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大夏扎纸人,你管这叫民俗正法? > 第5章  依图敕造、点睛通灵
油灯的火苗,静静地燃烧着,将陆宣的身影,在墙壁上投射出一个巨大轮廓。
他站在那堆由王家动用通天之力,才堪堪备齐的“天材地宝”面前。
他没有再犹豫。
当他那双眼睛,睁开的那一刻,整个营造工作,便已正式开始。
他伸出手,抓起了第一节紫电竹。
竹节入手,冰凉沉重。其质地,完全不像竹子,反倒像是一块打磨了多年的、温润的玉。
陆宣的手指,在那节紫电竹上,轻轻地,敲了敲。
“叩,叩。”
声音清脆,带着金石之音。
“嗯,密度达标。内部纤维结构紧密,无瑕疵。可以作为主梁。”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判断。
然后,他的动作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那么此刻,他就是一把出鞘的利刃!
他的双手,化作了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
他没有用任何的尺子,也没有用任何的墨斗。那张巨大而复杂的《仁兽镇邪图》,已经完全刻在了他的脑子里,化作了一个可以随意拆分、组合、旋转的三维模型。
“咔!”
一声脆响。
他双手发力,一节紫电竹的两端,应声而断。断口平滑如镜,不多一分,不少一毫,与他脑中模型的尺寸,完全吻合。
他将处理好的竹节,往地上一放。然后,他的手又抓向了另一节。
“咔!”“咔!”“咔!”
清脆的、充满了节奏感的断裂声,开始在安静的铺子里,不断响起。
那不是噪音。
那是一首,独属于匠人的交响曲。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
他的身体,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围绕着场地中央,开始移动,旋转,跳跃。
一根根处理好的竹节,精准地,投掷到预定的位置。
然后,是拼接。
“哒!”
第一根作为脊椎的主梁,被他稳稳地,立在了地面上。
“哒!哒!哒!哒!”
四根代表着四肢的支架,从主梁上延伸出来,以一种充满了生物力学美感的角度,稳稳地,支撑住了整个躯干。
没有一颗钉子,没有一根绳索。
所有的连接,都依靠着竹节上,那些由陆宣用刻刀,在瞬息之间,雕刻出来的、复杂到极致的榫卯结构。
每一个连接,都严丝合缝。
每一个角度,都分毫不差。
一个充满了野性和力量感的麒麟骨架,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的手中,飞快地成型!
从脊椎,到肋骨。
从头骨,到四肢。
从那仰天长啸的姿态,到那蓄势待发的蹄足……
韩立若在此地,定会看得目瞪口呆。
因为陆宣此刻所展现出的,已经不是“技艺”了,
这是一种“道”。
一种,融入了自己骨髓和灵魂之后的营造之“道”!
当最后一节,代表着尾骨的竹节,被陆宣以一个潇洒回旋的姿态,“咔哒”一声,严丝合缝地,嵌入脊椎末端的榫卯之中时。
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整整一百零八节紫电竹,一节不多,一节不少,完美地构成了一具高达一丈的神兽骨架。
它就那么静静地矗立在铺子中央,仿佛一头从太古洪荒中走出的巨兽,下一秒,就要活过来,挣脱束缚,奔腾咆哮。
陆宣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在微凉的空气中,凝成了一道笔直的白色气箭,久久不散。
他的内衫,早已被汗水彻底湿透,紧紧地贴在背上。但他那双眸子,却比之前更加明亮。
“第一步,搭骨。完成。”
陆宣没有休息。
他只是走到水盆前,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让自己那因为极致专注而有些发热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下。
然后,他开始了第二步,也是更需要耐心和心神的一步——糊纸。
如果说,“搭骨”是力量与速度的狂舞,那么“糊纸”,就是温柔与创造的静修。
他将那一盆,由百年桑皮和西山寒玉粉末混合而成的纸浆,端到了麒麟骨架旁。
那盆纸浆,很奇特。
它呈现出一种如同月光般的乳白色。质地浓稠,却不粘手。还散发着一股,混杂着草木清香的气味。
陆宣换了一套工具。
不再是他那双无所不能的手,而是一排,由整块上好白玉,打磨而成的,长短、宽窄、弧度各不相同的玉铲。
他取过一柄最宽的玉铲,轻轻地,从盆里,舀起了一团月白色的纸浆。
他的动作,瞬间,从之前的狂风骤雨,变成了最轻柔的和风细雨。
他将第一团纸浆,小心翼翼地,覆盖在了麒麟的背部。
然后,他用手中的玉铲,以一种极其轻柔的手法,开始缓缓地,推、抹、压、抚。
他的动作,像极了一位顶级的雕塑家,在为自己最心爱的作品,赋予血肉。
他手腕微微用力,麒麟背部充满了爆发力的肌肉线条,便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他用铲尖,轻轻地,自上而下,一划,再一划。一片片细密的、栩栩如生的鳞甲,便层层叠叠地,覆盖在了麒麟的躯干之上。
从宽阔的背脊,到结实的腹部。
从修长的脖颈,到充满力量感的四肢……
陆宣,彻底地,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的眼中,没有了时间,没有了空间,只剩下眼前这尊,正在由他亲手赋予“生命”的神兽。
他忘记了疲惫,忘记了饥饿,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和他手中玉铲的每一次抚动,保持着一种完美的同步。
铺子里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奇特。
那盏油灯的火苗,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不再跳动。它被拉成了一条笔直的、明亮的、如同实质般的金色细线,静静地燃烧着,将整个房间,都映照得一片堂皇。
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些原本在光柱里飞舞的尘埃,也全都静止了下来。
那股由檀香、草木、玉石混合而成的奇异香气,越来越浓郁。最后,竟然在麒麟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淡淡的、如同薄雾的白色气旋,围绕着它,缓缓地流转。
这一切,陆宣,都毫无察觉。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最后的收尾工作上——麒麟的头部。
