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叫我零,姐姐苏曦的影子,一个生于黑暗的备用零件。
可我的光,我那如星辰般闪耀的姐姐,却被他们折断翅膀,丢进肮脏的沉降区,沦为鬣狗的玩物。
最残忍的是,她腹中还怀着仇人陆沉的孽种——一个名为神谕的计划。
今天,我爬出了囚禁我十八年的蜂巢血池。
这一次,刀刃向外。
01
我一脚踹开那扇锈迹斑斑的合金门。
浓烈的机油和腐臭味,几乎让我改造过的呼吸系统发出警报。
门内,我的姐姐苏曦,那个曾经用代码为整座城市编织光网的女人,正蜷缩在一个废弃的动力机箱上。
她身上那件本该洁白的研究服已经污秽不堪,眼神空洞。
高高隆起的腹部,像一个沉重的、绝望的秘密。
几个装配着劣质机械臂的男人围着她,像一群鬣狗。
领头那个,正用油腻的钳子,夹着一块发霉的营养膏,在她眼前晃动。
嘿,小美人,再让我们‘检查’一下你的接口,这块能量膏就是你的了。
男人的哄笑声,像钝刀子割在我的听觉传感器上。
苏曦空洞的瞳孔里,映不出他们的丑恶,也映不出我的到来。
她只是麻木地,似乎想要伸出手。
这就是天穹集团总裁陆沉,送给我姐姐的归宿。
一个让他口中不听话的女人冷静反思的地方。
我体内的纳米机械虫,随着我压抑不住的杀意,开始嗡鸣。
这是蜂巢赐予我的力量,也是诅咒。
她说什么,你们就给什么。
我的声音很轻,像电流的嘶嘶声,却让那几个男人瞬间僵住。
他们回头,看到了站在阴影里的我。
你他妈谁啊领头的男人啐了一口,举起了他的机械臂。
我没回答。
只是抬起手,五指微张。
噗嗤——
离我最近的一个男人,他的机械眼球突然爆裂,蓝色的冷却液混着血浆喷涌而出!
他捂着眼睛惨叫,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不听使唤,反而更用力地往眼眶里抠!
我的手!我的手不受控制了!
这就是我的纳米虫,无形的杀手,神经信号的篡改者。
下一秒,惨叫声此起彼伏。
他们没有自相残杀,那太便宜他们了。
我只是放大了他们对肮脏的感知。
他们开始疯狂地撕扯自己油腻的衣服,抓挠自己满是污垢的皮肤,仿佛有亿万只虫子在身上爬。
他们用钳子去刮蹭身上的铁锈,用机械臂砸向自己认为不干净的部位。
血肉与机油混杂,他们沉浸在自己制造的净化仪式里,直到彻底变成一堆零件。
我走到苏曦面前,她被惊吓,本能地向后缩去。
我看到了她裸露出的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和淤青。
我的心脏,那个被蜂巢改造后几乎不会跳动的地方,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我记得,在蜂巢的隔离区,她隔着防弹玻璃,偷偷给我看她画的星空图。
她笑着对我说:阿零,零不是虚无,是一切的开始。你看,这颗最亮的,叫天狼星。等你出来,我带你去看真的。
可现在,她的星空,碎了。
姐姐,我模仿着记忆中她对我说话的温柔语调,尽管声音依旧冰冷,我来接你了。
我走到那个被我留下活口的、吓得瘫软在地的沉降区头目面前,将他的脸按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
我没有直接威胁他,而是将一枚纳米虫打入他的颈椎,然后通过他的义眼,让他看到了刚才那几个人神经被篡改后的第一视角。
那种极致的、源于自身的恐惧,比任何酷刑都有效。
照顾好她。
她掉一根头发,我会让你亲身体验刚才的一切,持续七十二个小时。
他涕泪横流,像条濒死的狗一样疯狂点头。
我正要转身。
那头目突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嘶哑地喊道:
等等!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姐姐她……她走不出沉降区的!
我的脚步顿住。
什么意思
是‘血杜鹃’!陆沉在她身体里植入了‘血杜鹃’!
他惊恐地看着我,生怕我一怒之下捏碎他的脖子。
那是一种生物炸弹,和她的生命体征绑定,一旦她的义体心率和生命信号离开沉降区的信号网范围,就会立刻引爆!
这东西……只有陆沉本人能解!这是条死锁!他要把苏曦小姐永远锁死在这片垃圾场里!
