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周年结婚纪念日这天。
我发现一本羊皮本。
通过本子我才知道：
原来我用真心对待那么多年的枕边人,心中一直装的是别人。
1
发现那本羊皮本。
是在3月16日,我和老伴43周年结婚纪念日这天。
当时我正在打扫我老伴的书房。
去趟卫生间再回来的功夫。
就看到了突然出现在书桌上的它。
带着疑惑,我翻开封皮。
扉页上是一行字迹娟秀的小字：
赠,我的挚爱,白木易同志。
白木易,是我老伴的名字。
小字尽头的落款是夏芝,落款时间是1978年。
我听婆母提过一嘴夏芝。
那是老伴未与我相识前的恋人。
他们是踩着上山下乡的尾巴,在1977年认识的。
1980年上面宣告上山下乡运动结束。
他们的恋情,也随着各自返城后,莫名结束。
自此后,俩人再未有联系。
本着窥人隐私有失品格。
我便想将本子合上放回原处。
窗外突然响起巨大的电锯声。
没做防备的我,手一抖,那本子便坠落在地。
一张照片,从本子里飞出来。
我慌忙捡起。
却愣住。
照片的背景像是档节目现场的舞台。
照片上的人,一位是我老伴；另一位,貌似四十多岁,是与我长相有几分相似的陌生银发女士。
女士身着定制旗袍,优雅恬美,脖颈间的红宝石珍珠项链光彩而夺目。
我老伴着中山装,站在她身侧,尽量使自己显得笔挺精神。
照片的背面,是我老伴虽有笔峰,却显得力不从心的字体：
白木易与夏芝摄于二零二五年三月十三日。
2
我盯着那条红宝石珍珠项链,恍神许久。
那是身为珠宝设计师的白木易,最宝贝的一件作品。
我嫁给他前,他就在制作了。
项链的材料,在当年,就是特别值钱的物件。
只一颗珍珠,便耗费他当时俩月的工资。
更别提那颗公公家传的红色宝石。
那是他祖母越过公公,直接交到他手上的。
白木易一直很宝贝这条项链。
除他自己,从不让任何人碰。
儿子自小至大的唯一一次挨打,便是因为摸了那项链上的一颗珍珠。
曾有个找他定制饰品的老板相中这项链,他背后臭骂那老板好几天,说人家拿钱侮辱他的挚爱。
彼时,我还以为他是文人自傲,不屑心头挚爱艺术被金钱亵渎。
现在想来,他所说的挚爱,原来是这个意思。
脑中突然想起几日前,多年老邻居略带探究与看笑话的语气：
大嫂子,我们都看最新一期的《等着你》寻人节目了,往常咱们就觉得您心胸宽广,却没承想您会宽广到这一步！
我问什么意思。
邻居却在看到我茫然的表情后,赶忙摆手,连说没啥。
可错身含笑离去时,脸上分明浮起一抹同情。
我向来粗枝大叶,当下也没往深处想。
只在心中惦念着,等儿子带白木易看病回来后,找儿子或者届时空下来的儿媳,帮我寻一寻这节目。
我不太会使用现在的智能电视机。
对于智能手机许多我也搞不明白。
往常还有孙女帮我找一找。
但在去年,她去读了寄宿制高中。
3
白木易的病,是脑溢血,三年前得的。
当时虽发现的及时,很快将他送去了医院,可还是落下右臂和右腿行动不便的毛病。
这些年通过康复训练,恢复许多,却还是走不长路,胳膊也不太使得上力。
