家收拾东西吧怎么了】
【她刚才给我打电话,声音很急,说出事了,让我立刻过来!】
我语速飞快。
【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口,门锁着,里面没人应!她手机关机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什么】陈安的声音陡然绷紧,【你等着!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我立刻拨打110。
【喂警察吗我要报案!我朋友可能出事了!地址是清河路17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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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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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6月21日
顾钦警官很年轻,眼神锐利。
他带着一个记录员,还有几个穿制服的在姜宁家里外仔细查看。
门锁完好,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
屋内陈设整齐,贵重物品都在。
姜宁的护照、手机充电器还留在卧室床头柜上。
她的行李箱摊开放在衣帽间地上,里面只放了几件衣服。
陈安赶到时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屋里转,翻找每一个角落,喊着姜宁的名字。
顾钦拦住他,问了他一些问题:
【姜宁最近有没有异常有没有和人结怨最后见到姜宁是什么时候】
陈安的回答和我一致:【中午我们一起吃的饭。】
【饭后他收拾完厨房就去了工地,那时姜宁还好好的在家。】
他反复强调姜宁没有任何仇家,人缘很好。
【她给你打电话具体说了什么】
顾钦转向我,目光审视。
【声音很急,很害怕,就说出事了,快过来,然后就断了。我再打过去就关机。】
我复述着,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焦虑和恐惧。
顾钦记录着,没再多问。
警方的初步结论是:姜宁在6月18日下午2点17分给我打完那个求救电话后,在极短时间内离奇失踪。
没有绑架勒索迹象,没有财务损失,暂时排除陈安的作案嫌疑。
立案,调查。
接下来的几天,我成了最积极的搜寻者。
打印寻人启事,贴满了附近街区。
在本地论坛、社交媒体上不断发帖,悬赏线索。
跟着警察提供的方向,跑遍了周边的车站、旅馆、监控盲区的小巷。
顶着烈日,喉咙干得冒烟。
李薇打电话来:
【宋姐,报告我帮你整理好了,你别担心工作。人……有消息吗】
【没有。】我的声音疲惫不堪。
家人也在劝:
【小宋,尽力了就好,别把自己熬垮了。警察在查呢。】
【不行!】
我对着电话吼,声音嘶哑。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我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眼睛布满血丝。
陈安的状态更差,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魂。
我们偶尔在警局碰面,或者一起在街上寻找,彼此沉默,只有焦虑在无声地蔓延。
时间一点点流逝,希望像指缝里的沙,攥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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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6月22日,上午
顾钦的电话打来时,我刚从外面贴完一叠新的寻人启事回来。
汗水浸透了后背。
【宋小姐,请你和陈安先生立刻来市局刑侦支队一趟。】
顾钦的声音异常严肃,没有多余的话。
我心猛地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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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警局,陈安已经在了。
顾钦把我们带进一间询问室,气氛凝重。
【在城北青河滩涂,发现一具女性尸体。】
顾钦开门见山,目光在我和陈安脸上扫过。
【面部和十指皮肤被强酸严重毁坏,无法直接辨认。】
陈安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顾钦停顿了一下。
【尸体旁边有一辆倒地的旧自行车。我们在车把上提取到几枚清晰的指纹。】
【经数据库比对,确认是姜宁的。】
【嗡】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看到陈安猛地抬起头。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是6月19日夜间至14日凌晨。】
顾钦补充道,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19号到20号我脑子里飞快地计算。
18号下午她失踪。
19、20号……那两天,我发了疯一样在外面找她。
很多人可以证明。
我去了城南的汽车站,在城西的旧货市场挨个铺子问,晚上还跟着一队志愿者在公园附近搜寻到深夜。
时间……对不上。
