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凝在眼窝里,结着冰的泪。
太平间铁抽屉,半夜会自己滑开。
死人骨头缝里,渗着黄铜的锈。
第一章
寒尸裹冰泪
寒霜凝在眼窝里,结着冰的泪。
省警察总署后楼地下二层的停尸间,冷得连鬼都不愿来。巡长赵有田裹紧棉袄,手里黄铜电筒光柱劈开浓稠得化不开的寒气,光束抖着,停在最里侧那张蒙着白布的停尸台上。白布边缘凝着冰碴。
秦……秦科长,赵有田声音发硬,吐气成霜,就……就这儿。西水门码头捞上来的水漂子……三九天冻成了冰坨子……
新任刑技科长秦远山没应声,白大褂下摆扫过湿漉漉的水门汀地面,发出沙沙的响。他站定,枯瘦的手指捏住白布一角。冷气顺着指尖往上爬。
布掀开小半。一张铁青浮肿的脸撞入眼帘。头发眉毛胡须挂着白霜,眼窝深陷处,结着两颗浑圆冰珠,死死封在深紫发黑的眼眶里,倒像是冻在冰里的死鱼眼珠。嘴角裂开个小口,塞着些黑绿色的、细碎的、如同烂水草的东西。尸身裹着一层剔透的薄冰,在昏黄光线下折射出诡异的微光。
一股浓烈的河底淤泥腥味,混着冰层下若有若无的铁锈和……甜腥气,钻进鼻孔。
捞上来两天了……署里的破冰柜不够冷,只能搁这天然冰窖……赵有田喉结滚动,牙关打战,昨……昨儿夜……值夜的老张头……说听见……这底下……有动静!像……像敲更的梆子响……梆……梆……梆三声!
他话音刚落,停尸间那扇沉重的铸铁门方向,猛地传来一声短促、沉闷却穿透力极强的金属撞击!
铛——!
余音在拱顶死寂的冰窖中嗡嗡回荡,如同丧钟!
第二章
屉开鬼更音
太平间铁抽屉,半夜会自己滑开。
赵有田的脸在电筒光下瞬间惨白如纸,黄豆大的冷汗沁出额头,又被寒气冻成冰碴子。秦远山脊背微不可察地一僵,电筒光束猛地甩向那排嵌在冰冷水泥墙里、寒气森森的不锈钢尸柜!
光柱疾走。十几个沉重如棺的抽屉门紧闭着,泛着冷硬的、毫无生机的灰白光泽。刚才那声铛响仿佛幻觉,只余地下深处水管被冻裂般隐约的咯吱声。
赵巡长!走廊外传来急促脚步和惊恐喊叫,是管太平间钥匙的老张头,……刚……刚才……天字三号……三号柜它……它里面响!
秦远山几步跨到天字三号柜前。赵有田举着光,手抖得更厉害。秦远山枯指按住冰冷的合金把手,稍一用力。滑轮发出刺耳的呻吟。寒气喷涌而出。
里面空空如也。冷气凝成白雾散开。钢制抽屉板上空空荡荡,唯角落残留几点模糊不清的暗红色印记,像……干涸发黑的血指痕一股难以言喻的腥锈味混杂着消毒水扑面而来。
天……天字三号……锁的是……是年前那桩灭门案最后送来的……老张头瘫坐在地,声音带哭腔,王……王屠户……挨了七刀……脖子快断了……他猛喘气,血……血流得柜板子……都……都透了……
秦远山蹲下身,电筒几乎贴到冰冷的抽屉内壁。靠近里侧角落处,在暗红色污渍最深的地方,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小、比米粒还小的……深绿色反光像是粘着点水草碎屑。他取镊子夹起,对着光。是几缕细碎的、半腐烂的深绿色植物纤维,夹着颗几乎不可辨的、细如尘的黄色颗粒。
指腹捻过那点湿冷粘腻,铁锈与淤泥的腥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甜味……更清晰了。带着腐烂江河的气息。
头顶冰柜深处某处冷排管突然砰一声炸响,霜雾猛地喷下!整个停尸间的寒气骤然加剧,如同鬼吹气!
