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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我窝在沙发里,平板上正循环播放一个男模的变装视频。
前半段是在阳光下的草坪,少年穿着白衬衫,顶着一张奶狗脸笑得人畜无害。
后半段音乐一转,镜头切进昏暗的酒店房间,暖色灯光下,他衬衫半解,块垒分明的腹肌和性感的人鱼线被勾勒得一清二楚。
啧。
我由衷地发出一声赞叹。
现在的男大学生,都这么卷了吗
身后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很轻,但我还是听见了。
我头也没回,大大咧咧地把平板往他那边挪了挪。
沈烬,快来看,这腰,这腹肌,绝了。
轮椅在我身侧停下。
没有回应。
我习以为常,这家伙一向闷得像个葫芦。
我划拉着屏幕,又找了几个类似的视频,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屏幕上方弹出一个微信消息框。
是我闺蜜,周沫。
眠眠,你真打算跟那个残废过一辈子啊
有生理缺陷的男人,心理多半也有问题,你可千万当心点。
趁着现在还没孩子,你赶紧跟他离了!你这么好的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
我眼皮跳了跳。
这死丫头,说话还是这么不过脑子。
我下意识地想把平板扣过去,但已经晚了。
眼角的余光里,我看到沈烬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几行字上。
他那张漂亮得不像真人的脸,一瞬间血色褪尽,白得像一张纸。
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凸起,手背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盘踞的蛇。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正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我吓得一激灵,猛地转过头。
沈烬整个人从轮椅上摔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毯上。
他蜷缩着身体,额头抵着冰凉的地板,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沈烬!
我丢开平板,连忙冲过去。
你没事吧摔到哪儿了
我试图去扶他,手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被他那冰窖一样的体温给惊到了。
他藏在阴影里的脸慢慢抬起,那双总是水汽氤氲的桃花眼,此刻红得吓人,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浓稠如墨的情绪。
他死死地盯着我,声音又低又哑,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别碰我。
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行吧,不碰就不碰。
这豪门大少爷的自尊心,有时候真是比玻璃还脆。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你自己能起来吗不能我叫李妈了。
他没说话,只是撑着地板,手臂颤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自己撑起来。
最后,他像是放弃了,颓然地垂下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那副样子,像一只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流浪猫。
我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跟个病人计较什么。
我弯下腰,不由分说地将他打横抱起。
他很轻,轻得让我心惊。
这三年,他好像越来越瘦了。
他浑身僵硬,被我抱起来的瞬间,脑袋下意识地往我怀里埋了埋,像是在寻求一个庇护。
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香气里,混进了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咸涩味。
我把他稳稳地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早点睡吧。
说完,我转身就想走。
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
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固执。
我回头,对上他那双通红的眼睛。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就这么望着我,眼里的水光越积越多,仿佛下一秒就要决堤。
我最受不了这个。
当下心就软了。
怎么了我放柔了声音,摔疼了
他摇摇头,长长的睫毛上挂上了一颗晶莹的泪珠,欲落不落。
他咬着唇,好半天,才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破碎的声线问我:
宋眠……你也要……不要我了吗
2
我愣住了。
一时间,我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算什么苦肉计
还是他真把周沫那几句玩笑话当真了
我看着他那副快要哭出来的可怜样,有点头疼。
你想什么呢周沫就那德行,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
我顿了顿,补充道:我们是合法夫妻,我不想要你,还能要谁去
这话我说得言不由衷。
毕竟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一场交易。
他听完,眼神里似乎有微光闪过,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他松开我的手,默默地转过身,把自己蜷成一团,用被子从头到脚蒙得严严实实。
床上瞬间鼓起一个小小的山丘。
连根头发丝儿都没露出来。
这是……自闭了
我站在床边,有些无奈。
行吧,他不想聊,我也不想逼他。
我关了灯,在床的另一侧躺下,中间隔着一条能跑马的楚河汉界。
半夜,我是被冻醒的。
就是那种,像是被人扔进了冰窖,寒气从四面八方钻进骨头缝里的冷。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一个冰凉的人形物体缠住了。
沈烬不知什么时候滚了过来,像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缠在我身上,脑袋还枕着我的肩膀,呼吸平稳,似乎睡得很沉。
好家伙。
他这是把我当成人形暖宝宝了
可他的体温比正常人低得多,被他这么抱着,跟抱着一块大冰坨子没区别。
我忍无可忍地推他。
沈烬,你给我过去点!