【不……不可能……】陈安终于发出声音,嘶哑破碎

【不是宁宁……不是她……】
顾钦没有回应他的绝望,目光转向我:
【宋小姐,姜宁失踪当天,你们中午在一起。】
【她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或者提起过什么事】
我深吸一口气:
【她……她说那条狗是她毒死的。因为太吵。还说起小时候……】
我顿了一下,似乎在压抑情绪。
【算了,都过去了。她只是……好像对搬家有点兴奋过头。别的没什么。】
顾钦锐利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陈安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对这段对话毫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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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7月1日
《影子的控诉:我与姜宁的二十年》在各大网络平台引爆了。
我以宋影的笔名,用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笔调,撕开了所谓的友情。
我写小学时,姜宁逼我在泥地里爬行学狗叫,周围是哄笑的同学。
【爬快点!学得像点!】
她的声音在文字里尖利刺耳。
写中学时,她撕碎我熬夜写完的作业,轻描淡写:
【手滑了。你重写吧。】
工作后,她利用关系抢走我辛苦跟进的客户,笑容甜美:
【小宋,机会给有准备的人,你还差点火候。】
我写她无处不在的控制,写她虚伪的善良,写她光鲜外表下腐烂的灵魂。
我写那条门口的狗:【看,连一条吵到她安眠的流浪狗,她都能毫不犹豫地毒死。】
【她对生命,何曾有过敬畏】
文章最后,我写道:
【如今她死了,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有人说这是报应。我无法评价。】
【我只是终于能说出这些压在我心底二十年的石头。她死了,我的影子岁月,也该结束了。】
舆论瞬间沸腾。热搜前三被占据。
【毒闺蜜姜宁死有余辜!】
【现实版农夫与蛇不,蛇终于咬死了农夫!】
【支持宋影!迟到的正义也是正义!】
无数陌生人在我的账号下留言,表达同情、愤怒和支持。
姜宁这个名字,成了恶毒与虚伪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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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7月3日,傍晚
门被砸得山响。
我打开门,陈安站在外面。
几天不见,他瘦脱了形。
他身上那股浓重的烟味和汗味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
【为什么】
他嘶哑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子。
【为什么要那么写她!】
我没让他进门,堵在门口。
【我说的是事实。】
声音很冷。
【事实!】
陈安猛地向前一步,胸膛剧烈起伏。
【你管那些恶毒的臆想叫事实!姜宁对你什么样,你心里清楚!】
【她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她看你工作不顺心,到处托人,低声下气求了多少关系才把你塞进现在的公司!为了帮你,她甚至跟我商量过要不要推迟出国!】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这就是你笔下的恶毒女人!宋影!你的心被狗吃了吗!】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歇斯底里,等他吼完,才淡淡开口:
【陈安,我知道你难过。但人死了,不代表她做过的恶就消失了。】
【她帮我那不过是她彰显优越感、控制我的又一种方式。】
【就像她毒死那条狗,只为图个清净。她的善良,从来都是有代价的。】
【你放屁!】陈安目眦欲裂。
【你撒谎!你在污蔑她!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是不是你……】
【陈先生!】
我猛地提高音量打断他,眼神凌厉地逼视回去。
【注意你的言辞!警方有我的完整不在场证明!姜宁死的那两天,我在外面找她!很多人可以作证!】
我拿出手机,屏幕对着他,上面显示着顾钦的号码。
【需要我现在打给顾警官,告你诽谤和威胁吗】
陈安死死瞪着我。
他眼中的愤怒、悲痛、绝望交织。
最后背影消失在拐角。
我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一片黑暗。
寂静中,只有我自己平稳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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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8月1日
顾钦再次把我叫到了警局。
这次不是在询问室,而是在一个观察间。
隔着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
玻璃另一边,是一个光线柔和的房间。
一个女孩蜷缩在椅子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她看起来二十岁出头,但眼神空洞。