第三章
骨沁铜腥锈
死人骨头缝里,渗着黄铜的锈。
法医解剖室里无影灯惨白刺目。空气里福尔马林混合着冰尸解冻后散开的淤泥腥味,令人作呕。冻尸四肢仍僵硬如铁,但胸膛腹腔已被切开。法医老宋口罩上的眼镜片蒙着白气。
秦科长,您看这里……老宋声音隔着口罩含混,镊尖指向死者胸腔。肋骨灰白发暗,但连接胸骨的软骨接口处,以及几处细小的肋骨骨折断茬缝隙里……竟呈现出一种诡异刺眼的黄绿色!
灯光下,那黄绿色并非浮于表面,而是如同被肋骨本身吸收、从骨头深处一点点泌出来的锈迹!丝丝缕缕,渗入旁边暗红的死肉里。一股浓重的铜锈混合着难以描述的腥甜腐败气,直冲口鼻!比停尸间嗅到的更烈十倍!
不像中毒……老宋皱眉,用锋利骨钳小心刮取一点骨缝深处的黄绿色粉末,放入载玻片镜检。他瞳孔猛地收缩,这……这粉末在动!活的!
秦远山凑近高倍显微镜目镜。视野里浑浊的液体中,那黄绿色粉尘颗粒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凝聚成一簇簇极其微小、肉眼几乎不可见、形似……苔藓孢囊的结构!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强光照射下,这些微小的孢囊群正极其缓慢地、如同呼吸般收缩……舒张!每一次收缩,体表都会渗出极其微量的黄色污浊黏液!
不是苔藓……秦远山声音低沉如铁,是……某种菌的休眠体厌光低温激发活性他猛地转向尸骸脚踝。深绿色的水草碎屑已被清理,但脚踝骨被粗糙麻绳捆绑的深紫色勒痕深处,同样密布着这种刺眼的黄绿色粉末!深深嵌进擦破皮的肉里。
脚……脚上绳索是水警打捞时临时捆的……赵有田在旁插嘴,脸白得吓人,是码头……新绞的棕榈绳……很干净……
解剖台旁边的不锈钢器械推车下层,一把沾着些许黄绿污渍的骨剪,叮一声轻响,自行滑落,摔在冰冷水门汀地上,弹跳几下。
第四章
麻绳缠尸蛊
省城档案馆尘封的地下库房散发着纸张朽烂的独特气息。秦远山翻动那卷硬如枯骨的壬戌年水文异象档,纸页脆得怕要裂开。发黄的米纸上,潦草的墨迹写着:入冬腊月十八,西水门码头外三里,浊流逆涌丈余,青鱼群死尽,水底隐现金光……河工畏之,称‘铜瘟’。
铜瘟……秦远山指尖划过那两个字,触感冰寒。合上卷宗,灰尘簌簌落下。他目光扫过旁边堆放杂物的角落。一个半朽的木箱子被翻开,里面堆着些破旧的水文测量工具。一捆深褐色的老麻绳半埋其中,绳体粗硬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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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有田凑近:这……这像早年河里捞沉船用的缆绳够粗的!
秦远山抽出随身的小折刀,小心割下一小段麻绳头。指腹捻开表面干硬的纤维,一股沉闷的霉味和……更加清晰的甜腥铁锈气扑面而来!绳股内部缝隙深处,死死嵌着点点早已干结发黑的、细微如尘的黄绿色颗粒!与骨缝中发现的活菌粉末如出一辙!
就在此刻,一阵极细微的、如同无数砂砾在纸面上摩擦滚动的声音,从刚才翻动的档案柜深处猝然响起!沙沙……沙沙……
赵有田汗毛倒竖:什……什么声!