前些日子,白木易说他朋友给打听到一位从国外回来的专家,便要撇下我,非得独自前去瞧病。
僵持中,得知此事的儿子,放下自己公司事务,找了个时间,和白木易关门长谈许久。
出来之后,儿子便将自己这两年刚做起来的公司,交给儿媳看管,说他带白木易去瞧病,让我安心在家等待他们消息。
我争不过他们父子,便只得作罢,焦虑的在家等待他们的好消息。
他们一共去了三天,是在邻居跟我开这个玩笑的第二天回来的。
回来的白木易,并未好转,依然需要人照顾。
于是我的时间,再次被家务琐事塞满。
期间,儿子也总拿以往并不需要我的各种小事,来填满我的时间。
太过忙碌,看节目的事,我便没再提。
如今看到照片上舞台暗处充当背景板的儿子。
我才恍然明白。
原来,儿子不是带白木易去瞧病,而是去参加节目了。
意识到被骗。
我颓然坐在椅子上。
我想不通,儿子为什么要帮白木易一起骗我。
明明,他跟我感情一直都很好的啊！
4
彩月,你过来一下,给我再换一身搭配。
衣帽间内,传来白木易的叫声。
自这次回来,他便从几十年如一日的叫我夫人,恢复成叫我彩月。
看我的眼神中,时不时会涌上一股怨恨。
还总阴阳怪调的跟我说：
真羡慕你啊,找了我这样的,可以保你衣食无忧,能在家里一直享清福呐。
享清福
我气笑了。
生儿子那年,公公得了一场大病,几乎清空家底。
婆婆顾不上我们。
我重男轻女的父母,更不会来帮我。
我和白木易挣的钱,请人帮看,并不划算。
再加上也不放心孩子交给别人带。
我便只能舍弃工作,一边照看儿子,一边给婆婆也搭把手。
后来,儿子终于长大上学,婆婆却又病了。
于是,我便又帮赚钱养家的白木易,承担起照顾公婆的责任。
这一照顾,便是漫长的十几年。
待他们先后去世,以为能歇歇时,儿子却又遇上儿媳有了孙女。
也是觉得我这些年过得实在太累,儿子和儿媳花钱请了保姆,说让我协助照看孙女就成。
可先后几个保姆,都会和白木易起冲突,嫌他吹毛求疵,要求甚多。
其中有一位兰姐,明明是个干活能手,煲汤的手艺更是一绝,可白木易依然嫌弃人家,还将人家引以为傲的煲汤手艺,批评了一次又一次。
因着他,我们家算是在保姆圈臭了,再没人愿意上门。
而儿子和儿媳又不想丢掉工作。
照看孙女和操持家务的事情,便又全权落到我头上。
等到孙女小升初不用我再接送时,白木易又得了脑溢血。
里外里,还是我顶大头在照顾。
这么多年下来,我什么时候享过清福
5
彩月衣帽间内的白木易,又叫了一声,同时加重语气有些生气：
你快过来！再给我换一身搭配！我总觉得前面你给我搭配这套,太过小家子气！你给我把我棕色那套中山装拿过来！
今天,自起床后,他就开始梳妆打扮。
身上的衣服,来来回回换了十来套。
我也来来回回,帮他穿衣脱衣十来次,不厌其烦回答他的提问,给他出主意穿哪套显得比较有精神。
心甘情愿帮他,不计较他这两天的言语讽刺,是因为他对这次结婚纪念日的慎重,让我感动。
但如今发现这本子里的照片,我心中再没半分感动！
彩月白木易拄着拐杖,走出衣帽间,探头看我,气势凌人。
我瞟他一眼,将本子和照片装进口袋,语气冷硬：
我不是你的奴才,没道理听你的使唤!