头发枯黄,脸颊瘦削,嘴唇神经质地微微翕动着,似乎在无声地念叨什么。
一个女警坐在她旁边,表情温和。
【认识她吗】
顾钦站在我身边,声音压得很低。
我摇摇头。
【谁】
【姜宁高中同学,叫林小雨。】
顾钦的目光锁定在玻璃另一边的女孩身上。
【我们排查姜宁的社会关系时找到的。她家人说她高中毕业后受了很大刺激,精神就……不太好了。一直这样。】
我静静地看着那个叫林小雨的女孩。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毫无感知。
顾钦拿起一个小型通讯器:【把照片给她看。】
玻璃那边的女警点点头。
她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照片,是姜宁的证件照,笑容温婉。
女警把照片递到林小雨眼前,声音很轻柔:【小雨,看看,认识这个姐姐吗】
林小雨茫然的目光扫过照片,毫无波澜。
像看一张白纸。
她继续低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布偶的线头,嘴唇无声地动着。
仔细看口型,似乎是:【……放过我……放过我……】
【没反应。】
顾钦对着通讯器说,【换另一张。】
女警收起了姜宁的照片。
又拿出另一张照片。
那是我的一寸工作照,照片上的我,穿着职业装,表情平静。
女警再次把照片递到林小雨眼前:
【小雨,再看看这个姐姐呢认识吗】
林小雨的目光随意地落在照片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突然,怀里的布偶啪嗒掉在地上。
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她惊恐万状地死盯着我的照片,喉咙里爆发出一种非人的、极度恐惧的尖叫:
【啊——!!!放开我!别过来!别打我!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啊——!!!】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剧烈地颤抖。
尖叫声变成了破碎的、绝望的呜咽:【……放过我……求你了……别打了……我听话……我爬……我学狗叫……放过我……】
女警立刻上前试图安抚她,但林小雨已经完全陷入了极度的恐惧和混乱中,对我的照片反应剧烈到失控。
她只是死死抱着头,语无伦次地哭喊求饶。
观察间里一片死寂。
顾钦缓缓转过头,目光直直刺向我。
【宋小姐。】
他的声音低沉得像冰层下的暗流,【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我迎着他的目光,脸上的肌肉没有一丝牵动

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暗影。
我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
【一个精神病人的胡言乱语,能证明什么她认错人了。或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顾钦盯着我,很久。
观察间里只剩下单向玻璃那边林小雨断断续续、充满恐惧的呜咽声。
【我们会查清楚的。】
顾钦最终只说了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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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8月10日,凌晨
3:15
我睡得很沉。
或者说,我让自己睡得很沉。
黑暗中,一种细微的、持续不断的刮擦声钻进耳朵。
不是梦。
那声音来自……地下
我租住的老式平房,带一个很小的半地下储物间,入口在厨房地板下。
我猛地睁开眼,屏住呼吸。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刮擦声停了。
紧接着,是沉闷的、重物被拖动的声音,从地板下方隐隐传来。
有人在我的地下室里!在动那个东西!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但我没动。
我静静地躺着,听着黑暗中传来的声响。
拖动声,然后是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
接着,我听到了一声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哀嚎。
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绝望。
陈安。
我知道是他。
只有他会这么疯。
那声哀嚎之后,是死寂。
然后是跌跌撞撞、沉重踉跄的脚步声,顺着地下室入口的简易木梯爬上来。
脚步声穿过厨房,穿过客厅,停在紧闭的卧室门外。
门把手,被无声地、缓缓地拧动。
我依旧躺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全身的肌肉却已绷紧如弓弦。
门把手拧到了底。
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门,被极其缓慢地推开了一条缝。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散发着浓重血腥味和土腥味的影子,堵在了门口。
带着浓烈的恨意和杀意。
我依然没动。
直到那个黑影猛地向前扑来!
就在他扑到床边的瞬间,我动了。
不是躲避,而是掀开薄被,精准地按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开关。
啪!