他纹丝不动,反而缠得更紧了,嘴里还发出一声委屈的呜咽。
我气得想骂人,鼻尖却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咸涩味。
比之前更浓了些。
我心里一动,凑近了些,才发现他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湿意。
枕边也湿了一小块。
他这是……偷偷哭过了
就因为周沫那几句话
一个二十五岁的大男人,还是个集团太子爷,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的吗
我心里的火气莫名其妙就消了。
算了,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就当是做慈善了。
我认命地裹紧被子,任由他当我的挂件。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两个黑眼圈醒来,毫不意外地感冒了。
沈烬已经起来了,正在衣帽间里换衣服。
我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问他:你昨晚是不是又贴着我睡了
他背对着我,动作顿了一下。
没有。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呵,还嘴硬。
我掀开被子,眯起眼打量他。
他今天穿了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越发清瘦。
坐在轮椅里,脊背挺得笔直,透着一股脆弱的倔强。
他转过身,眼尾依旧是红的,像只被人欺负惨了的小兔子。
看到他那双小猫似的眼睛,我准备好的兴师问罪的话,默默地又咽了回去。
算了。
晚上把暖气再调高点就行了。
我拿起床头的睡衣准备去换,无意间闻了闻,眉头皱了起来。
领口那块怎么湿湿的,还真有一股淡淡的咸味。
我猛然想起昨晚,他枕在我肩头,那张脸埋得那么深……
好家伙,这哥们是把眼泪鼻涕全蹭我衣服上了
我正嫌弃地想把睡衣丢进洗衣篮,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随手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润又熟悉的男声。
眠眠,是我。
我愣了三秒,随即惊喜地叫出声:
陆屿!你回来了
3
嗯,刚下飞机。
陆屿的声音带着笑意,我们的首席设计师回国了,宋总不来接一下机吗
接!必须接!
我激动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地址发我,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我三下五除二地换好衣服,抓起车钥匙就准备出门。
经过沈烬身边时,我随口报备了一句。
我出去一趟,接个朋友,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沈烬没说话,只是抬起眼,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
那眼神,有点说不出的……幽怨。
我没多想,只当他还在为昨晚的事闹别扭,冲他挥了挥手就跑了。
半小时后,我在机场的VIP通道口见到了陆屿。
三年不见,他愈发挺拔俊朗。
一身剪裁合体的米色风衣,衬得他像个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温润贵公子。
温暖的冬日阳光落在他额前的碎发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我惊艳地吹了声口哨,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哇哦,我们家阿屿越来越帅了啊!
陆屿失笑,揉了揉我的脑袋,动作自然又亲昵。
好久不见,眠眠。
我是独生女,从小跟陆屿一起长大,他于我而言,亦兄亦友。
三年前,我为家族联姻,提前回国。
他就留在国外继续深造,这是我们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要不是我花大价钱把你聘来当我们公司的特约设计师,你是不是就打算在国外不回来了我半真半假地抱怨着。
陆屿笑着转移了话题:我没地方去,宋总可以收留我几天吗
当然!走,回家!
我没多想,揽着他的肩膀就往停车场走。
坐上车,我才想起来给沈烬发了条消息:【我朋友没地方住,先来我们家住几天。】
沈烬几乎是秒回,只有一个字:【嗯。】
冷冰冰的,一如他本人。
回到家,李妈已经准备好了午饭。
客厅里,沈烬正坐在轮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安安静静地,像一幅画。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视线越过我,落在我身后的陆屿身上。
那一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他周围的气压,骤然低了下去。
陆屿倒是很坦然,他率先朝沈烬伸出手,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你好,我是陆屿。久仰沈总大名。
沈烬漠然地抬了下眼皮,目光在陆屿伸出的手上停顿了一秒,却没有丝毫要回握的意思。
他甚至连个客套的表情都懒得给,就那么冷冷地看着陆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火药味。
好尴尬。
我赶紧打圆场:哎呀,都是自己人,别这么客气。陆屿,这是我先生,沈烬。
陆屿无所谓地收回手,目光转向客厅展示柜最高处的一个木雕作品,眼底盛满欣赏。
眠眠,这个是你做的吧真漂亮,我能看看吗
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我有点惊喜。
这上面每一刀,都刻着你的名字。陆屿的语气里满是了解。
这种灵魂被瞬间看透的感觉,让我无比愉悦。
我踮起脚,费力地想去够那个摆件。
你小心点!