而后。
迎着他狐疑愤怒的眼神,我径直走出家门,拐去右侧老邻居院中,敲响她家一楼的门。
我不打算现在找白木易对峙。
我得先看看那档节目,了解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听到我语气恳求的说明来意后,老邻居瞟一眼她家院外,才向我微点一下头。
我顺她视线望去,只看到一个人的背影,跟我儿子很像。
只是不待我确认,那背影便消失不见。
开门探头看向我家院子,发现他的车并没有回来。
在做什么去快来看节目,我给你调出来了！老邻居在我身后催促。
我便赶忙转身,在她的安排下,坐在她家沙发上观看节目。
6
主持人的开场白后。
是儿子搀着白木易出来的画面。
之后是一大段采访。
先介绍了白木易如今在珠宝设计界小有名气的地位。
跟着采访的主题便是展示白木易与夏芝如何相识,又是如何在夏芝父母的干涉下俩人最终分道扬镳,而白木易又是如何在分开一年后发现自己始终忘不掉她,又是如何在这些年中艰难寻找她。
待充满遗憾的爱情故事,将台下观众惹得眼泪涟涟时。
主持人才问白木易,对他们找到人有没有信心
白木易嘴上配合地说着没信心,眼神却很自信。
儿子在他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有台下的观众,脸上满是期待。
果然。
下一刻。
主持人就在满场观众期待的眼神中,将夏芝请了上来。
夏芝上台时。
屏幕上打出一大串字。
从毕业院校,到她在国外拿下的营养学教授身份。
洋洋洒洒,列有半屏幕。
主持人像相声演员一般。
一串贯口,将这些字快速的口述一遍。
然后露出得意的神色。
等台下的观众夸赞。
观众们也很给面子。
热烈鼓掌。
纷纷夸赞他的口条了不得。
跟着观众又开始夸赞夏芝。
不只夸赞她的成就。
也夸赞她貌似四十来岁的面容。
夏芝在这片夸赞声中,礼貌的与神情激动的白木易抱了一下,而后便坐的离他远远的。
7
许是见夏芝神情太过平静。
主持人便让白木易掏出羊皮本给他。
不知道夏教授还记不记得这个本子主持人笑问。
夏芝眼神一冷,皮笑肉不笑：这是
听到她的问询,白木易瞬间白了脸。
主持人便赶忙打开本子,指着扉页：
您不记得了吗这还有您亲笔写的赠我的挚……
抱歉。夏芝笑着打断主持人的话,我记得,所以,今天拿它出来是因为什么
因为里面记得内容！它承载着这位老先生这四十多年来,对您的一片赤诚之心呐！
说话间,主持人将本子递到夏芝手中：
您看看就知道了。
夏芝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但最终还是笑着接过本子。
粗粗翻看一遍后,她抬头笑对观众：
我很感动,真的非常非常感动。
台下观众很茫然。
主持人见此,便将手伸向夏芝,示意她将本子再还给自己。
夏芝的笑,在这一瞬间僵硬。
但随即,她翻过扉页后,还是将本子递给了主持人。
见主持人并未再将扉页翻过来读上面的话时,她僵硬的笑,才再度恢复自然。
观众朋友们,可能你们都不懂夏教授为什么感动。
这样,我来给你们复述一遍本子上所记载的内容。
主持人开始念上面的内容时。
我也将一起带来的羊皮本打开。
扉页后的第三页：
挚爱夏芝,生日快乐。今年,吾又未寻到你。
笔迹,是白木易的。
以年为记事单位。
自1982年至2024年。
42年,他共写42页纸。
每年的3月16日,是他落笔的时间。
其中1982年、1984年和2009年,除这句话外,还多记录了一些事件。
1982年,他写：
家里逼吾结婚,吾愤拒之,但母以死相迫,吾唯有从之。
可夏芝,吾心中只有你,绝不会分那不知羞耻、又土气的‘的确良’半分！
吾对她客气,不过是因为吾自小至大所接受的教育,不允许吾不尊重女子。
而选她结婚,也只因她与你有七分相似,吾还专程将结婚日期定在你生日这天,吾是透过她在娶你啊！
1984年,他写：
吾得一子,但因不是你所生,吾并不喜此子。
不过他到底是吾的孩子,因为职责,吾会尽力去栽培他。