我笑了。
陆沉。
你果然,比这些鬣狗,要毒辣得多。
你不仅要毁了她,还要给她套上最恶毒的、无法挣脱的锁链。
很好。
游戏,这才有点意思。
我整理好自己复制来的、和苏曦一模一样的研究服,调整了面部肌肉模拟系统。
镜子里,出现了一张和苏曦一模一样的脸,带着她那种标志性的、温和而悲悯的微笑。
姐姐,等我。
我会亲手,为你解开这道枷锁。
然后,再把这条锁链,一寸一寸地,缠上陆沉的脖子。
就在我准备离开时,那头目又补充了一句,声音颤抖:
还有……陆沉好像知道你会来。他留了句话,让我转告给你。
他说,欢迎回家,‘零’。你的第一场测试,现在开始。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还没踏出沉降区,就已经掉进了他的陷阱里。
02
列车抵达新穹市中央车站。
迎接我的,是铺天盖地的、充满恶意的全息投影。
商业婊子苏曦滚出新穹市!
叛徒!你还有脸回来!
一个个虚拟的、腐烂的番茄和鸡蛋,穿透我的身体,在地上砸出数据的涟漪。
周围的市民用鄙夷和憎恶的目光看着我,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她怎么没死在沉降区真是污染我们的眼睛。
听说她在下面就是个技术妓女,谁给吃的就能接入谁的神经端口。
我顶着漫天的咒骂,一步步走向天穹集团的总部大厦。
那座高耸入云的建筑,像一把冰冷的尖刀,刺破天空。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陆沉的手笔。
他要的不是杀我,是诛心。
他要让全城的人,都成为折磨我的帮凶。
大厦门口,安雅,我姐姐曾经最好的闺蜜,如今陆沉身边最红的女人,正等着我。
她身边的陆沉,则是一脸冰霜。
我面无表情地走下悬浮车。
安雅立刻上前,脸上挂着完美的、悲伤的笑容,想要来握我的手。
姐姐,你受苦了,我们回家。
我避开了她的手。
她也不恼,只是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的光。
陆沉站在她身后,像一座冰山,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我从里到外剖析一遍。
他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是平静地看着我。
这种平静,比任何咆哮都让我感到不安。
苏曦,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磁性,你变了。
我用苏曦的声线,轻声说:
沉降区,会改变任何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是吗
为了欢迎你回来,也为了让你洗去沉降区的污秽,我为你准备了一个仪式。
他指向大厦楼下的忏悔广场。
在那里,站十个标准时。向全城的人民,忏悔你的‘背叛’。
安雅在一旁假惺惺地劝道:阿沉,姐姐刚回来,身体受不住的……
这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陆沉打断她,目光却一直锁定着我,也是她重回天穹集团的,唯一门票。
说完,他搂着安雅,转身走进大厦。
大门在我面前合上。
我明白,这不是惩罚。
这是试探。
是他为我设下的,第一个局。
我走到广场中央,像一尊雕像,任由头顶的电子公告牌循环播放着我的罪证。
在蜂巢里,我曾在零下五十度的冷冻液里浸泡过七十二个小时。
这种惩罚,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但我知道,陆沉的手段,绝不止于此。
十个标准时,在无数道目光的凌迟下,缓缓流过。
夜幕降临。
我拖着僵硬的腿,踉踉跄跄地走进天穹大厦的侧门。
等待我的不是房间,而是一个纯白色的、没有任何陈设的隔离室。
门在我身后锁死。
陆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一丝玩味。
苏曦,欢迎回来。现在,开始你的第二次测试。
净化。
突然,房间的墙壁变成了全息屏幕。
屏幕上,是姐姐在沉降区被那些鬣狗围住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
那些男人的污言秽语,被放大了一百倍,在我耳边轰鸣。
这是精神上的凌迟。
他在观察我的反应。
真正的苏曦,此刻应该已经崩溃、尖叫、哭泣。
而我,只是静静地站着。
反应不对。陆沉的声音冷了下来,苏曦会哭的。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果然在试探我!
我立刻调动面部肌肉,眼眶泛红,身体开始颤抖,发出了压抑的、痛苦的呜咽。
……求你……别放了……我用苏曦的声线,完美地表演着。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
很好,这才像话。
但还不够。
突然,我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发出一阵剧烈的电流!
是蜂巢的神经灼烧程序!
剧痛让我瞬间跪倒在地,但我不敢发出任何不属于苏曦的惨叫。
我只能一边承受着地狱般的痛苦,一边继续扮演着柔弱的姐姐。
啊——!疼……阿沉……我错了……
这就对了。陆沉的声音充满了满意的控制欲,记住这种感觉。从现在起,我才是你的主人。
通讯切断。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冷汗浸透了衣服。
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个男人的可怕。
他不是莽夫,他是一条毒蛇,在用最精妙的方式,试探我的底线,享受着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快感。
而我,必须在他面前,继续扮演好姐姐的角色。
就在这时,隔离室的门开了。
安雅走了进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嫉妒与怨毒。
贱人,阿沉还是心疼你。他本来准备了更好玩的东西。
她手里,拿着一个控制器。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姐姐的实时心率图。
不过没关系,他看不见的时候,我们可以玩得更尽兴一点。
她按下了控制器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我突然感到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不是我的腹部。
是通过某种远程链接,我感知到了……姐姐的痛苦!