沈烬紧张的声音传来,他推着轮椅靠近,我让李妈帮你……
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陆屿已经越过了他的轮椅,当着他的面,站到了我的身后。
他比我高出一个头,手臂轻而易举地伸过我的头顶,取下了那个木雕。
整个过程,我几乎被他圈在了怀里。
一股清爽的柠檬草香气将我包裹。
他把木雕递给我,低头和我聊起这个作品的细节。
我们从木雕聊到墙上的画,从空间设计聊到园林艺术,越聊越投机,完全忘了时间。
也忘了,还有一个人在。
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沈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独自推着轮椅到了后花园的石阶前。
他停在那里,一半身体隐在树荫里,一半身体沐浴在阳光下。
光影将他分割成两个世界。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只能看到他放在膝上的手,正死死地攥着。
那只总是保养得极好的手,此刻指甲盖被他咬得血肉模糊。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只是那么安静地坐着。
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独的雕像。
4
晚饭的餐桌上,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陆屿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尤其那道香煎牛排,外焦里嫩,汁水丰盈,是我记忆里的味道。
我吃得心满意足,一抬头,却发现对面的沈烬一口没动。
他面前的餐盘干干净净,只有一杯清水。
他就那么坐着,脸色在水晶吊灯的映照下,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你怎么不吃不舒服吗我放下刀叉,关切地问。
他下意识地想摇头,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又轻轻点了点头。
有一点。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我立刻站了起来。
哪里不舒服我现在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不用。
他仰起头看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就是有点头晕,你……可以推我回房吗
我半信半疑地走到他身后,推着他的轮椅往卧室走。
一进房间,他就闭上了眼,眉头紧锁,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我给他倒了杯温水。
喝点水会好一点。
他没接。
我歪了下头,用哄小孩的语气柔声问:很难受吗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脸上慢慢泛起一点红晕。
你可以喂我吗
他垂着眼,声音更低了,我……我今天锻炼太久,手没有力气了。
我心里顿时一软。
我知道他一直在坚持做康复训练,好几次我都撞见他从训练室里出来,浑身是汗,身上还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
想到这,我心里那点怀疑烟消云散,只剩下心疼。
我毫不犹豫地把水杯递到他唇边,小口小口地喂他喝下。
然后,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他的头发很软,像小动物的绒毛。
下次锻炼要适量,别太拼了。
头顶上陌生的触感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愣愣地抬起眼,猝不及防地,撞进我眼底还未散去的那一点心疼里。
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他脸上那点刚刚升起的、脆弱的红晕,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雀跃的嘴角刹那间被拉平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他漆黑的眼珠动了动,那里面有什么黑暗的东西,正压抑不住地往外窜,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咧开唇,露出一个没有丝毫笑意的弧度。
你在怜悯我吗
那声音,阴冷得像是从冰缝里钻出来的寒风,刮得我耳膜生疼。
我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神展开
前一秒还病恹恹地求喂水,后一秒就翻脸不认人
他攥紧了轮椅扶手,凸起的青筋像是随时要爆开。
因为我残废,所以我可怜。
所以你对我好,就像施舍路边的乞丐一样,对吗
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凌迟着我。
我被他这疯子般的神情和语调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控,猛地垂下眼,指腹的肉几乎要被他自己抠烂。
他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
你出去吧。
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说:
不要怠慢了……客人。
5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卧室。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还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冰冷的视线。
回到餐厅,陆屿正优雅地切着牛排。
见我脸色不对,他关心地问:沈先生没事吧
没事。
我勉强笑了笑,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
这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
晚上,我和陆屿在书房讨论接下来合作的设计方案。
说是讨论,其实更像是一场头脑风暴。
陆屿不愧是拿遍国际大奖的顶尖设计师,他的很多想法都让我茅塞顿开。
我们聊得正投入,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沈烬推着轮椅,无声地滑了进来。
你们……需要吃点水果吗
他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橙子,眼神怯生生的。
不用了,谢谢。我正说到关键处,头也没抬。
他没走,就停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我们。
过了大概十分钟,他又问:那……要喝点水吗
我有些不耐烦了。
我抬起头,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沈烬,我在工作。
他薄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推着轮椅,像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心里竟然有了一丝不忍。
但很快,这点不忍就被重新投入工作的热情给淹没了。
这一聊,就忘了时间。
等我们把方案初步敲定,已经是深夜两点了。
我看了看主卧紧闭的房门,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向了客房。
太晚了,我怕吵到他。
然而,这一晚,我睡得极不安稳。
总感觉有双眼睛在黑暗里窥视着我,像被什么冰冷的毒蛇缠上了。
阴冷的感觉一阵阵袭来。
我艰难地睁开眼,差点被床边那个黑漆漆的人影吓得魂飞魄散。
沈烬!你怎么在这里!
我猛地坐起来,心有余悸地抓紧了被子。
他背着光,坐在轮地椅里。
影影绰绰的月光下,我看到他的脑袋轻轻往左边歪了一下,碎发下的眼眸里闪着暗沉的流光。
那样子,像极了一个举着枪,正在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猎手。
他语义不明地回了一句:我们的卧室,不在这里。
我却奇异地秒懂了他的意思,连忙解释:太晚了,我怕回来吵到你,所以就……
不是因为怕我吗
黑暗里,轮椅的轱辘声一下一下,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
他不断逼近,那种窒息的压迫感,渗进了我的每一寸毛孔。
泛着冷意的身躯贴了上来。
青年沙哑的声音擦着我的耳廓,钻进耳膜。
为什么不跟我睡
你在怕我吗
老婆
那声老婆,被他叫得又轻又软,却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黏腻。
我头皮一阵发麻。
这样的沈烬,太吓人了。
但我还是强作镇定:怕你做什么你想睡就睡这儿吧。
我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试图展现我的大度。
他无声地盯着我,似乎在分辨我话里的真假。
忽然,一股大力袭来,我整个人被翻了个面,脸重重地埋进了枕头里。
身后,传来他低哑的笑声。
冰凉的指尖,夹杂着刺挠的痒意,贴着我的脊背,一寸寸游曳下落。
好啊……
睡……老婆……
细密的吻,颤抖着,带着滚烫的温度,落在我的后颈和脊椎上。
我猛地惊醒,心慌意乱地制止:不可以!