2009年,他写：
吾得一孙女,眉眼之间瞧上去越发像你。
吾要儿子给她起了个小名叫之之。
虽如此,吾依然不喜她,但因祖父之责,吾会善待之。
8
字字句句,都在倾诉他的专情和多么的迫不得已。
我很想笑。
真的很荒诞！
眼前突然闪现出1982年才20岁的自己。
那时新年将过。
我扎齐腰长辫。
身着布料便宜的的确良蓝裙。
外套母亲借来的呢绒大衣。
在母亲与媒人的拉扯下。
和隔壁单位家境优渥的白木易相亲。
那时的白木易是25岁。
皮肤白净,长相清俊,带了一副眼镜的他,很是斯文儒雅。
我本只是带着好奇在打量他。
他却红了脸。
带着一丝尴尬,撇过头,躲开我的视线。
聊过之后我发现这人太过沉闷,回家后便对媒人和母亲说不喜欢。
据说媒人说,这亲是白木易托她来提的,是打着灯笼也很难落到我身上的好事。
所以当听到我说不同意,父母便逮着我毒打。
他们是要为即将年满十八岁的弟弟凑聘礼钱。
他们下手很重,落在我身上,非常疼。
这种疼,在多年后做梦,我还总是会梦见。
可那当时,一向老实听话的我,就是不松口。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当年政府的扫盲班,扫去的不只是我的大字不识,还扫去了某些我对父母包办的顺从。
其它事情我可以顺从,但对于婚姻,我有自己的见解,我想找位情投意合的。
僵持过后,是妇联听说这事,上门教育了父母,我的日日挨打才得以结束。
后来,不知为何。
总会在各种地方遇上白木易。
身边人都说这是命定的缘分。
白木易也这么说。
说这话时,我扭了脚,他正背着我走在去医院的路上。
路很长。
他的背很宽,时不时会关切地询问我疼不疼。
声音很温柔。
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用这样温柔的声音关心过我。
许再加上受身边人总说我俩是命定缘分话语的影响。
突然,心就动了。
于是,就赔上43年自己的真心。
我越发觉得自己荒诞与可笑。
竟然傻到一直未发现枕边人心中的真正所想。
还为自己与他相敬如宾的相处模式,而在艳羡我们夫妻感情稳定的众人面前,洋洋自得。
却忽视了在这场婚姻中,一直是我在兼容和妥协！
9
白衡先生,您父亲这本子中写得内容,您一直都知道吗
电视机中,主持人的声音打断我的回忆。
倒是第一次知道。儿子笑答。
哦那他这样写,您不会生气吗主持人追问,毕竟,他说他对您和您女儿……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儿子突然激动起来,声音夸张的大喊,我还为我爸如此专情,感到骄傲和自豪呢！试问,世间哪还有我爸这样的痴情男儿,一生只爱一人
好！镜头扫向台下,除有零星几个冷脸不语,剩下的大部分观众都在鼓掌叫好。
白木易便骄傲地挺直了胸膛。
主持人见此,便照本宣科,继续夸白木易,歌颂他纯粹的爱情。
当他说道：
以前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像白木易这样的老先生……
主持人,我看那位很想发言,举手半天了。夏芝突然出声,打断主持人的话,手指观众席中的一位女士。
镜头移过去,便见一位女士正高高举着手,坐得笔直。
主持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但转瞬。
就笑着让工作人员,将话筒递给观众席中的那位举手女士。
女士接过话筒。
先是礼貌的感谢了主持人和夏芝。
而后她突然眼神犀利地看向儿子：
我想请问白衡先生一个问题。
您说。
我想请问,您的母亲,还在世吗
10
儿子瞟眼,突然警惕地看着他的白木易后,冷冷笑了：
当然在世。不过,今天这个话题无关我母亲,请您不要转移视线。
听到他的回答,白木易长长舒口气。
无关
女士拔高音调：
怎么会无关,怎么可能无关
我想请问,您的母亲和您父亲离婚了吗