那声音只持续数秒便消失。秦远山疾步走到刚才翻阅的水文卷宗柜前,柜角地面散落着几点深褐色的、极细微的粉末。他弯腰捻起一点,放在鼻端——强烈的土腥味,毫无铜锈甜腥。
是普通的积灰那……沙沙声从何而来
窗外高悬的月亮被乌云遮蔽,档案库仅有的灯泡猛地闪烁,钨丝发出垂死般的暗红,随即彻底熄灭!无边的黑暗带着更浓的朽气淹没了整个空间。
第五章
水底瘟金劫
废弃的西水门旧码头,寒风格外凛冽,如同带刺的刀刮过水面。浑浊的河水拍打着朽烂的木桩,泛着铁灰色的泡沫。空气里弥漫着淤泥、死鱼和一股若有若无的金属腥气。
秦远山沿着湿滑冰冷的堤岸走到上游三里,脚下是黏腻的黑泥滩。几个老河工蜷缩在背风的棚子下,脸色惶然。
这位爷……一个豁牙老头哆嗦着指向不远处一段裸露的河床,就那儿!前阵子水退了现出来的……捞铜钱的都下饺子似的跳下去!疯了!结果……
黑泥滩上,几处翻开的泥坑触目惊心。坑边散落着破碎的工具、几顶烂草帽,甚至还有一只沾满黑泥、分辨不出颜色的破布鞋。坑底沉淀的腥臭黑泥里,隐约可见星星点点……黄绿色的暗斑!如同伤口溃烂后长出的霉苔!
结果……豁牙老头声音发颤,染……染上了……烂……烂骨头的铜瘟啊!旁边几个河工拼命点头,眼露惧色,身子也缩了缩。空气里那股子铁锈甜腥气,混杂着河滩特有的湿冷泥土味,更加清晰了。
秦远山走到一处最大的泥坑边缘。坑底湿泥上,一个歪倒生锈的、古式的铸铁筒炉陷在里面。炉口碎裂,内壁糊满黑泥。他弯腰,用长柄铁锹撬动炉身下方湿泥。
喀啦!炉身被撬得微动,带起一小片泥浆。泥浆中,赫然露出一小片深绿色的、如同腐败苔藓结成块的物体!上面粘着几缕与尸体脚踝处一模一样的深绿色植物碎屑!
就在此时,上游湍急河水拐弯处猛地发出一阵浑浊的闷响!像是水底有无数巨石翻滚碰撞!紧接着,一股浑浊不堪的、翻滚着无数杂物和死鱼的河水咆哮而下,冲击着河床!秦远山脚下湿滑的泥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塌陷下去一大块!冰冷污浊的河水瞬间涌上脚踝!一股强力的吸扯力从塌陷处传来!
小心!赵有田嘶喊!
秦远山只觉脚踝一紧!仿佛被无数冰冷黏滑的藤蔓死死缠住!巨大的力量将他直往塌陷的、如同水怪巨口的冰冷黑泥里拖!
第六章
炉底封尸煞
冰冷的泥浆裹着刺骨的寒意直没大腿。秦远山半个身子陷在黑臭的烂泥里,那股恐怖的拖拽力来自河床塌陷处的更深处!
赵有田在岸上丢下绳索,急得跳脚:抓住!抓住啊秦科长!
泥浆中除了冰冷的吸力,更多了难以形容的剧痛!秦远山低头,浑浊的泥水翻腾,看不真切,只觉得脚踝处皮肤像是被无数细小的毒针穿透、撕咬!仿佛有成千上万只嗜血的活物正疯狂钻刺!他猛地运力于双腿,肌肉鼓胀,硬生生稳住下沉之势,同时双手如电探入冰冷刺骨、腥臭难闻的河底淤泥深处!
十指瞬间插入粘稠湿滑到令人作呕的泥中。剧痛从手指迅速蔓延,但他触到了!泥下深处,并非想象的岩石淤泥,而是一大簇纠缠、滑腻、活物般蠕动挣扎的根须!粗硬如铁!正是缠在脚踝的罪魁!