安雅狞笑着:忘了告诉你,你姐姐肚子里的‘血杜鹃’,我这里有个副控制器。
你每让我不高兴一秒,我就会让它的刺,往里扎深一分。
她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一刀刀割在我的心上。
现在,她伸出那只穿着银色高跟鞋的脚,停在我的面前,跪下,给我舔干净鞋底。
03
我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体内的纳米虫因为愤怒而疯狂嘶鸣,几乎要破体而出。
但我不能。
我一旦暴露,姐姐会立刻死。
我看着安雅那张因为掌控别人生死而扭曲的脸,缓缓地,真的缓缓地,弯下了腰。
我的膝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地面。
安雅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才有的、极致的快意。
就在这一刻。
滋啦——
她手中的控制器,突然爆出一团电火花,屏幕瞬间黑掉。
安雅尖叫一声,像丢掉一块烙铁般把控制器扔在地上。
怎么回事!她惊怒交加。
我慢慢地直起身,用苏曦那种柔弱又带着一丝悲悯的眼神看着她。
安雅,别再作恶了,会遭报应的。
当然不是报应。
是我用一小队工蜂纳米虫,在千钧一发之际,精准地烧毁了她那个劣质控制器的核心芯片。
一次完美的意外。
你这个贱人!你对我做了什么!安雅气急败坏地冲上来,想抓我的头发。
我侧身躲过,用一种悲伤的语气说:
安雅,你真的以为,陆沉爱你吗
她愣住了。
你不过是他用来刺激我、控制我的一件工具。就像你手里的控制器一样,用完,就会被丢掉。
你胡说!她尖叫起来,但眼底已经有了动摇。
我继续用冰冷的话语,刺穿她的伪装。
你偷偷通过‘渡鸦’钱庄转移资产,不就是怕有这么一天吗
你以为陆沉不知道他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把你连皮带骨,吞得一干二净。
安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怎么会知道‘渡鸦’……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你背着陆沉,和他的死对头,联邦安全局的某个高层有联系。
你想给自己留后路,对不对
这些,都是我刚刚用纳米虫侵入她个人终端,在不到三秒内挖出来的秘密。
安雅彻底崩溃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不再是怨毒,而是深深的恐惧。
她觉得我像个魔鬼。
别说了……别说了!她捂着耳朵,精神防线彻底垮塌。
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捡起那个报废的控制器。
我用苏曦的声线,在她耳边轻声说:
把主控制器给我。
否则,我现在就去告诉陆沉,你都做了些什么。
你猜,他会怎么‘净化’你
安雅浑身颤抖,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
她知道,她没得选。
她从自己的义体暗格里,颤抖着,拿出了一枚真正的血杜鹃主控制器。
我接过它,站起身。
就在我以为自己暂时安全了的时候。
隔离室的门,无声地滑开。
陆沉,正静静地站在门口。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只是看着我手里的主控制器,又看了看地上精神崩溃的安雅。
然后,他笑了。
演得不错。
只可惜,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冰冷刺骨,你们两个,都让我很失望。
04
陆沉的眼神,像两把手术刀,要把我从里到外彻底剖开。
安雅,背叛我的人,下场只有一个。
他甚至没有多看安雅一眼,只是对着空气下令。
拖下去,关进禁闭室。
两个高大的安保机器人从阴影中走出,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走了尖叫哭嚎的安雅。
现在,这间纯白的囚笼里,只剩下我和他。
现在,轮到你了。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压迫感几乎让我窒息。
你很聪明,比我想象的,也比真正的苏曦,要聪明得多。
你懂得利用人心,懂得借力打力。
但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不该,试图挑战我的规则。
他举起手,他的个人终端上,清晰地显示着我刚才入侵安雅终端的全部数据路径。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在他的监控之下。
我给了你当狗的机会,你却想当狼。
看来,你需要一点更深刻的教训。
他打了个响指。
我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再次发出剧烈的电流!
神经灼烧!
而且这一次的强度,是刚才的十倍!