刺目的白光瞬间充满房间。
陈安僵在床前,离我不到半米。
他的眼睛像两个烧红的炭洞,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瞪着我。
他的双手,沾满了同样的黑泥和一种更深的、已经干涸发黑的污渍。
那不是泥。
那气味……是高度腐败的血肉混合着泥土的腥臭。
【畜……生……】
他喉咙里咯咯作响,牙齿咬得几乎碎裂,每一个字都淬着血。
【……你把她……藏在……地窖里……】
我坐起身,靠在床头,平静地看着他

甚至微微歪了下头,像在看一场荒诞剧。【谁】
【姜宁!】
陈安爆发出凄厉的嘶吼。
【我老婆!你杀了她!把她藏在你家地窖里!用石灰……用塑料布……】
他猛地抬起那双沾满污秽的手,指向门口的方向。
【她的头……后面……瓶子……你的酒瓶子!】
他几乎无法组织完整的句子。
【……玻璃……碎片……嵌在里面……是你!是你带去的那瓶酒!你用它……砸死了她!】
我看着他崩溃的样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只有陈安粗重痛苦的喘息。
【证据呢】
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陈安,你私闯民宅,破坏现场。你身上的……污迹。】
我嫌恶地扫了一眼他泥污血污的手。
【谁知道是什么也许是你在哪里摔的也许是……你为了栽赃我,自己弄上去的】
【栽赃!】
陈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泪水混着泥水滚落。
【那尸体呢!就在你家地窖里!警察马上就到!你跑不了!你杀了她!你这个魔鬼!】
【尸体】
我轻轻重复,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哦,你是说那个……被毁容的可惜啊,那上面没有我的指纹。河滩上的自行车有姜宁的指纹,死亡时间也对不上我。至于我家地窖……】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他眼中翻腾的绝望和疯狂。
【……你可以随便搜。】
我摊开手。
【不过,如果搜不到你说的东西,陈安,你知道后果的。诬告,非法侵入,毁坏财物……够你在里面待一阵子了。】
他死死盯着我,像是在分辨我话里的真假,又像是在回忆刚才所看到的。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
远处传来了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的警笛声。
顾钦他们到了。
陈安眼中的惊疑瞬间被巨大的的疯狂取代。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咆哮,不管不顾地再次朝我扑来!
【我杀了你——!】
卧室门被猛地撞开。
几个黑影迅猛地冲进来,瞬间将狂暴的陈安死死按倒在地。
手铐发出冰冷的咔嚓声。
顾钦最后一个走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物证袋。
袋子里,赫然是几片沾着黑褐色污渍、边缘锐利的深绿色玻璃碎片。
其中一片较大的碎片上,一个破碎的、烫金的酒标残迹,清晰可见。
【宋小姐。】
顾钦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温度。
【麻烦你跟我们回局里。现在。】
---
2025年8月11日,审讯室
强光打在脸上。
空气里是消毒水和陈旧汗味的混合。
顾钦坐在对面,旁边是记录员。
桌上放着那个装着玻璃碎片的物证袋。
袋子上贴着标签:现场提取(宋影家地下储物间),检材(疑似凶器碎片),附着物(人体组织、血迹)。
【姓名】
【宋影。】
【年龄】
【32。】
【职业】
【华茂商贸公司市场部职员。】
【知道为什么请你来这里吗】
【不知道。陈安疯了,闯进我家。】
【你家地下储物间里发现的尸体,是谁】
【不知道。也许是陈安放进去栽赃我的。】
【尸体后脑致命伤处,嵌入了这些玻璃碎片。】
顾钦用笔点了点桌上的物证袋。
【经初步比对,与7月12日中午你带去姜宁家的那瓶拉菲红酒瓶材质、酒标完全吻合。你怎么解释】
【巧合。或者有人捡到了我丢掉的空酒瓶。】
【法医初步检验,死者确是姜宁。死亡时间在6月18日下午,具体时段需要进一步尸检确定。】
顾钦盯着我的眼睛。
【6月18日下午2点17分,姜宁给你打过电话。之后不久,陈安离开家去了工地。下午2点35分你报警称姜宁失踪。这中间近20分钟,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审讯室里只有强光灯的电流声。
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抬起头。