一声低吼从肺腔挤出!秦远山双手筋肉虬结,运足全身力量狠命上拔!泥水轰然翻涌!一大团足有婴儿头颅大小、根须虬结如活蛇、深绿褐黑如同海底千年巨藻的可怖根茎物,带着令人牙酸的断裂声,被他生生从河床深处撕裂拔出!根茎末端沾裹着大量粘稠腥臭的黑泥,里面混杂着星星点点……极其刺眼的黄绿色斑块!不断渗出污浊的黄水!而此物的中央,竟死死包裹着一小块锈迹斑斑、边缘极尖锐的、铁灰色的金属碎片!
此物一出水,那股几乎将人撕裂的可怕拖拽力骤然消失!秦远山借力猛地一蹬,在赵有田死命拖拽下,狼狈不堪地摔出泥沼!
他瘫在冰冷的岸上,浑身湿透,泥水浸透衣裤,刺骨冰冷。更致命的是,脚踝一圈被根茎缠绕处,深紫色勒痕深可见骨!勒痕周围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大片密集、如同脓包初生的……黄绿色疹点!剧痛、灼烧感、和奇痒如同无数蚂蚁在皮下游走、啃噬!那疹点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赵有田看着那团被扔在泥地上犹自缓慢蠕动的诡异根团和秦远山脚踝可怖的疹块,面无人色:这……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秦远山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混着泥水滑落。他盯着那根团中心锈迹斑斑的金属碎片,又低头看着脚踝迅速蔓延的黄绿疹斑,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种子……
第七章
菌蚀铁棺咒
警署法医室消毒水的刺鼻气味,第一次被浓烈的铁锈和腐败腥甜压过。秦远山脚踝裹着厚厚纱布,坐靠在墙边椅上,脸色惨白,额角冷汗涔涔。伤口深处蔓延的麻痹感和奇痒令他眉心紧锁。
老宋正俯身在那团被装在最大号不锈钢盆里的河底根团前。无影灯惨白的光线下,那深绿褐黑、湿漉漉的根茎结构如同无数纠缠的干瘪蚯蚓,在稀薄的生理盐水里缓慢地……蠕动!每一次伸展收缩,体表便分泌出更多粘稠的、夹杂着黄色锈浊颗粒的恶臭汁液!
活的!绝对是活的!老宋声音发颤,戴着特制三层橡胶手套的手仍止不住微抖,这……这根本不是植物!显微镜下……全是……全是那活性黄绿菌体的聚合!它们……它们在排泄金属代谢物!
盆底水渍边缘,几滴排泄的浊液中金属颗粒沉积下来,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刺眼的暗黄色光泽。
赵有田盯着角落解剖台上那具冻尸——此刻胸腔肋骨上渗出的黄绿色锈迹范围明显扩大了!如同腐烂的铜绿在骨头上蔓延生长!秦科长!您……您的脚……
秦远山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翻涌的恶心:不是排泄……是……转化。他艰难抬手指向那盆中根团死死包裹着的、指甲盖大小的铁灰色金属碎片。碎片边缘已不再锋利,表面坑坑洼洼,被腐蚀得如同风化的礁石。碎片根部连接根茎处,一层崭新的、闪耀着奇异生机的暗黄铜色金属,正一点点生长出来,如同藤蔓结出的死亡果实!
它在……吞铁……长铜!赵有田惊得后退一步。
更像……共生寄生。秦远山目光冷冽如冰锥,菌群以金属为食,分解同化,固着自身……也分泌养分给植物根系这怪物……是个活的生物矿!他猛地想起什么,壬戌年……码头金光!河底的金光……就是这‘瘟铜’!
警署走廊深处的旧式壁灯灯罩,毫无征兆地发出哐啷碎裂声!一片锋利的彩绘玻璃直坠地面!墙角一根手指粗的暖气管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发出沉闷如野兽低吼的嗡嗡声!