我瞬间倒地,全身的肌肉都在痉挛,骨骼仿佛要被寸寸碾碎。
忘了告诉你,陆沉的声音,如同地狱的判官,在你叛逃之后,我收购了‘蜂巢’。
现在,我才是你的主人。
我随时可以启动你体内的自毁程序,让你变成一滩基因烂泥。
他蹲下身,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
但那样太无趣了。
我要把你这匹不听话的狼,重新驯养成最听话的狗。
他松开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衣领。
第一个任务,去禁闭室,杀了安雅。
用最残忍,最痛苦的方式。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做好了,我会考虑,让你姐姐,活得久一点。
通讯切断。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大口地喘着气。
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不仅掌控着我的行动,还掌控着我姐姐的命。
我成了一个提线木偶,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不。
不对。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蜂巢的训练,除了痛苦,还教会了我一件事。
越是绝境,越要寻找那一线生机。
陆沉以为他掌控了一切,但他错了。
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他的自负。
他以为他收购了蜂巢,就能得到我全部的数据。
但他不知道,蜂巢的创始人,那个偏执的疯子,在设计我们这些作品时,留了一个最终极的后门。
一个可以覆盖所有权限的幽灵协议。
启动它,需要巨大的能量,而且只有一次机会,成功率不到10%。
一旦失败,我的核心程序就会被陆沉彻底锁定,沦为真正的傀儡。
而这个协议的启动密钥,是姐姐在最后一次探视我时,用唇语无声地告诉我的。
她说:阿零,活下去。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积蓄能量,并接近陆沉核心防御圈的机会。
杀安雅,就是这个机会。
就在我即将踏入禁闭室的那一刻。
我突然停住了脚步。
我的纳米虫,在城市的公共网络中,捕捉到了一条异常的加密信息。
发信人:安雅。
收信人:联邦安全局。
信息内容:天穹集团总裁陆沉,涉嫌进行非法人体实验,代号神谕。
安雅在被拖走前,按下了同归于尽的按钮。
而陆沉,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我的机会,来了。
05
禁闭室位于地下三十层,守卫森严。
但陆沉,已经为我敞开了大门。
安雅被绑在一张金属刑床上,看到我,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怨毒。
贱人!你不得好死!陆沉他不会放过你的!
我没有理会她的咒骂。
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
安雅,你想活吗我轻声问。
她愣住了。
我可以让你活下去,甚至,让你逃出新穹市。
但你要告诉我,‘神谕’计划,到底是什么
安雅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尖锐而凄厉。
你想知道哈哈哈哈!我死也不会告诉你!
你以为你赢了你不过是陆沉的另一条狗!他玩腻了你,下场会比我还惨!
看来,她已经疯了。
我不再废话。
我抬起手,几只刚刚从休眠中苏醒的纳米虫,钻入了她的身体。
我没有杀她。
我只是,放大了她所有的感官。
痛觉,触觉,听觉……所有的一切,都放大了百倍。
一滴水落在她脸上,感觉就像被铁锤砸中。
空气的流动,就像无数把小刀在割她的皮肤。
她开始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在空旷的禁闭室里回荡。
就在我准备结束这场折磨时。
她因为极致的痛苦,精神防线彻底崩溃,开始胡言乱语。
神……神谕……他要当神……
他有病!他的基因在崩溃!他想用姐姐的身体……培养一个新的……完美的容器!
钥匙……在……在父亲那里……
光网……是载体……我们都是……祭品……
神谕
容器
父亲
这些零碎的词语,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中的迷雾。
我瞬间明白了。
姐姐留下的线索,不在她的房间,不在网络里。
而在我们父亲的身上!
陆沉之所以关注那个因为姐姐丑闻而脑溢血、至今昏迷不醒的植物人父亲,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秘密,而是因为他身上,有打开姐姐数据保险箱的钥匙!
很可能,是一段独特的生物信息!
就在这时,禁闭室的警报突然响起。
不是陆沉的人。
是联邦安全局!
安雅的求救信号,生效了。
几个全副武装的联邦探员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
不许动!你被逮捕了!
我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墙上的监控探头。
我知道,陆沉正在看着。
这是他给我的,又一道考验。
也是我启动幽灵协议的,唯一机会!
我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无辜且受惊的表情。
军官先生,我……我是苏曦。
是陆沉总裁,让我来……来审问这个背叛了他的女人。
我用的是苏曦的声线,柔弱,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恐惧。
领头的探员皱了皱眉,显然对天穹集团的内部斗争有所耳闻。
跟我们走一趟,苏曦小姐。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
就在我被他们带出禁闭室,即将进入他们屏蔽信号的悬浮车时。
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能量不足。
我的纳米虫,在刚才的入侵和拷问中,消耗了太多能量。
我必须尽快找到电源。
我坐上联邦的悬浮车,车门关闭。
我回头,透过单向玻璃,看向天穹大厦的顶端。
我仿佛能看到陆沉那张玩味的脸。
他一定以为,我又落入了他的棋局。
可他不知道。
我即将,掀翻整个棋盘。
但就在这时,领头的探员突然拿出一部加密通讯器,低声说了一句:
目标已上车,路线更改,直接送去‘净化中心’。
净化中心
那不是联邦的机构!