他闻言,动作停了下来。
我刚松一口气,下巴就被他捏住,被迫转了过来。
后面的字眼被他狂暴地堵回了口腔。
清冽的雪松气息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追缠着我不放。
他吻技差得要命,只会横冲直撞,像一只失控的野兽。
时间一长,我被他吻得几乎要窒息。
他终于放开我,却没有离开。
轻轻抚着我的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眼神却是一片翻涌的暗色。
他湿漉漉的眼尾蹭着我的眼睛,把我的眼睫也打湿了。
明明脸上是柔软脆弱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身体里却散发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和寒意。
那谁可以
睡在隔壁的那个客人吗
他的唇贴着我的唇,气息滚烫。
你猜……他现在睡着没有
老婆,想让他听见吗
6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羞辱和愤怒瞬间淹没了我。
我推着他,脸上血色尽失。
沈烬!你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怀疑我,怀疑我给他戴了帽子!
他吻上我的肩头,牙齿轻轻咬着肩带,往下扯落。
他半抬起眼,那双湿润潮红的眼睛里,满是偏执和破碎的寒光。
老婆不想跟我生孩子吗
他抵着我,用一种近乎威胁的姿态,再次重复了那个让我不寒而栗的问题。
老婆,我们要个孩子,好吗
我看着他,一时竟分不清,他到底是脆弱,还是阴翳。
或者说,这两个词,是怎么能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的
太奇怪了。
太……危险了。
就在这时,沈烬从我身上离开,推着轮椅冲出了客房。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从走廊的方向传来。
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我愣愣地坐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拉过被子裹住自己,赤着脚跟了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
只有陆屿的房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条缝。
而我家大门的门框上,一个本该挂在那里的装饰性的小飞镖,不见了。
我心里猛地一沉。
我跑到大门口,一眼就看到,那个银色的飞镖,正深深地钉在陆屿房间的门板上。
镖身还在微微颤动。
而它的旁边,一道新鲜的,长长的划痕,从门框一直延伸到墙壁,上面还沾着几缕……金色的发丝。
7
第二天早上,我黑着脸,把陆屿送去了我名下的一套高级公寓。
他倒是什么也没问,只是在我离开前,温和地笑笑。
眠眠,别想太多,好好照顾自己。
我心里堵得慌。
回到家,沈烬正坐在餐桌前。
见我回来,他立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不敢看我。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他面前,把那枚飞镖,哐地一声拍在桌上。
解释一下。
我盯着他,昨晚,怎么回事
他身子一颤,嘴唇嗫嚅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的火就越大。
我忍了又忍,才没把你是不是疯了这句话吼出来。
李妈端着早餐出来,看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得不敢做声。
我深吸一口气,拉开椅子坐下。
沈烬,我们谈谈。
他终于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
对不起……
我不是要听对不起。我打断他,你为什么这么做你讨厌陆屿,为什么
他……他咬着唇,他不该碰你。
他是我朋友!也是我请来的设计师!我们有工作要谈!
我简直要被他这不可理喻的逻辑气笑了。
而且昨晚在客房,你对我做的那些事,又算什么
这句话一出口,他脸色煞白。
我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
我……他攥紧了拳头,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
他声音里带着哭腔,她们都说,你跟他更配,说你嫁给我……受委屈了。
他把委屈两个字咬得极重。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火气突然就散了大半。
剩下的,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来留住我
我指了指那枚飞镖,用伤害别人的方式沈烬,你幼不幼稚
他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餐桌上。
我看着他哭,心里烦躁又憋闷。
我站起身,拎起包准备去公司。
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吧。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巨响。
我回头,只见他面前那盘动都没动过的牛排,连着盘子一起被他扫到了地上。
白色的瓷片四分五裂,那块卖相极佳的牛排孤零零地躺在碎片中间。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声音冰冷刺骨。
拿去喂狗。
8
我在公司待了一整天,心烦意乱。
快下班的时候,李妈给我发来一个视频。
视频画面很晃,像是偷拍的。
镜头对着家里的餐厅。
画面里,沈烬正一个人坐在餐桌前,一边无声地流着泪,一边用手抓起地上的那块牛排,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他哭得鼻尖通红,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夫人,】李妈附上文字,【少爷他……把牛排捡起来吃了。】
我看着视频里那个狼狈又倔强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又好气,又好笑,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这家伙,怎么跟个闹脾气的小孩一样
我关掉视频,鬼使神差地,给周沫打了个电话。
沫沫,问你个事儿。
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男人,他会因为嫉妒伤害别人,会偏执地监视你,还会一边哭一边吃自己摔掉的东西……我顿了顿,他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眠眠,你说的这个男人,不会是沈烬吧
……
我靠!我就知道!周沫的声音瞬间拔高,你赶紧离!离得远远的!这他妈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啊!哪天他发疯把你砍了都说不定!