第八章
活金炼人炉
警署证物房冰冷如昔。老孙头瘫在墙角,眼珠暴突,布满血丝。他的左臂……自手肘往下,如同被无数无形细密的钻头同时啃噬!皮肤表面是密密麻麻、深可见骨的血洞!每个洞口边缘,都泛起一片令人作呕的、迅速扩散的黄绿色疹斑!疹斑中心的皮肉像是被强酸溶化,正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声,渗出黄绿色的粘液!一股浓烈的、比河滩根团更刺鼻的铁锈甜腥弥漫开来!
……库……库门……老孙头喉咙被血块堵着,柜……柜子……里……自己……在……长……话未竟,他身体猛然剧烈抽搐,口吐白沫,黄绿色的粘稠液体从口鼻溢出,整个人迅速僵冷下去!那手臂上的恐怖孔洞深处,甚至已能看到……被锈蚀成灰黄色的白骨!
天字三号!秦远山猛醒,一脚踹开证物铁门!电筒光柱直射角落!
天字三号存贮柜那厚重的合金门缝隙里,正汩汩地往外涌淌着一股股……半凝固、如同熔融黄铜般浓稠的金黄色液体!液体所触及的铁柜表面、水门汀地面,竟同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密密麻麻的黄绿色菌斑!并发出轻微的滋滋灼蚀声!
后退!秦远山厉喝!警员惊恐后退!
赵有田盯着地上金黄色的液体,那浓郁的铁锈腥味中夹杂着一丝诡异的……焦肉恶臭他猛地想起解剖台那具冻尸胸骨不断分泌的锈液!也想起档案卷宗上河工染瘟全身溃烂的记载!
是血!活化的……铜血菌液!他声音扭曲。
证物房深处,那堆叠的旧物阴影中,一只被遗弃的生铁镇纸底座,表面黄锈突然活了过来般蠕动!一缕细微的、黄绿色的金属液体……如同初生的毒蛇,正缓缓从铁锈深处蜿蜒爬出,滴落在地。
第九章
霜尸鸣丧钟
寒气仿佛凝成了实体铅块,沉沉压在警署停尸间拱顶。天字三号柜涌出的铜血菌液腐蚀声滋滋不绝,如同一群看不见的虫子在啃噬钢铁。昏暗的电筒光下,秦远山裹着厚重石膏的左脚艰难地钉在冰冷水门汀上,冷汗如注,脚踝深处那剧痛奇痒直冲天灵盖,每一次心跳都仿佛要将禁锢于伤口深处的东西震破出来。
秦科长!撤吧!这鬼东西止不住!赵有田端着枪的手抖得无法瞄准,那滚烫的、带着金属流淌质感的黄铜色液体正沿着铁柜边缘烧蚀出一条扭曲沟痕,如同蠕动的巨型水蛭,正贪婪地吞噬一切金属!被它吞噬过的柜门留下蜂窝状的烂窟窿,内部发出咕嘟咕嘟的闷响。
突然!地下深处那被遗忘的冻尸停尸台方向,梆……梆……梆!
三声清晰的、带着朽木腔韵的敲击!如同索命更鼓,重重撞碎停尸间死寂!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亿万细小金属摩擦的、足以撕裂耳膜的尖锐蜂鸣,毫无征兆地自整个停尸间的所有金属结构中——铁柜、尸架、管道、甚至众人腰带上的铜扣——疯狂爆发!
啊——!警员们抱头惨叫!
秦远山双耳剧痛,眼前发黑!蜂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刺骨髓的金属共振!他脚下粘满泥污的皮靴鞋底,几处细微的金属搭扣和铆钉陡然变得滚烫!透过靴底皮革灼烧着他的脚掌!脚踝石膏深处那被强效药物压制的奇痒剧痛如同火山般轰然喷发!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的共鸣生长!
蜂鸣声拔高到极限的刹那——
轰隆——!!!
停尸间拱顶深处,数条粗如儿臂、锈迹斑斑的热力保温铁管被无法承受的剧烈共振生生撕裂!炽热的蒸汽混合着滚烫的铁锈碎屑如同狂暴的白色瀑布狂泻而下!瞬间将下方几具停放的尸首和几个惨叫躲闪的警员淹没!