那是陆沉用来处理垃圾的秘密据点!
我被安雅卖了!她向联邦求救的同时,也把我的情报卖给了陆沉,换取她自己的一线生机!
车子猛地加速,冲向了未知的黑暗。
06
悬浮车在城市的地下管道中飞速穿行。
这里信号被完全屏蔽,我成了笼中之鸟。
两个联邦探员一左一右地夹着我,他们的手臂,是冰冷的合金。
我必须在抵达净化中心前脱身。
否则,等待我的,将是真正的地狱。
我闭上眼,开始疯狂计算。
能量储备,不足15%。
强行突围,成功率低于5%。
唯一的希望,就是幽灵协议。
但启动它需要庞大的瞬时能量,我现在的储备根本不够。
除非……
我将目光,投向了身旁探员腰间的高能电池组。
那是他们武器的备用能源。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接触到它的机会。
军官先生,我用颤抖的声音说,我……我有点恶心,想吐。
我一边说,一边做出干呕的样子,身体顺势向前倾倒。
右边的探员下意识地伸手扶我。
就是现在!
我的指尖,弹出了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纳米探针,无声地刺入了他腰间的电池组。
协议启动:幽灵假死。
一股庞大的数据流和电流,瞬间从我体内爆发!
我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屏幕爆裂,彻底报废。
陆沉留在我体内的神经灼烧和自毁程序,被我连根拔起,彻底清除!
与此同时,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虚弱。
我的义眼视界开始闪烁,布满了雪花噪点,左臂的控制信号瞬间中断,无力地垂了下来。
强行抽取能源并执行覆盖协议的代价是永久性的。我的核心能源循环系统出现了一道无法修复的裂痕,这意味着,我的最大能量储备上限,被永久削减了30%。
我自由了,但也变弱了。
她怎么了!
生命体征消失!快!联系总部!
探员们乱作一团。
在他们眼中,我已经是一具尸体。
但我,自由了。
悬浮车紧急停靠在一个中转站。
他们把我像一袋垃圾一样,从车上拖了下来,准备等待后续处理。
就在他们转身向上级汇报的瞬间。
我的眼睛,猛地睁开。
备用能源启动,我获得了三分钟的行动时间。
我像一道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地下管道的阴影里。
我需要能量,大量的能量。
我黑入城市的电力网,找到了一条废弃的高压电缆。
我将纳米探针刺入其中,像一个贪婪的黑洞,疯狂地吸收着电能。
身体的机能,在一点点恢复。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父亲。
我利用刚刚从联邦探员终端里窃取的ID,伪造了一份探视许可,轻而易举地进入了中央医疗中心。
父亲静静地躺在维生舱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我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贴在了维生舱的玻璃上。
纳米虫,悄无声息地穿透玻璃,接触到了他的皮肤。
开始读取他的生物信息。
果然!
在他的基因序列中,我发现了一段被人工编码过的、极其隐秘的数据密钥!
这就是姐姐留下的钥匙!