他换上了一柄最小、最精细的、顶端如同柳叶的玉铲。
他开始,雕琢它的五官。
紧闭的、却又显得无比威严的嘴唇。
微微张开的、仿佛正在呼吸的鼻翼。
长而弯曲的、充满了飘逸动感的龙须。
当他完成这一切,缓缓直起腰时。
窗外,一线鱼肚白,刺破了长安城最深沉的黑暗。
天,亮了。
一尊完整的、栩栩如生、充满了生命质感的纸扎麒麟,静静地,矗立在熹微的晨光之中。
它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片鳞甲,都完美得,不像是凡间的造物。
它,只差最后一样东西了。
一双,能看清世间阴邪的……眼睛。
陆宣看着眼前这尊,自己倾注了全部心血的杰作。
即便是以他那挑剔到了极致的眼光,也找不出,任何一丝一毫的瑕疵。
但他知道,还没有结束。
画龙,需要点睛。
造物,自然也需要。
这是所有流程中,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他没有急。
他先是,用冷水,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的脸和手,都清洗了一遍。
然后,他走到那方特制的石砚前。
砚台里,朱砂已被他研磨成了最细腻的粉末。他取来那个装着“三阳雄鸡冠血”的白玉小盏,屏住呼吸,将那如同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的液体,一滴,一滴地,倾倒入砚台之中。
“滋——”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雪花落入滚油的声音,响起。
殷红的鸡血,与赤红的朱砂,在接触的瞬间,便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整方砚台里的“墨”,瞬间,变成了一种流动的赤金色!
一股灼热、刚阳、霸道到了极点的气息,从砚台中,升腾而起。
陆宣对此的解释是:“完美的生物化学反应。高活性的蛋白质,与高纯度的矿物颜料,在纯净水的催化下,产生了放热现象。我的推论,完全正确。”
他取来一支崭新的、笔锋由紫毫制成的毛笔。
笔尖,饱蘸了那赤金色的“破邪墨”。
他走到麒麟的头部前方。
整个天地,在这一刻,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他能听见,自己那因为极致专注而变得极其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他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笔。
他的手腕,稳如山岳。
图谱上记载,点睛之时,需一气呵成,意与笔合,神与物通。
在他看来,这,是对一个工匠,最终极的考验。考验你的手,稳不稳。心,静不静。
笔尖,缓缓落下。
轻柔,精准。
他先点了左眼。
一个赤金色的圆点,出现在了眼眶的正中央。
就在这一瞬间,陆宣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从他的心底升起!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
笔尖,再次落下。
右眼。
当笔锋,离开麒麟身体的那一刹那——
“嗡—”
一声低沉到不似人间能够发出的嗡鸣,猛地,从麒麟的体内,爆发开来!
那不是声音!
那是一种,能让骨骼、让灵魂,都为之共振的,恐怖的频率!
整个铺子,都在这股嗡鸣中,剧烈地,颤抖起来!
墙上挂着的那些工具,“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桌上的那盏油灯,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拍中,直接被震得跳了起来,摔在地上,“啪”的一声,碎成几片!
灯火,瞬间熄灭!
铺子,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下一秒。
两团,太阳一般,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赫然,在黑暗中,亮起!
那光芒,就来自麒麟的双眼!
光芒刺破黑暗,将整个屋子,都照得亮如白昼!将陆宣的影子,在墙上,拉扯出一个渺小而扭曲的形状!
无上威严与无边仁慈的气息,如同决堤的天河,从麒麟的身上,轰然爆发!
“噗通!”
陆宣被这股气息一冲,只觉得像是有一座山,迎面撞在了他的胸口上。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倒,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他惊骇欲绝地,看着眼前这尊,仿佛活了过来的,神兽!
大脑,一片空白!
金色的光芒,持续了足足十个呼吸,才如同潮水般,缓缓地,退去。重新,收敛回了那两个小小的眼眶之中。
屋子,再次,恢复了黑暗与死寂。
只有窗外,那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陆宣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足足过了一分多钟,他才慢慢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他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他看着那尊,已经恢复了平静的麒麟。它还是那个样子,一动不动,仿佛只是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呼……”陆宣长出了一口气,伸手,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
“幻觉……一定是幻觉……”
他低声喃喃自语。
“熬了一整夜,精神过度疲劳,加上心神极度专注,导致了神经性的……幻视和幻听。”
“对。刚才那股震动,应该是……是轻微的地震。长安城,处在地震带上,很合理。”
“至于那股让人喘不过气的气息……心理学上,叫‘司汤达综合症’。当一个人,在面对过于宏伟或壮丽的艺术品时,会产生强烈的生理和心理反应。我这件作品,堪称古往今来第一,能让我自己都产生这种反应,也……也说得过去。”
他用一套自己都觉得有些勉强的理论,迅速地,将刚才那神迹般的一幕,给强行解释了过去。
他重新走到麒麟面前,伸出手,又不敢碰,只是隔着几寸的距离,仔仔细细地,用一种最挑剔的、属于艺术家的眼光,打量着自己的杰作。
越看,越满意。
他脸上,重新露出了那种属于工匠的、满足而自豪的笑容。
“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