我被她说得心里发毛,匆匆挂了电话。
我坐在办公室里,想了很久。
最后,还是决定给他一次机会。
我给他发了条微信:【你这样不行,明天我陪你去看心理医生吧。】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我没等到他的回复,却在下班路上,接到了他助理的电话。
夫人,沈总让我把这个发给您。
随即,我收到一份文件。
是一份离婚协议。
上面,沈烬已经签好了字。
财产分割那栏,他名下所有的不动产、股份、基金,全都留给了我。
他自己,净身出户。
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
他这是……什么意思
玩不起了,就直接掀桌子不玩了
我把车开得飞快,一路飙回家。
推开门,家里空无一人。
我给他打电话,关机。
我第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心慌。
我冲进他的书房,在抽屉里翻找。
终于,在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我找到了他的私人电脑。
我试了几个密码,最后用我的生日,解开了锁。
桌面上,一个文档引起了我的注意。
标题是:【遗书】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9
那不是一封常规意义上的遗书。
更像是一段混乱的、绝望的自白。
【我留不住她。】
【她不爱我,她看我的眼神,和看路边的流浪狗没有区别。】
【不,狗都比我强,至少狗还能冲她摇尾巴。】
【我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陆屿是对的,我不配拥有她。】
【如果我死了,她是不是就能自由了她会开心吗】
【……】
我一字一句地看着,手脚冰凉。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可能。
昨晚,他对我做那些事,说那些话,甚至拿飞镖去恐吓陆屿……
那不是占有,不是嫉妒。
那是一种绝望到极致的,自我毁灭式的试探。
他在试探我的底线。
他在逼我,逼我亲口说出离婚,逼我亲手推开他。
然后,他就可以,了无牵挂地,去死。
而我,今天早上,真的对他说出了让他反省的话。
我真的,推开他了。
我疯了一样地往外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
我不知道他会去哪里,但我知道,他最常去的地方,是城郊那片废弃的赛车场。
那是他出车祸的地方。
也是他所有骄傲和梦想,摔得粉碎的地方。
我把油门踩到底,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天色越来越暗,大雨倾盆而下。
雨刮器疯狂地摆动,也刷不清眼前模糊的世界。
当我终于赶到那片废弃的赛车场时,只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正停在赛道中央。
车灯开着,像两只孤独的眼睛,在瓢泼大雨中遥遥地望着我。
我跳下车,连伞都来不及打,就冲了过去。
车门没有锁。
我拉开车门,看到沈烬正安静地坐在驾驶座上。
他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美工刀。
刀片,正抵着他自己的手腕。
鲜红的血,已经顺着他的手腕流了下来,和座椅上的雨水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他看到我,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他甚至对我,虚弱地笑了一下。
你来了。
他轻声说,来……看我最后一眼吗
沈烬!
我扑过去,想抢走他手里的刀。
他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握着。
别过来!
他嘶吼着,宋眠,你别过来!
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哭着求他:沈烬,你把刀放下,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不离婚了,我再也不说让你反省的话了,你别这样……
晚了。
他看着我,眼睛里是一片死寂的灰。
宋眠,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他说着,手腕一用力,刀片瞬间陷进了更深的皮肉里。
不——!
我尖叫着,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了下去。
10
医院走廊里的灯,白得刺眼。
消毒水的味道,浓得让人想吐。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整个人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抢救室的红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每一次亮起,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沈烬的助理林航,在我身边走来走去,脸色比我还难看。
夫人,您别太担心,沈总他……吉人自有天相。
他想安慰我,话说出来却干巴巴的,连他自己都不信。
我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膝盖里。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沈烬倒下去时,那双死寂的眼睛。
还有他那句:宋眠,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傻子。
真是个天大的傻子。
我什么时候,又向他要过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医生摘下口罩,一脸疲惫。
病人失血过多,但万幸,没有伤到主动脉。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等会儿会转到VIP病房。
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去。
林航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我跟着护士,把沈烬送进了病房。
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
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打了石膏的手臂被固定在胸前。
他闭着眼,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脆弱的阴影。
我坐在床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眼泪就又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我伸出手,想去摸摸他的脸,又怕惊醒他,手在半空中顿住了。
夫人。
林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犹豫。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
说。
他推了推眼镜,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照片。
这是……今天下午,狗仔拍到的。沈总让我处理干净,不要留底。
我接过照片。
照片上,是陆屿和我。
背景,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门口。
照片拍得很清晰,角度也刁钻。
一张是我扶着喝多了的陆屿,往酒店里走。
一张是他揽着我的腰,我仰头对他笑。
不知道的人看了,只会觉得这是一对关系亲密的恋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下午三点左右。林航说,您和陆先生进酒店后,大约一个小时才出来。
我脑子嗡的一声。
下午三点……
那时候,我正在办公室里,和陆屿敲定方案的最后一个细节。
他为了庆祝合作愉快,提议去喝一杯。
我本来不想去,但他坚持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我。
结果……
我们根本没去什么酒店!