就在我准备撤离时,病房的警报突然响起。
陆沉的人,来了。
而且,来得不是普通的安保机器人。
门被暴力破开。
一个和我一样,穿着蜂巢制式战斗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的眼神,和我一样,空洞,冰冷。
只是,他的代号,不是零。
是壹。
陆沉最得意的作品,也是蜂巢唯一一个,在综合评分上,曾经超越过我的实验体。
他看着我,歪了歪头,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玩具。
零,他开口,声音是和我一样的电子合成音,主人说,把你,活着带回去。
07
我没有和他废话。
在他说完话的瞬间,我启动了病房的紧急医疗程序。
数十支机械臂从墙壁和天花板伸出,带着高压注射器和电击器,朝壹攻了过去。
同时,我抓起父亲的维生舱,用尽全力,将它推向了房间另一侧的紧急逃生通道。
壹的反应极快。
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轻易地躲开了所有机械臂的攻击。
他的身体,经过了比我更深度的改造。
速度、力量,都在我之上。
他一拳砸在维生舱上,坚固的合金外壳,瞬间凹陷下去。
任务目标,是你。
其他障碍物,可以清除。
他的言下之意,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父亲。
我眼神一冷。
纳米虫群,化作两柄锋利的刀刃,从我的手臂上延伸出来,迎向了他。
金属碰撞的火花,在狭小的病房里四溅。
我们的战斗方式,如出一辙。
都是蜂巢最纯粹、最高效的杀人术。
但我的能量,在之前的强制清空中消耗了太多,还没有完全恢复。
几个回合下来,我便落入了下风。
他一脚踹在我的胸口,我体内的合金骨骼发出一声闷响。
我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墙上。
太弱了,‘零’。
五年的沉睡,让你变钝了。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像一个即将行刑的刽子手。
就在壹的拳头即将砸下的瞬间。
父亲的眼睛,缓缓睁开。
他浑浊的瞳孔,穿过冰冷的玻璃,看到了我。
他眼中没有恐惧,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决绝。
他的手指,用尽最后的力气,微微颤抖着,指向了维生舱侧面那个红色的紧急过载按钮。
他在用生命,为我换取三秒钟。
我的心脏,那个人造的、冰冷的器官,传来一阵从未有过的绞痛。
我含着泪,按下了那个按钮。
维生舱瞬间过载,将所有的能量,在三秒内,全部注入父亲的体内。
这不是治疗。
这是用最极端的方式,强行唤醒他的大脑皮层,让他恢复片刻的清醒。
代价是,彻底烧毁他所有的生机。
我通过纳米虫,读取到了他临终前,大脑皮层闪过的最后一个画面。
那是一串坐标。
一个位于沉降区的,废弃的信号塔。
姐姐的数据保险箱,有双重保险。
密钥,只是第一层。
真正的核心数据,她藏在了那个信号塔的物理服务器里!
壹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做。
他愣神的片刻,我已经冲到了窗边,撞碎玻璃,从三十层的高楼,一跃而下。
风声在耳边呼啸。
我启动了纳米虫的滑翔模式,在空中调整姿态,稳稳地落在了下方一辆正在行驶的货运飞车上。
身后,是医疗中心传来的巨大爆炸声。
父亲,用他最后的方式,为我创造了逃跑的机会。
对不起,父亲。
对不起,姐姐。
我不会再逃了。
今晚,就是星辰之泪的发布会。
是陆沉的封神大典。
也将会是,他的葬礼。
我躺在飞车顶上,看着新穹市璀璨的夜景,胸口的剧痛提醒着我,壹的那一脚,已经损伤了我的内部构件。
我的能量,再次告急。
而我的敌人,却毫发无伤。
我必须在决战之前,找到一个盟友。
一个,和我一样,痛恨陆沉,又足够疯狂的盟友。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被我吓破了胆的沉降区头目。
那个自称鼠王的男人。
08
我黑入了城市的交通系统,将那辆货运飞车,引向了沉降区的边缘。
我需要一个地方休整,补充能量,以及……策划一场盛大的烟火。
我联系了鼠王。
通讯接通,那头传来他惊恐而谄媚的声音。
零……零小姐!您……您有什么吩咐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您说!只要我能办到!
今晚,我要整个沉降区,都‘狂欢’起来。
狂欢鼠王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
引爆地下所有的沼气,炸掉废弃的能源站,制造一场史无前例的混乱。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鼠王才用颤抖的声音问:我……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好处我笑了,陆沉的天穹集团正在把触手伸进沉降区,他的‘城市净化’计划,第一个要净化的就是你这样的‘老鼠’。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
我的话显然戳中了他的痛处,电话那头传来他磨牙的声音。
那个王八蛋,早就想端了我的地盘!他低吼道,但是……帮你就是跟他彻底撕破脸!
他已经跟你撕破脸了,你只是还没感觉到刀架在脖子上。我冷冷地说,帮我,事成之后,整个沉降区的地下秩序,归你。天穹集团倒台后留下的权力真空,也归你。
我没有给他画大饼,而是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诱饵。
对于这种在泥潭里打滚的鬣狗,威胁远不如利益来得可靠。
电话那头传来他贪婪而压抑的喘息声。
成交。
挂断通讯,我找到一处废弃的变电站,将自己接入主电缆,开始了最后的充能和修复。
纳米虫群修复着我受损的骨骼和线路,冰冷的能量流遍全身。
我将神谕计划的所有资料,匿名发送给了联邦安全局。
但这还不够。
我要的,不是让他被审判。
我要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新穹市,中央会展中心。
星辰之泪发布会,流光溢彩,名流云集。
陆沉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礼服,站在舞台中央,像一位君临天下的帝王。
他正在向全城的媒体和权贵,展示着他口中由苏曦总监主导设计的全新城市光网系统。
他盗用了姐姐的名字和心血,来为自己的阴谋铺路。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播放着美轮美奂的城市未来图景。
所有人都沉浸在他描绘的科技乌托邦里,掌声雷动。
他缓缓抬起手,准备按下那个启动神谕的按钮。
就在这一刻。
轰——!!!