滋啦——!肉体被滚烫蒸汽灼烧烫烂的可怕声响混着短促的惨叫在浓雾中响起!
赵有田!秦远山在弥漫的蒸汽和铁屑碎雨中断喝!
蒸汽稍散处,赵有田踉跄着半跪在地,半张脸被高温蒸汽燎出水泡,左臂警服被撕裂,露出的皮肉上赫然爆出十几点初生的、深陷下去的黄绿色孔洞!深可见骨!他惊魂未定,下意识抬起枪口指着天字三号柜方向!
就在这时!那冻尸停尸台上方,弥漫的滚烫蒸汽中,一个僵硬的身影竟然缓缓直起了腰!覆盖的白布被蒸汽掀开!那张铁青浮肿的脸转向众人!眼窝深处封着的冰泪在高温下瞬间融化!两行浑浊发黄、夹杂着细密铜绿色颗粒的粘稠液体,如同蛆虫般,从凹陷的眼眶里缓缓……流淌下来!
尸……尸……活了!老孙头魂魄出窍般尖叫!
不。秦远山看得真切。停尸台在刚才恐怖的共振和蒸汽冲击下猛烈震颤,冻尸胸腔、腹腔被切开的巨大创口边缘,原本被低温勉强冻住的黄绿色锈蚀菌体在高温蒸汽中骤然被激活!无数肉眼可见的、如同微小蛆虫般的黄绿色活金菌丝正疯狂蠕动、膨胀!正是菌群狂暴生长产生的巨大膨胀力量,撑开了尸骸的胸腔!顶起了头颅!让它呈现一个如同坐起的……恐怖姿态!
那双空洞眼窝里流出的污浊粘液,与其说是泪,不如说……是菌群排泄的代谢物!
秦远山猛地感到脚踝石膏传来一阵钻心剧痛!里面的东西在呼应!在生长!他强忍剧痛,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狼藉的地面——无数断裂的铁锈碎屑在蒸汽中发烫跳跃,那团被遗落在角落、来自河床的诡异根团菌矿核心处,那块残破的金属碎片表面,正闪耀起一层流动的、暗金色的、如同活物心脏搏动般的光泽!
碎片边缘原本粗糙的铁灰色断面,此刻如同活蜡般在某种力量下……自行熔融、扭曲……竟缓缓地、无声地拉伸变形,延展出极其纤细、带着锐利尖芒的铜色金属细丝!如同初生的、贪婪的……根!
目标……直指向秦远山被石膏紧紧包裹的、正疯狂搏动的脚踝!
尾声
省城西郊,荒废已久的炼铜厂遗址。巨大的熔炉早已熄火,冰冷死寂。炉膛深处,残余的矿渣积着厚厚的黑色灰尘。
一只深褐色、布满铜绿锈点、边缘扭曲如同怪爪的手,缓缓从矿渣灰堆里探出。五指僵硬地张开,掌心死死握着一团黑乎乎、裹满渣尘的物体。费力地拂去浮灰,露出一小块极其刺眼的、流淌着暗金色光泽的新铜薄片。
这铜片虽小,表面却布满了极其繁复、如同某种古老符文般的神秘凹蚀纹路。铜片中心微微凹处,凝固着一小点混合了铁灰色和铜黄色的粘稠斑点——是血是锈还是更可怕的……活物的种子
这残破扭曲的手掌慢慢收紧,将那片凝聚着妖异暗金光泽的新铜死死攥住。沾满矿灰和铜绿的、如同枯骨般的手背上,几个深紫色的、早已化脓腐烂的针孔状创口边缘,无数比头发丝还要细微千百倍、闪烁着诡异黄铜光泽的金属菌丝……正如同复苏的毒蛇,从血肉深处缓缓蠕动着,爬向紧握着的铜片。每一根菌丝似乎都发出无声的、饥饿的尖啸,贪婪地寻找着新的金属宿体。
炉外寒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跌落炉口,被那炉中深处、无声升腾的微不可察的、铁腥甜腻的气息……悄然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