我们去的是公司楼下那家新开的咖啡厅!
他喝的也不是酒,是加了百利甜的咖啡!
他所谓的好消息,是他设计的一个作品,又拿了个国际大奖。
我之所以扶着他,是因为他平地摔了一跤!
我之所以对着他笑,是因为他讲了个冷笑话!
这照片……
是合成的!
而且是天衣无缝的合成!
沈烬看到这些照片了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是的。林航低下头,沈总……就是看完这些照片,才签了那份离婚协议的。
11
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冲。
愤怒,委屈,还有一种被愚弄的羞辱感,几乎要把我淹没了。
好啊。
真是好啊。
一边用温润无害的样子接近我,博取我的信任。
一边在背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挑拨我和沈烬的关系。
陆屿!
你他妈的,真是好样的!
我拿出手机,想打电话质问他。
但看到屏幕上那个已拉黑的提示时,我才猛然想起。
沈烬之前,用我的手机,拉黑过他。
我气得想摔手机。
我怎么就这么蠢!
我怎么就没早点发现!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沈烬。
我看着病床上那个了无生气的人,心疼得像是被人用刀子剜着。
他本来就敏感、自卑,安全感低得可怜。
这些伪造的照片,对他来说,无异于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一定是以为,我真的背叛了他。
我不仅和陆屿旧情复燃,甚至……
我猛地想起了什么。
我冲出病房,抓住还没走的林航。
林航,你马上派人去查!查我家最近的垃圾!特别是……我顿了顿,艰难地开口,特别是,有没有一个……用过的验孕棒。
林航愣住了。
夫人,您……
别问!快去查!
一个小时后,林航回来了。
他手里,捏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
袋子里,赫然躺着一个验孕棒。
上面,是清晰的两条杠。
是在您家别墅外的垃圾桶里发现的。林航的声音很低,根据时间推断,应该是昨天早上扔的。
昨天早上……
我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画面。
李妈的女儿,昨天早上来过我们家。
她最近正在备孕。
一切,都对上了。
沈烬,他不仅看到了那些合成的照片。
他还看到了这个验孕棒。
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不知廉耻,婚内出轨,怀了别人孩子,还准备拿着他的钱和情人双宿双飞的……荡妇。
难怪。
难怪他会那么绝望。
难-怪他会去寻死。
我拿着那个证物袋,感觉它有千斤重。
我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沈烬已经醒了。
他睁着眼,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我走到他床边,把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在他面前。
合成的照片,离婚协议,那根验孕棒。
沈烬,你看着我。
他缓缓地转过头,视线落在我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宋眠。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不要喜欢你了。
12
我听着他那句话,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但我知道,现在不是我软弱的时候。
我必须让他知道真相。
你听好了。
我指着那些照片,一字一句地说:
这些,是P的。我和陆屿,去的是咖啡厅,不是酒店。
我又拿起那个验孕棒。
这个,是李妈女儿的,不是我的。
最后,我拿起那份离婚协议。
至于这个……我把它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我宋眠就算要离婚,也轮不到你来提!
我越说越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都没嫌弃你是个动不动就哭鼻子,幼稚得像个三岁小孩的残废,你他妈居然想跟我离婚
你寻死觅活给谁看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谋杀亲夫,想吞你家产呢!
我告诉你沈烬,你想死,可以,等我同意了你再死!