一声巨响从城市边缘传来,整个会展中心都为之震动。
会场所有的屏幕,突然被一片火海覆盖。
是沉降区。
剧烈的爆炸,将半个天空都染成了红色。
恐慌,瞬间在人群中蔓延。
陆沉的脸色,第一次变得难看起来。
他立刻下令,调动城市所有的救援力量和媒体焦点,前往沉降区。
他要维持住自己光辉伟岸的形象。
而这场混乱,正是我需要的。
我像一个真正的幽灵,潜入了那个废弃的信号塔。
这里布满了陆沉的防御系统,但它们的目标,是防止有人从外部入侵。
它们没想到,我会从内部,利用一个清洁机器人的身份,悄无声息地进来。
信号塔的地下三层。
我找到了那台独立的物理服务器。
用父亲给我的钥匙,我打开了姐姐留下的数据保险箱。
里面不是武器,也不是病毒。
而是一段反制程序。
一个盾。
姐姐的反制程序,是盾。
而我,要用蜂巢教我的东西,把它变成一把矛。
我将反制程序,和我从蜂巢数据库里偷出来的,最恶毒的逻辑病毒,融合在了一起。
我给它取名——零日。
它的原理,来自于姐姐的善良。
姐姐在设计光网时,曾留下一个情感共鸣后门。
当系统检测到全城恐慌情绪达到阈值时,会优先保护民众而自动降级核心防御。
这是姐姐的善。
现在,被我变成了最锋利的矛。
我将零日病毒,上传到了我的纳米虫母巢中。
然后,我回到了发布会现场。
我混在惊慌失措的人群里,像一滴水,汇入大海。
陆沉已经重新控制住了场面。
他站在舞台上,用沉痛的语气,宣布发布会暂停,并承诺天穹集团会全力投入救灾。
虚伪的表演。
我看着他,按下了启动零日的按钮。
09
零日病毒,如幽灵般潜入了天穹集团的光网。
陆沉的神谕系统,像一头活着的巨兽,瞬间展开了反击。
整个城市的光网,成了我们的战场。
我的病毒每撕开一道防火墙,他的AI就会立刻生成十道新的。
没用的,‘零’!陆沉的声音在整个网络中回响,在我的世界里,我就是神!
就在我即将被他的数据洪流吞噬时。
沉降区的大火,引发了全城的恐慌。
姐姐留下的情感共鸣后门,被激活了!
神谕的防御,从内部,土崩瓦解。
下一秒。
全场所有人的义眼,屏幕,个人终端,瞬间被同一个画面取代。
那是苏曦那张憔悴却坚定的脸。
我叫苏曦,天穹集团前任首席设计师。我以我的名誉和生命起誓,陆沉总裁的‘神谕’计划,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姐姐留下的那段视频,被公之于众。
紧接着,屏幕上开始滚动播放陆沉所有的罪证。
从非法实验,到洗钱,再到谋杀。
铁证如山。
怎么会……怎么可能……陆沉瘫倒在舞台上,喃喃自语。
他精心构建的帝国,在短短几分钟内,土崩瓦解。
我通过会场的扩音器,用我自己的,冰冷的声音,对他说:
陆沉,游戏结束了。
联邦的部队如潮水般涌入会场,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就在他们准备逮捕他时。
他突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隐藏在暗处的我。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狂傲,只剩下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
他对着空气,用口型对我说:
血、杜、鹃。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竟然,还有最后的筹码!
你赢了,‘零’。他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直接传入我的听觉传感器,但你姐姐,要为你的胜利陪葬了。
我启动了她藏身之处的生命维持系统自毁程序,三分钟。
除非,你现在放我走。
否则,你就等着给你那天才姐姐收尸吧。
他要我,在复仇的快感和姐姐的生命之间,做出选择。
他要用姐姐的命,来污染我的胜利。
他要证明,我这个冷血的杀人机器,也会有软肋。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我的大脑在疯狂计算。
冲回沉降区,来不及。
远程破解自毁程序,权限被他锁死,需要的时间超过三分钟。
唯一的选择,似乎只剩下……妥协。
就在我准备下令,为陆沉打开通道的那一刻。
我的私人通讯频道,突然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
是鼠王。
零……零小姐!出事了!陆沉的人要引爆这里的能量核心!不过你放心,在你走后,我……我就觉得那帮孙子不靠谱,早就把你姐姐转移到我最秘密的地下避难所了!
她和孩子,都安全得很!