或者是您的母亲给您造成过什么伤害吗
没有离婚,她也对我很好,一直很好。不止是我,连我的女儿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对了,她还十几年如一日地伺候我生病的爷爷和奶奶,一直到他们先后去世。儿子答道。
再瞟一眼突然坐立不安,又警惕地看着他的白木易后。
又开口道：
但,这些都不重要。我说过了,今天的话题,无关我母亲,请您不要转移视线。
什么叫我转移视线明明就……
好了,这位女嘉宾,你的提问时间太久了,我们换个……主持人突然开口,打断那位女士的发言。
是啊,换个人来提问吧。儿子接话,向主持人使眼色,伸手一指观众席中的一人,换他吧
镜头过去,被儿子指的那人是一位面容温和的男士。
我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主持人看那男士一眼,又与儿子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而后笑道：
行,那便换他提问吧。
说完,便示意工作人员,从那位女士手中拿走话筒。
女士还想再说什么,但抬头看向台上后,便抿紧了嘴唇,
11
请问,白老先生,您觉得您的妻子,算是一个人吗
接过话筒的男士,温和一笑后,却向白木易发问。
您的意思是
被突然提问的白木易,脸露茫然。
主持人也很茫然。
夏芝弯唇冷笑。
儿子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这样的白老先生。
男士温声解释：
如果您当她是一个人,我其实很难想象,您会在这样一档火热的节目中,背着她,向自己当年的初恋对象深情告白,言这一生只爱初恋一人。
您有没有想过,您这样做,将会您为家操劳一辈子的妻子,置于何地
您不怕她伤心真心错付不怕她难过这一生被当作替身不怕亲戚熟人街坊邻居,看她笑话吗
您,不考虑她作为一位妻子；作为一位知冷知热、知痛知爱；一个,独立的,有思维的,身为一个人的感受吗
好！说的好！
电视中,传来先前那位提问的女士的大喊声：
早就反感这样的节目了！今天终于有人和我感受一样,给说出来了！痛快！
就是！总在歌颂这种打着真爱幌子的扭曲炸裂三观！却也不想想,他们的歌颂,给其他人带来的伤害！
镜头扫去,说话的是位学生模样的女孩。
听到她的话,台下许多观众开始陷入沉思。
12
白木易没有说话,嘴抿地紧紧的,脸色很是苍白。
你当你妻子是个人吗请回答！
得不到他的回答,先前那位提问女士的声音,又响起。
台下观众也开始议论起来：
是啊,这老头确实不地道。先前光跟着感动了,现在想想,人原配得多难受
镜头再切向白木易,他的脸色更白了,再看向儿子时,眼中满是埋怨之色。
儿子看他一眼后,便从沙发上站起来,而后他咧嘴笑笑：
其实,我妈知道这件事。今天我爸来这里,还是她鼓励的。
一瞬间。
现场鸦雀无声。
众人都张大嘴。
白木易也张大嘴。
但下一瞬,他又坐正身体,嘴角噙笑,满意的向儿子连连点头。
我突然想起儿子第一次考双百,拿给他看时,他只冷漠对儿子说：
这有什么可给我看的能一直保持才是真本事。
冷漠的话语,像盆冷水当头浇下。
儿子很伤心,当下便红了眼睛。
我见不得儿子伤心,便背着儿子跟白木易大吵了一架。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与人那么激烈的争吵,当时甚至都想好了离婚。
后来白木易跟我解释,说他是不会表达,怕儿子骄傲所以才给了那种反应。
现在结合他本子上写的东西,他哪是不会表达他是根本就没将儿子放在心上！
13
我妈说,什么情啊爱啊的,她从不在意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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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机中的儿子,继续道：