脸上那层属于宋影——那个焦虑的朋友、愤怒的控诉者、被霸凌的受害者——的面具,一点点剥落。
一种奇异的平静笼罩下来,甚至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轻松。
【20分钟】
我轻轻重复,嘴角终于弯起一个清晰的、冰冷的弧度。
【足够了。足够我从她家院墙的阴影里走出来,足够我捡起那个空酒瓶……也足够我,用它狠狠地砸碎她的后脑勺。】
顾钦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
旁边的记录员手指悬在键盘上,忘了敲下去。
【那条狗,是我毒死的。】
我的声音平稳,像在叙述别人的事。
【提前几天就准备好了药。我知道她心软,门口有流浪狗,她肯定会喂。药下在火腿肠里,丢在她院门口。那天早上,我亲眼看着那狗吃下去,倒在那儿。那个骂街的大妈,也是我算好的,她讨厌狗,更讨厌毒狗的人。闹起来,才够乱。】
【我带着酒去,就是计划好的。那瓶子够沉,够硬。】
我的目光扫过物证袋里的碎片。
【吃完饭,陈安在厨房收拾。姜宁送我出门,站在门廊下。我假装离开,其实绕到了院墙边的死角,那里堆着些杂物,正好藏身。我等。等陈安收拾完厨房,开车离开。】
【院子安静下来。姜宁一个人在家。我看着她走到客厅窗前,看着外面。背对着院墙的方向。】
我的语速不快,每个细节都清晰无比
【我从阴影里出来,手里拎着那个空酒瓶。很轻,几乎没有声音。我走到她身后。很近。她身上还有午饭时的油烟味,混合着她常用的那款香水……真难闻。】
【我举起瓶子。】
我做了个简短的、下砸的动作。
【用尽全力。砸在后脑勺上。声音……比我想象的闷。像砸碎一个熟透的西瓜。她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往前栽倒,撞在窗玻璃上,然后滑下去。血……还有别的东西,流出来,很快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我戴上手套,把她拖到储物间。用准备好的大号塑料布裹起来。石灰就在角落里,盖上去,能掩盖气味。很沉,拖下去费了点劲。】
我像是在评估一项工作的难度。
【弄完这些,时间差不多了。我拿出手机,把那个预设好的闹钟关掉——那个显示成姜宁来电的闹钟。然后,我报警。】
【至于河滩上那个……】
我笑了笑,那笑容没有任何温度。
【一个流浪汉。女的。身形和姜宁差不多。我‘找’姜宁的那些天,可不是白跑的。早就盯上她了。弄死不难。毁掉脸和手指……费了点功夫,强酸味道真冲。把姜宁的指纹弄到那辆破自行车上很简单。她家有的是她摸过的东西,提取几枚清晰的,用点小技巧‘转移’过去就行。死亡时间……只要法医看到的尸体是那个流浪汉,时间自然对不上我。】
【为什么】顾钦的声音沉得像铁块。
【为什么】
我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可笑的问题。
强光下,我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没有愧疚,没有恐惧。
【姜宁她以为她是谁从小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施舍我友情施舍我工作】
我的声音里终于透出尖锐的刻毒

【她凭什么凭什么她生来就什么都有漂亮的家世,一帆风顺的学业,体贴的丈夫,体面的工作……现在还要移民去国外,继续她的幸福人生】
【我呢我像条狗一样跟在她后面二十年!看着她光彩照人,看着她幸福美满!她每一次对我笑,每一次说‘帮我’,都像刀子一样在剐我的心!她在炫耀!用她的幸福,时时刻刻提醒我的失败!我的平庸!我的……一无所有!】
【恨她需要理由吗】
我猛地靠回椅背,脸上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平静。
【我就是恨!恨她那张永远幸福的脸!恨她假惺惺的善良!恨她拥有我永远得不到的一切!她凭什么过得比我好凭什么!】
【她不该走。】
我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斩尽杀绝的冷酷。
【她走了,我的恨意找谁去她必须留下。永远留下。在我看得见的地方……腐烂。】
审讯室里死寂无声。
只有我粗重的呼吸。
【所以,】
我露出一丝诡异的、满足的微笑。
【就是这样了。】
---
2023年11月1日,刑场
深秋的风刮过空旷的场地。
冰冷,刺骨。
我穿着那身灰蓝色的囚服,很薄,挡不住寒意。
手脚被沉重的镣铐锁着,每走一步都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身后是两名持枪的法警。
前面不远,是一堵粗糙的土墙,墙根下散落着几片枯黄的落叶。
那就是终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