我的盟友,果然和我一样,都是心怀鬼胎的恶棍。
真好。
我看着陆沉那张因为等待而变得扭曲的脸,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一个发自内心的,残忍的微笑。
陆沉,我轻声说,你最后的筹码,失效了。
他的瞳孔,猛地放大,写满了绝望。
我没有杀他。
死,对他来说,太便宜了。
我启动了最后一枚皇后纳米虫,将它植入了他的大脑皮层。
我没有摧毁他的意识。
我只是,切断了他意识与身体,与所有义体之间的一切连接。
他将变成一个活着的雕像。
拥有清醒的头脑,能思考,能感知,能回忆他所有的罪恶与失败。
却永远无法动弹,无法言语,无法死去。
在植入皇后的那一瞬间,我读取到了他意识深处最核心的恐惧。
不是对失败的恐惧,而是对时间的恐惧。
他的基因序列,正在不可逆地崩坏。
一种罕见的绝症。
神谕计划,不是为了统治世界。
而是他为了逃离自己这具正在腐朽的、凡人的躯壳,为自己准备的一艘诺亚方舟。
可惜,他的新世界还未到来,我就先把他的旧世界,变成了永恒的牢笼。
至于壹。
在零日病毒爆发的那一刻,他体内的蜂巢系统,就已经被我彻底摧毁。
他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被联邦回收,等待他的,将是人道的销毁。
新穹市的混乱,在联邦的介入下,逐渐平息。
天穹集团被查封,陆沉的神谕帝国,一夜倾覆。
苏曦的冤屈被洗清,她的名字,再次成为了这座城市的传奇。
人们都在寻找这位力挽狂澜的英雄。
但他们找不到。
因为我,已经踏上了返回沉降区的磁悬浮列车。
10
这一次,没有全息投影的咒骂,没有鄙夷的目光。
车窗外,是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我回到了那个肮脏的、充满机油味的地下避难所。
鼠王远远地看见我,敬畏地低下了头。
我没有理他,径直走向最里面的房间。
门开了。
苏曦坐在一张简陋的床上,怀里抱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她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她看见我,不再是恐惧和躲闪。
她对我露出了一个,我只在梦里见过的,温柔的微笑。
阿零。她轻声呼唤我的名字。
不是零号,是阿零。
我走到她面前,看着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儿。
他睡得很熟,小小的手,无意识地挥动着。
我能感受到他小小的身体传来的温热,那是一种真实的、属于生命的暖意。
这是姐姐的孩子。
也是我的。
是我们两个,在这片地狱里,共同守护下来的,唯一的希望。
他很像你。苏曦笑着说,你看他的眼睛,那么亮。
我低下头,看着那个小生命。
我的义眼,可以分析他的基因序列,可以检测他的心跳频率,可以预测他未来的身高。
但我第一次,不想去分析这些冰冷的数据。
我只是看着他。
一种陌生的、温热的情感,从我那颗冰冷的、人造的心脏里,慢慢地,慢慢地,涌了上来。
它冲破了蜂巢设置的所有情感抑制程序。
一滴滚烫的液体,从我的眼角滑落。
不是程序模拟的,不是为了伪装的。
是一滴,真正的,属于我自己的眼泪。
我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个孩子,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我的手,沾满了鲜血和罪恶。
苏曦却抓住了我的手,把它轻轻地,放在了婴儿的身上。
阿零,她说,我们回家吧。
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愧疚,也有决绝。她轻声说:阿零,如果……如果这个孩子有什么不对劲,答应我,不要犹豫。
我看着她,看着孩子,看着我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在代码的世界里,0代表虚无,1代表存在。
我曾经是零,是姐姐的影子,是黑暗中的虚无。
而现在,因为她,因为这个新生的生命,我好像,终于找到了属于我的一。
我不再只是一个代号。
我叫零。
这是我的名字。
我,回家了。
我抱着孩子,他睡得很安详。
苏曦靠在我的肩上,一切都那么温暖而平静。
突然,怀里的婴儿,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和我、和姐姐都完全不同的眼睛。
他的瞳孔深处,没有婴儿的纯真。
只有一串串蓝色的,飞速闪过的数据流。
那种暖意瞬间消失了,我怀里抱着的仿佛不是一个婴儿,而是一台正在启动的、冰冷的超级计算机。
那串我曾在姐姐医疗报告里见过的垃圾代码,此刻正在他眼中,汇聚成风暴。
在那数据流的尽头,我仿佛看到了陆沉那张,带着最终胜利微笑的脸。
神谕计划,从来不是一个AI系统。
而是……一个神的培养皿。
陆沉的帝国覆灭了。
但他的神,却借由我姐姐的身体,由我亲手保护,在我怀中,刚刚降生。
我赢了全世界。
却把他最想要的东西,亲手抱回了家。
我怀里的,不是希望。
是我此生,最完美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