我一口气吼完,病房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沈烬就那么看着我,那双死灰色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光。
他眼里的困惑,震惊,难以置信,一点点地,汇聚成一种巨大的,翻江倒海般的情绪。
你……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说,我俯下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恶狠狠地说:
在我没玩腻之前,你,是我的。
你敢再寻死一次试试
我让你死都死不安生。
我说完,直起身。
看到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慢慢地,浮起两团可疑的红晕。
他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疯狂地颤抖着。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李妈打来的。
我直接按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李妈着急忙慌的声音。
哎哟夫人啊,不好了!我刚刚收拾少爷的书房,看到垃圾桶里有一根验孕棒!那是我女儿昨天早上来玩的时候,不小心掉在那里的!少爷他……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您快跟少爷解释一下啊!他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李妈的声音,像一把铁证,重重地砸在沈烬的心上。
我看到他猛地闭上了眼。
两行清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进了鬓角。
我挂了电话,冷笑一声。
听到了
沈烬,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没说话,只是把脸撇到一边,用后脑勺对着我。
那副样子,像一只犯了错,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大型犬。
我看着他微微发抖的肩膀,和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根,心里的气,突然就消了。
我叹了口气,坐在床边。
行了,别装死了。
我戳了戳他没打石膏的那只胳膊,转过来。
他不动。
沈烬。我加重了语气。
他终于,慢吞吞地,把脸转了回来。
眼睛红得像被水洗过的樱桃,嘴唇被他自己咬得发白。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委屈和羞窘。
对不起……
他闷闷地说,我……我误会你了。
呵呵。我皮笑肉不笑,没关系,也不是第一次被误会了。
他更窘迫了,从被窝里悄悄伸出手指,勾住我的指尖。
你别生气了……
被窝下,他的脸上烧得厉害。
我……我不是真的想死……
他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只是……怕你真的不要我了……
我抽回手。
行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我故意说:我肚子里的孩子,还需要我照顾呢。
他噌地一下掀开被子,急切地拉住我的手腕,眼睛雾蒙蒙地,浸了水似的。
我错了……你别走……
他指了指自己缠着纱布的手腕,可怜巴巴地说:
我疼。
活该!我瞪了他一眼,叫你乱动!哪儿疼要叫医生吗
老婆……
他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黏在我身上。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把我的手,贴在他滚烫的脸上,呜呜咽咽地蹭着。
我再也不敢了……你别不要我……
你跟我好,行不行
我会努力站起来,不给你丢人……
你喜欢我一下,好不好
13
我看着沈烬那副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软成了一滩水。
他把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掌心下,是他剧烈跳动的心脏,一声声,清晰而有力。
仿佛在向我证明,他还活着。
活生生地,在我面前。
笨蛋。
我叹了口气,抽出手,rua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
有话不会好好说吗长了张嘴是干什么用的
他抽抽噎噎地蹭着我的掌心,像只找到了主人的小狗。
老婆,我喜欢你,你不要跟他好,你跟我好,行不行
他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我,我很好看的,身材也很好,你不喜欢吗老婆,你看看我……
我看着他那张漂亮到失真的脸,和病号服下依然能看出轮廓的清瘦身形,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考虑考虑。
我拍了拍他的脸,还有,你不丢人。
第二天,沈烬就吵着要出院。
医生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
于是,我们家多了一个打着石膏,坐着轮椅,但精神头却异常亢奋的伤残人士。
他黏人功力堪称一绝。
我走到哪儿,他那辆电动轮椅就嗖地一下滑到哪儿。
我在书房处理文件,他就在旁边给我削苹果。
结果因为一只手不方便,差点把自己的手指头给削了。
我做饭,他就非要挤进厨房给我打下手。
结果差点把一整瓶酱油都倒进锅里。
我晚上想去客房睡,他直接用轮椅堵住房门,眼圈一红,泫然欲泣。
老婆,你是不是又要抛弃我
我彻底没脾气了。
行了行了,怕了你了。
我把他推回主卧,一起睡,行了吧
他立刻多云转晴,眉开眼笑。
晚上,他倒是很老实,就躺在我身边,一动不动。
只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里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像两颗小星星。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你看什么
看我老婆。他声音里带着笑意,我老婆真好看。
……这土味情话,是跟谁学的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睡觉!
14
隔天,沈烬举着他那只打了石膏的手,可怜巴巴地来书房找我。
老婆,我没办法洗澡了。
我正看着一份紧急文件,头也没抬。
那就不洗。
不可以,脏。
叫护工。
他推着轮椅来到我身后,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勾住我的衣角,撒娇。
我的身体,只想给老婆看。
我打了个寒颤。
这人是被夺舍了吗
你小心点!我惊呼一声,他竟然单手把我从椅子上抱了起来,放到了他的腿上。
我下意识地圈住他的脖子,弄到手怎么办
他把下巴搁在我的肩窝,气息温热暧昧。
老婆帮我洗,我……帮老婆……好不好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贴着我的耳垂说的,热气吹得我耳朵又麻又痒。
我耐不住他磨人,最终还是答应了。
浴室里,氤氲的雾气模糊了视线。
我拿着毛巾,心无旁骛地帮他擦洗着后背和肩膀。
他的皮肤很白,触感细腻,像上好的羊脂玉。
只是那削瘦的脊背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疤痕,是康复训练时留下的。
我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好了。
我把毛巾丢回给他,下面你自己洗,洗完叫我,我推你出去。
说完,我就想开溜。
身后却突然有股力道,把我猛地按在了浴室的磨砂玻璃门上。
我扭过头,视线下滑。
!!
你……沈烬……
老婆……
他眼眸晶亮得吓人,唇舌肆意地回应着我的呼唤。
我尝试过逃离,但意识很快就散得收都收不回来,被他掐着腰,摁在门上失去了思考。
水雾蒙住了双眼。
我支离破碎地瘫软在他的臂弯里,眼睫眉梢都挂着泪花。
最后还是他抱着我回到床上的。
他眼眸弯弯地望着我嫣红的脸庞,唇上像是偷用了镜面唇釉,蒙着一层水光。
老婆……
他凑上来,埋进我的颈窝,闷声笑着逗弄,你夸夸我。
我把脸埋进了枕头里,耳朵红得快要爆炸。
……
他不依不饶,语调委屈:老婆,我做得不好吗你为什么不夸我是我……
别说了!我羞得躲进了被窝,棒,很棒!我困了,我要睡觉!