她只知道,在那个年代,像我爸这样的大学生,嫁了会及其有面。
而且我爸的工资又可保她衣食无忧,不用面对外面的辛苦工作,只要不离婚,我爸在外想干啥干啥,她无所谓的。
台下一片哗然：
原来是不爱啊,难怪你们会无所顾忌的来参加节目。
白木易却突然就喊出声：
你妈真是这么说的
对啊。儿子向白木易眨眼,像是在暗示他自己在说假话。
但白木易仿佛没听见,呆呆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
之后,便是主持人对夏芝的采访。
问题皆是围绕她和白木易当年的相恋细节。
夏芝对这些问题基本都是含糊带过。
大部分时间,她都在介绍她现今所在的私人医院,以及她独家所创可保年轻美丽的养生之道。
主持人有些不耐烦,期间打断她好几次。
但她当没事人一样,执意侃侃而谈这些。
一直当她将这些都完完全全介绍完。
主持人才找到机会又问白木易：
白老先生,如今人已见到,请问您还有什么心愿吗
一连将问题重复三遍。
白木易才从恍神中清醒。
然后。
白木易仿佛带着一股怒气。
从怀中颤抖着掏出那串项链。
递到夏芝面前。
大声道：
我的心愿是将它送给我的今生挚爱夏芝女士！
看到价值不菲的项链。
夏芝一愣。
莫名侧头瞟一眼儿子。
镜头没给到儿子近景,我看不清他脸上表情。
下一瞬,夏芝突然笑着上前,让白木易给她带上项链。
然后她含情脉脉地看着白木易说：
谢谢你,易。
这是整场采访下来,她第一次叫白木易。
白木易听后,双拳瞬间紧握,像似想起往昔的美好,红了眼睛。
后面便是合照,被请下台,主持人请上新的嘉宾。
14
现在这位夏教授,可是因为这档节目火遍全国呐！
许多人都跑去她所在的私立医院,排队挂她的号！
电视机关上后,老邻居向我解释：
您儿子自这次节目后,感觉跟她关系挺好的,我在网上看到他俩人的微博,互动挺频繁。
好像是您儿子想请她帮忙牵牵线,让她向她们院长推荐他们公司研发的一款药妆产品。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跟邻居道谢后,我便往家的方向走。
手机上显示无数通未接来电,都是白木易打的。
见电话打不通,他给我发来信息,问我在发什么神经。
嗡嗡嗡……
小区内的电锯声又响起来。
我抬头望去,发现是路对过的新邻居,请人在伐院中的树。
那是颗很漂亮的柿子树,年年都会挂满果实。
自我和白木易在2004年,因旧房拆迁,贷款买下这里的三层小别墅住进来时,它就存在了。
听新邻居和小区的老工人讲。
这树是落到院中的种子,自己发芽长成的。
待旧主人注意到它时,它已有半人高。
后来它结了果,又长得越发周正漂亮。
那旧主人索性就任它活在院中。
可现如今,它的根一年年粗壮,竟然隐隐有抵上主体房屋墙壁之势。
树干也在朝房屋的方向倾斜。
新邻居是位有远见的。
她说这么漂亮的柿子树伐掉虽然可惜,但任它再长下去,恐会毁房倒墙,前主人不舍得,她这位新主人可不会不舍得。
我深以为然。
如果是我,在最初发现这颗柿子树时,就早已将它砍掉。
但亡羊补牢,一切都为时未晚。
毕竟我也才63岁,如果我能活到80岁,我的人生还有17年。
我不允许我的余生还继续陷在烂泥里。
我得往前走。
与白木易离婚平分家产后。
独自,继续,往前走。
15
节目看完了
刚到家门口,便见儿子站在那里,对我冷笑。
我愣住。
探究的目光,在他脸上,看了又看：
羊皮本是你故意放在那处,引我去瞧的
儿子和儿媳是在一大早开车出的门。
说是去拿前两日订的庆祝蛋糕。
走前,他们还递给我一份菜单。
以清淡口为主。
并非我们一家人的日常喜好。
我虽然疑惑。
可想着他们最近上火,可能想吃点清淡的,便依照菜单做了。
但等所有饭菜都热在厨房中时,他们还未回来。
于是我便趁空又打扫了一遍家里。
去趟卫生间再回来的功夫,桌上突然就出现了这本羊皮本。
为什么我追问。
叮铃铃。
儿子的手机铃声响起。
来电显示是儿媳。
好的,我知道了,我去小区门口接。
挂掉电话,儿子脸上的笑容也褪去,他抬眼对我说：
当然是想让你跟我爸提离婚了,你要是不退位,我爸怎么跟我夏姨在一起
说完,他便快跑几步,往小区门口跑去。
我压着火,转身进家。
推门,便见客厅餐桌的正中央,摆着的蛋糕上,写着一行特别鲜红的字：
祝夏芝阿姨生日快乐。
妈,您去哪了快来帮我将厨房的菜,继续往外端,客人马上就到了。
儿媳在厨房门口向我喊。
我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让我做那些清淡的菜了。
也终于明白白木易,为何这次这么慎重自己的穿着打扮了。
原来今天这一切,都是为南方人夏芝准备的。
不觉,就冷笑出声。
16
笑什么！
白木易坐在客厅沙发上,冷脸看我：
活都没干完,就突然发神经跑掉！你……
爸,我夏姨来咯！
白木易再要责备我的话,被正给夏芝带路进门的儿子打断。
哟,夏姨来了。儿媳自厨房中快速奔出,快进来！
白木易想去迎,但起身两次,却都跌回沙发。
他抬眼瞪向我：
还站那做什么,过来扶我！
我没搭理他,继续站在一旁,看着儿子和儿媳高兴的将夏芝领去餐桌旁。
待他们都落座,寒暄许久后,才惊觉门口还站了个人。
儿媳率先起身,来到我身旁,牵起我的手,拽到餐桌旁,指向夏芝,跟我介绍：
妈,这位是夏姨,这次给爸看病的专家！
说完,她看向白木易：
爸,您给夏姨介绍一下妈吧
被点到的白木易,脸上露出一丝不快。
但最终,他还是缓缓开口对夏芝道：
她叫李彩月,是我……是白衡的妈妈。
噗呲一声,夏芝笑出声。
意味深长地瞟一眼白木易后。
她站起身,向我伸出手：
您好,我叫……
夏姨,您不用理她！儿子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
白衡！儿媳戳一下他肩膀。
怕什么爸已经决定了跟她离婚和夏姨在一起,以后,她跟咱们都不是一家人了。又用肩杵一杵白木易的肩,是不是啊,爸
白木易初听到儿子的话,诧异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本是踟蹰的,但看向夏芝时,见她嘴角挂着微笑还跟他点了点头。
便赶忙抬头看向我：
儿子的话,你听到没
我依然没搭理他。
只是甩开儿媳的手,盛了一碗热汤。
在他再次要对我开口时。
我将汤汁朝他脸上泼去：
这婚,我不离,除非你选择净身出户！毕竟儿子现在站在你那方,以后我将是孤家寡人一个,为我晚年有保障,我得在这上面搏一搏！
你！白木易被我气到,我在那年当真看错了你,你果然是个爱财的！
我扯嘴角笑笑,瞟一眼夏芝对他说：
所以,你不爱财,那就净身出户,向人证明为了真爱你什么都可以！
17
耗好几日。
白木易在儿子的支持下,同意了我的要求。
我得到了这座当年市值29万,现今市价值760万前后带院的三层小别墅。
我俩共同账户中的钱,也悉数归了我。
他是在领到离婚证那天,搬走的。
搬走那天。
孙女也回来了。
但她从始至终,没再叫白木易一声爷爷。
白木易也不甚在意。
只一直抿嘴偷笑。
可能是在幻想自己与夏芝的完美婚礼吧。
听说,夏芝承诺他的,待他领完离婚证,就在第二天与他去定婚礼酒店。
儿子叫了辆搬家车,来帮白木易拉他的衣物。
东西装完,白木易想要坐进儿子的车时,儿子却没让他上车。
而是让那俩搬家工人,将他扶去了前座。
然后儿子冲孙女眨眨眼。
孙女便笑着走向我。
奶奶,这个给您。
我低头看,发现她手中证捧着那条红宝石珍珠项链。
心中一震,我抬头看向儿子。
他正在冲我龇牙笑。
妈,这一切,都是白衡的谋划。
儿媳凑我身旁,轻声解释：
他说不逼您一把,您根本就不知道要爸净身出户。
没提前告诉您,是因为他知道您不会陪他演这场戏。
你可别怪他心狠,这样整自己的爸爸。白衡说了,爸在他的人生中只提供了钱,那他也只会给爸提供钱,养他到死。只是关心和关爱,便罢了。毕竟他从小至大,也从未从爸那得到过。