15
有一就有二。
沈烬像是上瘾了,每天都兴致勃勃地换着新花样折腾我。
而我,也在一次次的沉沦中,悲哀地发现,自己好像……食髓知味了。
这天夜里,我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什么冰凉圆润的东西,在我的唇齿间游走。
过电般的酥麻感,从舌尖直达大脑皮层。
我哭泣着醒来。
沈烬抱着我哄,揉着我发红的耳尖逗弄。
你是小宝宝吗怎么还……
啊啊啊啊!
我没有!你闭嘴!
他低低地笑了几声,安抚道:没有,逗你的。
我面红耳赤,想不明白他又进修了什么奇怪的技能。
直到接吻的时候,我奇怪地追逐着那一点圆润冰凉时,突然明白过来。
你打舌钉了!
我震惊地看着他。
嗯。
他眨眨眼,像条求夸奖的乖巧小狗,老婆喜欢。
我哑口无言半晌,挤出一声骂。
你好变态。
他无辜地蹭着我:老婆喜欢。
别污蔑我,你才喜欢。
他掌着我的腰,用蛊惑人心的嗓音在我耳际低喘。
我喜欢老婆,老婆喜欢我吗
我按在他肩头,艰难地开口:我们……还不是特别熟悉……
他仰头看我,压着我靠近,声音危险。
现在呢
熟了吗
湿黏的发丝沾在彼此的脸颊脖颈间,我抱紧他的脑袋,咬着唇哭骂。
你欺负我……
他低下眼,亲了亲我的唇畔。
嗯,只欺负老婆。
结束后,他抱着我温存,不让我睡。
老婆好无情,他幽怨地亲着我,不许睡,再陪我说一会儿话。
我艰难地睁开眼,那你说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怔了一下,然后,缓缓地,道出了那个埋藏了四年的秘密。
四年前,在M国。
他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个遥远的故事。
我出了车祸,被送进医院的那天晚上,你陪着高烧的陆屿,也去了那家医院。
你就坐在我对面的长椅上,靠着墙睡着了。陆屿躺在你腿上,你还时不时地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
我当时就在想,这个女孩,真温柔啊。
后来,我一直在留意你的情况。
原本和你家联姻的,是陆家。但谁让他父母见钱眼开呢,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毁了婚约。
我让助理去和你父亲谈,我很担心你不同意,但你同意了,我开心得好几天没睡着觉。
可是……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了一丝苦涩,你对我的好,就跟对普通朋友一样,你不爱我……
绵长平稳的呼吸声,从我怀里传来。
我不知不觉,已经睡着了。
沈烬垂下睫毛,看着我恬静的睡颜,眼里的偏执与阴霾尽数散去,只剩下无尽的温柔。
他轻轻抵着我的额头,漾开一个满足的笑。
但没关系。
他轻声呢喃。
我爱你就够了。
第二天,我醒来时,沈烬已经不在身边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
【老婆,我去康复中心了。等我站起来,娶你。】
字迹歪歪扭扭,是他用左手写的。
我拿起纸条,看着那句等我站起来,娶你,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们不是早就结婚了吗
这个傻子。
我正笑着,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陆屿发来的消息。
【眠眠,出来见个面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想了想,回复他:【好。】
有些事,是该做个了断了。
咖啡厅里,陆屿坐在我对面,神色憔悴。
眠眠,对不起。
他开门见山,照片的事,是我做的。
为什么
因为我嫉妒。他苦笑一声,我嫉妒沈烬,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拥有你。而我……
他看着我,眠眠,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
我静静地听着。
陆屿,我说,我们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我知道。他眼底一片黯然,我只是……不甘心。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机票,我明天就回M国了。这个,你帮我还给他吧。
那是一张四年前的,从M国飞回国内的机票。
乘客姓名,是沈烬。
日期,是我回国后的第二天。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机票,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
原来……
四年前,在我回国准备联姻的时候。
他也曾不顾一切地,想追回来。
我走出咖啡厅,阳光刺眼。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沈烬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头传来他气喘吁吁的声音,还伴随着器械的轰鸣声。
老……老婆怎么了
我听着他努力压抑着喘息的声音,眼眶一热。
沈烬。

我有点想你。
电话那头,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然后,是林航惊慌失措的叫声。
沈总!沈总您没事吧!您怎么从器械上掉下来了!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沈烬。
嗯……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窘迫和痛楚。
我刚刚在想,我说,等你能站起来了,我们去拍婚纱照吧。
去你出车祸的那个赛车场拍。
我要让你知道,那个让你摔倒的地方,也能成为我们幸福开始的地方。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
就在我以为他是不是疼晕过去的时候,才传来他带着浓重鼻音的,哽咽的声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