番外
白木易在那天被送到养老院后。
儿子便将所有真相,都告诉愣在当场的他。
包括跟夏芝达成协议,俩人一同演戏骗他。
其实夏芝在很多年前就知道白木易在找她的事。
彼时,她已经有幸福美满的家庭。
但因白木易为找她,不断将他俩恋爱的事情,往她的那个行业散。
她的第一任丈夫,便误会她的第一次没出血,是因为给了白木易,从而与她激烈争吵,并上升到对她大打出手。
最终,她带着孩子,与之离婚出国。
可能人总有落叶归根的想法吧。
去年,她和后来找的老公商议后,带着孩子回国定居。
谁知,才落脚,却突然从同行那听说,白木易还在找她。
她想不通。
明明在当年她家人反对时,她跟白木易提可以和他私奔。
是白木易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的。
那个年代,私奔被抓的后果很严重。
白木易不愿意担这个风险。
她夏芝表示也能理解。
那便好聚好散。
可为何,后面又来这么一出
所以,对于这个已经成家,却还妄图,一而再,再而三,破坏她幸福生活的男人,她早已没有昔日情份,心中只剩厌恶！
本来,白木易通过节目组找到她,只是想私下在跟她联系。
她也答应私下见面,只为找人狠狠揍白木易一顿。
但儿子却背着白木易,找上了她。
一番商议后,她同意了这个让白木易净身出户的计划,打消了那个可能会让她进去今天的计划。
儿子还答应她,会将白木易那些年对她造成的恶劣影响,在净身出户计划后,给它做成PPT,发上网。
让所有人,包括那些奉你为偶像的人,都真正的了解一下,现今在珠宝设计界有些小名气的白木易,是怎么为了自己的私欲给别人带来伤害的！
说这话的时候,儿子点击了发送,将早已编辑好的内容传上网。
看到儿子手机中传上网的内容,白木易的脑溢血,当下又犯了。
这次被医院再次抢救回来后,他沦为了全身瘫痪,口眼歪斜。
后来。
大概有半年时间。
也不知道白木易用了什么方法。
竟然找到好心人帮他捎口信给我。
口信中他说,他对不起我,经历过这些之后,他才明白,最爱他的人只有我,他想再见见我,跟我当面说声对不起。
捎口信的人,说他过的挺惨的,常常吃不饱,还挨打,一身褥疮更是疼得他整夜睡不着。
我去了。
带了一壶保姆给他煲的汤。
如今因他不在,家里终于请上了保姆。
见到我那刻,白木易浑浊的眼睛亮几分,一行浊泪从眼中流出：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最爱我的还是夫人你！
我没理他,只让看到家属探望而跑来做样子的护工,将汤喂给他。
夫人的手艺依然和往常一般好。他将汤喝的一滴不剩。
不是我做的。我回复。
是买的吗手艺相当不错,以后可以经常光顾这家店。他伸舌头,又舔舔唇。
也不是买得。我答,是当年一再被你批评炖汤难喝,而被你气跑的保姆兰姐炖的。
这汤,和当年的味道并无不同,我尝过的。
白木易愣住,而后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情。
屋内陷入沉默。
好一会后,见他还不搭话,再加味道实在难闻,我便打破沉默道：
你还有句话没对我说。
什么他有些茫然。
你托人带的话,不记得了你要当面跟我说什么我提醒。
他了然,便清清喉咙：
对不起,那些年……是我过分了！
我接受你的道歉。我笑了,站起身来,看着他随我一起露出的笑脸,一字一顿道,但我不会原谅你！
说完,再不管他的呼喊,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
后来,他又找到人来传话。
但已经听到他道歉的我,拒绝再次去看他。
对于这个人,我连一秒都不想再浪费在他身上。
如今我的时间,大部分都放在年轻时丢掉的写作爱好上。
而写作之外的空余时间。
我也只忙着侍弄花草。
观朝霞日落。
赏四季日出。
以及——
享儿孙绕膝,一家团圆的幸福生活。